UT男同志論壇's Archiver

4023 發表於 2012-1-12 05:01

琥珀之劍 作者:緋炎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一幕 夢中人

「警告︰失血過多,生命垂危——」

    「警告︰心肺功能下降,生命垂危——」

    蘇菲醒來時腦子裡似乎還迴蕩著之前那場慘烈戰鬥之中高頻的警告音,那種聲音就像有一把銼刀在你腦子裡銼來銼去,讓你頭痛欲裂。

    對了,他記得自己應當是在遊戲中和『神之武力』的戰友們一起在奧爾喀什的山區抵禦瑪達拉的亡靈大軍,鉛灰色的天空寒風呼嘯,數也數不清的黑暗生物從匕首一樣峻峭的山峰上源源不斷地湧下來,無邊無際,彷彿黑潮一般。數以萬計的骷髏大軍,還有隱藏在骸骨之海中的屍巫,以及天上盤旋的骨龍與陰冷的幽靈……

    背腹受敵,他們死定了。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在心中破口大罵,那幫棘花之火的混蛋,自己無能還要連累友軍,竟然讓敵人繞道背後,真是他媽的豈有此理!

    然後他才有心檢查自己的狀態,沒有掛掉這是一個意外之喜,要知道瑪達拉的大軍一向不留活口。不過他隨即又皺起眉頭,這傷也未免太離譜了一些——不但是心腹部位的致命傷,而且還中了腐屍毒。

    等等,腐屍毒?

    自己不是早已完成了完美軀體的任務了嗎,白銀一族的身體怎麼會受這些低級黑暗侵蝕?BUG?官方你們在搞毛?

    他沒多少時間來質疑這一點,年輕人虛弱地咳嗽一聲勉強支撐著從灰撲撲的地板上半坐起來——他意識到黑暗侵蝕還是小事,找個牧師驅散一下就完了。而以自身的狀態若不快一些止血的話只怕虛弱而死,他雖不是一個頂尖玩家,但至少也是老資格,對於這些情況只是略一些檢查就能瞭解大概。

    蘇菲呻吟一聲,隨手撥開前面那具壓在他身上只剩一半的骷髏架子。這些瑪達拉的低級士卒在他眼中就像是空氣一樣沒有存在性——話說回來這都是第二紀四十四年了,瑪達拉竟然還在喚起這些低級炮灰,除了浪費靈魂能量真是一點作用都沒有,果然奧卡托那些亡靈序列的巫師們的腦子已經完全被負能量給腐蝕掉了,一個個不知變通。

    他還有心思抱怨一句,可隨即發現自己推開這具骷髏居然都顯得有一些吃力,果然虛弱狀態下的懲罰不是蓋的,放在平時他可以輕鬆推開一頭骨龍的。

    蘇菲記得自己上一次陷入瀕死虛弱已經是什麼時候了?快幾個月之前。神之武力的戰鬥力不是吹出來的,這一次要不是棘花之火的那幫無能之輩他的不死記錄估計還會一直保持下去。

    一想到這裡年輕人忍不住又是一陣陰鬱,聖堂勢力一敗塗地,估計論壇上這個時候又是一片熱鬧了。

    而他一邊想著這些瑣碎的事情,一邊反手去摸自己的背包——但卻摸了一個空,蘇菲楞了一下,隨即大罵起來。

    「這幫瑪達拉的強盜!」

    罵歸罵,他還是得想辦法止血。這個時候要是有治癒藥劑就是最好的了,實在不行繃帶也是可以的。這些東西戰場上應該不缺,一般那些炮灰的背包是沒有人去光顧的,裡面多的是治癒藥劑和繃帶,尤其是繃帶,在開戰之前他還見過一個菜鳥背了滿包的繃帶。

    笑話,以為繃帶背得多就不會死嗎?

    他下意識地準備爬起來,但是一翻過身,卻呆住了——等等,這裡還是奧爾喀什的山區麼?

    他理應當看到這樣一幕場景︰荒草淒淒,裸露的白岩犬牙交錯分佈在陡峭的山坡帶上,屍橫遍野、渡鴉飛過寂靜無聲的戰場、格雷斯殘破的大光明十字旗飄揚在山頭上,然而想像之中的場景並沒有在年輕人眼中重現—

    沒有奧爾喀什山區徹夜尖嘯的北風,也沒有像幽靈一樣行走在山區間陰影中的無聲的寂靜,甚至感受不到可以將空氣都凍下一層乾燥的粉末的徹骨的寒冷。

    這一切都恍若幻覺,當這個幻覺破滅之後他恍然發現自己趴在一間靜悄悄的、又破又舊的屋子的地板上,這地面是由一塊塊光滑的木板釘上的,上面還有一灘醒目腥紅的血跡……

    他忍不住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胸口。但一陣刺痛打斷了他的動作,年輕人慘叫一聲呲了呲牙,傷口是他的,這些血也是他的……

    可這又是什麼地方?他對這間屋子的風格隱約有些熟悉,一樓下面是主廳,二樓的迴廊通向各個房間,客房、廚房與儲藏間在下面一層。對了,這是埃魯因南方的建築風格,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平民可以住得起的房間——雖然老舊了一些,但可以判定這房間的原主人一定有些地位。

    埃魯因南方,蘇菲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那是多久之前的記憶了?於松的群山,邊境小鎮布契的風笛聲,悠揚得就像是一個昔日的夢一樣。可現如今那兒不是瑪達拉的領地麼,在他的記憶中埃魯因早就亡國了,是了,在第三次黑玫瑰戰爭中。

    「我怎麼會在這裡!」

    「等等……」

    「布契……布契。」蘇菲反覆唸著這個地名。

    對了,他記起來了。

    他叫布蘭多,出生在布拉格斯。他身上流淌著二分之一卡地雷哥的血統,這一半血統來自於他的母親,但他卻並不因為這份貴族的血統而顯得高貴起來。因為其父只是一介平民,雖然祖父一輩曾經參加十一月戰爭,拿過燭火勛章,但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個過去光輝的騎士家庭而已。

    不對!

    蘇菲心中猛地一陣警覺,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不不,他是蘇菲,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

    但腦子裡馬上有一個聲音如此告訴他——

    「你是蘇菲,也是布蘭多。」

    猛然間一陣冰冷的後怕爬上蘇菲的背脊,他屏住呼吸,忽然發現自己的記憶裡似乎多了一些什麼東西。是那個叫做布蘭多的年輕人的記憶,像是潮水一樣湧入他的思緒,或說是一個不請自來的陌生客人,貿然闖入。

    ——蘇菲的呼吸一下急促起來,瞳孔也一圈圈放大,他馬上記起那令人絕望而心悸的一劍,還有那可怕的森白的骨頭架子。

    他掙紮著試圖擺脫這個可怕的一幕,可是隨著記憶充實起來,他反而變得精疲力竭。大腦一陣陣地抽痛,額頭上也是大汗淋漓。

    哈,他忽然記起自己怎麼來到這裡的了——那的確是好一場大戰,教會騎士團國格雷斯與瑪達拉之間的惡戰,背腹受敵,身臨絕境,他記得自己的角色是死在一個屍巫手上。

    瓦解射線燦爛的綠色光芒之後,世界歸於一片黑暗……

    那本來就是遊戲設定,死亡理應持續十二小時,但請問又有誰能為他解釋一下。為什麼遊戲中一次正常的死亡會導致他來到這裡?

    這個世界——

    他心亂如麻,若有一個什麼詞彙可以形容他亂糟糟思路背後唯一一個想法的話,那就是——荒謬。

    荒謬!

    他就已經明白在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怎麼樣荒謬的一件事,他穿越了!

    靈魂穿越到了這個世界中,一位名叫布蘭多的死者身上!

    不,應該說是合為一體。

    蘇菲雙手緊緊抓在地板上,指關節都有一些發麻。他看著自己的手,手有一些修長,皮膚蒼白中透出病態。雖然心中有所準備,但他還是忍不住嚇了一跳,自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漢族,屬於蒙古利亞人種,皮膚應當透出健康的淡黃色,但或遊戲中角色有所調整,也絕不能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心中怦怦直跳,六神無主,他可以說擁有了這具身體原主人短暫的十九年人生當中全部的記憶,但或者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他又對自己所面臨的一切毫無所知。

    或許從靈魂上來說,他能感到那個名叫布蘭多的青年的一切想法——

    理想,執念;他所愛的,他所憎的。

    就像是一次重生之後,又走完了十九年的心路歷程。對方的一切,就是你的一切,彷彿原本就是一體,可兩段長夢交織在一起,總還是讓人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蘇菲。」

    「但也是布蘭多。」

    一股乏力感從蘇菲內心最深處湧出,一瞬間蔓延遍全身上下。他最終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終於還是一點點冷靜下來。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

    蘇菲忍不住搖搖頭,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過這點兒力量,還好意思自稱劍術第一……」他想到布蘭多,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卻意外地感到有一絲輕鬆,也好,離開了那個世界反正了無牽掛。

    然而一道閃電劃破黑暗,蘇菲忽然感到這未嘗不是上天給他的另外一次機會,這個想法一經點燃就在他心中無可抑制地蔓延開來。

    因為他又想起一件事來——

    不會錯的,埃魯因。那是一個在遊戲中已經亡國的國家,而布蘭多記憶中的繁花與夏葉之年,那是第一紀三百七十五年,而遊戲中的歷史已譜寫至︰第二紀四十四年!就像一個人忽然發現自己成為了一個先知先覺的先知一樣,一陣可怕的顫慄忍不住掠過蘇菲全身。

    是的。

    在這裡,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個世界正在發生和將要發生的一切。

    上一世中碌碌無為、躲在遊戲中逃避現實,而這一世他要怎麼做,才對得起自己的第二次生命?

    蘇菲不禁有一些恍惚。

    這是繁花與夏葉之年,第一次黑玫瑰戰爭開始那一年。在這一次戰爭中埃魯因慘敗,但也從而走上了中興之路。

    他恰恰正好是這場戰爭的親身經歷者。他記得那個時候他才第一次接觸遊戲的世界,第一個選擇的國家正好是埃魯因,他曾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新手,正是在這樣一場戰爭中成長起來。

    戰爭的開始就伴隨著埃魯因一面倒的潰敗而拉開序幕,直到布格斯山地軍團抵達局勢才逐漸好轉,蘇菲對那次慘烈的戰爭記憶十分深刻,他曾隨地方警備隊一起行動,然而倖存者十不存一。

    他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無論是前一世還是這一世。布蘭多那劍術算什麼,在這場戰爭初期瑪達拉的突襲有如教科書一般經典,迅速而無情,無聲無息,等到這個古老的王國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一地區的駐軍已經遭受了滅頂之災。

    就是這一天,布蘭多遇上的一定是瑪達拉大軍的斥候,蘇菲忽然感到一陣寒意從背脊上升起,只有活下來才能一展抱負。

    他明白自己必須自救,首先要找到止血的用具,年輕人吃力地抓著走廊懸空一側的扶手站起來。然後他看清了這間屋子的構造,就和他設想的一樣,埃魯因南方的建築風格讓他如此熟悉——因為他在這裡度過過一段最難忘的時光。

    「埃魯因,我又回來了啊——」蘇菲忍不住輕輕地念道。

4023 發表於 2012-1-12 05:03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二幕 蘇菲的世界

這間屋子雖然老舊,但一塵不染,原來的主人將它打理得很乾淨——

    蘇菲抬起頭看到之前被自己推開倒在地上的半截骷髏架子,一堆白骨散了架靜靜躺在那兒,布蘭多臨死之前的反擊造就了這些亡靈斥候的唯一戰損。蘇菲知道骷髏士兵的確缺乏智慧,但背後有屍巫操縱的則大不一樣,判斷失誤其實與年輕人並無關係,因為布蘭多壓根不知道這一切,

    在和平年代,知道這個的可不多。

    那幅從中切開的油畫平躺在地面上,骷髏士兵那柄寒氣森森的長劍落在不遠處,這讓蘇菲的目光微微後縮——瑪達拉看來果斷是打算在斥候一撤離就立刻發起攻擊,連收拾戰場都免了。

    不過這倒也符合他對於歷史的記憶。

    恩?

    蘇菲忽然微微挑了一下眉,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幅被切開的油畫上。他沒有看錯,畫框被切開的平面上那裡分明有一個夾層。

    等等,祖傳的油畫?蘇菲忽然記起來,莫非這就是那個著名的布契的油畫?

    他馬上吃力地扶著扶手走過去,同時警惕地聆聽著四周的動靜。蘇菲清楚殺死布蘭多的應當是一隻最低級的屍巫——雖說是最低級的,但對付普通人也綽綽有餘了。

    在『遊戲』裡低級屍巫能施展一些低級黑巫術,還能從附近地區的墓園中喚起骷髏和殭屍,它們生性狡詐、習慣偷襲,對於不瞭解它們的人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不過蘇菲不同,因為恐怕他比對方本身還要瞭解對方——

    他埋下身子,雙手扯開那幅油畫的架子,叮的一聲一個戒指從裡面滾了出來。這一刻他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氣,這個戒指的造型他實在太熟悉了︰銀子打造的戒指在黑暗中微微發光,除了一般環形的外表外,它在中央表面上有一個風後聖紋。

    這樣的花紋在埃魯因南方可不常見。

    這是北方聖奧爾索的國徽——

    蘇菲小心翼翼地用大拇指擦了擦這個戒指,這就是那個著名的風後之環,『布契的油畫』任務的獎勵,可後來這個任務在下一個版本中消失了,最終知道並完成了這個任務的人也寥寥無幾。

    蘇菲並不是其中之一,他只是聽說過這個故事而已,傳說這個戒指是四聖者之一的迪魯特的信物的贗品,可布蘭多的祖父怎麼會有這東西?

    風後之環在遊戲中的效果是靈巧+1,並消耗能量發出風彈攻擊前方的敵人,在遊戲裡是十分鐘吸收一點能量,只是不知道在這裡是不是也一樣。

    他看著這個戒指,一時間心中不禁怦怦直跳,連週遭的危險都忘記了。這個戒指的出現從側面應證了他的猜測,這個世界正是他所熟悉的那一個。

    蘇菲忍不住長吐了一口氣,他此刻的心情有些患得患失,不過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慢慢把戒指套在食指上——魔法戒指只有戴在食指與拇指上才會產生作用。在沃恩澤,食指與拇指之間的區域被塔蘭的女巫們稱為『神秘之域』,她們認為這裡是人體魔力匯聚的中心,而大多數法術手勢也是以這裡作為出發點演變形成的。

    但對於蘇菲來說,這只是遊戲規則約束下的下意識行為,僅此而已。

    『 當——!』

    他正在這枚戒指實際產生效果,然而這時一樓方向傳來一聲巨響卻猛然使他回過頭。

    蘇菲心中一驚,馬上警覺起來,這可能是亡靈弄出的聲音——但縱使不是,也有會吸引來外面的敵人。他顧不得其他立刻丟掉手中的油畫,並下意識地向後退貼上牆壁,然後小心翼翼地盯著下面的大廳。

    他馬上看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條樸素的皮革長裙的少女從下面小心翼翼地摸了出來,她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小緊張的樣子——可就是沒注意過自己頭頂上。少女雙手緊抓著一柄石工用的錘子——看起來有些吃力,不過看她的樣子,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蘇菲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咳嗽了一聲,聲音不大,但在這個空曠的屋子裡卻顯得異常響亮——

    那個女孩明顯嚇了一跳,她猛然回過頭,小臉煞白。但平心而論,這個少女也算得上是一個美人兒了,栗子色的長發在腦後盤起,似端莊,但平坦如玉的額頭下一雙細長的眼楮又總讓人感到嫵媚;眉尖微微上挑,眼神既清澈而又慌張,一隻鼻子又挺又直,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個性極為獨立的人。

    她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但絕對稱不上淑女。至少你看過一個雙手緊抓著石工錘子,皮裙上掛著一個類似於南方地區那些商人的牛皮包包一樣的女孩子,你也很難認為這是一個出身極好的千金小姐。

    少女猛地看到蘇菲,反而一下子放鬆下來。她長出一口氣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胸口,臉上露出一個姣好的笑容來︰「是你啊,布蘭多,嚇我一跳呢。」

    「羅曼小姐,你怎麼進來的?」蘇菲看到這個少女,忍不住頭痛。

    這就是那個布蘭多一直欽慕的女孩子,她和姑媽一起住在對面的屋子裡,時常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夢想,比方說整天想著跑到外面的世界裡去當一個行商。

    這個想法在蘇菲看來有些無厘頭,在埃魯因行商可不是一個多麼受人尊敬的職業,民間甚至把他們中的一些人和騙子與小偷混為一談。

    在安森六世在位的一段時期內這些人長年與外面的山賊勾結在一起,深受厭惡,甚至被稱為『有兩張嘴和三隻手的人』。

    兩張嘴是因為能說會道,善於欺騙。三隻手是因為手腳不乾淨,時常幹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可以說這些人是地方治安的極大威脅之一,蘇菲在新手時代做過的任務十個有八個都是關於他們的。

    「我從你家廚房外的窗戶爬進來的啊,對了,你家窗戶真小啊!差點把我裙子扯破了——」少女一邊抱怨一邊彎下腰去整了整自己的裙角。

    「沒有人讓你從那裡進來罷——!」秉承了布蘭多的記憶,蘇菲對這位小姐的性格已經有一定免疫力,不過還是忍不住心中腹誹了一句。

    「我不是跟你問這個,」他忍不住搖搖頭︰「我是問你,大半夜的來這裡幹什麼?」

    「我擔心你啊,布蘭多,」羅曼一邊回答一邊四下看了看,明明是一副好奇得要死的樣子︰「你看到了嗎,那個骷髏?」

    她也看到了?蘇菲卻留意到這位小姐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胸口。

    「你受傷了?」未來的少女商人偏過頭,眨眨眼楮。

    「嗯……」

    「我看看,」她提著裙子蹬蹬幾步跑上樓梯來,一爪子按住年輕人擋住傷口的手,「手拿開啦,擋什麼擋,會感染傷口的——!」少女抱怨了一句,一面向蘇菲的傷口看去。

    她吸了一口氣,抬起頭︰「這麼重的傷!」

    蘇菲感到少女冰涼地抓著自己的手,心頭不禁微微跳快了一拍。雖然他明知道這是屬於布蘭多的感情,不過也沒有刻意去阻止——

    「沒關係……」

    「沒關係你個頭!」商人小姐白了他一眼,然後她去翻自己掛在皮裙上的牛皮包包︰「你等等啊,我好像有繃帶的樣子……」

    蘇菲饒有興趣地看著對方。

    他知道,羅曼那個包包裡的東西可都是她的寶貝,裡面有一大多半都是布蘭多陪她一起買下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比如海邊的貝殼,彩色的玻璃珠子,銅哨子,古代錢幣等等,這些東西大都值不了幾個錢,但在這一地區卻不怎麼常見。

    這位未來的少女商人的最大愛好就是在一堆舊貨裡淘這些寶貝,雖然兩個年輕人都沒有錢,可羅曼總能變著方買到一些她喜歡而又便宜的稀罕小東西。

    他按住羅曼的手,搖搖頭︰「進屋裡去找吧,這裡太危險了。」

    「我才不怕那些骨頭架子,」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終於找出一個急救盒子︰「你會包紮嗎,我可不會。」

    蘇菲打開盒子取出繃帶和止血棉,楞了一下。他原本一直想要找急救用品,因為潛意識裡還是把這裡當作是遊戲的世界,遊戲裡繃帶一打上去就會自動止血、回血,可這一刻他才反應過來,現實裡包紮可是一門專業的學問呀,總不能隨便在傷口部位纏幾圈罷?

    「布蘭多,要不我來試一下?」羅曼小姐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免了。」蘇菲趕忙拒絕,命大也不是這麼折騰的。

    他忽然覺得死馬當做活馬醫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反正遊戲裡怎麼辦這裡就怎麼辦好了,掛了就怨老天爺吧。他撕開繃帶一端咬在嘴裡,然後解開衣服,把繃帶從內側一圈圈包紮在傷口附近,在遊戲裡打繃帶他至少也是一個老手了,因此手法還算熟練,並且小心地避免了壓得太緊。

    但他忽然僵住了。

    他看到一個淡綠色的數字,+1,慢慢從自己傷口上浮現出來。

    那刻蘇菲腦子裡像是挨了一發重磅炸彈一樣嗡嗡作響,一時間不知自己下一步應該作什麼。但馬上他反應過來,彷彿是福至心靈一樣在心中狂念道︰「屬性、屬性,給我出來!」

    他抱著一種半期待,又生怕願望落空的心情等待著,等待了大約一秒鐘之後,一組淡淡的數據依次在他手臂、大腿、關節、身體以及心臟部位浮現出來。

    力量1.0,靈巧2.0,體質0.9。

    然後是另一組數據像幽靈一樣漂浮在他視野中︰

    智力1.1,意志1.3,感知1.0。

    絕對力量1.0,要素(未開化)——

    這組數據之下,一行行文字、數值猶如一道瀑布直瀉而下,構成一頁恍若虛幻的面板︰

    布蘭多,人類男性,等級1(力量體系︰物理、近戰)

    XP︰1(平民1級︰—,民兵1級,0/3)

    生命(虛弱)︰60%(包紮狀態,每天恢復1點生命)

    就職——

    平民【基礎知識(1級),地理知識(0級),地方知識(1級)】

    民兵【軍用劍術(1級),格鬥技巧(1級),戰術理論(0級),軍事組織(0級)】

    果然、果然!

    蘇菲忍不住想若說一個普通人中了五百萬是什麼樣的心態,大約就是他現在這個樣子了吧?這是夢嗎?絕不會,他知道在夢中一個人不會有那麼清晰而嚴密的邏輯,很少有人會在夢中猜忌自己作夢。

    可自己還在遊戲中嗎?

    不對,遊戲中的歷史已經到達了第二紀十九年。

    年輕人感到自己的腦袋亂糟糟的,奇思妙想好像一下子全湧了進來,又叫他有些頭暈。但蘇菲搖了搖頭,他明白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看過那麼多穿越小說,穿越到遊戲世界的人他也不是第一個,想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瑪莎大人,你難道真的存在嗎?

    蘇菲在忍不住心中重重地向這個世界唯一的至高神祇祈禱,他呆呆地盯著這些投映在他視網膜上的虛擬數據,又忍不住自問︰

    這不就是你的世界嗎,蘇菲?你還想要什麼呢?

    是的,作為一個一百三十多級的資深戰士,他還有什麼可以要求的呢?經驗,他有了。先知先覺的能力,他也有了。

    若是這樣還做不到把握自己的命運,那他真可以羞愧到一頭撞死了。不過話說回來,信心滿滿的感覺真好啊,真的很好。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三幕 亡靈


「布蘭多,布蘭多?」

    羅曼在一邊捅了捅他的手臂,而蘇菲正沉浸在檢查自己的屬性當中,力量才1個能級,他忍不住大罵NPC沒有人權,要知一隻骷髏也有1.5的力量啊。

    屬性上的所有數值單位都是Oz,古代文字Oauth的簡寫,稱之為能級。1個能級的力量約指能舉起五十千克左右的重物,出拳力量不超過一百五十千克,約等於一個成年男人的力量。

    當初在遊戲中玩家的基礎屬性是力量2個能級,靈巧2個能級,體質2個能級,智力、意志與感知都是1.5個能級,也就是說大約是一個普通人的兩倍;而絕對力量——也就是所謂的戰鬥力大約是5,表示同時對付5個普通人沒有問題。

    而布蘭多還是一個經過幾個月集訓的民兵,屬性差距一樣如此之大,雖說玩家是英雄屬性開局,但也不至於離譜到這個樣子罷?

    以前他曾一直想吐槽玩家號稱英雄開局,結果戰鬥力也就和兩隻骷髏差不多。沒想到現在換到布蘭多的角度,一下發現以前的玩家還真是主角光環籠罩的英雄模板。

    一想到自己可能連一個骷髏都打不過,就不由得悲從中來。

    蘇菲摸摸自己的手臂,那個淡綠色的數字頑皮地始終呈現在他的視網膜中。他發現這個世界與自己所知的世界還是有一些區別的,在遊戲中繃帶理應一分鐘恢復1點生命,照說平民的6點生命只要六分鐘就能恢復如初了,可在這兒卻要好幾天。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好在技能的用法基本一致,只要他回想一下從平民這個身份上得來的『基礎知識』就能回憶起關於這個世界的一些常識。回想一下從民兵這個身份上得來的『軍事組織』就可以回憶起關於埃魯因的軍事建制常識。

    雖然也有一些差異,這些知識彷彿是直接存在於他的真實記憶之中。像是劍術,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出那是經過幾個月訓練之後一點一滴匯聚在自己一舉一動本能之中的技藝。譬如攻擊時的姿態,重心應當放在什麼位置,腳下要注意什麼,你的劍在那裡——敵人的劍又在那裡,虛招,進攻的意圖是什麼。

    但在遊戲中系統只會在你進攻之前給出幾個大概的出劍路線,然後在進攻之中輔助你修正你的出手,在這裡你不需要知其所以然,只需要知其然就夠了。

    雖然一些資深玩家會有一些自己的心得,不過還是要借助系統的輔助,所以你不會在現實中看到一個個遊戲宅成為劍術、格鬥高手。

    有一些東西是沒有捷徑可走的。

    蘇菲忍不住握了握自己的手,那種掌握自己的感覺特別棒,比之遊戲之中的生硬,這裡自身掌握的記憶更像是屬於自己的一部分,可以隨心所欲的運用它。

    當然,一邊想著這些,羅曼在一旁捅他的胳膊時他還是馬上警覺地回過頭。他的耳朵微微一動,已經聽到了屋子外面傳來的細微的聲音。

    「布蘭多,你聽到了嗎?」商人小姐繞到他背後,小聲地問道。

    蘇菲點點頭,外面傳來一排  的腳步聲,而且為數不少,他心頭一驚,立刻猜到一定是瑪達拉大軍的先鋒抵達了。他打了個小聲的手勢,馬上拉著羅曼一起向後退去。

    瑪達拉的先鋒來得比預計之中還要快。而此時此刻,埃爾森—戈蘭的鄉野還處於酣夢之中,沒有人會預料到接下來的滅頂之災。

    除了他自己。

    時間上的緊迫性讓蘇菲忍不住眉頭緊蹙,他帶著商人小姐一起進入南邊盡頭的房間裡,然後反手輕輕合上門。屋內灰塵瀰漫,讓兩個人忍不住悶聲咳嗽起來——這是一間已經很久沒有人使用過的客房,不過他知道從這裡的窗戶可以安全地向外監視莊園內所發生的一切。

    蘇菲走到窗邊,輕輕掃去灰塵然後挑起窗簾——

    「這些東西是從那裡來的,你知道對嗎,布蘭多?」女孩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有些好奇地問道。

    「這是瑪達拉的軍隊,戰爭爆發了。」他一邊回答,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外面看了一眼︰果然是瑪達拉的先鋒,蘇菲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氣,莊園中央站著黑壓壓一片骷髏士兵。他數出三個小隊,總數是四十五具,一片黯紅色光點在黑暗中跳躍。邊上還有三個屍巫控制著這群低級亡靈——它們的經典造型是一具骷髏穿著長袍,手持骨杖,用閃動著綠色磷火的眼楮巡視著這些下級瑪達拉士兵。

    布蘭多祖父的老宅坐落在離布契不遠的山坡上,可以向下遠眺那座村莊。這裡更像是一個在村鎮周邊的小莊園,原本有五六戶人,可後來都搬走了,只剩下羅曼和她姑媽而已。

    少女在黑暗中輕聲吸了口氣。

    「詹妮阿姨呢?」

    「姑媽她去附近鎮上了,要一個禮拜才會回來。」

    蘇菲不禁回頭去看了對方一眼,在黑暗中他只看到一雙亮晶晶的眼楮,卻閃動著莫名的興奮光芒。

    「你不害怕嗎?」他忍不住問道。

    「我不知道呢,」商人小姐小聲回答,她抬起頭︰「不過心裡怦怦跳,好像很刺激的樣子。」

    蘇菲無言,這位大小姐的思路和普通人的的確有一些迥異。不過有些人生來就是為了冒險,或許羅曼就是這樣的人吧。

    他裝作沒聽到把目光貼回窗戶玻璃上——那些屍巫的視線還沒掃向這個方向來,因此蘇菲可以放心地繼續觀察下去——遠處一片樹林內影影憧憧,想必那個方向上應該還有不少敵人。

    粗略估算一下瑪達拉的先遣隊規模超過一百,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這麼大規模的部隊一定有個亡靈巫師學徒在後面暗自操縱,在他看來這簡直是一個壞透了的消息。

    在遊戲中,瑪達拉的亡靈巫師學徒大約等於一個十級玩家水平,即使是孤身一人作戰等閒七八個訓練有素的成年男子(軍人或民兵)也不是對方的對手,更不要說他和羅曼還只有兩個人,而對方手下還有一支大軍。

    蘇菲忍不住用手指在窗檯上敲了敲。

    布契上的警備隊趕到這裡起碼要五分鐘,也就是說他們如果遇到敵人的話,至少要堅守自保五分鐘才能等到援軍。

    這還得是布契那邊發現這邊被襲擊的情況下。

    可要怎麼才能提醒那邊呢?

    他一時間不由得有些苦惱。最好的辦法就是放火,明亮的火光和煙霧在黑夜中能傳到很遠之外,而火光對於人和動物來說都是一個明顯的警示,可放不放火、怎麼放火還是一個問題?

    「布蘭多?我們會死嗎?」

    「不好說。」

    黑漆漆的屋子裡沉寂下來。

    黑暗中一片幽深,只餘下窗戶一角灑進來的清冷月華,在陰暗的屋內映出一條銀色的小徑。

    蘇菲思索了一下,正想要垂下窗簾然後靜下心來思考一個脫身的辦法,可正是這個時候一段對話聲從外面傳來︰

    「那個可憐蟲的屍體在什麼地方,把他帶出來給我看一看,情報上不是說這個莊園只有兩個女人居住麼?」

    首先是一個年輕男人的嗓音,但顯得有些陰冷、尖利。

    接下來的聲音顯得枯澀、蒼老,像是斷裂的枯木一樣嚓嚓作響︰「只是一個不走運的可憐蟲罷了,主人。」

    這對話讓蘇菲心中一緊,他又重新向外看去,很快在一株大樹的陰影下找到了那兩個聲音的源頭︰在那裡,一個身穿寬大的黑色長袍的傢伙正在和他手下的屍巫問話。

    蘇菲的目光很快落到對方的袖口上,他隱約看到只有一圈灰白的骨紋裝飾,這證明對方的確是一個亡靈巫師學徒。

    他沒有料錯。

    「……記住,我不需要你們的意見,你們只需要聽命行事就可以了。」那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之下的巫師說著忽然停了一下,抬起頭向蘇菲這邊看過來。

    蘇菲心中砰然一跳,馬上放下窗簾。慘了,他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是那個一百三十多級的資深戰士,全然忘了對方的感知和比自己隱秘氣息的等級高多了。

    這下倒不至於立刻被發現,但想必一定引起對方的疑心了。

    果然,他馬上就聽到那傢伙在外面說道︰「好了,快去辦。我感到那棟屋子裡似乎有活人,你們給我仔細一些,這些天我一直疑心對方已經察覺我們的計劃了——」

    完了,對方只要一察覺布蘭多的『屍體』不見了,就會立刻採取行動的,蘇菲心念急轉。他馬上想到廚房後面的門,可埃爾森—戈蘭都是天然的牧場,附近一帶根本沒有可以容身的地方呀。

    山坡下倒是有一片小樹林,但其間還有一段一百多米毫無遮蔽物的坡地,要怎麼辦?

    「布蘭多?」商人小姐用詢問的目光看著他。

    「跟我來。」蘇菲咬咬牙,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打開門。正好看到下面大廳中一具屍巫和兩具骷髏士兵從門外走進來,那個穿著編織長袍的屍巫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和羅曼——這具亡靈馬上舉起手中的骨杖,不過蘇菲比它反應更快——年輕人毫不猶豫地舉起右手,用食指上的戒指對準對方︰「Oss!」

    (注︰沃恩澤古代語,風。)

    他現在只能祈禱戒指還有用——

    萬幸,蘇菲馬上感到戒指微微熱了一下,前方的空氣似乎猛然膨脹起來,然後『嘩啦』一聲巨響。

    彷彿一道颶風掃過,那個屍巫連帶它身邊的兩個骷髏士兵和這棟宅邸的大門一起轟然碎裂,無數木屑、石片與骨骼碎片在一瞬間向外膨脹,然後又紛紛揚揚地落下,像是無數蝴蝶在天空飛舞飄零。

    在爆炸的一瞬間,五個金色光點分別從屍巫、骷髏士兵破裂的身體中飛出,然後迅速融入蘇菲的胸前,這一切都在眨眼之間發生,甚至連年輕人本身也沒有察覺。

    然而爆風過後,地上只留下一個巨大的向外的放射性圖案。

    所有的一切都靜下來,蘇菲更是驚訝得不知所以。在遊戲中風彈造成30點氣系傷害,秒殺下級屍巫和骷髏士兵是綽綽有餘,可表現力沒這麼誇張吧?

    老宅大門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這可是他祖父的地產,不過蘇菲這一刻可沒什麼完蛋的想法,他馬上反應過來自己還要逃跑。

    「布蘭多,你是巫師!」羅曼在後面驚訝地叫道。

    「不,一會再和你解釋。」他吸了一口氣,拉住對方就往下面衝去,廚房在一樓,他必須趕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抵達那裡。

    「等等,布蘭多,我跟不上你……!」

    「小心,我們要下樓了!」

    「啊!」

    突如其來的爆炸讓外面的骷髏都紛紛回過頭,不過它們缺乏智慧,只是本能地對聲音產生了反應。因此它們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被動地等待著屍巫的命令。

    一旁的屍巫眼眶裡綠色的磷火猛然一跳,馬上舉起骨杖,杖頭上閃過一絲火苗。

    「別用火,你這蠢貨!」忽然出現的黑袍的巫師一把壓下它的骨杖,咬牙切齒地罵道。之前的爆炸聲恐怕已經引起布契人的注意了,這個時候再出現火光只會給村子裡的人類提醒而已。

    他馬上回過頭向屋裡一指︰「士兵,抓住那兩個傢伙!」

    嘩一聲響,骷髏士兵整齊劃一地拔出長劍,然後向屋內湧去。

    蘇菲這個時候已經衝下了樓梯,他看到外面一片片湧來的骷髏架子,黑暗中數不清的紅色光點,忍不住頭皮一陣發麻。可他現在不是一百多級的資深戰士,手中的戒指也處於正在充能的狀態,這個時候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一旦被這些骷髏纏上恐怕會被亂劍剁成肉醬吧……

    「禍不單行啊。」蘇菲忍不住心中一陣無力。

    胸口的傷痛得厲害,不過他還是比那些骷髏士兵搶先一線抵達廚房,年輕人馬上反手關上門,還來不及鬆一口氣,上面立刻『嚓嚓嚓』穿刺進來幾把利劍。

    還好他收手得快,不然估計要被釘在門板上。

    「好險!」蘇菲心中怦怦直跳,他環視四周,廚房的另一邊就是出口,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離開——他必須想辦法給布契方向告警,只有這樣他才能救自己一命。

    還有,火焰可以阻擋低級亡靈。

    「布蘭多?」商人小姐在一邊彎腰喘著氣,她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對方,她還從來沒見過布蘭多這麼果決勇敢的一面,忍不住大為驚訝。

    「羅曼小姐,你來守一下門。」蘇菲這個時候卻沒心思解釋什麼,他必須抓緊每分每秒。

    『嚓、嚓、嚓——』

    骷髏士兵在那一邊開始攻擊廚房的木門,這門本來就不是為防守而準備的,很快上面就開了幾條口子。

    「我?」羅曼眨眨眼楮。

    「嗯,給我一點時間。」

    「你要幹什麼?」商人少女好奇地問道。

    「我要想辦法提醒村子裡的人,這是瑪達拉的亡靈大軍,我們必須給其他人告警。」蘇菲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他一邊回答,一邊四處翻找燧石。

    他記得那東西是放在什麼地方來著?

    「嗯,好的,我來。」羅曼馬上走過去擋在蘇菲和大門之間。

    「沒問題嗎?」

    「當然。」商人少女揚了揚手中的石工錘,有些理所當然︰「我會盡全力的,我未來可是會成為一個大商人的!」

    蘇菲停下來,看著她,忍不住點點頭。

    「你會的,羅曼小姐。」

    「嗯,布蘭多。」

4023 發表於 2012-1-12 05:08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四幕 黑暗蔓延


蘇菲的計劃是這樣的。

    他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這個時候布契的警備隊長應該是那個著名的老兵——馬登,那是一個和布蘭多的祖父一樣經歷過十一月戰爭的老兵。

    蘇菲知道他是因為這個NPC在遊戲裡會向旅人傳授『探查』技能。

    但這位老兵真正之所以出名是因為在第一次黑玫瑰戰爭中他作為布契的地方警備隊長犯下一個巨大的失誤,他判斷錯了瑪達拉大軍的來意。

    他以為對方只是一如既往的侵邊,因此在一開始就轉移了布契的村民。他本來有一次反擊並打退亡靈大軍的先鋒,然後從容的全身而退的機會。

    可惜,這個機會與他失之交臂。

    他本應當成為王國的英雄,可最終卻走上另一條黯淡的道路。對於這樣一個人,蘇菲是既感嘆又好奇。

    感嘆的是後者後半生的境遇,好奇的卻是對方是怎麼在一開始提前發現瑪達拉的亡靈大軍的?要知道這可是整個戈蘭—埃爾森地區的唯一一個變數。

    「難道是因為自己?」蘇菲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不可能的念頭。

    不過他隨即把這個荒謬的念頭丟出腦子。

    現在他要改變歷史,他要想辦法提醒對方。火,在軍事條例中象徵著警告和入侵,蘇菲只有期待對方足夠清醒——

    門外砰砰作響,一分一秒度過彷彿沉浸在一種緊張的氣氛之中。

    「布蘭多,它們要進來咯!」羅曼雙手緊抓著石工錘,她好看地蹙著眉頭緊盯著廚房門,生怕它一不小心被撞開來似的。

    蘇菲根本沒有餘暇去思考這一點,骷髏士兵一擁而入他們就死定了。但聽到商人小姐的喊聲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了一眼那門︰

    廚房的門發出嚓嚓的響聲,不斷有利劍刺入又拔出,瑪達拉的利劍像是野獸的獠牙一樣雪亮。外面有什麼東西猛然撞在門上, 然一聲巨響,房頂簌簌地落下一層灰來。

    木門上發出吱吱嘎嘎的呻吟,裂縫一下擴大了許多——

    「冷靜,冷靜,就當作還是遊戲好了。蘇菲,好好想想你經歷的那些任務,這一次也算不上什麼……」

    他努力吸氣平復心緒,一邊將浸了油的布包裹在一束稻草和柴禾上,再用皮筋栓緊。他做這個駕輕就熟,自制火把在遊戲裡是一項基礎得不能再基礎的本領,雖然連基礎手藝都算不上。

    這算條件比較豐富的。他還知道怎麼製作那種只能燃燒五分鐘的火把,記得在諾坎與哈因的地下隧道,他就利用乾燥的地衣和灌木嘗試過一次。

    但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很快門又是猛地一震,門框發出一聲吱嘎斷裂的巨響,石灰飛濺,然後又紛紛揚揚地落下。

    「布蘭多——!」羅曼感到心都要跳出嗓子來了,她眨眨明亮的眼楮。

    「我在這裡,別擔心,在堅持一會。」蘇菲自己已是滿頭大汗,他用鐵條在燧石上鋸了好幾次,火星亂跳,可就是點不燃那個火把——

    畢竟現實與遊戲還是有一些差別的。

    骷髏士兵巨大的力道首先讓門閂吃不住勁, 嚓一聲從中斷裂開來,木門傾斜了,不過還是沒有洞開。

    一隻光禿禿的骨手從外面伸進來,打算從裡面把門閂弄斷。

    少女商人嚇了一跳,她馬上舉起錘子掄過去,可是砰地一聲錘子砸在骨骼上只是在上面開了一條裂縫——瑪達拉的骷髏士兵可沒有什麼痛感,它只是稍微停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去扯那條門閂。

    羅曼看到這一幕,一時間呆了一下,連手中的錘子都忘了。

    「布蘭多、布蘭多,怎麼辦……」她馬上有些小緊張地問道。

    這時火光終於亮了起來。

    而門閂也在同一時間掉到了第上, 噹一聲。

    大門洞開,外面手提寶劍的骷髏士兵推開門一步跨入,它轉過頭,黑洞洞的眼眶裡兩團跳動的紅色火焰一下鎖定了兩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在幹什麼?

    還沒等它反應過來,亡靈灰濛蒙的視野中一件黑色的物什已經越變越大,馬上卡擦一聲一柄柴刀插在了它腦門上。

    「……這是你的最後一招,將劍擲出去時記住手要穩,重心要低,不要猶豫,你和你的目標之間一定要儘量呈一條直線……」

    「……如果你的敵人是一具骷髏,那麼你的最好目標是選擇肩胛與手臂的連接處,大腿根或是脊柱;除你有把握一擊梟首,否則它的頭骨並不是它最大的弱點……」

    「見鬼——!」

    蘇菲看著向後仰過去的骷髏士兵,忍不住心中大罵——軍用劍術裡的『拋擲』技巧是一門精深的技藝,但對於一個資深戰士的他來說卻不算什麼問題——只是這柴刀一丟過去,蘇菲才猛地想起自己已經不是那個老手了。

    遊戲之中以他的力量這一刀丟過去恐怕這具骷髏要沿顱骨直接平分為兩片,但現在就像布蘭多在民兵訓練上所學過的,對方最多是稍受阻礙而已——插在腦門上的柴刀對一具骨頭架子的整體結構來說沒有任何傷害。

    「羅曼小姐,小心!」看到對方馬上又要直立起來,他馬上一把把前面發呆的商人小姐拉到自己背後。

    「布蘭多……」商人小姐嚇壞了。

    「別擔心,我在這裡。」蘇菲說是這麼說,不過其實心中也沒底,尤其是看到後面一片密密麻麻的骷髏士兵正打算湧入。

    情況如此危急之下,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環視四周,實在是沒有什麼可利用的。可那具骨頭架子已經要立起來了,怎麼辦?就這麼眼睜睜的放棄?

    蘇菲甩甩頭,他發誓自己從小到大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把生死置之度外過——當然遊戲中那些經歷不算——他只感到心中一片空白,只有一搏,不成功便成仁!

    他衝了上去,咬緊牙關,一把抓住對方握劍的手臂,然後幾乎是下意識地猛然將這具骨頭架子向後掀倒。

    人在緊張關頭往往會下意識地用盡全力,而那具骨頭架子在失去平衡的狀態下根本無力反抗,它發出咯咯的聲音倒向後方,連帶後面的一片骷髏士兵連連後退。

    瑪達拉的亡靈湧入這房間的勢頭一滯,只有一瞬,但這就夠了。

    年輕人忍不住心中一片茫然,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成功了,這可是現實啊,他還真是那個一無是處的遊戲宅嗎?

    他下意識地將另一隻手中的火把丟向牆角早就堆好的乾燥的稻草、皮製品與柴禾等引火物。

    火苗一下升騰而起——

    「我們快跑,布蘭多!」商人小姐從後面跑上來,一把抓住他的手。

    她覺得自己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麼緊張過,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隔壁那個年輕人時還是一年多以前吧,只覺得對方有些靦腆,很好說話的樣子。

    但今天,那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卻表現出了過人的冷靜與勇敢,這樣在危難關頭所表現出的氣質,就是姑媽嘀嘀咕咕的『可靠的男人』麼?

    好奇怪的感覺呢——

    少女心中不禁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她注意到自己抓住對方的手腕時,心裡忍不住怦怦直跳。

    「布蘭多?」

    煙霧已經瀰漫開來,廚房裡充滿了嗆人的煙味。

    蘇菲這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瑪莎在上,他竟然一把火把祖父的老宅給燒了,布蘭多這一次一定吃不完兜著走——雖然現在他就是布蘭多。

    他腦子裡亂騰騰的,不過混亂之中佈蘭多的記憶還是佔據了上風。

    然而煙霧後面很快傳來一個乾枯、低沉的嗓音︰「速度快一些,亡者士兵們。把火滅掉,把那隻臭蟲揪出來,我們只有一分鐘時間——」

    這個嗓音提醒年輕人還身處險境,必須想辦法逃出生天。不過蘇菲知道由靈魂之火驅動的下級亡靈本能地懼怕火焰,那屍巫要想在短時間內讓他的骷髏部下克服這一點恐怕還有些困難,因此現在是他的回合。

    只是火焰是一柄雙刃劍,他必須抓緊時間。

    「羅曼小姐,跟我來。」蘇菲隨手從天花板上扯下來一卷香腸,然後帶著商人小姐向著後門方向摸索過去。這倒不是他饞,在逃亡之前作基礎的食物儲備對於『琥珀之劍』中的玩家幾乎已經形成一種下意識的本能了。

    火勢已經越來越大,周圍陷入一片火海,煙霧瀰漫,溫度上升得極快。不過蘇菲很快摸到了記憶中那扇送食物的小門——推了推,上了鎖。

    蘇菲咳嗽了一聲,身後的商人小姐已經咳得非常厲害了。他靜了靜心又向下摸索下去,馬上找到了那個金屬門閂,他正想打開,但馬上猶豫了。

    他想起另一件事來。

    ……

    「芙雷婭!」

    或許對於居住在埃爾森—戈蘭山區的居民來說,四月的繁星與五月的夜空差別並不大。只是從五月末開始,溫度就逐漸回升了,從於松山脈的緩坡帶向下看去,從初夏以來就是一片紅白相間的花海,在和平的年代中這裡是整個埃魯因最安寧祥和的鄉野,但數百年來卻一直飽受戰火的摧殘。

    少女抬起頭,夏夜,天穹像是水晶打造一樣晶瑩透徹——從西往東,一條明亮的光帶貫穿了整個夜空,穿過那些大大小小神話傳說之中的諸多星座。

    她正站在村口仰頭看著山的那一邊,芙雷婭有些擔憂,之前的一聲巨響尤其讓人不安,最近不是說附近一帶有亡靈的動向麼,是不是……

    聽到喊聲她回過頭,驚訝地看到個一臉稚氣的少年從村口跑出來,慌慌張張地跑到她身邊彎下腰大口喘著氣。

    「怎麼了,小菲尼斯,出什麼事了嗎?」少女的聲音柔和而清晰。

    「你聽到剛才那個聲音了嗎?」

    「嗯,所以我才出來看一下,」她的目光不由得又向山坡上那個方向飄過去,「我真擔心羅曼,她嬸嬸也去附近鎮上了……聽說最近不太安全,我讓她來我家住兩天,可她沒答應。」

    少年抬起頭來看著她,忍不住瞪大眼楮——

    少女淺棕色的長發在腦後簡練地束成一條長長的馬尾,襯托著充滿了英氣的身姿,她穿著一套貼身的灰白皮甲,裡面是一件厚厚的棉布衫,左肩上帶著一個袖標——上面用黑色的顏料畫著一枚抽象的松葉。

    她腰間還配了一把短劍,中世紀西歐短劍,劍護手上的鐵盤上有一枚火焰徽記。

    若蘇菲在此一眼就能認出對方的打扮——布契的民兵。戈蘭黑松是埃爾森—戈蘭山區最常見的樹種,也是布契地方部隊的徽記。

    不過警備隊裝備精良還備有戰袍,只有當地民兵才會穿這種灰白色用灰鬃牛的皮毛縫製的皮甲。

    在埃魯因,在地方上每一個青年都會固定地接受民兵訓練,這種訓練通常是從十四歲開始,在每年的十月到三月之間進行,一直要到十九歲才會結束。而受過訓練的青年甚至成年人,在平時隨時都可以充當民兵,戰時則成為最重要的後備兵源,因此從雷霆之年頒布這條法令以來,民兵訓練就成為埃魯因最重要的軍事舉措之一。

    「那個小子也不住在那邊麼,我可聽說他在布拉格斯當過民兵。」少年有些不解地問道。

    「} 搶鍶瞬挪恢檔眯湃文兀 鄙倥 蚝笠徊ψ約撼穆砦玻 灘蛔 酥迕跡骸罷且蛭 羌一鐫諛搶錚 也嘔岵環判哪兀 br />
    「你這是偏見吧,芙雷婭大姐。」

    「你懂什麼……算了,」少女頭也不回地教訓道︰「好了,有什麼事快說罷,男孩子不要像個女孩子一樣多嘴知道嗎!」

    小菲尼斯縮了縮脖子︰「你知道嗎,馬登隊長已經命令警備隊集合了!」

    芙雷婭一對明亮的大眼楮閃過一絲驚訝︰「馬登隊長?你怎麼知道的?」

    「佈雷森那傢伙告訴我的,」小菲尼斯眨眨眼楮回答道︰「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騎上馬去警備隊報到了。」

    「知道出了什麼事嗎?」

    「不知道。」少年搖搖頭。

    少女回過頭,有些擔憂地看了山坡那個方向一眼,在黑暗中她能隱隱約約只能看到那座莊園的輪廓。

    「把大家叫起來,我們也去。」

    「芙雷婭,這麼晚,西爾嬸嬸會殺了我們的!」少年瞪大眼楮,不可置信地反問道︰「我們還是等明天的消息吧?」

    「真膽小!」少女忍不住瞪了對方一眼,不過她也知道小菲尼斯說的是實話,想起自己嬸嬸的威懾力——別看她還是布契的民兵隊長,可一樣不敢隨便造次。

    「你還不是一樣……」少年剛剛嘀咕了一聲,卻看到對方回過頭一臉嚴肅地給自己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芙雷婭?」

    「噓——」少女側過頭,作了一個『聽』的手勢,黑暗中,分明傳來一陣細微的嗚嗚聲。

    「那是什麼聲音?」

    嗚嗚聲已經由遠至近,在頭頂上,速度很快。

    少女臉色一變,她抬起頭剛想要迴避可已經來不及了,一道黑影猛地從半空紮下鑽入她肩頭,讓她慘叫一聲向後倒去。

    「大姐頭——!」

    「跑,小菲尼斯,跑!」馬尾少女痛苦地喊道。

    箭如雨下。

    ……

    蘇菲停了下來。

    「怎麼了,布蘭多……咳咳?」未來的少女商人大約是感到了異常,忍不住問道。

    蘇菲沒答話,他想起一件事來。

    當初瑪達拉發動突襲時是在遊戲中,在遊戲中就必然無法繞開玩家,玩家可不會像NPC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甚至可以這麼說他們中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名副其實的夜行生物。

    他記得當初在瑪達拉展開行動時,也在別的地方遇上過玩家的干擾——就像他一樣的玩家,可是瑪達拉的大部分行動卻成功了。

    為什麼?

    是的,他終於記起這樣一個時代,當埃魯因這個古老的國家正走向垂暮,而它的鄰國正迎來這樣一個時代,一個風起雲湧的時代。

    將星雲集啊……

    蘇菲由不得感嘆。這個時代的瑪達拉,不僅僅是日後名聲威震大陸的傳奇將領層出不窮,而且得益於七年之前的軍事變革(三百六十八年,黑玫瑰改革)——這場變革為它打造出一個堅實的基礎,它培養出的源源不斷的優秀的學徒正在從底層支撐起這個國家的戰爭實力。

    而這個實力終將在這樣一場戰爭中展現出來。

    在第一次黑玫瑰戰爭中,瑪達拉大軍所表現出的強大執行力與判斷力足以讓所有人側目,只是可惜,一直到埃魯因滅亡之前世人都未有真正的警惕。

    正是如此。

    那片黑暗之中的國度正在崛起,並很快如日中天。

    「那些傢伙,可不一般。」

    作為經年死對頭,蘇菲對於瑪達拉傑出的中下級士官印象尤為深刻,對方的精明只有長期與之作戰的人才會清楚——

    蘇菲的手放在冰冷的門閂上,心一點點冷下去,在他關上門的一刻對方就應當已經提前對布契發起攻擊了——它們不會給他向村莊裡提供報警的時間,那怕只是可能性。

    而這門後說不定也會有瑪達拉的骷髏士兵。

    怎麼辦?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五幕 騎士與少女


「瑪爾薩大人,我的士兵打開了門,但裡面已經被引燃了。我的骷髏在骯髒的火焰面前躊躇不前,我需要一點時間來讓它們適應。」

    屍巫佝僂著身軀深深地埋下頭,眼眶裡綠色火焰閃動著狡獪的光芒,不過它將乾枯的手臂放在胸口處表達出絕對的服從——

    瑪達拉有一套森嚴的等級制度,使任何妄圖踰越的人都會從靈魂深處感到懼怕,尤其是黑法典背後亡靈巫師們天生就是善於操縱和玩弄靈魂的苦痛。

    亡靈巫師學徒用蒼白而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擊打著自己深黑色的絲綢長袍,他站在山丘上俯瞰下方的村莊——黑暗中佈契鐘聲長鳴,人類的社會正陷入深深的恐懼之中。

    但這場噩夢才開了一個頭,不遠處骷髏大軍正一排排隱沒入黑暗裡,一側的樹林裡還隱藏著一隊預備隊,他下令讓它們放箭,很快就要放下一波。

    下一波將使用著了火的箭。

    幽藍色的火焰,冰冷的靈魂之火。

    黑暗中的熊熊大火會讓一切生物驚慌失措,他要製造一點恐慌,好讓骷髏士兵發起進攻。

    「多少時間?」未來的亡靈巫師聲音有些陰冷,尖利。

    「這個,」屍巫低著頭估算了一下︰「八分鐘,不,最多五分鐘。」

    「我沒有那個時間,不過我可以留下一個分隊的人給你。十一具骷髏士兵,夠了嗎,卡布卡?」

    「充裕,我的主人。」

    未來的亡靈巫師冷冷一笑︰「你小心別讓老鼠從後門跑掉了。」

    「請主人放心,我早已按主人的吩咐在後門作了佈置。」

    「那麼,但願等我凱旋時得到一個好消息,卡布卡,」亡靈巫師學徒向前一指,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的部下一眼︰「現在我要去接受這個村莊的臣服,品嚐人類在恐懼中享受永恆的死亡。不過瑪莎在上,但願我提前發起攻擊的決定不要給因斯塔龍爵士帶來什麼麻煩才是——」

    「如你所願,我的主人。」屍巫深深地低著頭。

    ……

    屋內已變得濃煙滾滾,火苗時不時從煙霧底下舔舐而出,升騰的烈焰不但阻隔了亡靈的入侵,一樣阻擋了人類的視線。

    節節攀高的溫度已經烤得兩人的背後發燙,滾燙的煙塵熏得他們睜不開眼楮,喉嚨與鼻子裡一陣陣的刺痛,可蘇菲還是心中一片冰冷。

    他該怎麼辦?

    「怎麼了?」

    「把錘子給我。」年輕人終於向後伸出手去。他側耳傾聽,除了火焰剝剝燃燒,他隱約聽到一個獨特的聲音迴蕩在群山之間——鐘聲。

    布契的警鐘。

    瑪莎在上,希望村莊裡警備隊的人足夠聰明,蘇菲在心裡默默祈禱。至於民兵,他不指望,那些不過是些一腔熱血的年輕人而已,只希望他們能熬過這一夜。

    這些人都是埃魯因未來的種子。

    他馬上感到自己是不是想得有一些太過了,說不定他連下面這一關都過不了不是麼。

    「外面有敵人麼?」商人小姐眨眨眼楮,將錘子遞了過去。

    「不好說,但有備無患。」蘇菲儘量往好的一面想,可是想得越好境況就越壞,他不得不多做準備。他是一個資深戰士,資深戰士不靠運氣,靠小心謹慎。

    「布蘭多。」

    「嗯?」他停下開門的動作。

    「你今天好像有一些不同呢。」

    穿幫了?

    蘇菲心中一緊。可不對啊,照理說他的性格和布蘭多挺像的,又繼承了後者的記憶,怎麼會這麼快被看出來?

    「怎麼……?」他不禁有些緊張地問。

    「嗯,我也說不上來,僅僅是一種感覺而已。」未來的商人小姐想了一下,認真地答道︰「你會保護我對嗎,布蘭多?」

    「這有什麼問題嗎。」

    「沒,謝謝你。」

    「你要給我發好人卡就大可不必了,羅曼小姐——」

    「誒?」

    蘇菲微微一笑,也不作答,只是心中的緊張無形之中消散了許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繃緊身體,輕輕拉開門閂,然後將手放在冰冷的門把上。

    要開了。

    外面等待他的是什麼樣的命運呢,一個全新的世界?還是一個猝然的死亡?老天爺你不會這麼玩我對嗎?

    不過擅自揣摩瑪莎大人的意思可是不得了的忌諱。

    「羅曼小姐,我數到三,你就跟我衝出去。」

    「好的。」

    「三……」

    「唔。」

    「哎喲。」

    「抱歉,太緊張了,我應該順數……」

    「沒關係,布蘭多……」羅曼忍不住摀住小臉,剛才撞到年輕人堅實的背上讓她面紅耳赤,心中怦怦直跳。

    她以前可不是這麼害羞的一個人呢。

    不過蘇菲可沒心思去體會少女的心思,鬧出這麼一個烏龍讓他有些尷尬,他記得自己應該是很冷靜的才對,不過只是幾具小小的骨頭架子而已。

    他咬了咬牙,打開門,不等煙塵散盡,一柄閃亮的長劍已經刺了進來。

    果然有埋伏。

    蘇菲的心從未有這麼沉靜,彷彿遊戲中三十一年的戰士經歷此刻與這一世的人生合為一體,鐵盤上佈羅曼陀怒放的黑玫瑰徽記在他眼中如此醒目——瑪達拉的寶劍劃出一條耀眼的直線。

    僵硬,蘇菲知道對方的弱點所在——

    他也明白自己的力量不可與之硬拚,馬上反手壓住羅曼側身避開——堪堪只差一線,冰冷的利劍只切開他的衣襟。

    然後蘇菲一錘掄向前方,煙塵分開後那兒露出一具骷髏的胸腔, 嚓一聲脆響,三根肋骨一併向後折斷。

    那具骨頭架子吃不住力蹬蹬向後退去,而年輕人乘機搶先一步衝出火海。

    他立刻環視戰場,四具骷髏士兵——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如果只有一兩具骨頭架子他或許還有心思罵一下娘,而此刻心中只有一片冰冷。

    看起來老天爺倒是很清楚他的秉性。

    他只剩下一個念頭︰對方還真是看得起他,想必一定是把他當作斥候處理了罷。

    那倒也是,蘇菲自認為自己的表現比之一般人類斥候也不遑多讓。因為在這樣的小地方,有斥候也不過是普通獵戶出身而已。

    只是,看起來表現太突出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他感到羅曼在後面緊緊地抓著自己的手,女孩子下意識的舉動透出出她心中的緊張,他想要說點什麼來安慰一下,一時之間卻不知如何開口。

    抬起頭,遠處那片黑黝黝的林子就在山坡下面,可是中間這一段距離要怎麼越過呢?他可沒有插上翅膀。

    山風一吹,濕透的額頭一片冰涼。

    四具骷髏士兵已經圍了上來。

    怎麼辦,閉目待死?蘇菲只能下意識地護住自己身後的商人小姐,忍不住想自己要還是那個一百三十多級的戰士就好了,對付這些骨頭架子也就是一招之間的事情……

    可這世界上沒有如果。

    現實還真是讓人痛恨啊——

    等等,等級?年輕人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心頭不由得掠過一陣顫慄,是了,風後指環!他之前明明用風後指環幹掉了一隻屍巫與兩具骷髏,再加上布蘭多臨死前幹掉的那一具骨頭架子,六點經驗!

    遊戲中劍手從一級升到二級也只要五點經驗而已,何況民兵?

    唯一希望的,是這裡一定不要和遊戲中有太大區別——六點經驗,全知全能的瑪莎大人啊——只要有一個全新的等級,他就一定有機會逃出生天。

    蘇菲明白自己時間不多,四具骨頭架子已經迫近在眼前,他或許只有一個呼吸的時間,四秒,生或死。

    他以想像得到最快的速度在自己的視網膜上投下一片幽綠色的數據——

    XP︰6(平民1級︰—,民兵1級,0/3)

    謝天謝地!

    他明白自己需要什麼,雖然說把經驗投資在民兵這樣一個職業上是一種明顯的浪費行為,可這一刻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再浪費也比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要好,不是麼。

    「民兵,6點經驗,快快,讓我升級!」他在心中極力默念,四具骨頭架子已經舉起了手中的利劍,他感到身後的商人小姐緊緊地抱住了自己。

    「布蘭多,它們來了!」

    然而數據很快一變。

    XP︰0(平民1級︰—,民兵2級,6/10)

    一股暖流流經蘇菲四肢百骸,他明白接下來自己可以從民兵這個職業上得到0.1個能級的力量修正與0.1個能級的體質修正,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

    要知道劍士從一級到二級時可以在力量、體質上獲得0.2個能級的修正,更不要說靈巧、感知上還有額外提高,所以比起來民兵就像是一個廢柴。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蘇菲知道一個角色從一級提升到二級時,他會獲得生命中唯一三次天賦技能的選擇機會。

    是的,這是第一次。

    也就是最公平的一次。

    在這裡還將是為他帶來新生的一次。

    他焦急地等待著,一秒有若萬年,但終於那枚象徵著個人天賦的紋章在他的屬性面板上閃亮起來——

    「天賦技能,不屈。」蘇菲眼底像是點亮了一團熾熱的火焰,四柄長劍加身,他只是象徵性地舉起石工錘,避開頭、心、腹等重要部位。

    撲、撲、撲。

    至少有三柄劍同時插入年輕人的身體,他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真他媽痛啊!

    不過蘇菲知道具備了死硬能力的自己至少在五分鐘以內不會因為失血而昏迷,在半個鐘頭以內絕對不會因為任何物理打擊而死亡。

    現在他只有一個機會,那就是帶羅曼逃離這裡,然後在剩下的時間內找到生命藥劑。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那種東西,可他只能相信有。

    因為他沒得選擇。

    「布蘭多!」羅曼害怕得聲音都變了。

    「抓緊我,羅曼。」

    「我……」

    「抓緊我!」年輕人沒有時間解釋,一時間忍不住怒氣勃發。渾身是血的布蘭多這一刻就像是一個真正的英雄一樣,讓女孩忍不住怔怔地發呆。

    「我知道了,對不起,對不起布蘭多。」

    蘇菲深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這麼幹了,但他的確需要首先平靜下來。雖然吸氣讓他感到傷口有若撕裂一樣的劇痛,可他明白,此刻對他來說痛苦只是一個幻覺……

    三具骷髏拔出劍,它們呆了一下。因為在它們眼中這個人類逐漸失去了生命的熱度,而一種另外的力量從他身體中蔓延而出。

    靈魂之力。

    不屈天賦向內在發掘靈魂之火,與驅役亡靈有異曲同工之妙。

    因此亡靈們以為這一刻的蘇菲是它們的同類,可這裡有一個誤會。因為蘇菲並不這麼認為,他咬牙一揮大錘,將四具骨頭架子都打飛出去。

    這倒不是因為年輕人的力量猛然提升,純粹是因為完全出乎對方的預料。

    蘇菲抓住羅曼的手,藉著這個機會快步衝了出去。

    「羅曼小姐。」他一邊跑,一邊吃力地說道。

    「在、在。」

    「你聽好……」蘇菲喘著氣說道,死硬能力並不能讓人透支體力,他已經感到四周的景物有一些模糊了。

    只剩下因為飛奔而環繞在耳邊的呼呼風聲。

    「嗯?」

    「如果我昏迷了,你就帶我去布契,注意避開瑪達拉……去鎮上的聖殿,找……生命藥水,你明白嗎?」

    「我、我明白,布蘭多……你不會死對嗎?」

    「我不知道,咳咳……看瑪莎大人的安排吧……」

    蘇菲不清楚商人小姐是不是真的明白,不過他只有力氣說這麼多了,剩下的就像他所說的——聽天由命吧。

    他忍不住回過頭,一片模糊之中,山坡上正火光衝天。他嘆了一口氣,有些疲憊地閉上眼楮——自己還真是那個沉迷於遊戲之中的宅男麼?

    或許過去的生活在這一刻真的是離自己遠去了。

    真不敢相信啊,自己竟然也有這麼勇敢與果斷的一天,或許即使是就這麼死去了,也會感到安心罷。

    「因為我再也不是一個廢物……」

4023 發表於 2012-1-12 05:10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六幕 芙雷婭


蘇菲感到自己作了一個長長的夢,在一片幽靜黑暗的環境之中,夢中的一切都顯得光怪陸離。然而只有一輪黑色的月,一片漆黑的湖中央一座靜靜矗立的高塔一直貫穿這個夢的始終。

    月亮是否象徵著什麼,高塔又像徵著什麼?還是僅僅是一個噩夢而已?

    蘇菲不知道,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會醒來,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他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一段對話——

    「芙雷婭。」

    「布里登,聯繫上了嗎?」

    這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明快、吐詞清晰——

    「沒,有一群怪物把守著大道。我們找不到馬登大叔他們去哪裡了,還有這個傢伙……」

    第二個聲音還是一個孩子,聲音的源頭轉向了他。蘇菲心中微微一跳,似乎可以感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這目光像是一道聯繫這個世界的紐帶,使他的身體漸漸發沉,下一刻年輕人才反應過來——那是重力。

    蘇菲現在終於確認了,他可以感到自己的身體了,雖然全身上下還是不聽使喚。

    他的呼吸不由得有一些紊亂,他死了麼?

    「他是傷員,照顧好他。」女孩的聲音答道。

    傷員?

    這是在說他麼?

    是了,他受了重傷。他的思路清晰起來,之前發生的一切像是早期電影一樣一幅幅呈現在他的腦海中,從他借由那個叫做布蘭多的年輕人的身體重生的一刻開始——蘇菲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能豁出生命去幹一件事,那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宅男該有的決斷。

    但他終歸是成功了,瑪莎在上——

    「芙雷婭,他醒了。」那個小孩忽然說道。

    「什麼?」

    「我看到他眼皮動了。」

    「不可能,他受了很重的傷,馬克米說……誒!」

    很重的傷?

    的確,布蘭多本就身受重傷,後來他開啟死硬能力時又身中三劍。他記得清楚,在小腹與右胸每一記皆為貨真價實的刺穿性傷害。

    蘇菲心中活絡起來,心意一動,四周的聲音一下變得明晰。驚慌失措的嚷嚷,燃燒時的 啪作響,金屬碰撞與腳步聲匯聚在一起掩過了之前的對話。周圍的溫度也漸漸升高了,起先他感到一股溫暖的熱度舔著他的臉膛,但過了一會,這溫度逐漸發燙起來。

    熱。

    他眨了眨眼楮,吃力地撐開眼皮——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少女吃了一驚的臉。

    那個應該叫做芙雷婭的少女,蘇菲對她的第一眼印象完全符合他心中對於那個明快、清晰的聲音的主人的想像︰淺棕色的頭髮,明亮的大眼楮,長發由後簡練地束成一條長長的馬尾,襯托著充滿了英氣的臉蛋。她埋著頭正在打量他,而同時蘇菲也在打量她。她穿著一套貼身的灰白皮甲,裡面是一件厚厚的棉布衫,左肩上帶著一個袖標——上面用土製顏料畫著一枚漂亮的黑松葉。

    布契的民兵。

    他又留意到少女手中的佩劍,中世紀西歐長劍,劍護手上的鐵盤上有一枚火焰徽記。

    炎之聖殿的標記。

    他視線上移,看到對方另一側肩頭和左胸處血跡斑斑的繃帶。

    經歷過戰鬥麼?

    每一個細節都逃不過蘇菲的眼楮——

    ……

    當他甦醒時,四週一下子安靜下來。

    「這是……什麼地方?」

    「羅曼呢……咳咳!」蘇菲一開口就感到嗓子像是掉進了一塊烙鐵,灼痛且發乾。胸口一絲絲的疼痛逐漸延及全身,他忍不住輕輕咳嗽起來。

    但森林中幽幽如寂,回應他的只有從於松山脈一帶傳過來的風聲。然而風聲穿過戈蘭黑松厚厚的針葉,已經變得細微而柔和了,沙沙作響,彷彿流淌在耳邊的小河一般。

    沒有人答話。

    「他醒了。」

    「真不敢相信,那樣的傷還能活下來。」

    「是迴光返照吧……」

    然而周圍的竊竊私語才傳到他的耳朵裡。蘇菲有些疑惑,這是什麼情況,這些人應當是布契的民兵罷?他是被對方救了?

    那麼商人小姐呢?

    計劃成功了麼,那個馬登隊長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麼?

    他忍不住側過頭。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團明亮的篝火,火光在他的視野中跳躍著,火星沿著黑松升騰而上,消失在漫漫夜空中。

    「你醒了?」那個女孩終於反應過來,趕忙攔住他︰「等等,你別動,這裡是布契,你記起來了嗎?」

    「布契……布契。」蘇菲反覆唸著這個地名。

    「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他吐了一口氣,照理說他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無論是以遊戲還是以現實中的經驗來看。

    唯一的可能是除非羅曼小姐真找到了生命藥水。

    「小菲尼斯和馬克米在不遠處的森林裡發現了你們。」芙雷婭好奇地打量他,這個叫做布蘭多的年輕人雖然來到他們村子已經快有一年,但其實對方和村子裡的其他年輕人接觸並不是太多。

    他總是一個人呆在自己那間陰森的屋子裡,只有偶爾才會陪羅曼一起到附近鎮上去。

    附近地區就是傻子都知道這個年輕人對那個做著商人夢的女孩子有意思,當然後者本人除外。

    芙雷婭想到這裡就不由得再看了對方一眼,總帶著一絲懷疑。

    「你們?」蘇菲反問。

    「你和羅曼,真懷疑你們怎麼逃出來的。」女孩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她怎麼了?」

    「她很好,你放心,比你要好一萬倍。你還是多多關心一下自己的情況吧,」芙雷婭撫了一下額頭,又輕聲問︰「不過她總吵著要去村子裡,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蘇菲一怔。

    也就是說他還沒使用過生命藥水,那自己的傷?就像是一種本能反應,他下意識地打開自己的屬性介面,幽綠色的數據流淌在他的視網膜上,在人物狀態那一欄他目瞪口呆地看到這樣一行小字︰

    生命(瀕死、虛弱)︰10%(包紮狀態,每天恢復1點生命)

    不可能!蘇菲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是在做夢,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狀態,四處致命傷,還附帶大出血,無論從那一種狀態來看都應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怎麼會還有10%的生命?

    蘇菲甩甩頭,試圖讓自己的思路清晰一些,但卻看到那個女孩在一邊一臉緊張︰「別動,你傷得很重……」

    「放心。」他下意識地擺擺手。

    蘇菲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雖然有一些疑惑,但是現在他的狀況既不是失血狀態,又沒有其他異常,雖然仍舊處於虛弱、瀕死狀態之中——但他明白這急不來,只能依靠慢慢調養。

    因為傷勢處於穩定狀態,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而這也是他最疑惑的地方,這傷勢是怎麼自動穩定的?不屈天賦可以沒有這個能力!

    「你——!」芙雷婭忍不住瞪大眼楮,她還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這傢伙死定了,沒料到到他竟然能甦醒過來,單單是這樣本身就應當要感謝瑪莎大人垂青了不是嗎?

    問題是這可惡的傢伙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自己的生命要好好珍惜才對啊。

    「你給我躺回去!」女孩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地命令道。

    蘇菲一愣,忍不住看了對方一眼。這女人是什麼毛病?

    「你、你也接受過民兵訓練吧?我叫芙雷婭,是布契民兵第三分隊的隊長,現在我要求你暫時聽我的命令,」芙雷婭臉紅了一下,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沒問題嗎?」

    「你是芙雷婭?」蘇菲一驚,下意識地脫口問道︰「芙雷婭‧艾麗西亞,出生於朔花之年,父親是大騎士埃弗頓?」

    「誒,怎麼?」女孩被一連串的問題弄得一愣︰「不,不對,我父親只是鎮子上的木匠……」

    周圍忽然響起一陣哄笑。

    「芙雷婭,這小子的搭訕技巧很高嘛。」

    「你要小心哦,大姐頭。」

    「少說兩句沒人拿你們當啞巴,馬克米,艾克!」芙雷婭沒好氣地回過頭去,瞪了那邊的幾個年輕人一眼。

    而蘇菲同樣也在藉著這個機會側過頭打量這些人——這個民兵分隊有七八個人,符合埃魯因的編制,不過隊長竟然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有一個毛頭小鬼……

    他看著身邊這一高一矮的『婦孺』,一時有些感慨,看起來似乎只是一個特例,但事實上從側面反應出埃魯因經過常年戰爭已經衰弱不堪了。

    接下來看似表面光鮮的中興,會榨乾這個國家的最後一點元氣。

    蘇菲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他從頭到尾見證了這段歷史,沒料到這一世竟要重新經歷一次。不過他或許能改變一些什麼,他有些出神地看著自己身邊的這個女孩子——

    沒錯了,芙雷婭‧艾麗西亞。埃魯因的最後一位將領,後來被稱為王國的女武神的人物。她是『火之權杖』埃弗頓的女兒,早年遺失在鄉間,後來得到攝政王公主的賞識才一躍成為這個國家最頂端的幾顆新星之一。

    沒想到她也經歷過這場戰爭——

    可惜,現在還不是讓對方掌握主動權的時候。蘇菲明白自己必須為自己的安全負責,當然也是為了這些年輕人的生命負責。

    「你在看什麼?」芙雷婭回過頭,一接觸到年輕人的目光不禁一愣。

    那目光不是欣賞,也沒有傾慕,彷彿把她當作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一樣,對了,是在參觀。

    可哪有參觀人的,又不是動物。

    「你還沒見過死人對嗎?」蘇菲忽然問道。

    「啊?」

    「我是說,你害怕看到人死嗎?」

    「不,我只是……」少女怔了一下,一時語塞。

    「那我受的傷也與你沒什麼關係,我可以坐起來嗎?」蘇菲認真地反問。

    「不,不可以。」

    「為什麼?」

    芙雷婭失語,她的確是害怕。她害怕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無論是任何人也好——比起未來那個高高在上,籠罩著無數光環的女武神,現在的芙雷婭還不過是一個純樸的鄉下女孩而已。

    沒經歷過戰爭的殘酷,還單純憧憬著世界的善良一面。

    蘇菲微微一笑。他也沒見過死人,但要算上在『琥珀之劍』中的閱歷他要是現在的芙雷婭兩倍還不止。

    他至少經歷過失去的痛苦。

    對於過去的人和事的思念在記憶中輾轉反側,讓人煎熬、徬徨,正是這樣的感情才讓人成熟起來,懂得珍惜。

    但也種下仇恨。

    「所以說,也不過是一個小丫頭而已嗎。又有什麼能力讓我聽命於你呢,芙雷婭小姐?」

    「你、你——」

    蘇菲知道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對自己沒有好處,他又瞥了一眼自己胸前的繃帶,馬上換了一個話題道︰「我身上的繃帶是你們打的?」

    「是大姐頭打的,我們這裡只有她會急救。」旁邊那個毛頭小鬼搶著答道,他好奇地看著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對方好像果然經驗老道的樣子。

    布拉格斯的民兵就是和他們這些小地方比不一樣。

    「僅僅只能勉強止血而已,你不要想隨便亂動,我可不想再幫你打一次。」芙雷婭馬上提醒道。

    除了止血之外,繃帶的回覆效果只能產生一次作用,這蘇菲當然清楚。

    不過他這次禮貌地答道︰「謝謝,雖然手藝次了一些——」

    「……」

    瑪莎在上啊,芙雷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一刻她簡直有一種想把這個笑嘻嘻的傢伙掐死的衝動,他究竟想要幹什麼啊!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七幕 計劃

「那麼,我們究竟在什麼地方?」

    不著痕跡地掌握了談話的主動,蘇菲開始旁敲側擊打聽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他真的發現自己有一些改變了,以往他只有在遊戲中才能這麼侃侃而談,輕易地把握住談話的節奏。

    或許還是把這裡當作『琥珀之劍』的世界的緣故吧。

    在遊戲之中的經歷,足以讓他在面對這些年輕人的時候,就像對方真的還是孩子一般,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自信的氣質來。

    這種自信不自覺地影響了其他人,無論是芙雷婭也好,還是其他人也好,他們漸漸感到了一點兒不同。談話的中心在有意無意之間轉移到了蘇菲身上。

    不遠處幾個年輕人也抬起頭來看著這邊——

    「這裡是紅松林,你不要動。」馬尾少女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答道。

    蘇菲驚訝地抬起頭——不愧是未來的女武神,這麼快就學會調節自己的情緒了,不過在他看來還是稍顯稚嫩了一些。

    「紅松林?」

    「等等,你們怎麼會在這兒?」蘇菲又吃了一驚。他記起這個地方,在遊戲裡叫做『矮山谷』,是十四級棕熊的棲息地。可這兒在布契南邊,布契的民兵沒理由出現在這個方向上。

    「我們來找你們。」

    「是找羅曼小姐,她是大姐頭的朋友。」

    「而且羅曼是第三分隊的一員。」眾人七嘴八舌的聲音。

    「你們打退瑪達拉的先遣部隊了?」蘇菲看向芙雷婭,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怎麼可能!」少女不解地看著他,那表情就像是在說你怎麼能問出這麼笨的問題︰「警備隊的大人們掩護村裡人從北邊撤離了,我們是和大家走散了。而且大道上怪物越來越多,我們只能往南走,再說我也擔心羅曼……」

    「所以你們就到這裡來了?」蘇菲感到自己的心一直往下沉。

    少女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長長的馬尾跟著上下起伏。

    芙雷婭馬上感到一些奇怪——這個年輕人又不是馬登隊長,她為什麼總有一種感覺彷彿自己在對方面前要矮一頭似的!

    而蘇菲也忍不住拍了一下額頭,真不知是該說這些年輕人天真還是愚昧好,自身都難保的情況下還想著救別人。

    不,或許應該說是心地善良。

    可戰場上不需要不必要的善良,那只會害了自己。

    蘇菲沉默下去,其實心裡還是忍不住吐血。他一把火把祖父的宅邸燒了是為了給村子告警,沒料到歷史居然還是按照它原來的軌跡前進了——不,是重蹈覆轍。

    甚至還有這些愣頭青一樣的傢伙,瑪莎大人,你究竟是在開一個什麼樣的玩笑啊?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自己所能改變的還是太少,歷史的慣性不是一丁點力量就可以阻止的。的確,他必須得變更強才行,可在那之前一樣要先得活下來。

    「馬登隊長啊馬登隊長,看來我也救不了你了。」

    布羅曼陀的黑玫瑰瑪達拉怎麼會在五月永亡慶典之前來襲邊?如此明顯的預謀,是有其反必為妖不是麼。

    蘇菲本來指望全部落空了,讓他一下有些空蕩蕩的感覺。他之前拚死拚活,到頭來發現於歷史沒有一點改變,這樣的打擊真是叫人鬱悶。

    不過畢竟只是一個普通人的力量,他已經盡力了。

    「布蘭多!」

    他正在不爽,然而一個驚喜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像是雲雀一般歡愉。蘇菲回過頭,正好看到一臉不可置信的驚喜的商人小姐出現在森林一邊,另外有一個穿著灰白色皮甲的女孩子跟在她身邊——想必就是這個少女去通風報信的。

    羅曼一陣風似地來到他身邊,謹慎地盯著他,好像生怕他突然消失了似的。

    「我就知道,布蘭多你一定沒事的。」她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開心地說道。

    「對了,布蘭多。芙雷婭不讓我回布契,我……」然後商人小姐又急切地解釋起來,好像生怕他生氣。

    蘇菲這才注意到對方臉蛋上還殘留著兩條亮晶晶的淚痕,忍不住心中一軟。

    「沒關係,我已經沒事了。」他柔聲答道。

    「真的?」

    「真的。」蘇菲點點頭。

    「羅曼,你別動他,布蘭多先生傷得很重。」芙雷婭忍不住皺起眉頭來,這兩個人究竟知不知道那是多重的傷啊,差一點就要死了不是嗎?

    「沒關係。」說是這麼說,羅曼還是吐吐舌頭站了回去。

    蘇菲一笑,商人小姐就是這個小性子。年輕人一邊看著這兩個並肩站在一起的美麗少女,一時之間忍不住有些賞心悅目。

    他忽然發現也不是沒有改變不是麼,改變是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世界就已經改變了。

    如果沒有他的穿越,或許商人小姐和布蘭多一起已經遭遇不測了,瑪達拉的那幫強盜可沒什麼憐香惜玉的精神。

    他又看向其他人,還有這些與芙雷婭一起的年輕人,在那場戰爭中他們又有幾個人可以最終倖免於難呢?

    蘇菲記得清楚,那次戰爭中邊境一線的民兵與警備隊可是十不存一。

    可現在他來了,也許歷史就應當發生一切偏差了。更多的他不知道,至少身邊這些人應當保存下來,這些年輕人都是這個王國未來的種子啊……

    蘇菲絕對不允許歷史再度重演。

    「好了,回到正題上。你們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嚴重麼?」然後年輕人吐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麼難受。說實話,現在他最需要的是休息,可是現下的情況顯然不允許。

    他看著其他人,芙雷婭和這些年輕民兵都是一愣。

    只有羅曼俏皮地眨眨眼楮。

    「誒?」馬尾少女不解地問。

    蘇菲虛弱地咳了兩聲,問道︰「我是說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我沒猜錯的話,瑪達拉的亡靈一定控制了大道,對麼?」

    四周安靜下來——

    「你、你怎麼知道?」芙雷婭微微一怔,吃驚地看著他。

    我當然知道,不但知道,我還親身經歷過,蘇菲在心中答道。不過周圍吃驚的目光還是讓他有一些小得意。

    先知就是有好處啊。

    可是小小的得意也不能掩蓋他心中的憂慮︰瑪達拉在四月的攻勢中行動迅速而又周全,他必須要建立一個更加周全的計劃才能保全自己。

    還有這些年輕人。

    布契此刻面對的敵人是瑪達拉大軍的側翼,率領那支軍隊的統領正是日後名聲赫赫的『黑勛爵』因斯塔龍,雖然現在那傢伙還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毛頭小子,但正是從這一次戰爭開始這位未來的將星才逐漸鋒芒初顯。

    而他有什麼呢?在此刻的歷史上他不過是一個籍籍無名之輩而已。

    但蘇菲明白自己此刻所擁有的唯一一個優勢就是先知先覺,的確這樣的優勢可以在接下來的一系列遭遇中救他一命——但要把握好機會才行。

    他只有兩個機會。

    一是經過相對安全的尖石河谷,他記得清楚,一直要到十七日因斯塔龍的副手『獨眼』塔古斯才會控制這一區域。

    不過距離太遠,他擔心自己趕不及在對方完成包圍圈之前從那邊突圍。除非有馬,可現在他要到什麼地方才能為十個人找到馬匹?

    因此只有剩下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趕在『屍鬼』韋薩和『白騎士』埃伯頓領導的兩個中隊合圍之前從匕首河灘一帶突圍。

    一直到四月下旬,那裡都只有一個屍巫領導的骷髏分隊駐防。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食指上冰冷的戒指,只要有風後指環,突破由十一具骷髏士兵和一具屍巫構成的防線不是很簡單的事情麼?

    不過在那之前,他必須得讓這只民兵小分隊裡的每一個人都聽從他的命令才行。這也是為什麼他從一開始就表現得那麼強勢的原因。

    蘇菲再看了一眼所有人。

    「這是理所當然的推測,只要稍有軍事常識就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封鎖大道是為了切斷聯繫,並為自己的大軍開道。下一步就是以布契為中心肅清這一地區埃魯因的殘餘力量,」他根據自己的經歷,儘量往嚴重了說。然後他停了一下,著重語氣︰「就是我們。」

    沉默,四周只剩下其他人輕輕吸氣的聲音。

    「所以說,現在你們打算怎麼辦?」蘇菲虛弱地問道。

    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覷。

    通往布契的大道上有十多具骷髏士兵把守,總不能殺出去吧?雖然自有一種年輕人特有的自信認為這點敵人不算什麼,可真的要生死相搏時還是有一些心下惴惴。

    芙雷婭一臉擔憂,在下決定時她可沒考慮這麼多。說是民兵,但終歸也只是一群沒什麼經驗的年輕人而已。

    馬尾少女雖然沒說話,當徬徨無措已經寫在臉上了。

    而其他人的目光早已落在蘇菲身上,蘇菲的經驗讓他顯得比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要沉穩,這種印象往往是潛移默化的,在危急時刻反而讓人感到更可靠。

    「布蘭多?」羅曼也問了一句。

    蘇菲回過頭,用一個淺笑示意她安心。

    「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然後他回頭看著這些人,打算打消他們還抱著的天真心態。

    他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在公會裡,往往那些第一次上戰場的新人總是抱著樂觀的心態,而一旦受到打擊就會陷入徬徨無措的境地,因此在經驗豐富的團隊面前就會迅速崩潰。

    其實玩家與玩家之間的差距往往沒有想像中那麼大,關鍵是心態。

    而他們這些老玩家,就要負責事先給這些新人打預防針。

    「最壞的打算?」

    蘇菲正要開口,忽然叢林裡傳出一陣稀稀疏疏的聲音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向那個方向看過去,只有芙雷婭眉頭輕蹙,沖那邊的一叢歐石楠中質問道︰「喬森?」

    「是我,芙雷婭隊長。」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但蘇菲卻悄悄向馬尾少女擺擺手,示意後者提高警惕。芙雷婭看到他的手勢微微一怔,但馬上反應過來——埃魯因的民兵訓練裡可沒有允許隨意擅離崗位的說法。

    而蘇菲對於埃魯因民兵的軍事素養絕對信得過,雖然這些年輕人是天真,但這不代表他們可以連日日操練的基本條例忘了。

    戰場上容不得任何疏忽——

    「出了什麼事嗎,喬森?」芙雷婭一邊問,一邊將手放在劍柄上。

    「對、對不起,大姐頭,我、我被抓住了……」

    歐石楠『嘩啦』一聲向兩邊分開,從後面走出兩個人來。當先一個是個臉色蒼白,哭喪著臉高高舉起雙手的年輕人。

    而一具屍巫緊隨其後,它用指尖指著那個年輕人的後腦勺,一邊用眼眶裡閃爍著的綠色火團打量著在場的其他人。

    「咯咯,抓到一群小老鼠。」

    所有人都是一窒。

    「喬森!」

    「你怎麼可以——」

    然後是一片不敢置信的聲音。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八幕 染血的森林

「喬森!」

    「你怎麼可以——」

    年輕的民兵們對自己的同伴怒目而視。而那個被屍巫控制在手上的年輕人更是臉色慘白,哆哆嗦嗦,羞愧與恐懼都讓他深深地垂下頭。

    可他也不想死,不是麼。

    芙雷婭覺得自己心臟都快要停止了,她下意識地拔劍。可那個屍巫馬上打消了她的念頭,它眼眶裡綠光猛地一盛,那個年輕人的一條胳膊立刻像是氣球一樣爆開,血漿飛濺,他慘叫一聲,整個人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嗚啊,大姐頭,求求你救我——!」

    喬森血人一樣在地上翻滾著,哀嚎連連。

    這可怕的一幕讓好幾個人立刻回頭哇一聲吐開了。馬尾少女的臉也一下子變得刷白,她晃了一下差點軟倒下去。

    「人類小姑娘,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屍巫尖聲警告她道,它森然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不過它馬上發現在場都是一些民兵,不值一提,蟲豸。

    屍巫眼眶裡的綠光黯淡下來,有些失望。它奉命捕殺之前逃脫的那個人類斥候的下落,而不是和這些蟲豸纏雜不清。

    芙雷婭心中一片空白,但仍強忍著一波波暈眩感侵襲努力思索如何擺脫這樣的局面。她好歹還記得自己是這一行人的領頭者,不能隨意表現出軟弱的一面。

    至於羅曼身邊那個女孩早就在第一時間昏了過去,多虧商人小姐一把扶住她。

    蘇菲感到羅曼一隻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衣袖,這是一種依靠與信任。之前他也在後面扶了那個留著長馬尾的少女民兵隊長一把,以防她直接倒下去,不過後者的堅強出乎他的預料。

    但無論如何,他知道這個時候對方需要一些安慰,否則可能會在心理上首先崩潰。

    一個生活在和平年代女孩子,很難接受這樣冷酷的一幕,好在埃魯因是一個飽經戰火的國度,這兒大多數年輕人都有這樣的覺悟。

    「芙雷婭。」蘇菲虛弱而輕微地說道。

    少女微微一怔,馬上驚醒過來。她吸了一口氣,這才在蘇菲的幫助下一點點冷靜下來。蘇菲看到她放在劍柄上的手指柔和了許多,忍不住讚歎地點點頭。

    這樣的表現已可算是優異,常人很少有人能在生死邊緣冷靜下來的。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好像一點也不緊張的樣子——彷彿經歷了穿越、以及後來生與死的考驗之後,自己的心態就變得一平如水起來。

    但不管怎麼說,至少這算是一件好事罷。

    他繼續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問道︰「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要做最壞的打算麼?」

    芙雷婭愣了一下,背影微微點頭。

    「你還有餘力戰鬥麼?」

    「嗯——」

    微不可察的回應。

    蘇菲這才放下心來,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冰涼的風後指環——回應來的感受告訴他充能才完成了一半。

    三個小時,和遊戲裡十分鐘一次充能相比實在是太慢了。不過好在一半能量也夠用了,雖然不能製造一發完整的風彈,但製造一場強風也夠了。

    反正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沒有更壞的可能了。

    與此同時,那個屍巫終於確認了這兒沒什麼其他的埋伏。它看也不看腳邊哀嚎的那個可憐蟲一眼,舉起了只剩下枯骨的手臂︰

    「士兵,殺光他們——」

    尖利、乾枯的嗓音剛剛響起,森林中立刻出現了四具手持利劍、身披黑沉沉鏈甲的骷髏士兵,它們從薄霧中浮現,身軀發出  的聲音,一步步向芙雷婭一行人逼近。

    或許早一些時候芙雷婭的隊員們還有念頭反擊這些冷冰冰的怪物,但不是現在。年輕人們之前信心滿滿,然而此刻已經被敵人的冷血嚇得全身發冷,僅存的勇氣也被逐漸迫近的死亡氣息所擊潰,無力反抗。

    他們只能臉色蒼白地一步步後退直至絕路,或許出於生物自保的本能手忙腳亂地去拔出腰間的佩劍——可一看那副縮手縮腳的樣子,真正剩下多少戰鬥力誰也不敢保證。

    森林裡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看著這些臉色慘白的年輕人,那具屍巫忍不住從漏風的下巴裡發出一聲嗤笑。

    它眼眶中綠光閃動著,像是在享受這恐懼帶來的愉悅。

    的確,人類的恐懼是他們最大的敵人,軟弱,短暫,容易被無用的感情所利用。相比起來亡靈天生克服了這一切缺陷,它們每一個都可以是最優秀的士兵,尤其是下級亡靈——甚至不需要思考,只有一味的服從。

    比起人類中那些即使是久經訓練的民兵,然而在戰場上也表現得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這樣軟弱的生物,本來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它忍不住從心底深處一股厭惡感︰是的,瑪達拉必勝——

    可就是這個時候,這具屍巫聽到一個多餘的聲音︰「——交給你了。」這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平靜、沉穩,充滿了自信。

    屍巫感到自己的靈魂之火微微一跳,這可是一個不祥的徵兆,它馬上警惕地回過頭。

    映入它空洞的視野的是一枚閃亮的戒指。

    那枚戒指佩戴在那個重傷的民兵的食指上,它之前從來沒有認真注意過那個傢伙——一個半死不活的人類,有什麼值得注意的?

    裝作重傷可以欺騙其他人,但一定欺騙不了亡靈。這些從墳墓裡爬出的冷血怪物在看向一個生靈時可以直視其生命之火,而蘇菲身上微弱黯淡的生命之火絕對不可能是偽裝出來的。

    那就是一個重傷病員。

    看起來的確如此。

    可真正的威脅來自於對方手上的戒指,那是一個魔法戒指。屍巫眼中的綠色火團一點點黯淡下去,它幾乎可以嗅到空氣中一股致命的氣息正在匯聚起來。

    它認得這種味道,它的一個主人在教導它黑魔法時讓它接觸過一些贗品,而從它上面逸出的氣息看出那至少是一隻等階達到20能級的魔法戒指。

    一件正式巫師的物品,怎麼出現在一個普通人手上?

    屍巫不禁流露出一種既驚恐又貪婪的神色來。

    「亡者士兵,去把那東西拿給我——」它舉起骨製法杖,尖叫道。

    「Oss——」

    但蘇菲舉起右手,竭盡全力吐出這個字節來——或者更像是把肺部殘存的空氣擠出去一樣。當年輕人重新跌回去時,忍不住滿頭大汗淋漓。

    空間膨脹了一下,然後猛地收縮——

    當收縮再一次爆發回原狀時,四射的狂亂氣流發出一聲足以穿透人耳膜的尖嘯。

    風像是一根根筆直的利箭一樣刺向屍巫和它的骷髏士兵,縱使它們舉起幹枯的手臂試圖護住自己,但湍流一樣穿過它們空蕩蕩的肋骨形成空氣漩渦扯得它們一步步歪向一邊。

    沒有傷害,但牽制效果已經足夠明顯。

    「芙雷婭!」蘇菲喊道。

    少女應聲拔出長劍,一聲清脆的金屬顫鳴,長長的馬尾隨風飛舞——

    不過讓蘇菲驚喜的是,這位資歷尚淺的民兵隊長並沒有衝動,而是馬上回過頭對其他人斥道︰「馬克米,埃森!你們還在等什麼,布契的民兵們!第三小隊,跟我上!」

    激發勇氣有時候就像是一個信號,在生死關頭往往一句話、一個暗示就可以讓人爆發出無窮無盡的力量。

    但要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冷靜。

    一個人的冷靜可以影響到更多的人,就像是現在。在芙雷婭的提醒之下年輕的民兵們微微一怔,但最終反應過來——這是最好的機會,也是活命的唯一機會。

    驟然產生的狂風至使骷髏士兵與屍巫節節後退,一時無暇他顧。

    這一發現讓小夥子們重新鼓起勇氣,一片長劍出鞘的鏘然之聲中,平日裡訓練出的戰術素養這一刻好像回到了他們的身體裡。

    「馬克米,掩護我。」

    「可惡的怪物,現在輪到你們了……」

    「先干掉那個黑巫師——!」

    「那是屍巫。」

    「小菲尼斯,你到我後面來。」

    他們開始嘗試反擊。

    但蘇菲有些擔心地看著一片混亂的場面,他生怕這些傢伙會一個衝動壞了局面,於是忍不住在後面沉穩地提醒道︰「記住沉著,各位!唯有冷靜下來,才能戰鬥——!」

    在琥珀之劍中,他見過許多新手愣頭青,和這些年輕人一模一樣。

    熱血是一件好事,但不能沖昏了頭腦。

    他不得不沉聲念出民兵的作戰條令,這是在場每一個人都背過的,可在交戰時刻能重新記起這些枯燥而寶貴的經驗的人並不多。

    不得不說,布蘭多是一個異類。

    蘇菲有關於那個年輕人最後那一戰的全部記憶,作為新兵來說,對方的表現已經好得不能再好。即使是作為一個資深戰士看來,他也不得不說布蘭多在劍術上的確是一個有著異常天賦的年輕人——唯一可惜的是,他在錯誤的時間遭遇了一場錯誤的戰鬥。

    而另一邊在蘇菲的提醒下,小夥子們果然冷靜下來。不過這還不夠,蘇菲知道這些傢伙還需要佔據一點優勢來堅定信心,否則短時間內鼓起的士氣會很容易崩潰。

    風變得弱了一些。

    骷髏士兵晃動著嘩嘩作響的鏈甲準備反擊,它們試圖找回平衡,但那邊的蘇菲的聲音已經指示布契的民兵們改變了戰術︰

    「聽好,這些瑪達拉的低級士兵缺乏智慧,行動緩慢,轉身是它們最大的弱點。儘量沿著它們持劍的方向向左移動,那裡有一個盲區,你們可以安全的進攻……」

    「馬克米,你要和埃森一左一右進攻,你知道怎麼掩護麼?對,吸引那具骨頭架子的注意力,就是這樣。」

    蘇菲半躺在一塊岩石上,緊盯著戰場之上的形勢,一邊指出對方下一步行動應該幹什麼。他的語言中似乎有一種特別的魔力讓人忍不住信服——這是我們稱之為自信的力量,沉穩、冷靜,讓人在不知所措時下意識地去依靠。

    而布契的民兵們很快就嘗到甜頭。首先是艾克在他的提醒下以大腿中了一劍為代價一劍劈斷了一具骷髏士兵的脛骨,然後他的搭檔,小菲尼斯趕上去一劍刺穿了那具骨頭架子的顱骨。

    長劍穿顱的一刻,那冰冷的怪物嘩啦一聲散了架,它眼眶裡的靈魂之火微微閃了一下,很快黯淡了下去。

    一點金光從散架的碎骨中飛出,然後沒入不遠處蘇菲的胸膛中。

    蘇菲怔了一下,與上一次不同,這一次他清晰地感到了異常——經驗值,他猛然意識到這一點。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去核實這一點,就聽到那邊戰勝了敵人的年輕民兵正在興奮地大叫。

    「天哪,我做到了!」艾克幾乎不敢置信,他按住自己泊泊流血的傷口大叫一聲︰「布蘭多,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蘇菲微微一笑。這些經驗都是他曾經在遊戲中和夥伴一起總結出的,其中哪怕是看起來最微不足道的一條也充滿了深刻的教訓,因為它們無一不是在千百次的戰鬥與死亡中錘煉出來的寶貴認知。

    像是布蘭多在民兵訓練中也學過一些類似的知識,但在蘇菲看來太膚淺了,太膚淺了。假如說那些知識能在他面對骷髏士兵時提高10%的戰鬥力,那麼自己的就應該提高一半甚至更高。

    從三百七十五年到第二紀,常年與瑪達拉作戰的經歷讓蘇菲對於對方下到最低級的骷髏士兵,上到最高級的巫妖、骨龍甚至吸血鬼領主都瞭若指掌。

    若單論對於這個黑暗國度的瞭解,恐怕現在埃魯因還沒幾個人比得上他,畢竟在第一次黑玫瑰戰爭之前瑪達拉與光明世界的關係還沒上升到後來那麼緊張。

    摩擦與衝突也沒有那麼頻繁——

    當然,這些經驗也是蘇菲在這個世界上最值得自豪的東西之一。依仗對於這個世界的熟悉,他才有把握繼續走下去,一步步回到曾經那個高度上。

    不過現在先得把手邊的活兒幹完,之前引起的那一陣狂風不知道有沒有引起其他注意,為了安全起見,必須速戰速決才是。

    想到這裡,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個屍巫身上。

    這可是一個棘手的敵人。

4023 發表於 2012-1-12 05:12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九幕 屍巫之戰

下級屍巫擅長兩個法術,黑暗幕布與腐壞術。這兩個法術都是要素為『邪惡』的黑魔法。

    在遊戲中,黑魔法是由敏爾人帶到大地上來的。敏爾人是黃昏之龍的僕人,在第一紀開始之前的混沌年代之中它們生活在克魯茲北方的凍土高原上。

    敏爾人的薩滿擅長使用通靈術和黑巫術,後來這兩種法術以及一切元素、自然、神聖派系以外的攻擊性法術都被統稱為黑魔法。

    在聖戰之後,炎之王吉爾特將這些黑暗的住民驅趕到寒冷的東方,據說從此之後再也沒人見過它們。

    但敏爾人一定是存在的,在黑法典中,被流放到瑪達拉的黑暗領主們就是從這些惡魔的子民手中學來黑巫術的傳承。

    不過黑暗幕布被稱為黑魔法其實有一些名不副實,因為它是一個輔助類的隱匿法術,這個法術恰好可以遮蔽一小隊骷髏士兵的行蹤。

    當然,這並非是完全隱形、消失不見。你可以想像一個融入黑暗背景下的障眼法,是的,它並不掩蓋聲音、氣味或是一切視覺以外的因素,並且還要限定在一定距離範圍以內。

    但在黑夜裡,這個法術就成了瑪達拉的亡靈大軍最好的掩護,這也是為什麼瑪達拉大軍往往選擇在夜間行動的主要原因。

    至於腐壞術,這個可怕的黑魔法之前芙雷婭等人已經在喬森身上見識過一次。

    這是個惡毒的攻擊法術,也是屍巫的主要攻擊手段,它依靠負面力量來侵蝕敵人,當敵人的負面情緒越嚴重、意志力越薄弱,所受的法術傷害就相應加深。

    直至死亡。

    這個法術與大多數黑魔法異曲同工,通過放大負面力量來具現壞破力。

    掌握著神秘的黑魔法,指揮著沒有思考能力的骷髏士兵——本身又更加強壯,而且生性狡詐多變,看起來屍巫似乎是一個難以戰勝的敵人。

    不過蘇菲還知道一個秘密,屍巫其實本身並不具備施法能力。它們的真正力量來自於手中的骨杖,那是一件專屬於每個屍巫的強大的魔法物品,一旦離手就會變回一根普通的棍子。

    瞭解了這一點,那麼就明白圍繞它的戰術應當如何展開了。

    隨著又一具骷髏士兵的倒下,在蘇菲的提醒下,民兵中劍術最強的芙雷婭與埃森一左一右地纏上那個正在準備法術的屍巫。

    「攻擊它的手,黑巫術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神秘,」蘇菲在後面一下指出這不死怪物的弱點︰「看到它的手勢了麼,阻撓它完成法術,奪下它的骨杖……」

    那具屍巫忽然抬起頭與蘇菲對視,一團磷磷綠火中閃爍著怨毒的光芒。蘇菲一窒,喉頭一陣陣發乾,他知道對方盯上自己了——不過我們的主人公馬上冷靜下來,這具行尸是不可能繞開民兵們對他發起攻擊的。

    可被一頭沒有生命的、冷冰冰的怪物盯上,總歸不是一件自在的事情,蘇菲也不得不停下來,等待芙雷婭和埃森的攻擊產生效果。

    屍巫陰森一笑,將骨杖一搖,它身邊的黑暗像是波紋一樣搖曳起來將它淹沒。當埃森長劍如一片雪光刺到,但只刺了一個空,那亡靈怪物原本所在的位置變得空無一物。

    「咦?」那個年輕人微微一愣。

    蘇菲面色不變,這些傢伙的伎倆他太熟悉了︰「埃森,在你左邊!」

    埃森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但從後面趕上來的芙雷婭已經一劍直劈過去,寶劍在微暗的環境中劃出一條筆直的銀線,眼看就要夠到蘇菲所指的位置,可在那之前那個屍巫已經跌跌撞撞地向後退去。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片流水一樣向後退去的陰影。

    「人類,你是誰!你不是什麼民兵!」一個尖銳的聲音從陰影中爆發出來,那具屍巫看起來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的確,民兵不可能知道得那麼多,蘇菲所說的有一些甚至在瑪達拉都只在巫師之間流傳。

    但蘇菲沉默不答,而芙雷婭的第二劍緊隨而至。屍巫眼眶裡綠光閃動,它恨恨地舉起骨杖撥開少女的劍,屍巫擁有1.7個能級的力量,而芙雷婭想必不會比布蘭多的力量更高。

    馬尾少女的攻擊被輕易引向一邊,她向前衝了好幾步才停下來,馬上下意識地摀住自己的左肩,輕輕皺了一下眉。

    之前的箭傷好像又裂開了——

    「大姐頭,讓馬克米來吧,你的傷……」埃森看到這一幕,一邊招架屍巫的攻擊,忍不住喊道。

    馬克米和小菲尼斯從後面趕了上來。

    「小菲尼斯,你給我退後!」但芙雷婭卻將劍一橫,攔在那個毛頭小鬼前面,厲聲命令道。

    「可我也是民兵!」少年不服氣地喊道。

    「退後,聽到了嗎——!」

    小菲尼斯氣得臉紅脖子粗,可即使這樣他還是不敢違抗芙雷婭的命令。他們這群年輕人裡,芙蕾婭一直都是領頭的一個,少女心地善良、又有自己的堅持,對於這樣一個隊長其實大夥兒都很服氣。

    而蘇菲在後面搖搖頭,戰場上可不是爭執的地方。不過馬尾少女的堅持卻引起了他的好感,在他那個世界這樣的女孩子已經很少見了。

    「你們四個一起上。」他在後面開口道。

    「布蘭多先生,你——!」芙雷婭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回頭看去,那個躺在岩石上的年輕人——羅曼還站在他一邊,一臉無辜地看著這邊,還向自己眨了眨眼楮。

    這個死丫頭,這麼快就投敵了!

    她忍不住一陣氣悶。

    「屍巫是很難纏的敵人,你們四個剛好可以掩護互相。」蘇菲一本正經地答道。

    「可小菲尼斯……」

    「他也是民兵。」

    芙雷婭咬了咬唇,她回頭看去,馬克米和埃森在屍巫的攻擊下已經節節敗退,若給那隻不死怪物找到施展法術的機會,恐怕這支隊伍還要再次減員。

    那不是她承受得起的。

    想到這裡,她只有點點頭︰「好吧。」

    「萬歲!布蘭多,你太棒了!」小菲尼斯大叫一聲,立刻長劍出鞘。可芙蕾婭卻在後面一把抓住他的領子,扯回來嚴肅地命令道︰「你跟著我,不許出我的掩護範圍,明白了麼——」

    「喔……」失望的聲音。

    芙雷婭與小菲尼斯加入戰鬥後局勢馬上逆轉,她和埃森本來就是布契這一期民兵中劍術出眾的佼佼者,再加上令人驚喜的是小菲尼斯絲毫也不遜色——用蘇菲的話來講就是這個孩子進攻意圖強烈,而且出劍果斷、精準——不像是埃魯因軍用劍術追求攻防一體,更像是克魯茲富有侵略性的戰陣劍術。

    但無論從那一方面來講,以一個資深戰士的觀點,這已經是一個極高的評價了。

    蘇菲想或許等到小菲尼斯長到布蘭多這麼大的時,劍術恐怕絲毫也不會遜色,當然靈性上要稍微差一些——因為布蘭多簡直就像是為戰鬥而生的。

    他有時候在想,如果在歷史上那個年輕人沒有死,而是在戰爭中成長起來,最後的成就恐怕一點也不會比芙雷婭光芒黯淡罷?

    可惜世事無常,歷史也沒有如果。

    當然,這場戰鬥中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有年輕人穿插其中的提醒。蘇菲好像完全看穿了那具屍巫的想法一樣,對方只要有一個細微的企圖他也能一語指出。

    它要幹什麼?

    它為什麼要這麼做?

    它是不是在準備一個法術了?

    什麼時候需要去幹擾它?

    屍巫越打越心驚,亡靈感不到恐懼,但一樣會失措。最後它幾乎是尖叫道︰「你究竟是誰,亡靈巫師?還是黑騎士?」

    這句話換來的是芙雷婭毫不留情的一劍,以及它緊握骨杖的爪子高高飛起,這怪物慘叫一聲,深陷的眼眶中綠火一陣黯淡。

    「可惡的人類……」

    戰鬥最終結束於馬克米中規中矩的一劍,屍巫在那之前就已經疲於應付,雙手與骨杖都被打碎之後,它不甘地嚎叫起來,眼睜睜地看著雪亮的劍鋒切入自己的顱骨。

    卡擦一聲,靈魂之火從它身體中爆裂出來,這是這具怪物臨死的反擊,不過在蘇菲的提醒下,只有閃避得稍慢一些的埃森右手受了一丁點灼傷。

    而另一邊,其他人也再以一個人掛綵為代價幹掉了剩下兩具骨頭架子,當森林重新歸於平靜,只剩下風漫過森林頂端,發出沙沙輕響。

    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下來,互相看了一眼。

    包括芙雷婭在內,每個人都是一臉地不可置信。他們居然贏了,面對四具骷髏士兵和一個可怕的屍巫。

    馬克米手上的劍首先 噹一聲掉到地上,然後是其他人的一片連鎖反應。大家忍不住抱在一起,又喊又叫,甚至有一些人還大哭來發洩自己的感情。

    劫後餘生,實在是讓人有些意志恍惚。

    蘇菲卻安靜下來,他抬起頭,看到三點金光從黑暗中飛起來融入自己的胸膛。而周圍似乎沒有一個人留意到這個細節,即使是站在他身邊的羅曼也不例外。

    商人小姐正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呢。

    咦,這難道只有他一個人才能看到?蘇菲不禁有些奇怪。

    他看了四週一眼,下意識地打開人物屬性,就如同還在『琥珀之劍』中時一樣,在戰鬥結束後蘇菲總是第一個審視得失。

    一行行幽綠色的數字立刻在視網膜上浮現——

    力量1.1,靈巧2.0,體質1.0,智力1.1,意志1.3,感知1.0。

    絕對力量3.5,要素(未開化)——

    布蘭多,人類男性,等級1(力量體系︰物理、近戰;天賦︰不屈)

    XP︰4(平民1級︰—,民兵2級,6/10)

    生命(虛弱、瀕死)︰10%(包紮狀態,每天恢復1點生命)

    就職(空閒技能經驗1)——

    平民【基礎知識(1級),地理知識(0級),地方知識(1級)】

    民兵【軍用劍術(1級),格鬥技巧(1級),戰術理論(0級),軍事組織(0級)】

    可以發現有變化的屬性是力量與體質,說明他的身體素質從民兵這個職業的訓練(升級)中得到了提升。

    然後絕對力量提高了2.5個能級,主要是來自於風後指環1點靈巧的提升,次要的才是身體素質的改變。

    最後在這場戰鬥中,他從四具骷髏士兵和一個屍巫身上一共只拿到了四點經驗。只有應得經驗的一半,蘇菲想了一下,最後不得不得出一個結論——組隊懲罰。

    這簡直是太荒謬了,現實世界中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不過作為一個遊戲宅他可沒有什麼專業知識來解釋這一切,畢竟比起這個來穿越本身就是一件更加荒謬額的事情了。

    不是麼?

    一開始他還想要得出這裡的組隊懲罰是怎麼計算的,不過他很快發現這是徒勞的,因為似乎根本與那個遊戲一點關係也沒有。

    「瑪莎大人啊,還好我神經比較粗……」他忍不住有些頭痛地扶了一下額頭。

    但接下來蘇菲盯著自己的民兵等級猶豫了一下,說實在話他並不是很想在這個職業上繼續投入經驗,民兵的廢柴實在不需要用語言去描述,以至於它一直被稱為NPC專用職業。

    在上一世,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有在這個職業上浪費經驗的一天。

    而且還選擇了不屈這個天賦!

    瑪莎在上,適合戰士的天賦太多了,而不屈恰好是最為不妙的那一個。這個技能是可以讓他在受到致命的物理打擊時得以倖免,但他只有五分鐘去交代後事,除非在那之前得到足夠強大的治療。

    可到現在為止他還沒見過比繃帶更強效的回覆生命的物品,要知道在遊戲裡這些玩意兒可是遍地都是。

    不過蘇菲並不是多麼後悔,好歹這個技能救了他一命不是麼。

    但現在的情況也是一樣,現實是他一時還找不到就職其他職業的方法。而且他又急需要力量,那麼剩下的唯一辦法就是在民兵這個職業上一條路走到黑——

    蘇菲一時之間不由得感到有些抑鬱。

    難道要從一個資深戰士變成一個資深民兵?喂,戰士不是已經夠炮灰了嗎!

4023 發表於 2012-1-12 05:17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十幕 戰地急救

蘇菲盯著自己的屬性發了一會兒呆,但最終還是沒有作下決定。還是走一步算一步罷,反正還沒到那個時候不是麼。

    不過他因為提升了一次民兵等級有十點技能經驗卻是必須立刻用了,畢竟在險惡的環境下,多餘的實力有一點是一點。當然看起來用來學習劍術是一個不錯的打算,或者是格鬥技能,若是一般人在這裡一定會這麼選擇。可蘇菲猶豫了一下,卻想到了另外的東西。

    於是他一邊讓這些數據從自己的視網膜上淡化下去,抬起頭看著其他人。他發現這些年輕的民兵們還沉浸在之前的亢奮之中,微微一怔,臉上隨即露出嚴肅的神色來。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他示意讓羅曼把自己扶起來一些,然後提高問道︰「我說,你們以為安全了麼?」

    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一窒,四周頓時變得落針可聞。

    蘇菲餘威尚在,這些年輕的民兵們還沒有忘記之前是誰指引他們走向勝利的。說起來,這個年輕人不久前的危言聳聽現在不正在化為現實麼?他們這才猛然驚覺,現在似乎的確不是慶祝的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尚還手舞足蹈,是有點殊為古怪的感覺。

    於是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將目光投向他。蘇菲是很虛弱,但他身上卻有一種可以帶領他們走向勝利的氣質。

    所有人都這麼認為——

    甚至連芙雷婭也輕輕嘆了一口氣,這本來應該是她的職責,可她竟和自己的隊員一樣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一時忘了自己隊長應該負起的責任。

    想到這裡,這個留著長馬尾的少女忍不住露出自責的神色。

    「包紮一下傷口,打掃戰場,想想你們在訓練時學到的,不需要我來提醒罷?」蘇菲也嘆了口氣,這些愣頭青真是比新手還新手,好在他們的身體素質比一般NPC 優秀多了。當然,那也僅僅是和NPC相比而已,和玩家一比就什麼都不是了。英雄模板就是英雄模板,想一想那個初始屬性和成長——算了,還是不想為妙。

    蘇菲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而在他的提醒下,布契年輕的民兵們紛紛行動起來,的確受傷的人需要止血、清洗,而那些骨頭架子的劍和甲冑也是可以回收的,尤其是鏈甲可比他們的皮甲防護性要優秀多了。

    另一些人在蘇菲的指點下熄滅了篝火,這件事讓他有些哭笑不得——在敵人後方點燃篝火,真不知道這些傢伙是怎麼想的。

    芙雷婭在一邊本來想看有什麼自己能不能搭上手的,畢竟蘇菲對他們並不熟悉不是麼?可這個留著長長馬尾的少女很快發現,根本用不著,無論從那一方面看那個叫做布蘭多的年輕人都比她考慮得周全太多。

    她忍不住撥弄了一下自己修長的馬尾,心中有些疑惑︰同樣是民兵,布拉格斯與布契能差那麼多?

    芙雷婭以前一直不認為城裡人能比他們強到那裡去,可現在在蘇菲面前,她也忍不住有些氣餒起來。

    怎麼能這樣。

    相比起來羅曼小姐就沒那麼多顧慮,她早就興高采烈地和其他人一起去整理戰利品去了。看起來這位未來的商人少女就對這個感興趣。

    蘇菲卻留意到那個叫做小菲尼斯的毛頭小鬼一個人跑到了昏迷的喬森身邊去,他抬起頭來,對所有人問道︰

    「喬森怎麼辦?」

    這個問題讓所有人都是一怔。

    一時間,一種異樣的沉默在人與人之間蔓延。

    的確,他們都是一個村子裡互相認識的年輕人,互相熟悉,說得上是好朋友。喬森是他們當中最膽小的一個,可他們沒料到他竟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雖然是被逼無奈,但這種形同於背叛的行為還是讓他們感到了傷害。那就像是一個單純的世界裂開了一條縫隙,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就是如此產生的。

    縱使是芙雷婭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種人與人之間關係的缺失,她是想保護每一個同伴,可是喬森不但傷害了其他人,也深深傷害了他自己。

    這個馬尾少女縱使是有心開口,可也沒有把握說服其他人。

    一旦開口,恐怕朋友之間融洽的關係就不復存在了。

    每一個人都懷著同樣的想法,他們畢竟只是單純的年輕人,軟弱與剛直同時存在著。他們猶豫著,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了在場的唯一一個外人。

    蘇菲。

    我們的主人公忍不住一嘆。

    「芙雷婭小姐?」於是他向芙雷婭問道。

    「我,我不知道……」

    「那就給他包紮吧,都不知道能不能止血,說不定他在日出之前就要死了。」蘇菲嘆了一口氣。他很奇怪為什麼自己可以如此平靜,他不也是一樣第一次見到死人麼?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這是蘇菲下的命令,他們只需要去執行就行了。

    這是一種逃避,可人有時候是要依靠逃避的。

    而在一邊,蘇菲卻向芙雷婭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一下。馬尾少女微微一怔,奇怪地看著他。

    「你會急救對嗎,芙雷婭小姐?」蘇菲問。

    「叫我芙雷婭就可以了,」芙雷婭點點頭︰「學過一點,我跟馬登隊長學的。」

    「馬登隊長?我去,原來那老傢伙還教急救的!」蘇菲差點嗆了一下。

    在遊戲中在戈蘭—埃爾森地區第一個訓練急救的NPC是裡登堡的博格醫生,那傢伙會給一個任務讓你去收集50捆亞麻,簡直是天怒人怨;以至於有很多人直接跳過去布拉格斯,在那裡只需要向炎之聖殿交付十個銀幣就行了。

    雖然50捆亞麻的市價與十個銀幣也相差不大,可從流程上來說麻煩多了。

    這可是一個還未被人發現的秘密!蘇菲心中一陣激動,不過還沒等他高興一刻,忽然又想起自己已經回不去了不是麼,還想什麼呢?

    他馬上失望下去,不禁些興致闌珊起來︰「能和我說一下嗎?」

    芙雷婭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咬了咬牙。她看了後者一眼,可惡,這傢伙不是說她手藝次麼!不過好在少女不是一個記仇的人,她想了一下,還是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手法和要點。」

    馬尾少女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來到他身邊檢查了一下那個嚇得暈過去那個女孩。之前羅曼一臉小興奮地跑去整理戰利品,就把她留在這兒了。

    不過還好,只是受了刺激而已。

    她回過頭看著臉色不太好的年輕人,猶豫了一下︰「我看看,你的傷。」

    「不必了,我自己的傷自己清楚。」

    「你。」

    「好了,你學了什麼?」蘇菲繞開這個話題。

    「主要是包紮和止血的手法,還有清洗傷口。」

    蘇菲心中一動,就像是一個心靈感應一樣,不是聲音、也不是文字,但他卻分明感到了一個訊息︰

    「芙雷婭向你教授『戰地急救』,需要消耗8點經驗以提升到0級,請問是否學習?」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就是這個!果然還和在遊戲中一模一樣,他當然要學習,沒料到竟然是戰地急救,這可真是一個意外之喜!

    戰地急救主要強化在止血與防止傷口感染上,忽略環境值與成功率都提高相當多,正是蘇菲所急需要的。他記得在遊戲中只有炎之聖殿的隨軍神官才會戰地急救,而神學派系出身的玩家最容易學到這一技能——至於其他玩家,請刷聲望。

    不過馬登居然會這個,真是大發現。他一邊想,一邊在心中同意了這條請求。但馬上另一個訊息又回應過來︰

    「沒有發現戰地急救的匹配職業,請問要將它規劃到那一職業之下?」

    這並不重要,不過蘇菲還是順手將它放在了民兵這個職業下面。雖然戰地急救對於民兵與平民來說都是非本職技能,意味著升級需要雙倍的經驗——可民兵作為一個職業可以升級,但平民作為基礎身份則不能。

    要知道技能的等級是不能超過職業本身的。

    芙雷婭在一邊細心地講述包紮手法的要點,不過這個一身英氣的少女很快發現躺在地上的年輕人一直在呆呆地看著自己,似乎對自己的話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怔了一下,馬上感到一股怒意從心底升起。

    這傢伙,不是找個藉口好佔自己的便宜吧!

    少女捏了捏拳頭,氣得長長的馬尾都顫抖起來。這個混蛋,怎麼能這樣,你怎麼對得起羅曼,那個丫頭明明一門心思都倒向你了!

    芙雷婭極力克制住自己伸出手掌在蘇菲面前晃了晃,沒有反應。

    若不是念在對方還是傷員,她幾乎要這麼一腳踹過去了;不過正是這個時候,蘇菲眼神一動,眼裡又恢復了清明。

    他整理好技能,心中才剛有點小小的滿足——有了急救,至少接下來的戰鬥中就有了續航力的保證。

    隊伍的回覆能力是一支隊伍能否生存的重要標準,遊戲中經驗老道的玩家不會忽略這一點,蘇菲自然也不例外。這就是為什麼他放棄了劍術與格鬥,選擇急救的原因。

    不過他抬起頭,卻看到芙雷婭正一臉不滿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他不由得一愣。

    「你有在聽嗎?」少女咬牙問道。

    「當然,我已經學會了。」蘇菲理所當然地答道。

    「你——」芙雷婭一口氣差點沒回過去。「我都沒講完,你就會了?」她用一種嚴重不信任地目光打量著對方。

    「當然。」

    芙雷婭一窒,剛要開口反駁,卻聽到那邊有人喊道︰「大姐頭,我們止不住喬森他的血,你快來看看——」

    馬尾少女下意識地回過頭,卻看到蘇菲在身後說道︰「正好,要不讓我試一下?」

    「你?」

    芙雷婭臉上露出嚴重的懷疑的神色來。

    「扶我過去。」

    「你,你不要逞能。」

    「那我讓羅曼小姐來扶一下?」

    「做夢,我不會再讓她靠近你了,無恥之徒!」芙雷婭回絕得咬牙切齒,但還是走過去把蘇菲扶起來。

    「什麼無恥?」蘇菲一愣,怎麼自己忽然就多了個頭餃了。

    「你自己知道。」

    「誒?」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十一幕 兩方的意志

臨時佔用的大廳內光線一明一暗,燭火被刻意的減少了,昏暗的光線在木料的紋理上拖下一道道深深的刻痕。

    偏僻的角落靜悄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森然的氣息。

    在座的諸位對於明亮的火光並不是太適應,可只要上首那位臉色蒼白、帶著一隻眼罩的中年男人沒有開口,剩下的每一個人皆不敢隨意造次。

    蘇菲在這裡的話或許能認出這個人來,因為他的面貌與十多年後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這是『黑勛爵』因斯塔龍的副手,吸血鬼男爵,『獨眼』塔古斯。他是曼萊茵家族的人,第十四代吸血鬼,也是年輕一輩。不過比起在瑪達拉軍中的資歷,他卻遠比毛頭小子一樣的因斯塔龍更深厚。

    不過沒有關係,這只是它們之間合作的開始而已——

    塔古斯看著骷髏士兵一疊疊地將文書庫的資料搬出來,停了一會,他回過頭,對身邊的屍巫問道︰「說吧,羅斯科把你留下來是為了匯報什麼?」

    「尊敬的塔古斯將軍,我的主人在那座莊園裡發現了一個斥候。」屍巫低著頭,用枯澀的聲音答道。

    「所以呢?」他看了它一眼,目光收回落在攤開的戰術地圖上。

    「他逃了。」

    周圍傳來幾聲不屑的嗤笑。

    這位吸血鬼將軍抬起頭,細微的聲音立刻平息下去。他停了一下,這才說道︰「我知道了,羅斯科干的很好。但我希望更好一些,讓他不要在這些旁枝末節上分心——我要看到他在中午之前趕到貝勒多森林。」

    屍巫畢恭畢敬地點點頭,退了出去。

    但它才剛離開,會議室裡就傳出不和諧的聲音。這一次發言的是一個高大的骷髏,它全身籠罩著一件陳舊的黃銅甲冑,眼眶裡暗黃色的火焰閃爍著流露出一種憤憤然︰

    「塔古斯大人,說不定人類已經發現了我們的企圖,那個斥候——」

    它張了張口,但漏風的頜骨裡忽然發不出聲音了。因為它看到塔古斯正用僅剩的一隻眼楮盯著他,這種目光讓它下意識地閉嘴。

    周圍傳來一陣低笑,裡面所蘊含的譏諷讓它眼中的火苗懊惱地閃了閃。

    「卡拜斯。」

    「在!」高大的骷髏立刻挺胸答道。

    「你去拿下這個地方。」塔古斯指著地圖上一處村莊。

    「日出之前,」他又指了一下屋頂︰「我要看到結果——」

    「是,塔古斯大人。」

    「韋薩、埃伯頓。」

    「在!」異口同聲的回答,

    「你們去攻擊韋賓,並封鎖匕首河灘。」

    「是,塔古斯大人。」

    「鴉嘴。」

    「在!」

    「給你兩個小隊,搜索並肅清這一地區。」

    「是!」

    塔古斯抬起頭,冷冷地掃過所有人︰「你們都是黑暗中的貴族,我們要看到你們優雅並迅速地執行我的每一個命令,一絲不苟。裡登堡,這是我們的下一個目標。」

    他帶頭站起來,將蒼白的手放在左肩處,念道︰「瑪達拉必勝——」

    諸位亡靈都長身而立,沉聲回應︰「瑪達拉必勝——」

    塔古斯低下頭,目光再一次落回地圖。他首先看到布契南方的紅松森林,然後上移到青村,貝勒多森林,再是裡登堡——繼續向上,尖石河谷。

    人類斥候?他冷冷一笑。

    ……

    而在同一時刻,當圓月映在松林之巔。

    於松的群山中沒有狼嚎,但黑松林中起了風,陰冷的風像是輕煙一樣穿過樹木的枝椏,冷颼颼的,讓人忍不住感到背心一絲絲發涼。布契的年輕人還從來沒在外面過過夜,森林裡霧氣瀰漫的黑暗總叫他們有一些疑神疑鬼,好像每一道陰影下都是一頭可怕的怪物。

    但一個聲音讓他們心中安穩下來——

    「壓住這個位置。」

    「對,是這樣。」

    「水——」

    「給我繃帶。」

    「壓好。」

    終於完成了,蘇菲抹了一把汗,長長地出了口氣。

    他看到一個淡綠色的+2從那個年輕人的身體上浮出,這才放下心來。

    急救技能達到初級(0級)之後,包紮回覆效果也自然而然地提升了。這本和遊戲之中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每一個與蘇菲記憶中印證的地方都讓他安心許多。

    如何清洗傷口,防止感染,止血,包紮以及有什麼要注意的細節,技巧,他一點點指導馬克米和尼貝托完成這一切。當然,他自己是沒有體力去操作的,他自身虛弱僅僅也只比昏迷中的喬森好一點兒而已。

    而等到在他的提示下尼貝托完成了最後一個步驟,蘇菲抬起頭,才發現每一個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專業。

    他們心中只有這一個評語。

    甚至小菲尼斯還回過頭,一本正經地對後面的芙雷婭說道︰「大姐頭,好像比起來你的手法是挺次的——」

    至於芙雷婭站在人群邊上,面色如水。

    果然,果然之前是找藉口接近自己的,無恥之徒!她心中忍不住下了結論,她又有些擔憂地去看了看羅曼,卻看到後者正一臉小得意地清點著地上的戰利品。

    這死丫頭。

    但天可憐見,只有蘇菲自己才知道,他的這些知識全來自於『戰地急救』這門技能,只有當他回想列表中這個技能時,這些學問才一一呈現在他的記憶中。而在年輕人記憶中,初級戰地急救知識大多來自於《格爾遜的聖十字》這本書的前三節,主要講述包紮的技巧。蘇菲恰好認識遊戲中的格爾遜,現任布拉格斯的大神官。

    這本書中的內容他猶若親見,彷彿經過上百次研讀一樣。那種得心應手的感覺,就像是開外掛學習救護技術一樣。

    可惜,大凡開外掛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而另一方面。

    蘇菲很快瞭解到,事實上佈契的民兵第三分隊一共有十個成員,包括芙雷婭在內,依次是馬克米,埃森,艾克與小菲尼斯與他比較熟識。

    然後是不太愛開口的尼貝托與弗拉德,這兩兄弟家庭是從博拉地區遷徙而至的山民,秉承了當地人沉默寡言的性格,愛幹事多過說話。

    之後是喬森,不過後者昏迷不醒,並且醒過來的幾率不大。

    再就是愛做夢的商人小姐,以及那個和她在一起的女孩子。蘇菲後來才知道那是鎮上面包師的女兒,不過她的表現有些內向羞澀,可不像另外兩位女士那麼大方。

    這個女孩叫貝莎,性子溫軟,不過至少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這就是所有蘇菲需要打交道的人,看起來好像都是很優秀的年輕人,但蘇菲知道,這就是一幫新人中的新人,根本不明白他們接下來要面對什麼。

    因此他想了一下,才開口問道︰「你們有什麼打算麼?」

    下一刻個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換來的一片沉默。

    「我們去裡登堡。」等了一會,埃森提議道。

    「說得對,馬登隊長他們也一定會去那裡。」艾克附和道。

    不出所料,不過蘇菲搖了搖頭。

    他抬起頭看著這些年輕人,從他們臉上看到的是沉默不安與對於明天的徬徨無措。縱使是芙雷婭看起來稍微好一些,但緊握劍柄的指關節泛白的手卻出賣了她的真實心情。

    只有羅曼理所當然地回答道︰「我和布蘭多一起。」

    這回答叫蘇菲又好氣又好笑。不過這位商人小姐的直白讓人產生好感,年輕人停了一下,說道︰「好吧,有一點我同意你們——當前我們最重要的是離開這裡。」

    「那就是說有不同意的地方,對嗎?」芙雷婭問。

    蘇菲點點頭︰「誰有地圖嗎?」

    眾人面面相覷,誰會有那種東西?雖說他們是民兵,可在大多數情況下民兵也是聽從地方警備隊指揮的。說穿了,他們也不過是預備隊而已。

    而蘇菲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口,在埃魯因沒有聖殿的授權私自攜帶地圖可是會被當作奸細處理的。他總是把自己帶入旅人的身份,忘了現在他已經是這個世界的一員。

    而這裡,再也沒有什麼玩家。

    「警備隊好像有吧……」馬克米在人群後面結結巴巴地答道。

    蘇菲搖搖頭,心說你這不是廢話麼。他嘆了口氣回頭對一旁的商人小姐說道︰「羅曼,給我一把劍。」

    「好,布蘭多。」

    蘇菲接過劍,在鬆軟的地上畫出兩條線來。

    「這是韋氏河,這是於松河。」

    他用劍尖在兩條河之間點了幾下︰「這裡是布契,這裡是青村,這裡是韋賓。」

    他只是簡單幾筆勾勒出一個大概來,卻讓年輕人們又一次開了眼界。畢竟在這個時代,可沒有幾個人有他對於這個世界這麼瞭解——

    「那不是三鎮嗎?」貝莎忍不住摀住小口。

    「太神奇了,原來我們這裡是這樣的。」艾克看蘇菲的目光都有一些崇拜了。

    「原來布契在這裡嗎?」

    「布蘭多,你怎麼知道的?」眾人七嘴八舌地問道,畢竟是年輕人,還是壓不住那份心性。

    蘇菲卻搖搖頭。

    開玩笑,三鎮新手村他都不認得了,那他還不如找塊豆腐來撞死算了。當然回答可不能這麼回答,他故意反問︰「你們沒有學過麼,戰術地圖?」

    戰術地圖?那是什麼?

    眾人一片茫然,瑪莎在上,難道布拉格斯的民兵連這個都要學?

    大夥兒一時之間不由得有點盲目崇敬起來。

    不過我們的主人公在心中暗笑,這東西連正規軍中一般下級士官也不會掌握,民兵能學到才怪了。不過他當然不會當面拆穿自己,而是在兩條河交匯的地方點了一下︰

    「這裡是裡登堡。」

    「啊,這裡是裡登堡嗎?」羅曼好奇地問。

    「怎麼了?」蘇菲分明聽到周圍傳來吭哧吭哧的憋笑聲,他忍不住抬頭問道。

    「是這樣的,布蘭多大哥。羅曼小時候羨慕裡登堡的行商得不得了,天天吵著要去當商人,有一次她跑出去號稱要到裡登堡去做大生意,結果呢——」小菲尼斯不但馬上投敵叛國,而且還賣了個關子。

    周圍的人忍不住一陣低笑起來。

    「結果呢?」蘇菲問。

    「哈哈,她半路上在森林裡迷路了,後來還是西爾大叔去把她找回來的。」小菲尼斯大笑一聲。

    「沒、沒那回事。」羅曼眉毛都豎起來了。

    蘇菲看了未來的商人小姐一眼,忍不住想到,看來是教訓沒吸取夠啊。

    「好吧,我們回到正題上。你們為什麼想要去裡登堡?」他收拾了一下情緒,又繼續問道。

    「那裡有軍隊。」

    「馬登隊長他們肯定會去那裡的。」

    「我叔叔也是。」眾人又一次七嘴八舌起來,不過意思都是一個,他們各自有自己的親人,雖然一時走散了,但說不定他們會去裡登堡,那麼為什麼不去裡登堡呢?

    這個回答讓蘇菲有些沒法反駁,這也是很正常的,誰又會丟下自己的親人呢?可他也知道,那些從布契逃出去的人,十有八九都會被瑪達拉的大軍所追上。而現在去裡登堡,也只能是自投羅網而已。

    蘇菲非常清楚這個時候他們必須和『死神』卡拜斯部平行前進,然後錯開它一步進入貝勒多森林,再搶在埃伯頓與韋薩合圍之前涉過匕首河灘。從那裡,他們將進入獵鹿森林,擦著因斯塔龍的主力抵達安澤克並將因斯塔龍側翼古斯塔部的進軍計劃告知當地的守備隊。

    只有這樣,才能使他們這些人保存下來,埃魯因也不至於敗得像歷史上那麼慘。

    但他要怎麼開口呢?

    算了,還是老規矩,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揉了揉自己有些發沉的額頭,改口道︰「也好,我們可以先向裡登堡方向前進,看情況決定下一步幹什麼。」

    然後他抬起頭,正好對上芙雷婭擔憂的神色,那個少女明顯不太相信他的說辭。

    「布蘭多先生?」

    「沒什麼,只是一個判斷而已。說不定情況會有變化。」他對少女笑了一下。但說是這麼說,他心中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現實很殘酷,由不得力量還很薄弱的他去選擇。當然,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想辦法去嘗試一次。

    宅男,就是這麼天真啊。

    他忍不住自嘲——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十二幕 湖光

一夜的時光對於雙方來說都是在緊迫中度過。

    塔古斯在等待進攻計劃一點點展開,而布蘭多則憂心自己無法把握時間;瑪達拉的大軍與布契的十一個年輕人同時在寂靜無聲的黑暗中並行,命運彼此疏離而又緊密。

    但太陽日復一日終究要升起。第一縷光好像才剛剛掠過髮梢,然而上午就一晃而過,半個白天相安無事、甚至沒有遇到這一地區最常見的棕熊。

    不過在入夏之後,野外的棕熊也變成了溫和的動物。

    時間是正午。

    聽到前面傳來『嘩啦』一聲撥開樹叢的聲音,布蘭多忍不住眯了眯眼楮。陽光從新綠色的葉簇射下來,在間隙之間展示出一片漂亮的碎金色。他順著聲音從簡易的擔架上抬起頭,像是一面鏡面一樣,一片閃亮的反光映入他眼底。

    是湖。

    如同鑲嵌在崇山與森林之下的一枚碧綠的寶石,波紋上打磨出一池粼光。

    「你們看,是湖啊——!」小菲尼斯驚喜地叫了起來。

    芙雷婭馬上賞了他一個暴栗,打得少年哎喲一聲。

    這可不是在旅行的好時節,現下他們每一個人都最好謹慎一些,因為誰也說不好附近會不會遇到瑪達拉的軍隊。雖然一夜平安,但布蘭多說過這是因為這一帶沒有戰略價值的緣故。

    至於戰略價值是什麼,少女不知道。

    那個來自布拉格斯的年輕人似乎總是懂得比每個人多一些,她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只有承認。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城裡的青年都這麼優秀呢?

    在潛移默化之下,芙雷婭的認知完成了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的轉變。她忍不住有些嫉妒起來,如果她也是出身布拉格斯的民兵訓練營,想必一定比那個無恥的傢伙學得更好。

    真是不公平。

    不過只有老天才知道,壓根就沒有這樣一個所謂的『布拉格斯民兵訓練營』存在。蘇菲,不,應當是布蘭多。他的民兵訓練是在德拉格完成的。當然他是絕不會在這個時候拆穿這個把戲,他需要維持一些威信好叫這些年輕人信服——一支沒有領頭者的隊伍是無法走出困境的。

    芙雷婭未來或許可以勝任這個位置,但不是現在。

    想到這裡,布蘭多不由得看了對方一眼。那個留著長馬尾的少女正在考量四下的環境,她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握劍的手放鬆了一些,出了一口氣。

    「原地休息一下。」芙雷婭確認沒有危險之後,才下達了命令。

    眾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要死了!」

    「我打賭,等到了裡登堡我一定什麼都不管,倒頭就睡。」

    「到得了再說吧。」

    「埃森,閉上你的烏鴉嘴——!」樹林邊上立刻響起了年輕人的之間的交談聲,雖然刻意保持了聲音大小,可字句之間還是充滿了一種一吐為快的味道。

    每個人都太疲憊了。

    一夜的時間不是太長,但對於緊繃的神經來說不諦於一種折磨。常人很難想像生死關頭產生的壓力——一行人借由黯淡的星光在山林中穿行,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剩下蟲子振動翅膀發出的交錯在一起的夜曲,以及遠遠的夜梟的鳴叫穿透森林。

    黑暗中,的聲音好像穿過一片又一片灌木,不約而同的沉默環繞在大夥兒身邊,像是一隻無聲無息的幽靈攫住每一個人的心靈,陰冷的氣息忍不住讓人神經繃緊。

    茂密的枝葉後面永遠是一個未知,你聽說過床頭故事中描述的山怪麼?

    日出時分,寒露才慢慢散盡,年輕人們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面色蒼白,濕漉漉的頭髮貼在額頭上。縱使布蘭多也不例外,以前他都睡在自己安穩的床上,遠離一切紛爭——而不是躺在擔架上,聽著周圍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聲音。

    尤其是在一片未知的黑暗中,不時有齊腰的草葉劃過你的臉,你不知道是什麼蟲子在你脖子上爬來爬去、毛骨悚然。

    瑪莎在上,一想到接下來恐怕還要過一週多這樣的日子,他就有點抓狂,他現在無比懷念起過去的生活,那怕是窩囊一些,但也要回到安定的生活中去。

    宅男在立志時總是信誓旦旦,但熱情來得快也去得快。不過一看到芙雷婭臉上的疲憊與擔憂的神色,我們主人公的心才又安定下來。

    因為被信任著——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必須要丟棄蘇菲這個身份,嘗試著接受一段新的人生。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這才明白過來——死去的原來不是布蘭多,而是蘇菲。

    並非是他接受了這個世界,而是這個世界容納了他。

    布蘭多的擔架被放在湖邊,不遠處就能看到五色斑斕的鵝卵石。他先檢查了一下一邊喬森的狀態,後者奇蹟般的活了下來,但身體狀況並不容樂觀。

    「他怎麼樣了?」一邊的馬克米忍不住問道。

    「不好說。」蘇菲,不,現在應當叫做布蘭多。他搖了搖頭。

    馬克米沉默下來,盯著遠處湖面發呆。這個湖叫做澈湖,他們走到這兒就說明他們離青村已經足夠近了,不過在場的所有人中大約只有布蘭多把握得準方向。年輕人向一個方向望去,在那個方向上森林間隙的天空上有幾條淡淡的灰色的煙痕。

    看起來卡拜斯已經攻擊過那個村子了,它的命運和布契相差不離。瑪達拉大軍的進攻速度很快,一如他在遊戲之中的記憶。

    其實布蘭多還記得這個湖,他抬起頭,遠遠地看著一片湛青水色之上遠方的湖的另一岸。那個方向上樹木蔥蔥鬱郁,黑沉沉的遠山之下,可再也看不到過去那一個個熟悉的影子。

    他記得自己有很長一段時間就是在這一帶練級的,棕熊與狐狸。想起在遊戲中賣皮革賺錢的日子,布蘭多忍不住笑了笑。

    他收回放在喬森額頭上的手,對馬克米說道︰「幫我一個忙。」

    「幹什麼?」

    「幫我把繃帶拆下來。」

    布蘭多要更換繃帶,不過在這之前他還要讓羅曼把那卷他從自己家裡拿出來的香腸分下去,美其名曰讓每個人都品嚐品嚐戈蘭—埃爾森地區的風味黑腸。

    說起來讓他哭笑不得,這些年輕人竟然沒有一個在逃出布契之前想到要準備一些食物。甚至連看起來那麼沉穩的芙雷婭,也一樣沒有想過這一點。

    所以他們的儲備食物只剩下這麼一卷香腸而已。

    「不如說說你們離開布契當日看到了些什麼,瞭解更多敵人才……嘶,馬克米,你輕點。」他眉頭一動,痛得直抽氣。

    芙雷婭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嘆了口氣︰「我來吧,你讓開,馬克米。」

    年輕人一愣,留著長長馬尾的少女已經走到他跟前。

    「食物這麼全分下去了,沒問題嗎?」她埋下頭,一邊仔細為布蘭多拆繃帶。但猶豫了一下,又小聲開口問道。

    「什麼問題?」

    這傢伙,明明知道我在說什麼!

    芙雷婭忍不住咬牙切齒,可讓布蘭多感到好笑的是,縱使是這樣這個好心的姑娘也不敢在手上做一點小動作。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們去不了裡登堡了,對嗎?」芙雷婭的聲音放得更低了一些,幾乎微不可聞。

    布蘭多不由得多看了這個少女一眼,當然他總覺得那一束淺棕色的長馬尾非常符合對方的氣質。他想了一下,開口問道︰「你嬸嬸和叔叔應該在隊伍中,對嗎?」

    芙雷婭低著頭,拆繃帶的手停了一下。

    「對不起,」布蘭多嘆了一口氣︰「如果有機會,我會儘可能嘗試一下。但我不能保證什麼,這麼大的責任我承擔不起。」

    「謝謝。」

    微不可查的回答。

    「芙雷婭大姐頭,布蘭多大哥,你們在嘀嘀咕咕說什麼啊?」小菲尼斯及不合時宜的聲音這時響了起來,他靠坐在一株山毛櫸下面,好奇地打量著兩人。若說芙雷婭大姐頭是他一直所崇拜的人,那麼布蘭多就是這個少年新的偶像。

    他的話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夥兒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轉了過來。

    芙雷婭臉猛地一紅,這才意識到自己與那傢伙的距離太近了,趕忙退開一步解釋道︰「沒、沒什麼,只、只是在討論……」可惜這個單純的少女壓根不明白自己不辯解還好,可這一退一解釋在眾人眼裡就成了欲蓋彌彰。

    尤其是她那紅得發燙的臉蛋,隊長什麼時候這麼害羞過了?

    羅曼揉揉睡眼惺忪的眼楮從地上坐起來,她像是才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一樣。雖然芙雷婭生怕她誤會,一個勁地給她使眼色,可沒想到我們的商人大小姐竟像是思維搭錯線一樣滿不在乎地一個微笑︰「沒關係的喔,芙雷婭。」

    「羅曼,你——」馬尾少女一句話好歹沒說出來,反倒把自己憋了個滿臉通紅。

    她瞪著羅曼,幾乎想要上去把這死丫頭掐死。

    布蘭多卻注意到人群裡有一道擔憂的目光投向這邊,是那個叫尼貝托的年輕人的。他微微一怔,莫非他對芙雷婭有意思?不過缺乏勇氣可不行,他忍不住搖了搖頭。

    「好了,」他插口道︰「我是在和你們的隊長討論關於食物分配的問題。」

    布蘭多一開口,就像是有一種自然而然地威信一樣,讓所有人都停下來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轉向他。

    不過羅曼大小姐你那亮晶晶的目光是什麼意思,他心說你在看一堆財寶嗎?年輕人搖搖頭,繼續說道︰「這點食物,縱使是節省一些也不夠我們吃的。再說我們還需要維持體力來應付可能遇到的敵人。」

    「可——」芙雷婭剛說了半個字,就看到布蘭多對她搖了搖頭。

    「青村已經不遠了,我們為什麼不去那裡找吃的。亡靈可不需要吃住,再說那些東西本來就是我們人類的,我們自然有權力將它們奪回來。」他答道。

    「青村?那裡沒有遭到瑪達拉的攻擊嗎?」艾克坐在地上問道。他腿上的傷是布蘭多包紮的,到今天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繃帶提供的治癒效果是一個潛在恢復值,指你在它下一次生效(更換)期間緩慢產生的效果。在遊戲中是六分鐘生效一次,而在這個世界中恢復週期延長到了一天。因此傷口會在為期一天的時間中緩慢癒合,直到下一次更換繃帶為止。

    「當然有敵人,不過我們以小股方式行動,不一定會與敵人正面衝突。」布蘭多答道,對逃亡路線上的一安排他早有設想,此刻胸有成竹。

    「小股方式,是不是說潛入?」小菲尼斯一下就來了興趣。

    「嗯,我挑幾個人和我一起。」布蘭多點點頭,他的目光巡視過每一個人︰「艾克和弗拉德有傷在身,馬克米和尼貝托你們留下照顧他們,羅曼你留下照顧貝莎,至於其他人,埃森和芙雷婭,你們兩個和我去一趟。」

    「不行!」

    「不行!」芙雷婭和小菲尼斯一起反對。

    「我和埃森可以去,布蘭多你必須留下來。」馬尾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傢伙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傷有多重啊。

    「我也要去。」毛頭小鬼第一個跳了起來。

    布蘭多看著他們兩個,嘆了口氣︰「好吧,你們的問題我一個個解答。」他一邊說,一邊把繃帶咬在口中,然後繞過身體綁了幾圈,收緊。

    一個淡綠色的+2從他身上浮現出來。

    他吸了一口氣,感到體力逐漸回到了身體裡。雖然還是很虛弱,尤其是腐蝕毒還在從骨子裡侵蝕著他的生機,不過至少已經勉強可以一個人行動了。

    他抬起頭,問道︰「芙雷婭大小姐,你讓我留下的理由是什麼?傷病?」

    「你知道就好。」馬尾少女別過頭。

    布蘭多微微一笑,那可不一定。

4023 發表於 2012-1-18 14:35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十三幕 布蘭多的起點

不去青村?

    那不可能,布蘭多知道一些東西,那會對他之後的計劃有很大的影響。因此無論是為了儲備食物還是驗證那個設想,他都必須得去一趟那個可能已經被瑪達拉佔領的村莊。

    因此他想了一下,好整以暇地反問道︰「我不去,你們知道該怎麼開始?潛入與搜索可不是想當然的事情,需要周詳的計劃和事前的偵查。」

    潛入和搜索過去在遊戲中是那些在陰影中投入了大量訓練的人的強項,比如說夜鶯與獵手這一類職業。作為一個戰士,布蘭多對他們的瞭解並不多,可畢竟也隨這些人一起組過隊、出過任務,單憑這樣的記憶他也能比這些民兵強多了。

    芙雷婭搖搖頭。她不是不明白,可布蘭多的傷實在太重了︰「你可以告訴我們應當怎麼做,剩下的請交給我們好了——」

    對於芙雷婭的回絕,布蘭多並不驚訝。他知道這個時候必須選擇自己所擅長的說服方式。比如說一個資深戰士的智慧︰「羅曼。」

    「在!」

    「給我你的劍。」他向一邊攤開手。

    「諾,布蘭多。」羅曼雙手捧劍,信心十足地遞給他。

    「謝謝。」

    布蘭多接過劍,吸了一口氣盡力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他處於40%生命以下的虛弱狀態,腐屍毒讓他不能靈活地運用另外20%的力量。也就是說,他可以動用的力量頂多只有0.6個能級。

    大約等於一個十四歲的少年。

    「時間不多,為了證明我有能力參與這個探險,我們不妨用一種古老而傳統的方法來決定。」他拔出劍︰「戰士之間的交談方式。」

    我們的主人公環視四周,發現每個人都是一副疑似聽錯了的表情。瑪莎在上,在布契這一期民兵中芙雷婭可是當之無愧的劍術第一,縱使是埃森也是她的手下敗將。

    這位老兄,你真的清楚你現在的狀態有多糟糕麼?他們心中不約而同地提出這樣一個疑問。

    「布蘭多,你不要開玩笑。」芙雷婭有些生氣地說。她對自己的劍術相當自信,若說布蘭多在這個狀態下戰勝她——他以為自己是經歷過十一月戰爭的老兵嗎?

    布蘭多一言不發,只用長劍比了一個『請』的姿勢。

    馬尾少女氣得差點眼前一黑。她以為不知死活也應當有一個限度,不過看來事實並不如她所想。她咬碎了一口銀牙,打定主意用現實給布蘭多一個教訓。

    芙雷婭直起劍,想也不想就是一記豎斬。她的基本功非常出色,劍很穩,帶起一道薄薄的刃風。

    布蘭多反劍格擋,劍上回應來的巨大力道幾乎要使他的手腕脫臼。不過他馬上平過劍刃,貼著芙雷婭的刃鋒一劍削了下去;年輕人的力道不大,可卻讓芙雷婭嚇了一跳——因為她還沒進入攻擊範圍,對方的劍就快要夠著她的護手了。

    雖然不甘心,可馬尾的女隊長也只有無功而返。

    事實上她吃虧並不冤枉,布蘭多這一招在戰士的劍術中非常出名,它出自克魯茲的戰陣劍術,在遊戲中叫做卡托反切。這是高級格鬥劍術,雖然現在布蘭多也只能依託這具身體原本的劍術底子依樣畫葫蘆施展出來而已,不過用來對付芙雷婭這種半調子劍手已經完全足夠了。

    布蘭多記得當年這一招自己也是千里輾轉最後從一個僱傭兵身上學來的,代價是兩桶瑪達拉的骨酒。

    現在看來這兩桶骨酒還算值得。

    芙雷婭後退,為了應對布蘭多的緊隨而至的攻擊她雙手握劍咬牙將對方的劍往一側平壓下去,反應很快,可不夠聰明。因為布蘭多早已一步退開,等她反應過來,他手中的長劍已指向了她的胸口。

    芙雷婭咬咬牙,反手用劍柄向外一磕盪開布蘭多的劍尖,然後一劍追擊。但在布蘭多來說這一劍已經不成章法,純粹是因為不服輸才有此一舉而已,他輕輕一磕,對方就因為失去重心而跌倒在地上。

    塵土飛揚。

    「看起來,我把你說服了。」布蘭多收回劍,淡淡地答道。

    芙雷婭抬起頭,面上一片不可置信。

    不僅僅是她而已,在場的布契民兵小隊九人,除了羅曼依舊理所當然以外沒有一個人不是露出呆滯的目光。那還是民兵的劍術麼?比起那些正規軍團裡的老兵也不遑所讓吧?

    「怎麼會?」

    「這並不奇怪,我是布拉格斯三十三期民兵中的劍術第一。」布蘭多隨口答道︰「然後是你,小菲尼斯,讓我們來解決你的問題。」

    小菲尼斯一臉惶然,連忙搖頭︰「我、我還是不去了,你們去吧。」

    這小子。布蘭多都忍不住搖了搖頭。

    ……

    與其他人約定好歸隊的時間和匯合的地點之後,布蘭多與芙雷婭、埃森很快上路,時間緊迫,迫使他們爭分奪秒。

    而青村大約在澈湖東面,距離並不會太遠,尤其是當他們三人一路深入,透過茂密的樹冠還可以目睹向東方向的天空上幾道灰濛蒙的煙柱顏色越來越深——天邊漸漸發黑,看起來不是什麼好兆頭。

    根據布蘭多的記憶和建議,他們從村莊北邊接近了瑪達拉可能佔領的區域,而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正確的,亡靈大軍才剛剛從這裡席捲而過,只留下一片焦土。

    看著下面在餘燼中火焰升騰、濃煙滾滾的村莊,縱使芙雷婭還懷著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瑪達拉的大軍看起來的確走到了他們前面,這樣一來他們要趕上抵達裡登堡也成了一個奢望。她忍不住看了布蘭多一眼,心中想知道這個年輕人是怎麼想的。

    但布蘭多卻藏在一片灌木叢中盯著樹林外面一隊隊骷髏士兵經過並仔細數著前面一片矮樹林裡的樹,他數到第十二株,並記下那棵樹的樣子——

    青村,矮樹林裡向南第十二株山毛櫸。他記得很清楚,那下面應該埋著一枚鑰匙,在遊戲中那是一個獨立性任務,可以進入村子裡一個墓室。

    他記得那個任務應該是誰發掘出來的呢,好像是一個牧師罷?不過這並不重要了,因為他知道那是個聖堂騎士的墓,如果一切符合遊戲中的發展,裡面應該會有一些好東西。但他的目標是墓室中的那把劍——湛光之刺。

    那可是一把注入了光明之力的寶劍,他現在這個等級使用起來就相當於一個小號的亡靈屠戮者,當然對於後面這個傳說之中的神器他也僅僅就是想像一下而已。

    確認了這一點,布蘭多才回過頭,一邊指指樹林外面對身邊的兩個人說道︰「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埃森和芙雷婭都是一愣。

    「巡邏的骨頭架子的數量,兩次,四次,看起來現在村子裡有瑪達拉的兩個分隊。」我們的主人公老練地答道︰「二十二到二十四具骷髏士兵,兩個屍巫。」

    「這麼多!」埃森嚇了一跳。

    「還好,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它們控制了墓地和廣場,留下的屍巫一定會在那裡使用招魂術,它們會得到源源不斷的兵力補充,這才是我們必須要小心的地方。」布蘭多繼續說道。

    「這是在褻瀆死者!」芙雷婭憤怒地握了握拳。

    「的確,不過他們有這個權利。」他嘆了口氣,然後指著不遠處那片林子裡說道︰「看到那邊了麼,那個牧場?你們可以借助那些圍欄和灌木的陰影潛進去。那座牧場的穀倉底下應該有一個地窖,這並不難找到,也應該沒有被燒塌——你們可以躲在那裡,等到天色晚一些我們再出來行動。」

    少女下意識地點點頭,但忽然意識到不對︰「你怎麼知道?」

    「我在這裡呆過一段時間。」布蘭多順口答道,他並沒有撒謊,只是不是在這個世界而已。

    「然後呢,我們要幹什麼?」埃森問。

    「在那裡等我,等到晚上我會來找你們。那些怪物應該在專注於喚起骷髏,暫時不會來找你們的麻煩,如果真的引起了注意,你們要注意你們的呼吸和心跳——亡靈可以看到你們的生命力。」布蘭多一點一點的叮囑道。

    「等等,你不和我們在一起嗎?」芙雷婭敏銳地抓住這個細節。

    「我有自己的事情。」

    「你——」她正想開口,卻看到那個年輕人拍了拍他的劍,意思是——不要忘了你已經被我說服過了。可那怎麼能算一回事?芙雷婭張口就想要反駁,不過一邊的埃森卻拉住了她,示意她小心下面瑪達拉巡邏的骷髏士兵。

    「你相信我嗎?」布蘭多小聲問。

    芙雷婭搖搖頭,但猶豫了一下,又點點頭。

    「那就行了,就是現在,你們快去吧。放心,我會平平安安地回來的。」他認真地回答道。

    芙雷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不過最終還是不甘心地被埃森拉走了,布蘭多看著他們經過一片斑斕的樹林躲入下面的灌木叢中,然後又沿著一段圍欄經過那片長長的草甸,最終順利地潛入了牧場中。

    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布蘭多回過頭,看著下面那片矮樹林。一種緊張頓時籠罩在他心頭,這將是他第一次獨自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冒險,或許看起來和以前沒有什麼兩樣,但在這裡沒有失敗,只有死亡。

    說起來他其實更願意和芙雷婭他們一起行動,可是又要怎麼解釋那枚鑰匙呢?總不能說是他以前過來埋下去的吧,這種拙劣的謊言估計連埃森都騙不過去,更不要說心細如髮的芙雷婭。

    權衡之下,他還是決定一個人行動。

    「沒有什麼區別,老夥計。就當是砍了重練好了。」他揉了揉額頭,忍不住在心中給自己打氣到。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十四幕 吉讓德之墓

等到芙雷婭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布蘭多也靜下心來。不同於從另一個方向潛入個牧場中可以借助一片斑斕的樹林掩護,而從這兒到下面的矮樹林幾乎要頂著一整隊的骷髏士兵的視線。

    冒險是必不可少的,但不必要的風險也用不著承擔。他決定等天色晚一些在開始行動,雖然亡靈可以直視生命能量,可在夜間它們的搜索範圍也有限。

    但布蘭多也不是沒有事幹,他在觀察下面那些骨頭架子的巡邏規律。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個對方巡邏的間隙,大約在這兩支零散的小隊交錯而過之間,他可以得到一個十秒鐘的間隔時間。

    他看了看地勢——從這裡到下面的矮樹林中有二十米距離,自己空有2個能級的靈巧,可虛弱狀態下屬性並不能滿狀態調用,要在十秒內完成一個四十米的來回並挖出埋在樹下的鑰匙,這看起來是一個不可能的挑戰。

    他決定另闢蹊徑。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

    要行動了。他在心中對自己說到,他整個人融身於微暗的環境之中,其實緊張得心臟怦怦直跳。

    這可是拿命來玩遊戲啊,還有什麼遊戲的死亡懲罰比這個更刺激的了?

    他屏息地盯著下面,默數了十四聲——正好是兩對骨頭架子交錯而過需要的時間,然後他首先將手中劍往那個方向丟了下去,這是第一步。

    二十米距離,劍丟到鬆軟的落葉發出嘩一聲輕響。布蘭多心驚膽顫地等了半天,等到第巡邏隊第二次經過他才確認一切正常鬆了口氣。

    接下來就是計劃的重點。布蘭多第二次默數,等到兩隊骨頭架子第三次交錯而過,他猛吸了一口氣往外衝了出去。當時他腦中幾乎一片空白,既無法思考,也無法去顧慮什麼,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速度,加快速度。

    三秒。

    布蘭多抵達,長吐了口氣。他蹲下,刨開落葉,抓起劍就開始掘土,不過效率很慢,大出他的預料之外。他一邊挖一邊在心中默數,一,二,三。

    六秒。

    他給自己多預留了一秒時間,然後丟掉劍就開始回跑,四周的景物幾乎在風馳電掣。他一下鑽入灌木叢中停下來,感到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滯。

    骷髏士兵第四次交錯而過,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布蘭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覺得這刺激得簡直讓人有些手腳發軟,不過腎上腺素加速分泌也讓他忍不住深深地興奮起來。

    然後他縮回去繼續等待,等待第二輪。第二次出擊布蘭多鎮定了了許多,不過這一次一樣無功而返。

    第三次他只挖了兩秒,因為已經明顯感到了體力下降。然後是第四次,他終於在土層之下接觸到了那枚冷冰冰的方形異物。以前布蘭多並沒有見過這東西,不過這一刻他的心跳還是不可抑制地加劇起來。

    就是這個。

    布蘭多心中有一種篤定,有那麼一刻他不可抑制地想要把這東西挖出來,但他知道時間不夠了。他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放下劍,往回跑。

    第五次,布蘭多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他跑到那棵樹下,拿起劍開始撬那塊四方形的石板,那東西馬上鬆動了,可正是這個時候布蘭多的耳朵卻動了動——等等,聲音不對,下面那些骨頭架子巡邏的路線變化了。

    不可能!我們的主人公感到心中一片冰冷,他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給他開這一個惡意的玩笑。瑪達拉的骷髏士兵缺乏基本的智慧,它們不可能會自己調整巡邏計劃,除非是背後有屍巫的屬意——但屍巫也不會無緣無故更改自己原本的意圖。

    除非有外力入侵。

    布蘭多過去在遊戲中的經驗這一刻變得無比明晰,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牧場方向,難道是芙雷婭和埃森暴露了?但從山坡上望下去那個方向一片平靜,年輕人馬上推翻了這個想法。

    後面骷髏士兵的  的步子變得近了一些,那些怪物應該看到他了。布蘭多感到自己血液都凝固了,他要怎麼辦?下面是六具骨頭架子,其中任何一具都可以置現在的他於死地。

    用風後指環?不行,且不說聲音太大會引來麻煩,以風彈的體積能打中三具骷髏已經很不錯了,剩下的怎麼辦?

    布蘭多感到自己的頭皮越來越麻,他不斷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靜,想一想自己在遊戲中這種時候通常是怎麼做的。對了,利用優勢,玩家手頭的每一個屬性點與技能都可以用在絕境中死裡求生。

    只要運用想像力。

    他馬上想到了一個可能,但這個瘋狂的想法也嚇住了他。這可不是遊戲,布蘭多,你付得起那個代價嗎?他忍不住捫心自問,不過骷髏士兵已經越來越近了,他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他吸了一口氣,馬上橫過長劍一劍刺進自己的小腹。

    撕裂的疼痛從腹部傳來,強烈的感覺比在遊戲中時猛烈一萬倍,布蘭多呻吟一聲,差點跪倒下去。他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冒出來,但同一時刻,骷髏士兵  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

    成功了,不屈技能產生了效果,它騙過了那些沒有智慧的骨頭架子。

    布蘭多不敢怠慢,他強忍著一陣陣的暈眩感拔出劍,雖然已經刻意避開了要害,但鮮血噴濺出來還是灑了一地。年輕人都不敢去看,他幾乎是呼吸困難地用劍去撬出那塊四方形石板,然後轉身就向山坡下一路滑下去。

    他有五分鐘來自救,生死懸於一線。

    不屈技能激發的靈魂之火支撐著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向村子裡,不過布蘭多才剛剛摸索進村莊就嚇了一跳,建築的廢墟之間到處都是一片一片雪白的骨頭架子——那些嶄新的骷髏都是屍巫的傑作,受召魂影響,它們從墓地裡爬出來、或者撕開血肉爬出來。

    在漸漸變得暗下來的天色之下,這些白茫茫的骨頭架子給人帶來一種巨大的壓抑感,也幸虧布蘭多見多識廣,否則早就嚇得崩潰了。

    他靜下心來點了一下數量,僅僅是看到的就超過五十具,這可不是一個小數量,這意味著瑪達拉的侵略實力正在隨著他們前進的步伐而增長。不過唯一讓人心安的是,布蘭多知道這些單薄的骨頭架子與它們經過黑暗粹化的同類相比,戰鬥力不在一個檔次上。

    甚至比一個普通的成年男子還稍有不如。

    布蘭多一邊看一邊前進,他的目標是村子裡的小型神祠,它應當在正北方——如果他的記憶沒有混亂的話。而死亡帶來的諸多壞處裡總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街上大遊蕩的亡靈都視他為同類,縱使布蘭多一頭撞在這些沒腦袋的傢伙身上後者估計最多也就是調整一下平衡然後繼續前進。

    這是一個巨大的利好消息。

    憑藉這個優勢,他僅僅只用了三分多鐘就找到了那個卡里達斯的神祠——不過看起來瑪達拉的亡靈們對於這位遊戲中的陶藝之神並不是多麼敬重,因為它們已經弄塌了這座神祠的一面牆。

    這給布蘭多提供了很多便利,他直接沿著那牆摸了進去,裡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布蘭多記得這座神祠後來重建過,不過他在裡面摸索了一會,發現內部環境還是相差不離,他憑藉記憶很快找到了那條通向靜思室的路。

    出乎他預料的是靜思室裡竟然有一具遊蕩的骷髏,這在黑暗中這可嚇了布蘭多一大跳,還好他神經足夠堅韌。不過他很快平靜下來,努力深呼吸了一下安慰自己這不過是一個沒有任何智力的傀儡而已。

    但呼吸已經變得越來越艱難了,視覺也開始出現模糊,他差不多還有一分鐘的時間。

    布蘭多回憶了一下,那條密道的入口應該在那個講台背後,他在那裡摸索了一下,果然找到那個四方形的凹陷。那一刻他真有點瑪莎在上的味道,他幾乎是哆嗦著把那塊石板按進去,生怕老天再給他開一個惡意的玩笑。

    萬幸沒有,漆黑寂靜中首先是 一聲輕響,然後是第二聲,接著地下傳來轟隆隆的悶響,最後嘩啦一聲,他感到背後一陣微風吹拂過來。

    布蘭多回過頭,一眼就看到了那條向下的墓道——裡面有光,甬道牆壁上鑲嵌著紫色的微光水晶,這東西並不值錢——不過光線太過黯淡,因此並不被廣泛使用。

    他晃了晃腦袋,暈眩感幾乎快擊倒他了,遊戲中可沒有這一出——在琥珀之劍中不屈技能生效的五分鐘內玩家不會感到任何不適,不過時間一到,你就是神經堅韌得像是一頭牛也得立刻倒下去。

    布蘭多幾乎是依靠自己的意志還在支撐著,求生的慾望促使他咬牙前進。他一邊走,一邊回憶起這條墓道的來歷——安葬在這裡的這位聖堂騎士是一個有名的 NPC,那個人叫做吉讓德還是什麼,是出生在這裡的本地人,他參與過埃魯因的獨立戰爭、一生正直,死後人們按照他生前的要求將他葬回自己的故鄉。

    據說以前這裡是一片森林,後來上面修起了一座神祠,炎之聖殿的人修改了聖堂騎士的墓道,好讓他永眠在神國的安寧之中。而布蘭多要尋找的那柄叫做湛光之刺的寶劍,也是那位騎士生前所使用過的武器,年輕人本無意打攪死者的安寧,但想必對方也不願意那些亡靈在他的故土上任意肆虐。

    年輕人逐漸開始喘息,他吃力地扶著墓道的牆面前進了二三十米,視線盡頭逐漸變得光亮起來——這樣經久不息的柔和白光一定是某種高級微光寶石製造出來的效果,布蘭多提了提神,明白自己離目標近了。

    可還沒等他有時間鬆一口氣,天花板上忽然落下一團黑影,兩道鋼爪一下扣住他的肩膀,猛然將他向上提去。

    布蘭多感到巨大的力道侵徹他的四肢,就像是兩道鐵索加身讓他動彈不得,他馬上就反應過來這是力量上的絕對差距,這個力量至少有四個能級以上。他大駭,遊戲中的經驗立刻讓他意識到這是什麼東西——石像鬼。以前那個完成任務的傢伙可沒說過墓道里還有一頭石像鬼。

    石像鬼可是布加工匠巫師的傑作,二十三級的怪物,下級屍巫和它一比也成了溫柔的小寶寶了。

    還沒等布蘭多想完,他就感到自己騰空而起,那是一種雲裡霧裡的感覺——他感到自己飛越了一段長長的距離,然後背脊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墓牆上。他全身的骨頭都呻吟了一聲,彷彿一根根斷裂開來。

    不過我們的主人公這會兒可沒心思擔憂這個,他爬起來晃了晃腦袋,看到那頭石像鬼已像是一道鬼影一樣追了上來。

    還有機會嗎?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十五幕 湛光之刺

面目猙獰的石像鬼站立時高近兩米,惡魔一樣的雙翼縱使半收也超過五米,它飛撲而至幾乎佔據了整個空間,猛烈的氣流撲面掃過,布蘭多呼吸一窒,馬上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迴避的餘地。
    他馬上舉起右手,竭盡全力高喊道︰「Oss!」

    一聲蜂鳴——

    狹窄空間中空氣向前膨脹發出一聲尖嘯,砰、砰、砰、砰四聲,由近至遠嵌在墓牆上的微光水晶砰然炸裂——漩渦狀的風彈迎面擊中那頭帶翼的巨獸,刀子一樣的氣流撞擊在怪物澆鐵的表面上四散崩裂,但石像鬼同樣半個身子向後折去,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跌回去。

    遠處 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甬道中煙塵飛揚。

    布蘭多在煙霧瀰漫中咳嗽一聲,抓起劍就向前衝去。遊戲中的經驗告訴他,石像鬼有60點生命,可不是一發風彈就能輕易解決的。

    他果然在煙塵之後找到了那頭身受重傷的石像鬼,它半個翅膀已經完全碎裂了,從裡面流淌出新藍色的液體來,淌在地面連成一串明亮的線。這怪物張開嘴向布蘭多發出一連串尖叫,它另一隻爪子也無力地低垂著,看起來受了傷。

    乘它病要它命!

    布蘭多想也不想,一步向前雙臂掄劍用盡全身的力量一劍劈去,第一劍噹一聲砍在那怪物的前胸,措不及防之下打得對方後退一步。

    第二劍緊接第一劍,但反應過來的石像鬼刷一下展開翅膀反圍住自己,長劍茲一聲在堅硬如鐵的翼面上拉出一條明亮的火花。

    用盡了全身力氣依然無功而返,布蘭多只感到身上各處傷口都要崩裂開來。不過他並不氣餒,之前的攻擊正是為了逼迫石像鬼進入防禦狀態——這正是一個機會,布蘭多要抓住這個機會繞過這頭怪物。

    可石像鬼尖叫一聲,一扇雙翼,四個能級的力量如同排山倒海。布蘭多手中的長劍登時抓不住脫手飛出——羅曼的劍飛撞在墓牆上打出幾點火星,遠遠落到甬道的另一頭。

    而他本人則被甩向另一側的牆上,他悶哼一聲,全身幾乎都要散架。唯一還能保持清醒的只有思維︰布蘭多猛然意識到因為這怪物的意外之舉,已經讓他離吉讓德的墓室近在咫尺。

    這個想法像是一劑鎮定劑一樣理清了他的思路,讓他明白自己應該幹什麼。他大喊一聲重拾力氣,忍住要四分五裂一樣的劇烈疼痛掙紮著爬起來,向著那個方向發足狂奔。

    石像鬼是機械生物,在這種地方通常會作為墓穴守衛,那麼一定有什麼東西可以命令它。對了,石像鬼護符!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前面的光已經越來越明亮,柔和的白光溫暖得像是可以浸徹心靈,安撫人平靜下來。但布蘭多的心臟依舊怦怦直跳,他只有幾秒鐘可活,成敗在此一舉。

    但他馬上聽到後面重物襲空的聲音,年輕人心中一緊,身經百戰的經驗促使他下意識地向前一躍,但還是晚了一秒。布蘭多在半空中感到自己的腳踝一緊——那冷冰冰的石像鬼竟然伸出長長的爪子撈住了他的腳,硬生生將他拖了回去。

    布蘭多重重地摔在地上,咳了一口血,在遊戲中他不是沒有經歷過比這更淒慘的景況。可都沒有像此刻一樣心中緊迫,失敗就是死亡,他該怎麼辦?

    不屈天賦還有十秒,要不要賭一把?這個念頭如同一道光照進他的心中。

    他咬牙翻過身,彷彿福至心靈一般再一次舉起右手,用食指上閃爍著冷光的戒指瞄準了那頭石像鬼——

    八秒。

    石像鬼綠色的眼珠裡露出一絲恐懼,它尖叫一聲向後飛去,下意識地鬆開扣住布蘭多的爪子。布加的巫師工匠無疑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一群人,他們造出的戰爭生物強大而又狡詐,可布蘭多這一刻卻正是利用了這一點——

    智慧就像是一柄雙刃劍,或是掛在樹上誘人墮落的只果。然而一旦生物有了智慧,它就會懂得思考,懼怕與保全自己。

    如同此刻。

    布蘭多大口地喘著氣,他閉上眼楮,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讓他忍不住顫慄起來。可我們的主人公明白自己不能鬆懈,他時日無多。

    六秒。

    年輕人幾乎是用意志力在支撐自己重新翻過身。他爬向那個充溢著神聖氛圍的墓室,首先一眼就看到了那把陳列在石棺上面的劍︰湛光之刺。可他現在不關心這個,他在找另外的東西。

    三秒。

    他的目光鎖定了左邊的一個墓窖,第二層,第二格,他一把撕開上面的蜘蛛網、然後將手伸進去——在裡面一群蟲子爬出的同時,他取出了那個瓶子。

    聖殿定製的十二號長頸瓶,上面有一個火焰標記。布蘭多翻過身,忍不住把這個瓶子貼在自己胸口,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好像要用盡全力來感受這份余幸。

    時間還有最後一刻,怦怦直跳的心跳聲提醒著他。布蘭多幾乎是哆嗦著拔掉瓶子的木塞,然後仰頭把裡面晃蕩作響的液體全部灌入口中。起先一股苦澀的味道充滿了他的味蕾,但這個味道如此純正,讓我們的主人公心中忍不住讚美神祇——

    七號聖水(16Oz),在朔花之年白袍祭司塔瑪拉下令開始製造這一類聖水,以應付前線上越來越大的消耗。它是五號聖水的替代品,可以恢復25點生命,但只對非要害性損傷產生效果。

    布蘭多可記得這東西在遊戲中是最大路的大路貨了。

    聖水立刻生效,最先恢復的四肢的擦傷,它們幾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然後是劍傷,酥酥癢癢的效果一直持續了好幾分鐘才停下來。布蘭多試著吸了一口氣,馬上發現那種呼吸不順的感覺已經完全消失了。

    他睜開眼楮,發現外面的石像鬼遲遲沒有追進來,這當然不會是因為它懼怕風後指環到這個地步。布蘭多猜著一定是因為那怪物壓根就不能進入墓室,有遊戲經驗的他明白許多這類騎士之墓都有相應的神聖結界,不容邪惡的生物褻瀆。

    他這才松了一口氣,坐起來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勢。

    大約唯一留下的傷口是最早布蘭多受的那一劍,因為是心腹處的致命傷,因此七號聖水產生的作用非常有限。

    但也完全足夠了,布蘭多從地上站起來,他忍不住想要興奮得大叫一聲。這幾乎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狀態最好的一刻,沒有傷痛,虛弱狀態消失了,身體力量可以隨心調用。年輕人忍不住長長地出一口氣,心中久久激盪——瑪莎在上,在那麼艱難的狀態下自己竟也一樣撐過來了,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這是何等的自豪,何等的榮耀。

    他握了握拳頭,好不容易才使起伏的心情平復下來。因為他還記得芙雷婭和埃森,現在是去實現接下來的計劃的時刻了。

    當然,在那之前他回過頭,目光落在了石棺上那一柄閃閃發光的劍上——湛光之刺。葉片形的劍在人類世界並不常見,因為這是一把精靈的寶劍。

    布蘭多沿著銀絲編織的護手向上看去,果然在劍上看到了那兩排纖細的精靈文︰

    『劍從光中生,眾敵皆膽寒——』

    他以前並沒見過這柄劍,可也知道它的名頭。傳說湛光之刺是一把十九級的傳古長劍,不但本身鋒利無比,而且還能讓攜帶者在力量、意志與體質上提高1個能級。在低等級的時力量、體質提高1能級是什麼概念——這等於說若布蘭多使用它,他的力量與體質會直接提升為普通人的一倍。

    而最關鍵的是,有人在遊戲中見過湛光之刺還擁有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偵測亡靈的能力,只要有亡靈靠近這把劍,它就會發出湛湛之光,這也是它劍名的來源。

    布蘭多看著把劍,有些感嘆,遊戲中精靈一共製作了十七把同類型的劍,不過在第一紀末期大多都被瑪達拉的黑暗領主們收集並銷毀,最後僅剩三把。

    這就是其中之一。

    他伸手握住劍柄,一股力量立刻融入他的身體。他感到自己變得強壯有力、而手臂也更加輕巧,不過布蘭多還沒來得及細細體會這種改變,一個感應已經從他心頭浮現︰

    「年輕人,你要繼承在下的道路——?」

    哈?

    布蘭多眉頭一跳,馬上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就職之證!這是就職之證!就職之證在遊戲中並不難得,可卻是他此刻最急需的。只是布蘭多沒料到這位聖堂騎士吉讓德的提供的就職之證竟然是僱傭兵的,而不是教會騎士、甚至不是騎士,這是什麼情況?

    「發現職業『僱傭軍人』的就職之證,需要消耗2點經驗以提升到1級,請問是否就職?」

    當然,雖然不是騎士,但僱傭軍人也不錯。至少比民兵好多了,不是嗎?

    「就職——」

    他的視網膜上,一行小字亮了起來。

    僱傭軍人【衝鋒(—級)】

    衝鋒啊,向敵人發起突襲,爆發速度提高十倍,冷卻一分鐘,無法在虛弱狀態下激發。布蘭多幾乎是閉著眼楮也能背出這個技能的效果,他太熟悉了,因為這就是戰士系職業的初始自帶技能。

    這就是命運嗎?

    布蘭多握緊了拳頭——他的目光環視過整個墓室,他對死者的財物沒有興趣——他想要找的是墓穴中用以驅邪的聖水,這東西太過寶貴,關鍵時刻可以救人一命。但最後年輕人的目光一滯,停留在一個小小的黑檀木石像鬼上。

    那是個雕像。

    是這東西!

    布蘭多心中一驚,這就是石像鬼護符,正是控制石像鬼的關鍵。他馬上拿起那枚護符,如果能控制住一隻石像鬼那就真是太意外之喜了,甚至會成為此行最大的收穫——

    可正是這個時候,墓穴猛地一陣搖晃,天花板上泥沙俱下。布蘭多回過頭,恰好聽到一聲爆炸從外面遠處傳來。

    是牧場方向!

    他心中一驚。

    芙雷婭和埃森出事了?布蘭多心中能想到的只有這一個可能,他迫不及待地抓起兩瓶效果次一些的九號聖水用血跡斑斑的衣物包上,然後急切地從墓室折返出去。

    不過情急之中他並沒有注意到,他隨手掃落的聖水下面,一張紙片輕飄飄地落下。

    布蘭多一沖出去就迎面撞上了那頭石像鬼,不過這一次他手持石像鬼護符,那怪物不敢造次,只能乖乖地站向一邊充當雕像。布蘭多心中有些可惜,這種控制類的護符還需要對口令,不然現在他就可以帶著這頭石像鬼殺出去——別看青村還有兩具屍巫,但在23級的石像鬼面前沒有它們的立錐之地。

    原因無它,機械類的石像鬼根本不吃腐壞術。

    年輕人三步並作兩步跑出墓室,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出口氣,黑暗中忽然一道勁風襲來。

    ……

    (PS.謝謝大家的支持,終於上首頁了.第二更為大家奉上,晚上6點第三更.大家看我如此給力,敢支持的更給力一點嗎?

    命運在我眼前分開成兩條互不相關筆直的線,一條通向火焰中熊熊燃燒的宮殿與城池,王國傾覆,大地承載苦難,生靈在這火中忍受煎熬,永世暗無天日。

    而另一條通向先古諸王之巔,神祇在雲端親自為我加冕,我帶上桂冠,沐浴山呼。我的目光看穿歷史的迷霧,我的騎士為我開疆擴土,我的劍披荊而行,帶領我的子民走向勝利。

    我接過這權杖,將屬於世界的權柄掌握在手中,我俯瞰芸芸眾生,改變歷史的進程。

    我是布蘭多,沃恩德之王,這是屬於我的傳奇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十六幕 警備隊

布蘭多側過頭,讓骨頭架子與自己擦肩而過。他差點忘了這具在靜思室的骷髏,不過現在他早已今非昔比,他的手按在劍柄上——

    劍光一閃,湛光之刺劍身上浮現出一層瑩瑩白光,骷髏的半個身體早已飛上了半空。布蘭多看了一眼逐漸化為灰燼的骨架,湛光之刺不愧為生於光中的寶劍,竟然還自帶淨化效果。

    一點金光射入他胸膛——

    帶淨化效果的武器對於亡靈可是會造成雙倍的傷害,難怪他感到自己的劍斬過那具骨頭架子時一點阻礙感都沒有,彷彿是熱刀子切過牛油一般。

    神器。

    布蘭多這一刻對於這把劍只有這樣一個評價,縱然不是神器,但在這樣一個環境下也相差不離。

    但他更著急的是芙雷婭與埃森的安危,他馬上推開那具崩坍的骨頭架子向外跑去,2能級的靈巧這一刻終於全面爆發出來,這個時候他縱使是面對自己原來那個世界上的世界級運動員恐怕也絲毫不會遜色——甚至在均衡爆發力上還會全面超過。

    在湛光之刺和風後指環的支持下,他的力量,體質與靈巧全面破2,如果此刻的布蘭多出現在地球上,在普通人眼中只有一個解釋——超人,除了不會飛以外。

    布蘭多照原路返回,黑暗中曲折的走道已對他不構成任何阻礙,他從神祠坍塌的牆外一躍而出,身上強烈的生命氣息立刻引起了附近遊蕩的亡靈的注意。一左一右兩具骷髏發出  的聲音,一搖一晃地向他走過來,不過等待它們的是兩道銀色劍光。

    布蘭多把兩點經驗收入囊中,立刻舉目向牧場方向望去,他瞳仁馬上微微一縮——那個方向上明顯已經火光衝天,一片火霞幾乎染紅了半個夜空。

    而在他視野中,上百具骷髏正慢慢向那個方向包圍過去,他明白這些低級亡靈絕對不會自主行動,這一定說明背後的屍巫已經察覺什麼了——

    「芙雷婭,埃森!」布蘭多心中一沉,可他正準備向那邊衝過去,卻聽到背後傳來一個尖利、陰森的聲音︰

    「那裡有個人類,殺了他——!」

    布蘭多回過頭,發現街那一頭一個屍巫正指揮著六具排成一排的骷髏士兵向自己這邊緩緩逼近。

    那個屍巫舉起了手中的骨杖——

    但布蘭多比它更快,衝鋒技能一瞬啟動,他像是一道爆發的殘影連續接近,「攔住他!」屍巫嚇了一跳,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當首的骷髏士兵舉起了劍,但它迎來的是年輕人一張冷冰冰的臉。布蘭多現在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句話,那句話如此明晰,彷彿包含著這個身體原主人的一切感情︰

    「瑪達拉的雜種們,現在輪到你們倒霉了——」

    他根本不屑於技巧,直接用精靈寶劍一擊交劍。噹一聲金屬長鳴刺透耳膜,骷髏士兵手中的精鋼長劍在巨大的力量之下向後彎折,然後鏘然斷裂。

    布蘭多一往無前,那骷髏士兵在他身後連帶整個骨架與劍一起平分為四截,此刻,他與那具屍巫之間再無任何阻隔。

    那具面目可憎的亡靈呆滯地張開漏風的下頜,乾枯的臉上只剩下愕然。

    「這一劍,為了布蘭多。」

    他開口,劍從屍巫左肋下刺進,從背後第三根肋骨之間穿出。湛光之刺劍身一片幽光,布蘭多盯著對方燃燒著綠光的眼眶,如此說道。他將劍由前向後一揮——

    屍巫眼中的靈魂之火閃爍了一下,然後瞬間黯淡了下去。 噹一聲,它緊握骨杖的手臂遠遠地飛了出去,然後被淨化之火燒成一片灰燼。

    三點金光從夜空中升起,融入年輕人的胸膛。

    他轉身,兩具骷髏士兵已一左一右包夾而至。布蘭多舉劍一抬,第一具骨頭架子的手臂立刻上天,劍再一轉折,骷髏頭咕嚕嚕滾落。他順勢一推,那具已經被超度的排骨立刻被拋向它的同伴。

    那具骷髏士兵立刻揮劍格擋,可它舉劍的動作才停留在一半,一道閃亮的劍光已順勢而入從中將它永遠地分成了兩半——『嘩』一聲,瑪達拉最低級亡靈士兵身上的金屬甲環如同天女散花灑落一地。

    兩點金光一閃即逝。

    布蘭多心中馬上默念屬性面板,幽靈一樣的數據立刻一排排浮現在他視網膜上。他選出其中一項,心中念道︰「職業與經驗——」

    一片幽綠色的數據︰

    XP︰11(平民1級︰—,民兵2級,6/10,僱傭軍人1級,0/10)

    他反手一劍擋住一側骷髏士兵的攻擊,心中念道︰「11點經驗,提升僱傭軍人等級。」

    數據馬上一變︰

    XP︰0(平民1級︰—,民兵2級,6/10,僱傭軍人2級,11/30)

    布蘭多立起劍,憑藉力量將那具骨頭架子向後推開。然後他瞟了一眼自己的屬性,力量、體質再提高了0.2個能級,靈巧與感知也各提高了0.1個能級。不過關鍵還是25點技能經驗,單憑這一點來說就足以讓民兵這個職業失去存在的價值。

    他吸了一口氣。

    好了,現在他有2.3能級力量,2.1能級靈巧,2.2能級體質,絕對力量8.0。已全面超過玩家的初始屬性,並開始向第一級力量邁進。

    這一刻,布蘭多心中忽然一片安寧下來,他看著自己面前的三具骷髏士兵,像是看著一片空氣。

    是的,他又回來了,終於——

    ……

    十分鐘足以讓一場硝煙散盡,街道盡頭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兩匹馬。

    長街上兩個年輕的騎手在馬上並肩而出,他們讓馬停下來,左右環視,有些驚訝地看著一地骸骨的殘渣,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澤塔,你看到了嗎?」

    「只有一個人,是不是裡登堡的警備隊?」

    「那邊有一具屍巫,瑪莎在上!澤塔,你能以一敵四嗎?」

    「不,我不能。這是一個老兵。」騎著馬上有些削瘦的青年默默地看著四周,一種難以置信逐漸出現他的表情中︰「萊恩斯,這裡有六具骷髏士兵——」

    四週一下靜下來。

    「七個?」

    「七個。」

    「我們必須把這件事告訴副隊長,你猜這是什麼?正規軍?還是一個旅行的騎士?」那個叫做萊恩斯的年輕人在馬上回過頭,他盯著自己的同伴問。

    「我猜不出來,萊恩斯,不過我贊同你的意見。」

    ……

    布蘭多趕到牧場時這裡已經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熊熊燃燒的建築構成一條明亮的背景,不遠處偶爾有建築物倒塌的聲音傳來——但他並沒有看到預想中亡靈大軍圍追芙雷婭與埃森的場景。

    相反,他反而看到許多新喚起的骷髏在熊熊燃燒的火海中倉皇地逃竄。明亮的火焰幾乎是這些下級亡靈天生的敵人,讓它們微弱的靈魂之火在強光之下顫抖,幾乎要被淨化成一堆灰燼。

    這不是藍火,在遊戲中瑪達拉的大軍只會使用冰冷的靈魂之火,布蘭多立刻意識到這火不是亡靈放的。難道是芙雷婭和埃森?他搖搖頭,他不認為那兩個人有這麼果決。

    他敏銳地向一個方向轉過頭,剛好看到一隊骷髏士兵向某個方向追了過去。他眯起眼楮,分明從那些骨頭架子身上看到一層閃爍的黑光——黑暗粹化,附近有屍巫?

    布蘭多馬上拔出劍,湛光之刺劍身上立刻浮現出一片幽光。他一邊向那個方向走去,幾具莽莽撞撞的低級骷髏與他擦身而過——很快我們的主人公又是7點經驗入手。

    可還沒等年輕人來得及走近,忽然前方轉角後傳來一聲巨響——無數骨頭碎片、金屬甲環從那個方向四散飛出,並伴隨著兩三具骷髏被高高掀飛起來落入不遠處的火海之中。

    布蘭多一驚——

    這是第一級力量(3Oz~20Oz),他立刻意識到這一點。火海背後是什麼人?人類?裡登堡的正規軍?可歷史上他們可沒出現在這裡。

    他下意識地擺出了一個防守的姿勢,抬起頭,正好看到一隊騎士從火海後奔馳而出,那像是一道洪流,瞬間從火焰中席捲而出。而帶頭的騎手馬上轉向他,他高舉長劍——他身後一排騎手同時一扯韁繩——整支隊伍齊齊一頓。

    「你是誰——?」騎手冷冷地開口問道,聽聲音是一個年輕人。但對方馬上一怔,背著光布蘭多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他可以感覺出來那個人認識他。不,應當說是認識原本的布蘭多。

    隨後他聽清了後面那些騎手的竊竊私語︰

    「我打賭,是個民兵。」

    「我認識他。」

    「不過你沒猜錯,的確只是一個民兵而已。」

    布蘭多微微皺了皺眉頭,當他的視線逐漸適應了強光過後,他終於看清了這些人的裝束。藍底厚呢子上衣,龍鱗胸甲,閃亮的白鐵盔與騎兵佩劍,還有那個銀白底色帶黑松葉標記的肩章——

    布契的警備隊。

    「布蘭多,你怎麼會在這裡?」那個帶頭的騎手這才換了一種居高臨下的口氣問道。

    「我有同樣的問題。」布蘭多從記憶中找出這個人的名字來︰佈雷森,同樣和他一樣是布拉格斯城裡人,因為在民兵訓練中表現出色被選入警備隊,隨後送到布契邊境上來鍛鍊……

    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問題。因為縱然佈雷森再怎麼出色,也不可能超過同一期劍術第一的布蘭多,不過有一個地方長官的老爹開口,後面的故事自然而然就順暢了許多。

    他倒是知道這兩個人的恩怨,當然也談不上是恩怨,頂多算是互相看不起罷了。

    果然,佈雷森馬上開口道︰「民兵,我作為布契警備隊副隊長,要求你立刻向我匯報——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那群騎士中立刻響起一陣竊笑聲,他們都知道佈雷森不過是想給自己這個同鄉找點麻煩罷了,至於匯報什麼的,不過是一個藉口。

    布蘭多抬起頭——

4023 發表於 2012-1-18 15:00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十七幕 女武神

熊熊烈焰在燃燒著,金紅色的火光在每個人臉的邊緣形成一條由明漸進到暗的色差線。

    布蘭多抬起頭,認真地打量著那個騎在馬上的年輕的警備副隊長。他看到對方臉上同樣認真︰對方抿著嘴,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好像要用嚴厲的目光來叫他屈服似的。

    可無論是蘇菲還是布蘭多,都不吃這一套——

    「我是安克澤的民兵,請問佈雷森隊長大人什麼時候布契的警備隊可以跨轄區對友軍他部任意下達命令了?請問大人你的委任令呢?」

    他一開口就讓佈雷森背後的騎士們齊齊一窒。布蘭多在遊戲中為埃魯因打了二十一年仗,對於這個國家的法令可比這些毛頭小子清楚多了。

    年輕的警備副隊長想了一下,固執地答道︰「特殊時期,特殊處理。」

    布蘭多知道對方拉不下臉來服軟,不過他也不想計較,若不是佈雷森主動找麻煩他才懶得去計較那些小孩子一樣的意氣之爭。

    「我在找芙雷婭和埃森,你們看到他們了麼?」他仰頭問道。

    這才是目前布蘭多最關心的問題,四周這把火看起來應該是警備隊的這些年輕人點上的,但他忍不住惡意地想埃魯因未來的女武神不會就這麼被一把火燒死了吧?那佈雷森同學你的罪過可大了。

    當然這也僅僅是想想而已。

    可布蘭多輕描淡寫的口氣在佈雷森看來就成了目中無人,不過他實在想不出這家道中落而且現在也混得不怎麼樣的傢伙有什麼好值得驕傲的。他強忍住心中的厭惡,才開口道︰「芙雷婭?民兵第三分隊?她和你在一起幹什麼?」

    布蘭多看出這傢伙對芙雷婭有好感,可對方那不善的口氣還是讓他感到心中一陣不爽,三番兩次的挑釁,俗話說泥菩薩也有三分土性啊。

    「佈雷森隊長大人,我與誰在一起這是我的自由。至於我在這裡幹什麼,恐怕和你們一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現在是什麼景況——」他忍不住反唇相譏道。

    「小子,你這是什麼態度!」佈雷森身後一個年輕人怒斥一聲越眾而出︰「區區一個民兵,在你面前的可是警備隊的士官,還不馬上端正姿態!」

    布蘭多被訓得一怔,倒是抬起頭仔細端詳了對方一眼。

    彷彿順著他的目光,前面一排騎手齊齊一肅,像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似的。他看著那十五個刀子一樣挺立在馬背上的年輕人,齊刷刷一身深藍底軍服,又甲冑整齊、閃亮,倒是顯出一股勁旅的風範。

    布蘭多也知道這些年輕人倒的確有驕傲的本錢——他們本來就是來自戈蘭—埃爾森地區鄉間或城鎮最優秀的青年,又經過嚴格的訓練、篩選,剩下的最起碼都接近『第一級力量』。

    炎之聖殿規定,一個人體內平均力量在3Oz到20Oz之間,則可以被稱為擁有第一級力量。而在這一級力量體系中包括了整個大陸上所有白位階的劍士,巫師學徒與親和者(初級元素使),以及聖堂教會騎士侍從以及那些低階的神職人員。

    炎之聖殿用琥珀原石來測試各人的力量純度,布蘭多過去在遊戲中也見過那種道具,不過在那兒那是給NPC用的。他們玩家有直觀的數據,根本就用不著測驗——

    他以前讀過一本遊戲中的資料。知道在整個沃恩德,第一級力量的擁有者超過總人口的百分之六十,這是因為在這裡人類的普遍壽命超過一百六十年。但範圍一旦縮小到十七歲到十九歲這個年齡段,同樣的比例就要下降到百分之二十甚至更低。而在埃魯因,除了教會、巫師學院與騎士後備以外,這百分之二十中絕大多數人都在警備隊供職。

    也就是他現在所看到的這些人——

    的確,面對一般良莠不齊的民兵這些年輕人是可以有這樣一種驕傲高人一頭。可民兵是民兵,布蘭多是布蘭多,作為一個生長在自由世界的人他的確算是這個世界的一個異數,心中可從來不會有什麼矮人一頭的想法。

    這是現代人根深蒂固的認識——老天最大,老子第二。

    因此他冷冷地盯著這個傢伙,暗自估算對方的實力。別看對手個個身手不凡,可擁有湛光之刺和風後指環後布蘭多自認從數據上自己一點也不會對方差。

    何況他還有一百三十級資深戰士經驗的外掛可開,保管這些傢伙來一個躺一個。當然他們大可以一擁而上,不過布蘭多猜佈雷森丟不起那個臉。

    可讓他意外的是,那個年輕的警備副隊長竟然舉起手阻止了自己的隊員,面沉如水地開口質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來這裡幹什麼,你還知道什麼?誰告訴你的?」

    布蘭多心說我當然知道。

    布契的警備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年輕人的確不是對每一個細節都瞭若指掌,但只要想一下歷史在這一刻的大體走向,也能猜個七七八八。他知道對方在這裡肯定不是為了反擊——但總得有一個動機吧?

    他只要逐一理清思路,再聯想想到布契的警備隊這個時候正一門心思想要突圍去裡登堡,那麼剩下一切問題不都解釋得通了?

    這和遊戲中的歷史發展正如出一撤。在遊戲中,應該正是這一天瑪達拉的亡靈大軍完成了對於貝勒多森林的封鎖,今天下午或是中午早些時候布契警備隊和逃難的村民遭到了亡靈軍隊的襲擊,那是他們在歷史上離裡登堡最近的一次——他們幾乎要成功了,可隨後趕到的卡拜斯的骷髏大軍讓這些可憐人的一切努力都付諸東流。

    而此刻裡登堡方面甚至還沒有意識到它的東邊正在遭遇一場入侵。

    但這並不是偶然,也不是運氣不站在布契人一邊。因為他們面對的是第一次黑玫瑰戰爭中恐怖而高效的因斯塔龍軍左翼,無論如何拖家帶口、攜帶著老弱婦孺的布契警備隊都無法在速度上與這一支歷史上著名的亡靈大軍比肩。

    更何況在那之前他們還被羅斯科的屍巫軍隊死死咬住,這兩點注定了他們的失敗成為一個悲劇。

    布蘭多看著對方,這些年輕的騎手臉上風塵僕僕,他也猜得出來這個時候應當是馬登遭遇第一次挫敗之後。這位十一月戰爭的老兵現在需要食物與藥品,安撫人心,好進行下一次突圍。

    可對方絕不會料到他會很快迎來第二次、第三次失敗,馬登還有一天半時間,『獨眼』塔古斯的主力很快會大軍壓境,那個時候悲劇就會重演。

    或許他最終僥倖逃得一命,但卻輸掉了所有屬於軍人的榮譽。

    想到這裡布蘭多搖了搖頭,忽然沒什麼心情爭執了。不過他也不是以德報怨的人,還是不屑地回了句︰「還用問?你們這麼大張旗鼓的跑過來,不是都寫在臉上了麼?」

    「你——」佈雷森背後那個年輕人額頭上青筋直跳,若不是前者攔著他估計要拔出劍來與布蘭多決鬥。

    「你猜對了,不過既然你不願意負起作為一個民兵的責任,就請讓開吧。」年輕的警備隊長開口道︰「請不要擋我們的道。」

    「等等,」布蘭多忍不住有點火大,這貨還用上激將法了?他乾脆往路中央一站,沉聲反問道︰「村裡人現在和你們在一起?」

    「與你無關。」

    「傷了多少人?」布蘭多問。

    佈雷森面色一窒︰「與你無關。」

    「當然與我有關,他們中有我朋友的親人,芙雷婭,小菲尼斯,還有埃森和馬克米。他們的家人都在這些人當中,芙雷婭和大家為了保衛布契而戰,而你們又為了什麼而戰?」布蘭多追問道︰「聽好,我可不是在和你爭執,而是要知道一個答案——」

    這擲地有聲的話讓所有警備隊的年輕人們沉默了下來,一直以來竊竊私語的聲音消失了。

    「讓開,布蘭多。」佈雷森黑著臉說了一句。

    布蘭多心中一沉,一股不好的預感升了起來。

    他搖搖頭︰「帶我去見馬登隊長,我去找芙雷婭和其他人。我會帶你們走出困境,但在那之前你必須告訴我,是不是第三分隊裡有人家裡出事了?」

    佈雷森臉色沉下來,黑得像是烏雲壓頂。

    「就憑你——?」年輕的警備隊長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幾個字來。說完,他黑著臉回過頭向自己的隊員招招手,示意讓他們從另外一個方向進發。

    他現在是一個字也不想和布蘭多多說了,他甚至有點後悔之前說過的那些,他一想到下午那場戰鬥,就忍不住感到那是他人生當中最大的一場噩夢。

    他甚至懷疑這場噩夢會縈繞他一生。

    布蘭多站在一邊,看著這群默默離開的騎士。他心中閃過各種猜測,但最後都化為一個可能,他忍不住開口喊道︰「佈雷森。」

    年輕的警備副隊長在馬上停了下來。

    「是不是芙雷婭?」

    佈雷森身體一僵,但他猶豫了一會,點了點頭。

    「出什麼事了?」

    「你找到芙雷婭,幫我轉告她一句話——」

    「什麼?」

    佈雷森嘆了一口氣︰「若你找到她,代我向她道歉。告訴她西爾嬸嬸和大叔在今天下午的戰鬥中不幸……」

    他正說到這一句,忽然聽到背後 噹一聲輕響。

    所有人都是一怔,騎士們回過頭,恰好看到那個方向上一臉慘白的芙雷婭手中長劍墜地,一臉不可置信。

    那個叫做埃森的年輕人跟著在這位未來的女武神身後,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芙雷婭——!」布蘭多一驚,他當然已經猜到佈雷森那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傢伙要說的是什麼了。

    「怎麼可能,嬸嬸她不會的……」

    芙雷婭忽然泣不成聲,蒼白的臉上,淚珠奪眶而出。

    每個人心中都有最軟弱的地方。

    而當布蘭多看到一向堅強的芙雷婭蹲下去哭得一片悲淒,軟弱得好像是一隻受傷的小動物一樣,他一下到自己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擊中了,他感到喉嚨有些發乾,想說點安慰的話卻一句也開不了口。

    他默默地看著對方,但忽然意識到什麼,難道正是經歷過這樣殘酷的戰爭的洗禮,那個單純、樸素、心地善良的鄉下女孩才最終走向女武神的道路麼?

    那麼歷史正在復軌。

    ……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十八幕 歷史的另一道足跡

廣袤的大地沉睡在黑暗之中,萬籟無聲,寂靜像是在為在這片土地上逝去的靈魂而哀悼。星空倒垂著,流星越過紫紅色的半個天空,一閃即逝,彷彿象徵著那些歷史長河中閃耀一時的名字。

    佈雷森默默地矗立在寒冷的夜風中,一道又一道命令經他口中下達,警備隊馳騁在青村的廢墟之中,剿滅那些還殘存的敵人,一切亡靈都要淨化,一切。

    年輕的警備隊長覺得只有這樣做才能令自己好受一些。

    他看了時間,他還有半個鐘頭。

    澤托遠遠地看著這一幕,他晃了晃手中的玻璃酒壺,碰了碰身邊的年輕人︰「你,叫埃森是嗎?」

    埃森微微一怔。

    「我叫澤托,要來點嗎?」他舉起扁平的酒壺︰「純正的澈湖火酒,我和萊恩斯在一個酒窖裡找到的。可惜,這次戰爭之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喝到了……」

    他停了一會。

    「你知道嗎,我以前有一個理想,我想要當一個最好的斥候。」

    「可我現在有點後悔了。」

    埃森覺得這個人古怪極了,不過他對對方為什麼會後悔產生一點興趣。一個人總不會無緣無故地後悔罷?

    「為什麼?」他問。

    「我以前最大的目標是發現敵人,因為發現敵人就是我的價值。可我現在最想做的是把那些村民藏起來。藏起來,至少他們就不會被殺死,可你知道嗎,我無能為力,我什麼也做不到——」

    「這不是你的錯。」

    「我是軍人。」澤托抿了一口酒︰「我看到那個女孩子哭的時候,我恨不得像柯芬托一樣死在那個戰場上了才好。可我還活著,我就不能逃避。」

    年輕人沉默了,不知為何他下意識地想起了布蘭多,他有一個錯覺認為那個帶領他們一次次走出困境的年輕人這一次一樣可以帶領他們走出陰翳。

    或許預感是真的,一切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但願。

    他想。

    ……

    布蘭多和芙雷婭坐在一起。

    說實在話布蘭多覺得自己並不擅長安慰人。他覺得換一個其他人在這裡可能會有更好的效果,可是那個該死的佈雷森竟然臭著一張臉就離開了,埃森也靠得老遠不肯過來——喂,這是你的隊長不是嗎?

    好在芙雷婭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可她一直盯著某個方向怔怔出神,往日明亮的眸子裡此刻寫滿了落寞。

    布蘭多認得那種落寞,他曾在那個被稱為女武神的身上見過同樣的目光——流淌著靜靜的憂傷,好像永遠也化不開一樣。

    可他忽然覺得有些可惜,比起來他更喜歡那個單純、心軟又有些堅持的芙雷婭,那個為了些小事就可以生氣的芙雷婭。

    可他要怎麼開口才好呢?他猶豫了半天,可話到嘴邊就顯得蒼白無力起來,他準備了好幾段台詞,可沒一段合適的。

    正在他頭痛的時候,少女卻先開口了︰

    「布蘭多先生。」她喚道。

    「嗯?」

    「你說,為什麼要有戰爭?」

    啊,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有認真去想過。在遊戲中,大公會之間因為利益分配、名聲甚至僅僅是面子而開戰,而國家與國家之間,爭奪利益、主權與領土,戰火隨時會在大地上蔓延。

    在以前,他可能會回答,因為人類這種生物啊,總是被慾望所支配著,嚮往著征服與掠奪,因此總是互相征伐。

    但經歷過今天的一切,尤其是芙雷婭那軟弱的一哭永遠地印在他心中,不可磨滅。他忽然發現這個回答是很可笑的,因為沒有任何人可以超越自己的族群,人類——既軟弱而又堅強。

    「戰爭總會發生,我們只有選擇接受。」

    「我們生在一個很壞的時代,我們不能選擇我們的時代。但我們可以去嘗試改變它,」布蘭多答道,一邊說,他心中忽然因為自己的話而開闊起來︰「或許改變不了什麼,但至少我們曾與許多人一起為了實現它而共同奮鬥過——這樣的記憶,已經彌足珍貴。」

    他想起了在遊戲中為了埃魯因而戰鬥的那一段日子,許多朋友,許多志同道合的夥伴,許多誓言,雖然最終曲終人散,但至少他無數次的回憶——卻從未因為失去而後悔。

    那是屬於埃魯因的記憶。

    魂牽夢繞,讓他久久不能忘懷。

    少女在一側沉默了。

    「芙雷婭。」

    「嗯?」

    「你一定很愛他們吧。」

    「嗯。」少女答道︰「我父親去世後,西爾嬸嬸一直照顧我,他們為我而驕傲。」

    「但我又何嘗不是,我愛他們,勝過所有。」

    「只是我很奇怪,上天為何會選中你?」布蘭多說。

    「嗯?」

    「芙雷婭,假若有一天你成為這片土地的守護神,你想過嗎?」

    「怎麼可能,布蘭多先生,你在偷偷的笑我是嗎——」少女有些生氣,但聲音又低下去︰「我是想要當好這個隊長,可我的力量只有那麼多,只有那麼一點。我只想要盡到責任,太遠的,我做不到。」

    不,你不但做到了,還做得很好。芙雷婭,你將是埃魯因最後一位英雄,也是人們所最懷念的一位。

    謙虛,認真,堅強,心地善良,上天給予了你平凡的天賦,卻又給予了你最美好的品質與獨特的經歷。

    布蘭多將手中的黑檀石像鬼雕像翻來覆去,他盯著遠方,嘆了一口氣︰「芙雷婭,我不知道你將來會走到那一步,但我想讓你記得一句話。」

    「嗯?」

    「你知道同伴這個詞嗎?無論你走得有多遠,都有許多人陪伴你。你將永不孤單。」

    芙雷婭一怔,忽然眼裡瀰漫出一股酸楚,她想到了羅曼,想到了小菲尼斯,想到了埃森和馬克米,想到了民兵第三分隊的所有人。

    當然,還有西爾嬸嬸。

    她擦了擦眼角,抬起頭看著天空——夜幕被一條火紅的帷幕分開成兩半,青村在燃燒著,黑暗中熊熊烈焰像是在預示著一場更大的浩劫。

    「謝謝。」她輕聲答道︰「無恥的布蘭多。」

    我們的主人公嗆起來。

    可他回過頭,芙雷婭眼中一片明亮,好像夜空中的星辰一般閃亮。那一刻,布蘭多忽然感到自己的存在是有價值的,至少歷史已經不同了,不是麼。

    ……

    佈雷森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食物,藥品。雖然青村表面幾乎已經被徹底摧毀,但要找到這些東西並不難——亡靈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藥品,這些東西就那麼隨意地堆在那裡而已。

    何況他們還有布蘭多。

    雖說布契、韋賓以及青村三鎮都在布契警備隊的轄區之內,可要說對於當地熟悉這些警備隊的年輕人還真比不上佈蘭多。

    布蘭多藉著過去的記憶輕易就找到了兩個鄉紳莊園的秘密地窖,裡面除了糧食和藥品還有物資,生鐵、銅甚至金銀。不過多餘的東西他們帶不了,只能原封不動地將地窖密封好,說不定日後還能留待它用。

    當然,入寶庫空手而歸這不是布蘭多的習慣,尤其是作為一個玩家。這些莊園的主人都死在這次戰爭中,他們也沒有什麼後人,布蘭多知道這些莊園後來都被瑪達拉的亡靈們付之一炬——那些隱秘的地窖後來成為玩家最熱衷的東西,只要找到一個就能發一筆小財。

    這就是為什麼他對這些地窖位置這麼熟悉的原因——玩家永遠是無利不早起的生物。

    不過大件的東西他帶不了,但魔法裝備肯定不能放過。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他啪啪啪開出幾個暗格來——裡面大多是金銀珠寶,不過我們的主人公對那些東西不屑一顧。在遊戲裡這些都是財富,可在戰場上它們除了成為累贅以外一文不值。

    年輕的警備副隊長黑著一張臉,狐疑不已地看著他︰這傢伙什麼時候學會夜盜那一套了,不過以他的性格不會自甘墮落吧?

    布蘭多這時嘩一聲從裡面搬出一套女用半身甲來。這是套復古的甲冑,明亮的表面帶著繁複的黃銅鍍飾,黑金相見的花紋表明它是光輝重返之年風格的一件藝術品。

    不過人們還沒從這件漂亮的甲冑上移開視線,布蘭多又呼一聲不知從那裡扯出一件武裝服來。然後他向芙雷婭招招手︰「芙雷婭,過來。」

    「嗯?」我們未來的女武神小姐微微一怔。

    「試下這套鎧甲。」

    「等等,」佈雷森忍不住下意識地嘲諷道︰「布蘭多,你不會想要讓芙雷婭穿上那套裝飾品吧?不是所有的甲冑都是用在實戰中的,你懂嗎?」

    布蘭多根本懶得理他,他拿著武裝服就要為芙雷婭穿上。不過少女臉紅了紅,擺了擺馬尾接過武裝服道︰「我、我自己來吧。」

    他一愣,以前在遊戲中沒那麼多講究,他和那些女性的騎士、戰士同伴也都是互相幫助上甲的,卻忘了這裡是現實。

    「你怎麼想的?」佈雷森看到芙雷婭一個人跑到木材堆後滿,忍不住開口問道。

    「什麼?」

    「那是件藝術品,太重了,你不會想讓芙雷婭穿上它戰鬥吧?再說你們民兵有學過如何著甲戰鬥嗎?」

    「太重了?」布蘭多倒是頭一回聽說這個說法。他忍不住回頭來看了一下這個年輕的警備副隊長,懷疑他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他也不多做解釋,招招手讓芙雷婭過來,然後幫她穿上這套半身甲。然後他問道︰「感覺如何?」

    「有點重,不太靈活。」

    佈雷森身後的年輕人們發出一陣竊笑,一件明顯的裝飾品——能不重嗎?當然這些笑聲中大多是善意的,不過也不乏惡意譏諷的。

    布蘭多也不理會他們,而對這套甲念道︰「S'taz。」

    這個詞是古代語,意為風。

    半身甲一瞬間被一層青色的光籠罩,嘩一聲從芙雷婭身上浮起來,緊密地護住她全身。少女微微一怔,驚訝地低喊一聲︰「這——?」

    布蘭多回過頭︰「注入風要素的風後半身甲,竟然有人形容它太重了。想必設計這套甲的精靈工匠即使是死了也不會瞑目吧?」

    佈雷森面沉如水,而他身後年輕的騎士們則啞然無聲。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十九幕 反對者

隨著佈雷森將找到的食物與藥品運回布蘭多認識的那個老兵馬登——或者說現任的布契警備隊長馬登在貝勒多森林裡的一處落腳點,整個民兵第三分隊年輕人的回歸在山谷中引起了轟動。

    馬克米、艾克、埃森、貝莎、小菲尼斯以及尼貝托兄弟,大家都是村裡某一家中的長子或者女兒,他們的親人本來以為他們已經在那天晚上的戰鬥裡犧牲了,甚至已經做好了去接收這個現實的準備——可現在他們又活著完好無缺地回來了。

    逃難的人群都沸騰了起來,雖然他們並不全部都是布契的居民。有一些可能來自青村或是韋賓,但熱烈的氣氛還是影響了每一個人,畢竟這是兩天以來他們得到的第一個好消息。

    一個好的兆頭可能預示著未來一段日子都會順利,何況還有隨之而來的食物與藥品,飢寒交迫的人們可以吃上溫暖的一餐,受傷的人可以得到照顧,大家都認為希望似乎並不遠了,連下午的困窘與悲慘的境遇都忘記了一些。

    人總是嚮往好的生活,那怕只能比現在好上一點點,他們也會感到滿足了。有人說人類貪得無厭,他們的確貪得無厭,但也是最容易滿足的。

    馬登下令升起篝火,這位十一月戰爭的老兵生性勇敢倔強,絕對不會向瑪達拉的幾根骨頭架子屈服。他根本不在意卡拜斯和羅斯科發現他們,按照他的話說它們大可以放馬過來,埃魯因可沒有孬種——

    那麼多沒有受過軍事訓練的人藏肯定是藏不住的,索性大方一些。

    而另一方面,驟然間變得孤零零的芙雷婭忽然受到了英雄一般的待遇,起先布蘭多還擔心她觸景生情,但很快他就發現這是一個多餘的擔心︰

    「芙雷婭,多虧了你們啊!」

    「芙雷婭,不要傷心,你還有我們呢。村子裡的每個人都會支持你的,你是個堅強的好姑娘,大家都知道的!」

    「芙雷婭,你受傷了嗎?來讓阿卡沙大嬸看看,怎麼這麼不小心!」一個豐腴的中年婦女分開人群,她雖然帶著鄉下人那種特有的粗手粗腳與大嗓門,但卻掩不住臉上的關切。

    她分開芙雷婭額前的劉海,擦了擦她的臉蛋,退後一步仔細地打量著女孩。

    「阿卡莎大嬸,我已經沒事了。」

    「真的嗎,有什麼話可別放在心裡啊。」

    「真的,謝謝大家。」芙雷婭看著圍在自己周圍的大家,一層霧氣不經意間擋住她的視野。這些人其實這兩天過得並不好,他們每一個人都擔驚受怕,眼楮里布滿了血絲。可這會兒在這裡,表現出的卻是人與人之間最真摯的親情。

    布蘭多坐得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心中感到一種莫名的溫馨。

    溫暖的篝火、人與人之間的聯繫、瀰漫在空氣中食物的香味,這一刻好像驅散了黑暗與山間寒冷的色彩,即使只是一刻,可也讓人忍不住心生感嘆︰

    多好的一幕啊。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應該這麼單純。

    布蘭多靠在白色嶙峋的岩石上,仰頭盯著天上的星星︰一粒一粒,亙古未變,或像是灑在深紫色帷幕之上的鑽石。

    「你怎麼不過去呢?」他看到羅曼坐在更高的地方,雙手抱著包包放在皮裙膝蓋上,一雙圓頭皮鞋在空氣中來回一蕩一蕩的。

    「他們又不喜歡我。」

    「為什麼?」

    「我和姑媽在他們眼中都是怪人啊,再說那有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想去當商人的。所以不討好也是很正常的。」

    你也知道啊。布蘭多心說,不過他忽然發現自己對羅曼那個姑媽沒有什麼印象,因為那個女人總是出門在外,今天在這兒,明天再那兒,偶爾才會回來一趟,給羅曼帶一些討她喜歡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或許正是因為一個人獨立的成長經歷,才養成了這位未來的商人小姐獨特的性子。

    「能和我說說你的父母麼,你好像沒和我說過這方面的事呢。」

    「我沒見過他們,從我記事起就是姑媽在我身邊了呢。姑媽說,小小羅曼啊,長大了要好好報答姑媽喔!」

    商人小姐咯咯笑起來,映著月光,眼中一片皎潔。

    布蘭多一愣,聽完後靜下來。

    「所以你才想要當一個商人?」

    「嗯。」

    「真是奇怪的想法。」

    「沒關係——」

    兩人又聊了一會,布蘭多才看到那邊芙雷婭脫開身走過來。那個少女在眾人面前顯得單純、樸質、平易近人,可一旦變回布契第三民兵分隊隊長的身份,身上就隱隱有了一種未來的女武神的責任感呢。

    她答應要帶布蘭多去見布契警備隊的馬登隊長,雖然她不知道這個年輕人要幹什麼。但就和埃森一樣,她對對方有一種盲目的信任,認為只要是這個年輕人的話一定有辦法可以帶大夥兒走出這個困局。

    芙雷婭並不是想要依賴什麼,單純是產生了好奇而已。

    而布蘭多的打算則是這樣的︰現在他因為一個巧合和布契的警備隊、和這些難民匯合了,而他也明白馬登隊長接下來會遭遇怎麼樣的失敗,那麼站在這個歷史的分歧點上,他當然有必要做一些什麼。

    的確,布蘭多首先想到的是保全自己,可是人是不能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如果他那麼做了,他要怎麼面對羅曼,怎麼面對馬克米和小菲尼斯,怎麼面對芙雷婭呢?

    更何況,那個未來的女武神之前無依無靠的哭泣已經深深地打動了他。人活一世,那有那麼多顧慮——更何況他兩世為人,但求無悔而已。

    想通了這一點,布蘭多就感到自己面前的路開闊起來。

    羅曼是自然不離他左右的,三個人穿過山谷,穿過三三兩兩的篝火和人群,終於在溪谷盡頭的一團營火邊上找到了那個老人。巧合或者是預料之中的,佈雷森也在那裡。不過布蘭多並不在乎這傢伙,相反,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哪個十一月戰爭的老兵身上。

    馬登,按照遊戲中的時間,布蘭多忽然記起自己已經有差不多三十年(時間比為8比1)沒有見過這個老人了。

    在遊戲中馬登晚年過得極為不如意,但還算是壽終正寢,他唯一的幸運是沒有親眼目睹埃魯因敗亡,並且還得到了諸多玩家的友誼。這個NPC在玩家中擁有極高的威望——因為他傳授隱秘行動、探查以及劍術多個技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傳授戰士的首個高級技能︰勇氣戰吼。

    老人和布蘭多記憶中相差不大,甚至看起來還沒有那麼蒼老,不過面上的堅毅反而更盛。布蘭多和這個老兵相處過一段時間,深知對方脾氣,明白這是一個極其堅定、並且毫無畏懼的軍人,而且性格火爆,因此任何委婉在他面前都是行不通的,他還不如直白一些直接表明來意說不定會博取一些好感。

    不過開口時他還是有一些忐忑,誰知道這個世界中人物的性格會不會和遊戲中如出一轍?雖然他認為應該是一樣才對,可想想又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了一些。

    聽完他的陳述,馬登的眉毛果然動了動——當然,是皺起來。不過不出預料的,首先提出反對意見的是那個年輕的警備副隊長。

    佈雷森。

    「你的意思是我們會失敗,理由呢?」

    布蘭多的目光停留在馬登身上,聽這位老人說道︰「年輕人,你想加入我們為王國盡力,我很感激。但你看起來你對接下來的戰鬥並不抱太大希望,我也想聽聽——」

    布蘭多不慌不忙,他最擔心的是這脾氣火爆的老人不給他發言的機會。只要讓他開口,作為一個熟知歷史發展的人他自有把握說服對方︰「其實我只有一個問題,你們可知道正前方阻攔你們的瑪達拉亡靈軍隊有多少?」

    在坐的幾個警備隊的年輕人都是一默。

    馬登也是不語,不過得了他眼色的佈雷森答道︰「從下午的戰鬥看,開始咬住我們的應該是同一支亡靈軍隊。後來又加入了另一支,我留意了一些對方的旗幟,應該有至少是兩個區分開來的指揮基數。可惜,不知道瑪達拉的具體編制。」

    我們的主人公詫異地看了這傢伙一眼,看不出這貨竟然還有點真材實料。和他憑藉前世經驗可不一樣,佈雷森僅僅是混亂的戰場上稍微觀察就得出這些結論,也算了不起。

    不過這並不能讓布蘭多高看他一眼,因為可惜,布蘭多恰好就是那個比他瞭解得多得多的人。

    「你們對瑪達拉這個國家不瞭解,得出錯誤的結論並不奇怪,」他侃侃而談道︰「這是這樣一個國家,它從未真正意義上統一過。大約是在符文與劍的年代之前,一群被驅逐黑暗巫師來到這裡成為了這一地區的最初的領主,而有相當長一段時間這兒是強盜與亡靈流浪者的樂園……」

    「你說這些干什麼?」

    「聽他說,佈雷森,不要急躁。」

    「哼。」

    布蘭多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可以引起馬登的注意。老兵就是老兵,不管脾氣有多壞,但那總能敏銳地把握住一些關鍵性的信息。

    「可它同時又是一個侵略性極強的國家,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領主們不斷互相征伐,而且也隨時隨地向北、向南、向任意一個方嚮往外掠奪,埃魯因,克魯茲,奧索爾甚至連班林地區都深受其害。」

    「常年戰爭讓這些黑暗中的領主擁有一支支身經百戰的部隊,雖然編制極其混亂,但戰鬥力卻不可忽視。因此你們看到兩支不同番號的部隊,他們的規模也可能千差萬別。」

    「所以,能和我描述一下你們戰鬥中發生的一些細節麼,說不定我能提供一些訊息上的幫助。」

    「布蘭多!」佈雷森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怒斥道︰「你在撒謊,你怎麼可能知道瑪達拉的情況,據我所知你以前——」

    他本來還想說什麼,可卻被年輕人嚴厲地一眼制止住了。佈雷森愣了一下,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被對方僅僅一個眼神就震得說不出話來。

    以前的布蘭多可不是這麼強勢的,不過是個有點天賦的毛頭小子而已。

    「聽好,佈雷森,我也不是來和你爭論的。」布蘭多一字一頓地答道︰「我不指望你明白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緊要關頭,但我只想要你知道——請對你的行為負責!」

    佈雷森啞口無言,隨即暴怒。

    「告訴他我們遇到了什麼,佈雷森。」但馬登開口道,這位老兵的眉頭已經深深地皺了起來。

4023 發表於 2012-1-18 15:04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二十幕 說服者

佈雷森生生坐下,瞥了布蘭多一眼,心裡認定這傢伙是在扯謊。他和布蘭多在安克澤時是同一期的民兵,在布拉格斯雖然沒有見過,但也大約清楚互相的經歷。

    一個磨坊主的兒子,哪怕祖父是十一月戰爭的騎士,母親有一點兒貴族的血統,但又能有什麼出奇的經歷。隨後他調入警備隊,這小子據說要子承父業,只是不知怎麼竟然跑到布契來呆了一年。

    不過這一年顯然也不大可能讓他長那些知識,他想要扯謊的話,還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騙得過馬登。佈雷森側過頭去看了馬登一眼,這個他們的這位老隊長雖然性子極不好、又固執,但卻精明得很,一般的謊話到他這兒三言兩語就能戳穿。

    能從頭到尾經歷十一月戰爭並活下來的士兵,都不是簡單人。

    佈雷森坐下後,另一個警備隊的年輕人大約是看氣氛有些尷尬,出才開口順著佈雷森之前說的補充下去。他說的是從白天開始到下午遭遇戰的一些細節,周圍的人時而贊同的點頭或是插口補充一句,只有佈雷森與老隊長一言不發。

    布蘭多認識的馬登脾氣極壞,幾乎開口就要罵人。不過在關鍵時刻卻沉得下心來,這就是老兵的品質,只是他銀灰色的眉毛一揚一抑,顯示出內心的焦躁。

    至於佈雷森,打定主意冷眼旁觀就是了。

    而布蘭多聽他們一描述,就知道他們遇到的是誰了。從布契開始一路尾隨而至的軍隊應當是『屍巫』羅斯科。遊戲中的羅斯科是一個天賦極高的亡靈巫師,這個外號也是玩家給他起的。他的天賦就是屍巫——受召魂的亡靈更容易轉化成屍巫——因此他的軍隊有一個特點補充兵源極快,雖然攻堅不強,但隱忍、狡詐、善於利用炮灰來消耗敵人,打磨敵人的士氣。

    這個時節的羅斯科應該還只是一個亡靈法師學徒,布蘭多猜他在塔古斯攻擊序列中的地位不會超過一個中隊隊長的身份。當然他怎麼也想不到他和對方已經遙遙見過一面——就在從布契逃脫的那一晚。

    而另一隻部隊他就不用猜了,歷史上夷平青村的是卡拜斯。這個骨頭架子在歷史上的瑪達拉並不出名,不過資歷老,這個時候應當已經是一員主將了。

    那麼說羅斯科的中隊規模應該超過兩百,屍巫至少有二十個。卡拜斯那邊作為一支主力至少也應當集中了塔古斯的左翼五分之一的兵力,這麼大規模的部隊肯定不可能只有骷髏士兵而已,說不定會有黑武士和蒼白騎士。

    不過好在亡靈大軍要封鎖森林中幾條要道,兵力不可能集中在一處,今天難民們遇到的應當是羅斯科的半個中隊和卡拜斯的一個中隊,否則不可能那麼容易的全身而退。

    當然布蘭多不可能說得那麼詳細,否則消息的來源就大有問題了。之前說那些還能說推到什麼傳說、逸聞啊或者故事身上,而連敵人的兵力佈置都一清二楚這也太說不過去了。當先知也是有技巧的。

    他決定還是從之前的話題說起︰「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聽說過安瑟兒這個地方,那是亡靈巫師的大本營。其實瑪達拉內分分成三派,一派是吸血鬼,一派是亡靈巫師,這兩派我就不作解釋了,你們應當都聽過關於他們的傳說。而剩下那一派也是掌握相當實力的實權派,我們管他們叫黑暗領主,生前是強盜、土匪、犯了罪的聖堂騎士,被人類世界驅逐的貴族以及一些亡靈流浪者,他們信奉黑法典,是瑪達拉傳統意義的統治者。」

    「很新奇,但這只是一個故事而已。」一個警備隊成員答道。

    「不,當有一個人把這三派統一起來的時候,瑪達拉就會從黑暗中復生。巧合的是,它們有一個預言就是關於此。」

    「可你之前還說這個國度從未真正統一過。」

    「過去是,可這個機會已經近在眼前了。」

    「可這有何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你們聽說過水銀手杖的傳說嗎?」

    「就是那個預言中,傳說有人拿到就會統一黑暗世界的水銀手杖?」警備隊員中有人問道。

    布蘭多點點頭︰「它的全稱是『洛基的水銀手杖』,我來告訴你們洛基是誰。他是一個天才的亡靈巫師,在他活著的年代裡他幾乎完成了那個偉業——他率領不死軍團東征西討的時代,整個黑暗世界都臣服於在他腳下。不過他最終失敗了,那柄手杖的下落也成為一個謎團,只留下一個傳說號稱當有人得到它,就會重新成為黑暗世界的王。」

    「等等,」佈雷森終於忍不住了,他面色一變︰「幾個月前那個傳聞是真的?」

    「幾個月前?」

    「啊,我記起來了,好像是有商人帶來那邊的消息,說水銀手杖重新出現了。」

    老邁的警備隊長也是面色一寒,他嚴肅起來問道︰「小子,你的意思是說瑪達拉國內有大變?那可真太妙了,雖然我不太懂那些大人物之間的勾心鬥角,但這至少意味著這一次瑪達拉一定是有備而來對麼?所以說那些骨頭架子不是小打小鬧的掠奪,它們的真正目標是入侵?這聽起來有點荒謬,不過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他滿是老繭的手放在膝蓋上,那裡離他的佩劍很近了︰「佈雷森,你認識他嗎?」

    佈雷森一愣,他知道這個時候只要自己一開口懷疑,雖然隊長不至於立刻把這小子一劍刺死,但至少也會把他抓起來讓他有口莫辯。

    他忍不住陰沉地看了布蘭多一眼,毫不掩飾眼中的譏諷。不過他想了想,並沒有這麼選擇︰「我認識他,而且我也認為他是在說謊。可我的理智又告訴我,這個人沒有理由欺騙我們——」

    「如果他已經被瑪達拉收買了呢。」馬登又問。

    「我不是沒這麼考慮過,不過考慮到他和芙雷婭他們的經歷,如果瑪達拉的指揮官能安排得如此深遠,那我認為我輸得並不冤枉。」

    「很好,佈雷森小子。」馬登拍了拍自己副手的肩膀。

    不僅僅是馬登,連布蘭多也忍不住看了這個年輕的警備副隊長一眼,看起來這傢伙也不是一無可取之處。不過面目可憎這個印象是改變不了了,而且心胸過於狹隘,成不了大器。他開著上帝視角對對方品頭論足了一番,當然要佈雷森知道布蘭多此刻心中的想法一定後悔之前說了公允的話。

    不過其實佈雷森即使是否認,或者污衊也沒有關係。他自有辦法說服馬登,作為一個對於未來先知先覺的人,他畢竟已經站在了更高的層次上。

    只是那樣難免要多費口舌而已,而且說不定會落下什麼把柄。

    「好了,我們繼續討論,」馬登開口道︰「小子,瑪達拉的目標是裡登堡?」

    「在戈蘭—埃爾森地區,埃魯因可以依靠的防線只有梵米爾要塞。而裡登堡保護著這條防線的側翼,所以瑪達拉的目標只能是裡登堡。」布蘭多贊同地點點頭,老兵就是老兵,一經點撥立刻明白過來問題的關鍵所在。

    馬登揉揉鼻頭︰「活見鬼,為什麼我們就要擔上著一摞子晦氣的事兒。但既然瑪達拉決心已下,想必之前咬住我們的不會是什麼小角色罷?」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布蘭多心說,不清楚才怪︰「不過從你們的描述來看,之前尾隨而至的應當是一隻由亡靈巫師率領的亡靈軍隊。而隨後那一支就可能是黑暗領主的軍隊了——」

    「亡靈巫師的軍隊編制以屍巫為基礎單位,非常好分辨,聽你們的描述應該有半個中隊的規模。而黑暗領主就比較混亂了,但從青村預留的兵力來看,至少也在兩個中隊以上。」

    「差不多。」馬登點點頭。

    但他並不知道布蘭多已經將數量少說了一半,可即使少說一半還是讓所有人忍不住有些憂心匆匆。這個規模的亡靈大軍,他們三十多個警備隊成員帶著一群老弱婦孺怎麼可能突圍成功?

    老隊長也嘆了口氣︰「好吧,布蘭多。既然你來告訴我們這些,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心中已經有了想法?我不妨給你明說,如果戰局真如你所說,我是沒有把握可以帶著這些人殺出去。」

    芙雷婭低低地啊了一聲。

    但布蘭多卻點點頭︰「我有辦法。」

    這句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下全集中在了他身上,這讓布蘭多有些緊張地吸了一口氣,說到底他也不過是才剛剛有了一些底氣而已,而這樣被關注還是讓年輕人有些感到壓力驟生。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接下來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關係到許多人的生死,自己是不是應當更謹慎一些。

    他忍不住在心中提醒自己冷靜,千萬不要記丟了什麼。

    「大家可以向北走,渡過匕首河灘。」他答道。

    「匕首河灘?」

    「那個地方,為什麼?」

    布蘭多猶豫了一下,他要怎麼才能解釋清楚為什麼歷史上『白騎士』埃伯頓和『屍鬼』韋頓會遲了接近兩天才抵達這個地方合圍呢?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二十一幕 兵分三路

布蘭多思緒急轉,他想自己要是有什麼偵查能力就好了。比如鷹眼術、片刻預兆、亡者視界、探知一類的技能,不過想到偵查,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對了,就是那個——

    他忍不住握了握手再鬆開,好叫自己放鬆下來。

    「因為現在匕首河灘對我們來說幾乎就是不設防狀態,只有最多一個分隊的亡靈在那裡駐守,我為什麼不向那個方向突圍?」

    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幾乎都一致︰

    「什麼,那是真的嗎?」

    「怎麼可能!」

    「你怎麼知道的?」

    布蘭多抬抬手讓所有人安靜下來︰「我當然知道,佈雷森,你還記得你們在青村找到那座壞了一半的雕像?」

    「就是那個長得像一隻惡魔一樣的,又沉又重。」佈雷森忽然醒悟過來,那東西是澤塔與萊恩斯在一座坍塌的卡里達斯神祠下面找到的,聽說他們在那附近發現了一個騎士的蹤跡,就地展開搜索才找到了那東西。

    布蘭多從兜裡掏出一個黑檀木雕像︰「那叫石像鬼,想必你們也聽說過吧。那是布加的一種基礎戰爭單位,巫師們就是通過這個東西控制它。」

    他將它放在攤開的手心上好讓其他人看清楚。警備隊的年輕人大半都參與了在青村的行動,他們一眼就認出這小東西和那座雕像一模一樣。

    「等等,你是說你能控制那個東西?」有人問道。

    「可它能動嗎?」

    「它有翅膀,他能飛?」那個叫做澤塔的斥候在後排盯著布蘭多問。

    「它當然能飛,而且飛得一點不比飛龍慢。你們知道我們的飛龍騎士吧,它們在布加的地位與飛龍騎士類似,是戰場上最好的偵察兵。我用它來開路,好避開大股的亡靈軍隊。」

    「昨天早上我留意到瑪達拉在北方的進軍遇到了麻煩,他們有至少三個中隊滯留在韋賓沒能及時封鎖韋氏河北岸。而且由於互相之間的協同出了問題,我想在我們前方的兩支亡靈軍隊還不知道北邊他們同僚的失誤。」

    「不過可惜,我在進一步偵察的時候石像鬼被留駐的部隊發現,遭到攻擊並損壞。我令它返回的時候它墜落在青村——」

    布蘭多說到這裡,芙雷婭忽然反應過來︰「原來是這樣,布蘭多,那時候你說有自己的私事要辦。難怪你總是能帶我們避開危險,難怪為什麼你在那麼重的傷勢下也要一意孤行去青村,你是想要去修好那個東西——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呢?」

    布蘭多正想解釋,可這位未來的女武神已經低下頭︰「對不起,布蘭多,我也有錯。我那個時候還和你生氣,可我不知道你原來是為了大家著想。」

    哈?

    布蘭多覺得自己簡直是一個天才,居然可以急中生智編出這麼一個故事來。不過居然讓芙雷婭從頭到尾聯繫起來,真不好說是自己太聰明還是芙雷婭太笨了,看到她那一臉歉然的樣子,布蘭多忽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芙雷婭這麼一說,原本信了八成的此刻也盡信了。芙雷婭是這一期最好的民兵,在馬登那兒印象也很不錯,又是布契人,總不可能來騙他們吧?

    連佈雷森都忍不住揉了揉眉頭問︰「那東西還能不能再動起來?」

    「不好說,我會儘量嘗試一下。我已經重新和它建立起聯繫了,剩下的就是讓它自己慢慢恢復了。」布蘭多信口開河道,他心說要能動起來我還用在這裡跟你廢話。

    一頭23級的石像鬼,別說屍巫,就是現在的羅斯科親自來了也一樣要手忙腳亂一番。

    佈雷森聽了這個回答卻不盡滿意︰「你真是笨得無藥可救了,操縱天上飛的石像鬼還會被人發現,要現在我們有一個天上的偵察兵景況就好多了。」

    「原來某人的能耐就是推卸責任嗎,是不是沒我你就不打仗了?」布蘭多針尖對麥芒地譏諷道。

    「哼——」

    「好了,不要吵了,仗還是要自己來打。不過小子,我們就確信你所說的是真的,可瑪達拉的先遣隊一樣在我們前面虎視眈眈,這幾百人行動起來和幾個人可不一樣,你真的認為我們走得脫麼?」馬登沉吟一下,開口問道。

    「那就是你的責任了,馬登隊長。」

    「說得好——」這位十一月戰爭的老兵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布蘭多一眼,他有些奇怪,好像這小子知道自己會怎麼想一樣,每一次開口都正好說到他的癢處。就像你想要唱戲馬上有人給你搭台一樣,他忍不住想這小子如果轉行去當陛下的弄臣一定是大大的有前途。

    不過天知道,布蘭多壓根就對他的性格瞭若指掌。

    想著這些,馬登已經站起來沉聲命令道︰「我命令,布契警備隊在此集合,準備執行突圍計劃!」

    周圍齊齊一肅,然後警備隊成員們刷一聲站了起來。

    然後馬登回過頭︰「澤塔,去告訴村裡人,讓他們中的男人出來集合。現在是輪到埃魯因的男子漢保護自己的家園和親人的時候了——」

    澤塔一愣,回頭道︰「隊長?」

    「看什麼看,到頭來膽小怕死了嗎?我告訴你們——現在是到你們實現諾言的時候了,布契警備隊的小夥子們,在黎明之前我們將向瑪達拉的先遣部隊部隊發起突圍攻擊,我預計你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活不成了,不過沒關係,因為布契的村民們會將我們的英勇帶出去,告訴外面世界的每一個人——我們不畏生死,已經盡職盡責了。」

    在布蘭多眼裡,這位十一月戰爭的老兵的目光一一掃過每一個人臉上,表情肅然︰「我過去的長官常常和我說,為了守護他人而死,並且不失榮譽,這就是一個戰士的宿命。現在我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送給你們,希望你們謹記這份榮耀——」

    「所以,該幹什麼去幹什麼吧?佈雷森,我要你帶領剩下的村人從匕首河灘突圍,要求只有一個,你明白麼?」

    「我明白。」佈雷森眼中閃過一絲沉沉的光,但卻低下頭答道。

    「很好。」馬登點點頭︰「小子,還有芙雷婭,你們兩個。我要求你們以民兵的身份立刻加入布契警備隊,你們有任何意見麼?」

    芙雷婭馬上搖搖頭。

    但布蘭多卻在眾目睽睽之下點點頭︰「我有意見。」

    馬登一愣︰「說,」他忍不住看了布蘭多一眼︰「不過要是膽小怕死一類的,你就可以直接從這裡滾出去了,布契警備隊從來不收懦弱的無膽鼠輩。」

    周圍傳來一陣低笑,但出奇的是一邊的佈雷森卻一言不發。布蘭多回頭看了那傢伙一眼,有些驚奇,但他的目光又落在羅曼身上,想起之前那個商人少女和他說過的話。

    「我沒見過他們,從我記事起就是姑媽在我身邊了呢。姑媽說,小小羅曼啊,長大了要好好報答姑媽喔!」

    「所以你才想要當一個商人?」

    「嗯。」

    「真是奇怪的想法。」

    「沒關係——」

    布蘭多心中微微一笑,他抬起頭來。「馬登隊長,你的決定從布契的角度來說是沒有問題的,但你是不是忘記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馬登再愣,心中越發對這小子好奇起來。

    「布契三鎮作為裡登堡一線的緩衝帶,布契的警備隊一直以來有著裡登堡的警戒前哨的作用。如果我們選擇就此離開,那麼絲毫沒有得到的預警的裡登堡會陷入怎麼樣的境地?如果這樣也可以說我們是盡職盡責的話,我看未必。」

    布蘭多侃侃而談,但其他人的臉色卻漸漸變了,他說得的確沒錯,如果僅僅是這樣他們的確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假若瑪達拉僥倖攻破裡登堡防線,那麼梵米爾—裡登堡防禦體系很有可能變得岌岌可危。

    而由此導致的整個戈蘭—埃爾森地區都有可能陷入亡靈大軍兵鋒之下,想到有一朝一日瑪達拉可能兵臨布拉格斯城下,這些年輕人不由得一時失聲。

    可他們要怎麼辦?

    「我們已經盡力了。」

    「在儘可能的情況下,我們只能做到那麼多。」

    「並不是我們放棄了裡登堡,而是裡登堡放棄了我們!」

    但馬登緊緊地盯著布蘭多,他知道這個年輕人既然肯說出來,那就代表著他一定有辦法。

    「是的,我正好知道有一條路可以突圍去裡登堡。雖然機會渺茫,但聊勝於無。」布蘭多開口說出這句話時好像把胸膛中的空氣擠出來一樣,沉沉出了一口氣。

    他又回頭去看了羅曼一眼——那個未來的商人小姐正低著頭在想什麼,少有地不安地抓著自己的包包。

    「那一條?」

    「澤維爾山道。」

    馬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雖然搜索遍記憶但還是下意識地避開了這個地方。他忍不住想提醒布蘭多,想問這個年輕人不知不知道那裡的凶險——那條山道在貝勒多森林南方,穿過於松河谷,靠近埃魯因與蠻族森林的邊境。

    只要越過那道山谷向南就是文明的邊際,一望沒有盡頭的蠻荒。自從呼嘯之年(L.350)以來,進入那道山谷的人就再沒有活著出來過。

    聽說那山谷裡有一頭龍啊——

    他覺得向瑪達拉發起攻擊好歹還有一絲死中求活的意味,但把人送到那裡去就好比肉包子打狗,他想了一下,還是沒辦法把這個根深蒂固的想法從腦子裡丟出去。

    「那是一條死路,小夥子。」這位老兵忍不住搖搖頭。

    「盡職盡責不要求做到,只要求做過。」布蘭多答道。

    「可我不能把我的小夥子送到那裡去送死,那是對他們的不負責任,一個戰士應當像個戰士那樣榮譽的死去。」

    「沒關係。」布蘭多答道︰「我去。」

    一片死寂。

    「什麼,你再說一遍?」馬登瞠目結舌。

    「我去。」

    「為什麼,布契警備隊的責任與你沒有關係,小夥子,如果你只是想逞強的話你還不如加入我們。」這位老兵忍不住問道。

    「不,我不是逞強。」布蘭多回過頭看著羅曼,微微一笑︰「我有我必須要去的理由,至於其他的理由,不過是順帶而已。所以小小羅曼,願意和我一起去麼——」

    「布蘭多?」

    羅曼怔住了,抬起頭,一臉驚喜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二十二幕 意外

兵分三路的決定很快通過了,剩下就是動身的問題。

    馬登親自率領警備隊向在既定時間向瑪達拉的亡靈大軍發起突圍攻擊,佈雷森則藉機帶領剩下的布契倖免於難的村人向北越過匕首河灘,與此同時布蘭多與羅曼一起越過維澤爾山道前往裡登堡告信。

    時間是三個小時後——

    宣佈解散時,年輕的警備隊成員們大都默默地轉身離開,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只留行走時裝備碰撞發出的叮噹作響。

    營火燃燒時剝剝作響,火光映襯著一片凌亂的影子,在佈滿落葉和碎石的灘地上搖曳。除了在黎明時分的攻擊之外,個人還要準備很多事情,夜還很漫長——最後幾個小時更像是對於每個人的煎熬。

    芙雷婭要去召集起第三分隊的其他人,布蘭多則要來一個背包,把剩下一瓶五號聖水裝進去。多的一瓶已經給喬森用了,救活了那個年輕人為他換來布契村民的好感與對方親人的感激——雖然他當時說的時候是那麼說的,可要他親眼看著一個人去死布蘭多還是做不到。

    他覺得自己身為現代人的一部分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他,對於這個戰亂世界的牴觸。布蘭多想了想就釋然了,正是這樣對於美好事物的追求才促使他去改變世界。

    他隨手把兩天份的食物塞到背包裡,主要是風乾的肉條與一種用麵粉、鹽和植物塊睫做成的沒有什麼水分的餅子,琥珀之劍中的世界生產力水平還是相對較高的,在真正的中世紀你可見不到這麼豐富的物資。

    其實真正瞭解這個世界的人才知道這是一個文明程度並不低的世界,但它的發展似乎和地球走上了一條不同的道路。

    不過在拿出那隻裝著五號聖水的長頸瓶時,我們的主人公楞了一下。他發現有一張硬紙片粘在瓶子底上。看上去是貼上去的,他輕易地將那東西取了下來。

    那東西大約比一張撲克牌大一些,有手掌長寬,背面是魔法陣一樣的花紋,正面用油畫的風格畫著一個跪在地上的騎士,身穿鎧甲,雙手高高托起一把寶劍。

    卡片左上方寫著一個古代語的數字『II',底部中央畫著六枚黃色水晶。這東西上面布蘭多就認識那六枚水晶——它們在遊戲中的學名叫做『元素屬性』,六枚黃色水晶就是大地屬性6的意思。

    不過這是什麼?

    布蘭多見多識廣,遊戲裡還很少有什麼東西他不知道的,可手中的這東西卻給他下了一個難題。他想了一下才記起這東西可能是在吉讓德的墓穴裡不小心帶出來的,不過這並不能給他提供什麼線索。

    在遊戲裡他還能檢索一下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知識,但在這兒布蘭多自己就一個地方知識,一個基礎知識,一個軍事組織知識,你讓他檢索什麼?

    千頭百緒之下他忍不住豎起紙牌問一邊從包包裡翻出針線,正在專心補自己裙子邊緣一道磨破的線的商人小姐︰「認識這個東西嗎,小小羅曼?」

    「不、不要那麼叫我!」羅曼小小的眉毛一下都豎起來了︰「咦?這是什麼,塔羅牌嗎?」

    「塔羅牌我可認識。」

    「那我也不知道咯。」

    布蘭多看看那卡片,正想說什麼。忽然他眼楮微微眯了起來,他看到佈雷森和好幾個警備隊的年輕人牽著馬從不遠處林地的陰影中走了過去。

    這些傢伙想要幹什麼?他忽然想起在和馬登交涉時這傢伙的反常,心中疑竇叢生,忍不住把卡片貼身收起然後站起來跟了上去。

    「羅曼,你在這裡等等我。」

    「嗯,布蘭多。」

    警備隊的成員雖然都是優秀的年輕人,個人實力和一般人比起來也遠遠出眾,可惜警惕性也不怎麼樣,一群人一路走過去竟然沒發現後面還遠遠地跟了一個人。

    要知道布蘭多當年就是小團隊主義者,而幾個人但凡要涉及到對抗大公會就往往需要運用隱秘行動技巧。因此他當初雖然不說是這方面的大師至少也是一個老手,要騙過這些沒什麼反躡蹤經驗的年輕人倒也挺簡單的。

    只是布蘭多自己都沒意識到,他舉手投足之間就已經用上了過去那些技巧。

    這一幕在別人眼中還不算什麼,可落在樹上放哨的澤塔眼裡就成了不可思議。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那個叫做布蘭多的青年,他們隊長親口跟他們說過那不過是個除了劍術還過得去的不學無術的傢伙而已。

    可民兵中的劍術在他們眼中也不算什麼,民兵中的劍術第一如芙雷婭和埃森他們隨隨便便可以打十個,只是不屑於出手而已——既然加入了警備隊,自然就有了屬於他們自己的驕傲。

    就像是佈雷森,無論怎麼擠兌布蘭多也不會提出我要和你決鬥好好教訓你一番的要求,因為在他們這群人中看來這是自降身份。

    可現在澤塔看到的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他記起自己在修習斥候課程時有一個山地軍團的偵察兵來給他們傳授一些實戰經驗,那可是領過一次赤紅勛章的准騎士,可和眼下的那個年輕人比起來技巧也不過如此了。

    布蘭多簡直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影子一樣,每一次移動的方向都順著不遠處山谷中火光的變化,若不是有一次他正好處於光源與澤塔之間,恐怕澤塔認為自己根本沒機會發現對方。

    難道佈雷森副隊長對對方的瞭解是錯的?其實他是一個正規軍團的偵察兵?還是瑪達拉的奸細?

    澤塔忽然感到自己緊張起來,他要怎麼做才好呢?首先絕對不能聲張,否則副隊長的計劃就功虧一簣了——這裡離營地只有不到三十米,隨便弄出點動靜就能引來其他人的。

    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氣,和不遠處另一棵樹上的萊恩斯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對方注意布蘭多的方向。而萊恩斯起先還有一些奇怪怎麼這傢伙老往沒有人的地方指,難道是酒喝多了?不過他馬上就看到了那個方向上的布蘭多,臉色不由得一變。

    我去,這是變色龍嗎?

    「怎麼辦?」他馬上打手勢問。

    「我先上,你從右邊掩護我。」澤塔用手勢回應。

    「確定?」

    「嗯,對方劍術很厲害,無位中段。」

    無位中段是劍士的專用語,大約相當於警備隊學員最優的水準。上面就是白位階的劍士,大約相當於玩家中的5-20級。澤塔生怕對方還有隱藏實力,特地把佈雷森的估算往上浮了一下。

    萊恩斯點點頭,表示理解。

    ……

    而布蘭多也同樣正在驚訝之中,二十多個人,十多匹戰馬,佈雷森同學你這是要造反?不過他明知道這不可能也沒必要,再跟了一陣,聽前面的人在低聲交談,他正打算靠近一些,但忽然本能地感到一陣危險的預兆。

    太靜了,從開始就沒聽到蟲子的聲音了。

    布蘭多的經驗何其豐富,雖然一般在這種行動中他們隊伍中的偵查與搜索都是由隊伍裡的夜鶯完成的,他還記得那個和他合作得最久的一個夜鶯——一個叫做『影』的女孩子,可惜後來不玩了。

    不過打過那麼多仗,他已經養成了一種本能的敏銳,哪怕是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也會引起他的警覺。

    就像當日在布契的老宅他預知到羅斯科的探知一樣。

    布蘭多馬上感到一手想要從後面繞過自己的脖子,這是斥候的一貫手法——布蘭多順勢向後一靠,一隻手托住對方的手肘,一隻手按住對方的手腕。他身體向下一滑,雙手高舉,然後猛然往前一推——一道黑色的人影就飛跌出去撞在前面的樹上悶哼一聲。

    兩人的力量差不多,不過他要稍微佔優勢一些。而他看到那個人影落到地上不是立刻防禦,而是轉身向他撲來,他心頭一緊立刻明白對方還有一個人。

    銀光一閃,布蘭多湛光之刺已經出鞘。他向旁邊一讓,手中的劍已經放在了後面衝上來那個人的脖子上。

    幽幽的劍光映出兩個人的臉。

    一臉愕然的萊恩斯與澤塔,他們是想過布蘭多的劍術可能比他們的副隊長提過得要強一些,但想必也有限,他們見過佈雷森的劍術,那是警備隊正式成員中的佼佼者,可單從劍術上來說也不能以一敵二啊。

    他們忍不住有點恍若在夢中的感覺,看看對方手中的劍——這是什麼情況?

    ……

    「馬登隊長是十一月戰爭的老兵,大家都清楚這一點。他已經為王國效過一次命,也證明了自己的忠誠。聽我說各位,我們有一句老話不是麼。假若瑪莎大人讓一個人活下來,那麼你就要珍惜這份幸運——」

    「我們不能讓一個九死一生從榮譽的戰場上退役的老兵再一次賭上自己的性命,因此我才出此下策,請讓我帶領你們一起去為了守護布契而戰。這並不是我要剝奪誰的榮耀,而是,我無法逃避——」

    「說得好,副隊長。」

    「我們支持你。」

    「馬登隊長會理解你的。」

    佈雷森笑了一下,馬登命令他帶領村民向匕首河灘突圍時他就已經決定拒絕了。不過他清楚那個老人的脾氣,絕對不會由他反對,因此他決定賭一把。

    他也明白馬登是為了保存他,老隊長不止一次說過他將來有一天可能會出人頭地,成為這個國家未來的棟樑之才。可佈雷森也明白,埃魯因不需要懦夫。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想起布蘭多。那個不學無術的傢伙竟然會主動提出要穿過澤維爾山道,他忍不住惡意的揣測對方是不是僅僅想找一個藉口逃跑而已,因為看起來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正是這個時候,安靜的森林裡一聲輕響讓所有人都回過頭去。

    他們看到布蘭多用劍指著澤塔和萊恩斯分開灌木叢後面走了出來,起先氣氛一默,然後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一副見了鬼的神色來。

    「澤塔?」

    「萊恩斯,你們這是?」

    「哈哈,一時失誤。」澤塔一臉尷尬。

    而布蘭多則是一臉驚訝地看著那個平日裡盛氣凌人的警備副隊長,此刻對方正一如既往地黑著一張臉,怎麼能不黑呢,他只要在這裡喊一聲那對方的計劃就功虧一簣了。

    不過布蘭多倒是沒想到,這傢伙竟然這麼膽大包天,竟然想要代替馬登自己一個人率領這些人願意追隨他的年輕人一起去向瑪達拉發起佯攻。

    這是一種怎麼樣的精神呢?

    布蘭多覺得有點可笑,不過難免也有一些意外與敬佩。說這是年輕人的單純與熱血好呢,還是對於理想的追逐好?可他從佈雷森陰沉的臉上看出了一絲責任感。

    對於這個警備隊副隊長的責任感。

    「你想幹什麼?」佈雷森沉聲問道,當然他想用更強烈一些的口氣,可惜他又不希望對方打破了他的計劃。

    雖然著看起來幾乎是必然的。

    布蘭多放下劍——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二十三幕 黎明,山道

布蘭多放下劍。

    「天色太暗了,選擇在這個時候出來散心看起來不是一件好事。」他笑了笑,看了這些人一眼,眾目睽睽之下旁若無人地從二十多個人中間穿過去。

    警備隊的年輕隊員下意識地分開出一條路來,佈雷森緊緊地按住手中的劍,陰沉地盯著布蘭多,不過他也克制住自己,因為明白一旦動手勢必不能掩蓋這邊的動靜。旁邊有人想要沖上去,也被他用手攔住了。

    小樹林間一時劍拔弩張。

    但布蘭多一直走到森林那一頭,停下來,說道︰「佈雷森原來你在警備隊學到的就是如何違抗軍令麼?而且計劃還這麼爛,你們應當清楚馬登隊長的脾氣,你們居然想著去脅迫他同意你們的要求?要是我,我就會直接帶著人偷偷跑出去,只需要留一個人給他報信就可以了——」

    眾人一窒。

    佈雷森放著劍柄上的手動了動,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忍不住想這傢伙想要幹什麼,他有什麼企圖?

    「說吧,你們什麼時候發起攻擊,我好決定什麼時候動身。」

    「黎明之前。」

    年輕的警備副隊長想了想,雖然有些懷疑布蘭多的動機,但對方的計劃聽起來的確是比較誘人,而且可行性比他們原來那一個高多了。

    「那你們最好到狐林那一帶去藏好,那一帶應當是最接近瑪達拉亡靈大軍的安全位置。另外我會撿到一張紙條順便帶給馬登好讓他知道你們會在赤紅之星消失前後發起攻擊對吧?」

    「……」

    「另外,對付屍巫時注意集中精神,它們的法術只對意志力薄弱的人產生效果!」

    「布蘭多,你想要幹什麼?你怎麼發現澤塔他們的,你的劍術是從那裡學來的?」佈雷森手從劍上放下來,面沉似水地問道。

    「好了,在此一別之後。我可能也見不到你,你可能也見不到我,無論是死敵也好,誰看不慣誰也好,說不定都成為回憶。終歸都是埃魯因的子民,祝好運吧。」

    布蘭多卻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想做什麼不值一提。

    佈雷森一默。

    ……

    先不提佈雷森的擅做主張讓馬登暴跳如雷,那邊芙雷婭召集好了民兵小隊,卻發現自己已無去處,無奈之下那個十一月戰爭的老兵只得讓她另編了一些村子裡人組成自衛隊,然後準備開拔向北邊的匕首河灘突圍。

    而與此同時斷了一隻手的喬森與小菲尼斯正在送布蘭多和羅曼離開,小菲尼斯因為年紀過小被芙雷婭勒令離開民兵隊,心中老大不滿,不過畢竟是少年心性,布蘭多才誇了他兩句,他又生龍活虎起來吵著要跟去裡登堡冒險。

    這當然不能同意,不然估計到時候到了安澤克估計他會被芙雷婭一劍刺個對穿,雖然布蘭多確實也需要一個人幫手,可是小菲尼斯太小了,不適合。

    他摸了摸這毛頭小鬼的腦袋。

    而一邊的喬森在一旁有些囁嚅著不敢開口,他羞愧難當地看著布蘭多。他知道是因為這個年輕人自己才能活下來,當然這件事不能怪其他人,只能怨他當時太膽小了。

    「對……不起,布蘭多,謝謝你……當時救了我。」

    「沒關係,每個人都有一時糊塗的時候。喬森,大家願意帶著你一起出來,是因為相信你重新回到他們中去。好了,打起精神來,不要讓其他人看不起你。」

    「謝謝。」

    布蘭多點點頭,他看了一眼天色——星辰正在隱去,這預示著黎明的到來。但因為失了星與月的光芒這將是大地最黑暗的一段時刻,不過沒關係,因為晨曦已在遠山的那一邊了。

    從天邊黑沉沉的山影中收回視線,他和羅曼一起點燃了火把。雖說在黑暗中點燃火把有些不太明智,可是他們要去的方向遠離瑪達拉大軍的控制區域,縱使偶爾有野獸,布蘭多心想貝勒多森林中最大的威脅無非是狼而已,多則三五頭,他也能輕鬆應付。

    何況野獸本就畏火。

    兩人沿著茂密的森林一路向南,火光盡頭入眼之處到處是戈蘭地區常見的黑松林,偶爾有些動物的影子,也是一閃即逝。他們越過一兩座山頭,往下看去地形逐漸變得崎嶇起來。讓人感到奇怪的是周圍的樹木似乎開始變得枯萎了,地表伸出一片片嶙峋的尖石來,尤其是在山谷底下,到處都是亂石。

    「布蘭多?」羅曼開口問,忽然變化的環境還是有一些怕人的。

    「嗯,沒什麼。跟緊我。」

    看到這樣一幕景色,布蘭多知道離目的地近了。

    他在遊戲中也不是沒有到過澤維爾山道,那是一個非常有名的地方,裡面的危險對於二十級以下的人物來說的確可以說是十死無生。不過布蘭多知道一個特例。

    他忍不住想起關於那個地方的一些記憶︰

    澤維爾山道在貝勒多森林南部,在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中穿過於松河谷,當年開闢這條山道的原因是因為要向於松河下游輸送木材,不過後來隨著瑪達拉的勢力擴張這些木材廠也大多凋敝。

    澤維爾山道因而沒落,變成不法商人走私避開關卡才會經過的山道。後來一頭黃金魔樹在此紮根,它抽取大地的養分使得這一帶的森林都枯萎下去,並且殺死一切不慎進入的生物,漸漸澤維爾山道就成為了一個死亡的禁區。

    31級的黃金魔樹首領已經覺醒了第二級力量,在力量程度上與鐵位階的劍士、中級巫師齊平,縱使是正規軍也不會輕易去招惹這麼棘手的敵人,何況它又沒有阻斷裡登堡與布契一帶的聯繫,王國的騎士們也懶得去理會。

    遊戲中這裡是一片著名的副本怪區,黃金魔樹首領在這裡稱霸了遊戲開頭三年。NPC的應對辦法就是在門口插一個木板,上用矮人語、精靈語以及克魯茲通用語書︰

    「危險!進入此地者應放棄一切希望!」

    當然開始還是有一些不長眼的玩家想要挑戰自我,不過零散進去的人甚至連黃金魔樹的面都見不著。大約是遊戲開始後一年左右,才逐漸有人開始結伴進入探險,但大多也只抵達今天於松河谷一帶,然後被迫退回。

    而且即使到第二年下半年,還經常有玩家隊伍全軍覆滅的消息在當地酒吧之間傳遞,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然後就進入了第二次黑玫瑰戰爭時期,進入澤維爾山道探險的隊伍變得更少、但更專業起來。

    布蘭多記得自己就是那個時代進入這個山谷的,他在遊戲中的經歷比較平庸,既不激進,也不過於保守。他記得那一次他們的隊伍一直抵達了於松河灘,在那裡他們甚至可以遠眺南岸一望無際茂密的黑森林與陰影中的群山。

    不過那一次冒險他給他最深刻記憶卻反而不是沿途與布契一帶反差極大的風景,而是副本內怪物的強度和遭遇的頻繁程度,總體而言每一天隊伍的消耗狀態幾乎都處於極限,最後大家堅持不住只能退出。

    可那之後不到兩個月,一個叫做『目田』的公會就徹底地解決了這一地區的麻煩。那個公會一度名聲大噪,不過後來人們才知道其實他們並沒有多強,只是僥倖摸索出了一套特殊的打法而已。後來這套打法被有心人放到網絡上,還帶起了一陣單刷黃金魔樹的熱潮。

    而當年為了刷一顆黃金樹之心。布蘭多恰好是這個視頻的受益人之一。

    不過那個時候布契的平均等級是二十七級,布蘭多記得自己進入這個副本也是二十七級。不過好在他這一次只是要求經過澤維爾山道而已,而不是去幹掉黃金魔樹首領,而且他手中還有風後指環和自帶淨化效果對於黑暗生物有極大殺傷力的湛光之刺,不然他還真是有些束手無策。

    想想當年真是感慨,魔法裝備的價格在遊戲中一直到第一年末還是居高不下,在進入澤維爾山道時他根本不要去想力量超過10Oz的裝備,至於風後指環和湛光之刺這樣的神物,更是猶如浮雲一般。

    而這一世因為先知先覺的緣故,竟然在一開始就已經身擁兩物,不禁讓他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如果有幸逃脫這一劫,想想今後的發展,布蘭多不禁覺得有些渾身發熱起來。

    但正因此,才應當更珍惜眼前的機會。他緊了緊手中的劍,回頭招呼羅曼跟緊一些,未來的商人小姐似乎真有一些冒險的天賦,平平伸展雙手在澗谷嶙峋的尖石上左跳一下右跳一下前進,竟也靈活得很。

    黎明終於到來,星也隱沒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死寂之中,只剩下火把剝剝燃燒著,搖曳的光芒映出一塊一塊堆疊在一起的岩石上深深的溝壑與陰影。

    遠遠的看去,就像山林中的兩點火星。

    布蘭多記得這那裡有一處可以避風的山坳,這個時候進入澤維爾山道太危險了,他決定還是白天在上路更安全一些,反正在這裡幾乎已經避開瑪達拉亡靈大軍的活動範圍了。

    歷史上最早抵達裡登堡的瑪達拉軍隊是卡拜斯部,時間是第三天早上。也就是說他還有一整天的時間來安排自己的計劃,時間充裕得很。

    他抬起頭,隱隱約約看到了前面有一塊路標。

4023 發表於 2012-1-18 15:05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二十四幕 枯樹

進入山谷以後,越是往裡走,環境就顯得愈加荒涼起來。地表幾乎看不到什麼植被,渺無人煙的山道穿過利齒交錯的尖石,只有枯草與荊棘叢岩壁裂縫中生長出來,遠遠的黑暗中似乎有一些枯萎的樹丫,山間的冷風像是黑煙一樣穿過枝椏,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

    布蘭多知道這是因為土地的養分被魔樹所吸收了的原因,他舉著火把映出周圍的石壁,陰影中偶爾有幾具白森森的枯骨,看樣子像是山羊一樣的動物,因為誤入禁區,成了黃金魔樹的食物。

    羅曼舉著火把在後面亦步亦趨,她一隻手護住自己的包包有些緊張又好奇地四下張望,這還是她第一次離家這麼遠,就好像商人的夢就要從這一刻起實現了一樣——商路上的艱險、刺激以及未知盡頭的財富與寶藏,一直都是支撐著商人和冒險者在這片大陸上興盛的原因。

    再說跟著布蘭多,她有一種安全感。

    兩團火光一前一後地穿過峽谷,布蘭多將手落在劍柄上,在遊戲中一穿過這個區域,就是進入一種怪物的領地了,枯萎獸。

    黃金魔樹是一種可怕的魔物,或應該說是一類——黃金樹種。本體可能是櫪樹或者橡樹的一類的精靈聖樹,可被『牧樹者』植入了神之血之後就覺醒為黃金樹——牧樹人是遊戲中幾大邪教之一,在這個戰亂的世界中文明之火無法遍及之處黑暗滋生,不僅僅有亡靈序列存在,一樣有邪教生存的土壤。在遊戲中如同牧樹人一樣的惡徒行事詭秘,處處都留下他們的身影,像是一條貫穿始終的線一樣讓人知道他們有一定的目的性,但卻沒人知道是什麼。

    布蘭多也不例外。

    黃金魔樹有兩個能力,第一個是活化植物。它可以讓自己控制的土地上的灌木變成人形態的怪物,稱之為枯萎獸。枯萎獸就像是黃金魔樹的觸鬚和探子,它們遍及這個峽谷之中。

    單個的枯萎獸在遊戲中是七級,戰鬥力大約與先前布蘭多見過的警備隊員持平,但是智力低下。強壯一些的枯萎獸超過十三級,覺醒了第一級力量對於布蘭多來說也是棘手的對手。

    第二個能力是魔化果實。黃金魔樹的果實落到地面裂開從裡面生出毛茸茸野人一樣的生物,它們會在一天之內長到兩米高,這些事黃金魔樹的子嗣和精英衛隊,等級分佈在二十級至二十二級之間,布蘭多遇上它們的唯一依仗就是風後指環。

    經過幾十年的積累,這些魔人與枯萎獸在峽谷中的已經有一個相當大的數目,若不是布蘭多心中有所依仗,他和羅曼要想平平安安穿過這個峽谷還真是絕無可能的事情。當然黃金魔樹本身也是實力不俗,畢竟是進入第二級力量的怪物,可年輕人根本就沒打算去招惹它——他知道它在什麼地方,自然不會靠近。

    一路走來只剩下兩人沙沙的腳步聲,在寂廖之中顯得有些怕人。不過布蘭多卻感到一絲熟悉的味道,過去他也是這樣一個人帶著大卷大卷的繩索,火把,油燈,鉤子與乾糧摸進來,然後按照走過千百次的路線去找黃金魔樹的麻煩。

    黃金魔樹出20Oz至30Oz力量級的裝備,掉落在那個時候幾乎是最好的,當時但凡有點技術的玩家都會選擇這麼幹——尤其是那個傳聞中的黃金樹之心,每分鐘恢復1點生命,在遊戲早期的時代就是神器啊。

    不過只怕現在唯一的區別就是身後多了一個未來的商人小姐,布蘭多忽然有一種帶著心儀的女孩在山林中冒險的感覺,兩個人的冒險,說起來也挺浪漫的不是嗎?

    「布蘭多?」羅曼忽然小聲提醒道。

    布蘭多回過頭,留意到對方的目光正放在自己手上,他微微一怔,發現手中的湛光之刺正從劍鞘中滲出瑩瑩白光。

    附近有亡靈!他心中一驚,隨即反應過來瑪達拉即使不控制這一地區也可能派一個小分隊過來監視,保證不會有漏網之魚。不過一個小分隊,想到這裡布蘭多稍微放鬆了一些,幾隻低級亡靈還不夠他看的,不過要小心不要驚動了峽谷中的枯萎獸。

    他拔出劍,湛光之刺指向一個方向時明顯劍身上的光芒更明亮了一些,布蘭多立刻得知那小隊亡靈正在這個方向上。他向後伸手示意羅曼靠遠一些,然後熄滅了火把一步步挪了過去。

    *****

    峽谷中的確有一小隊亡靈,不過這些骨頭架子此刻也遇到了一點麻煩。率領它們的正是屍巫卡布卡,它在布契的表現不但放走了那個人類斥候,還因此導致一個同僚始終,羅斯科將它發配至這裡——一是為了懲罰它令人失望的表現,二是為了提醒它,不要在上司或主人面前急於表現得太過聰明。

    卡布卡當然明白,不過更緊要的是如何擋住面前這三頭怪物的進攻。

    起先它和它的骷髏士兵手下在峽谷中幹掉了一頭渾身刺枝、如同站起來的人形灌木一樣的生物。此刻它們的同類看起來是找上門來了,有三頭,這些怪物籠罩在一堆枯萎枝椏下的腦袋下有兩團瑩瑩火光盯著這些亡靈生物,它們周圍有幾具打散了的骨頭架子。

    戰鬥似乎一觸即發。

    這些樹根草皮是什麼東西?卡布卡眼眶裡綠色的火焰一明一暗。

    眼看對方又要發起攻擊,他只有硬著頭皮自己的骷髏士兵換上強弓,抽取幽藍色的靈魂之火點燃箭簇,然後一波箭雨射出去——沒料到兩頭枯萎獸沾上火焰很快發出嘶嘶的慘叫聲,在沙地上化為兩團燃燒的烈焰。

    屍巫立刻發出嘎嘎的笑聲,這東西是比它手下的骷髏士兵強壯一些,可只要是植物就會怕火。對了,它之前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真是失策。卡布卡舉起骨杖, 一聲讓最後一頭枯萎獸的半個身體爆開,漫天木屑飛舞。

    看下面那具屍巫在那裡手舞足蹈,後面爬到一塊突出的慘白岩石上的布蘭多就忍不住是一陣好笑,這真是不知死活的貨色,敢在這裡用魔法。魔法是黃金魔樹最喜歡的養分之一,黃金魔樹對它的渴求猶如毒品一樣,只要在這個區域有一絲魔法波動後者就會立刻發現,而那頭屍巫還不自知,真是但求一死。

    不過他也有些麻煩,畢竟他和羅曼也在這裡,必須想辦法趕快到高一些的地方去,不然恐怕就要和這些腦子裡空空如也的亡靈一起陪葬了。

    他回頭把下面的羅曼拉上來,商人小姐看到下面那一小隊亡靈,忍不住眨了眨眼楮,明亮的眼楮裡倒不是害怕、而是好奇。

    「我認得那頭屍巫。」她小聲說。

    「噓!」

    亡靈之間那有那麼好辨認,布蘭多只當羅曼在說一個笑話。骷髏士兵和骷髏士兵之間,屍巫和屍巫之間,除了靈魂波動有一些差異之外外表幾乎毫無區別,不僅僅低級亡靈如此,連他們辨別高級亡靈都是用身上的裝飾品或是一些明顯的特徵來分辨。

    「我真的認得呢,布蘭多,上次在你家裡我遠遠看過它一眼。」商人小姐信誓旦旦地說道。

    「嗯恩,小聲一些,驚動了它們我們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布蘭多眼楮一眯,他已經看到陰影中出現了一些前進的影子,看行動方式都應當是枯萎獸,他數到三十頭以後就數不下去了,太多了,而且太暗了。不過那具屍巫還沒有下令讓骷髏士兵熄掉箭簇上的靈魂之火,植物有趨光性,他心中已經下定結論認為當作對方是一具打散在地上的骨頭架子了。

    「我們周圍好像有好多東西,布蘭多。」羅曼說。

    「嗯,跟我來。伏低身體,不要驚動它們——」

    兩個人繼續向更高的地方爬去,布蘭多在前面帶路,羅曼跪在岩石上一點一點地向前。現在他開始感到帶著商人小姐的好處了,她在這樣的環境下也一點也不驚慌失措,這是常人很難做到的。

    他記得在遊戲中,與一些女隊友組隊進入一些可怕點的地方,也時常會遇到大呼小叫的。這還不是最令人尷尬的,尷尬的是一些男人也這樣。

    他一邊想著,悄然無聲地向下看去——

    以屍巫和它的幾具骷髏士兵為中心,枯萎獸已經匯聚成了幾道洪流。卡布卡終於感到不對了,它下意識地念出了黑暗幕布的法術咒語,可才唸到一半就看到兩頭渾身上下呈暗紅色的那種怪物從岩石縫隙中衝出來一把將它的骷髏士兵扯成粉碎。

    瑪莎在上啊,羅斯科大人!這是什麼活見鬼的玩意兒,這裡根本不需要監視!

    卡布卡一點也不留戀自己的部下,瑪達拉的軍隊中沒有憐憫存在。當然保全自己的想法還是允許的,因此它一下竄上了後面的岩石,屍巫的靈巧和力量都不低,但一般人很容易被它們法師的外表所迷惑。

    不過布蘭多此刻可一點也不欣賞這一幕,因為他看到那屍巫竟然是向自己這邊竄上來的。

    我去,你就不能選一個好點的方向?

    他這會兒連湛光之刺都不敢拔出來了,否則在一片黑暗之中他手上拿著一根螢光棒一樣的東西,那還不得立刻成為眾矢之的啊?

    但他馬上看到一頭暗紅色的枯萎獸忽然跳起來抓住了那具屍巫的小腿骨。將它向下拖得一沉,此刻峽谷中早已被枯萎獸所包圍,骷髏士兵只怕一早就被扯成了碎片,只要卡布卡猶豫一秒鐘就會立刻步上後塵。

    「幹掉它!」布蘭多忍不住在心中重重地喊道。

    而與此同時他感到羅曼在後面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肩膀,似乎和他一樣緊張,這個局面誰都看得出來只要那頭屍巫再靠過來一些很可能就會讓那些枯萎獸連帶髮現他們。

    不過少女吐氣如馨蘭,還是讓布蘭多有些心猿意馬,他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商人小姐正怔怔地看著另外一個方向。

    咦?

    布蘭多下意識地順著目光看過去,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二十五幕 分與秒

布蘭多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差點沒手一抖把湛光之刺連劍帶鞘一起丟出去。
    這是怎麼樣一個情況?

    在峽谷下方交錯的嶙峋利石之間,一邊是一團團灌木一樣的怪獸穿梭其中,它們尾隨著屍巫卡布卡攀岩向上,倒像是黑潮層層上湧。而另一邊,在他視野中一個纖細的身影一樣正努力沿著崎嶇的山道向上攀爬,她背著一個巨大的包裹、包裹上掛了一把劍,和修長的馬尾一起隨著少女在石壁上縱躍前進上下起伏著。

    芙雷婭?

    布蘭多揉揉眼楮,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但他會看錯,羅曼卻不會,商人小姐一臉緊張——那就是芙雷婭。可她不是應當隨馬登一起前往匕首河灘了麼,怎麼會在這裡?布蘭多可不信她會丟下她的第三民兵分隊不管。

    「是芙雷婭,布蘭多。」

    「我看到了,不要聲張,我會想辦法的!」

    「布蘭多,芙雷婭會被追上的,我們要幫她對嗎——」商人大小姐回過頭,躍躍試欲地問了一句。

    「不,羅曼。不需要你幫忙,我會想辦法的。」

    可惜他現在連抓狂的心都不敢有,這個局面很微妙,但改變局面的關鍵卻不在他手中,而在於瑪莎大人今天心情是否很好。但不幸的是,看起來不大好——

    另一邊同樣危機叢叢,布蘭多回過頭看到那個屍巫毫不猶豫地卸掉自己的小腿骨,讓那頭抓住它的枯萎獸滑回怪群中。然後對方翻過身,用一雙骨手支撐著身子向岩石上爬去,它1.7個能級的力量足以支持一副並不會太重的骨頭架子在嶙峋的岩石之間奔爬如飛——只是卡布卡最後向上一搭,卻楞了一下。

    卡布卡抬起頭,眼眶裡幽綠色的火焰中映出岩石上面那個人類年輕人又驚又怒的臉龐。它一開始覺得這個生命波紋有一些熟悉,不過這對一頭亡靈來說無關緊要,因為它已經舉起骨杖向布蘭多揮去。

    人類的渣滓,它心中想到。

    布蘭多這時終於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嗆的一聲拔出寶劍,湛光之刺在黑暗中放出耀眼的光芒,他向下一刺插入卡布卡的顱骨中——卡擦一聲輕響,一道金色的火焰從屍巫破開一條縫隙的額頭上射出、向四面八方燒開。

    「 ——」卡布卡一半聲音卡在喉嚨裡,布蘭多的劍是如此快以至於它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感到自己的永恆生命走到了盡頭。

    它還以為自己會成為一個大屍巫呢。

    它用盡力氣往回跌去,但年輕人卻向下一把抓住它的骨手,卡布卡楞了一下,正疑惑對方為什麼要救自己。可它是永歸於災禍之龍的亡靈,怎能接受一個卑微的人類的援手?正當卡布卡在糾結之際,卻看到對方手腳利落地扯下它食指指骨上的戒指。

    「可惡!這人類的渣滓,強盜……」

    三點經驗。

    這是卡布卡的最後一個念頭,它眼中的靈魂之火隨即熄滅。不過布蘭多卻驚訝於這個屍巫竟然有一個不錯的戒指——蛛網之戒,+0.2感知,熟悉的花紋,他以前也有一個後來為了紀念也一直都沒丟。

    感知是象徵著一個角色感受自己身處維度的能力,通過聽覺、嗅覺、視覺、觸覺與味覺來完善對於空間和物質的認識。這在遊戲中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屬性,當時在布拉格斯有一個低級副本『公共墓窖』,因為在副本中不能使用明火,玩家小隊還要在錯綜複雜的地下隧道中不斷躲避一頭設定好的高級怪獸,所以高感知、高靈巧的裝備曾一度非常搶手。

    這個戒指是布蘭多一個朋友送給他的,想想當時真是辛酸,為了籌齊一套10Oz的感知裝差點傾家蕩產,而最後還是沒有打通『公共墓窖』。

    提到『公共墓窖』,他忽然想起那個副本裡有一件戰士的好東西,勇氣徽章,+2級軍用劍術。他一拍腦門,差點把這一茬忘了,當年為了這個徽章他可是不屑血本啊。

    「布蘭多,布蘭多!」羅曼的聲音,充滿了焦急。

    布蘭多心中一驚,商人大小姐一般可不會這麼著急的,難道芙雷婭出什麼事了?他趕忙丟掉手上的骨頭架子回頭一看,正好看到一頭枯萎獸從後面追上了在尖岩上飛奔的芙雷婭,它伸出枯枝一般的爪子勾住少女背包的帶子,然後一把將她向後拽倒。

    「芙雷婭,小心!」商人小姐『啊』了一聲,她站起來提著裙子就想要跑下去。但布蘭多一把撈回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姑娘。開玩笑,這個時候怎麼能讓她幫倒忙。

    「你給我乖乖待在這裡!」他順手把蛛網之戒丟給羅曼,讓她保管好。

    一個角色裝備魔法物品是有限制的,在女巫看來這和一個人魔力的源泉有關,但對於布蘭多來說總之一個2級的僱傭兵攜帶總共40Oz力量的裝備已經是頂天了。

    「好的,布蘭多,可是……」

    但布蘭多向四周看了一眼,發現把這位冒冒失失的商人小姐丟在這裡也不太放心。之前他一拔出湛光之刺,光華照耀四野,早已成了眾矢之的,這會兒把羅曼丟在這兒恐怕也會引來襲擊——

    要是小小羅曼受了傷,那可真是萬死難辭其咎。可芙雷婭也身陷危險之中,他早就把這位有堅持、又心地善良的姑娘當作了最可貴的同伴,怎麼能無動於衷?

    這還真是進退兩難。

    當然,這些想法都是一瞬間掠過布蘭多的思緒。在山谷下面芙雷婭掙了一下掙脫那個枯萎獸的爪子,掙紮著向前跑了兩步但又倒下去——她已經看到他們兩個了,驚慌失措的眸子裡生出一絲希望來。

    「布蘭多——」她一句話還沒喊完,又給拖了回去。

    「拔劍!」布蘭多喊道。

    「它把我背包纏住了,我夠不到——」

    這笨蛋!布蘭多果斷把湛光之刺交給羅曼︰「這把劍對它們可以起到克製作用,保護好自己!」

    「你呢,布蘭多?」

    年輕人搖搖頭示意她不要擔心,轉身就向芙雷婭的方向跑了過去。他媽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瑪莎大人就喜歡跟他開玩笑,開就開吧。

    但就像在遊戲中一樣,怪物總是喜歡優先找弱者的麻煩——他還沒跳下去兩級,一頭滿身是刺枝的人形灌木已經攔在了他面前。

    枯萎獸幼體,7級怪物,力量2.2個能級,體質3個能級,靈巧1.2個能級,黑暗屬性,火弱化,揮砍弱化,穿刺半免。往日的記憶像是流水一樣浮現在布蘭多心頭,植物特性的怪物一大特點就是體質高,不過敏捷往往是它們的弱點——何況還是黑暗屬性、弱火、弱揮砍,湛光之刺簡直是它們天生的剋星。

    可惜他手頭沒有,他忍不住心中咬牙切齒地詛咒了一句當下這活見鬼的局面。他現在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2.1個能級的靈巧,他不打算和對方糾纏。

    不過看起來那頭枯萎獸幼體並沒有和他達成共識的想法,它已經發出簌簌的聲音撲了上來。枯萎獸雖然是人形,但奔跑也是四肢著地的,看起來簡直像是沒開化的野人一樣。

    布蘭多側身躲開對方的爪子,枝椏尖刺掃過他的額頭劃出幾條血痕——還好不是亡靈,不然他身體裡的腐屍毒又要進一步加深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慶幸,視網膜上已經投下一行幽綠色的文字︰

    「緊急警告︰麻痺毒素入侵。」

    我去!竟然忘了這一出,布蘭多差點破口大罵。因為以前都是二十多級,基本上可以悄悄繞過枯萎獸的區域,他一下竟然忘了這東西攻擊還帶毒,雖然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麻痺毒素,可一配合身上的腐屍毒一樣讓人吃不消。

    不過罵歸罵,他一點不敢怠慢。雙手按住對方帶刺的爪子順勢一推,然後目標選中芙雷婭身邊那頭暗紅色的枯萎獸,一個衝鋒激發。

    竟然還是一頭成年體。

    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成年體的枯萎獸4.7個能級的力量甚至超過石像鬼,第一級力量可不是說著玩的。不過有點奇怪,照理說一頭成年的枯萎獸在那裡芙雷婭應該早就被拖走了才是啊?

    但不管怎麼說布蘭多藉著枯萎獸幼體的力道飛跌出去,然後在半空完成轉身,衝鋒一激發,整個人驟然加速越過一片交錯的尖石,就像是一條在岩石上不斷連線的黑影。

    數十米距離瞬息而至——

    「鬆開背包,芙雷婭!」

    但芙雷婭卻死命抱著背包搖搖頭,她一隻手抓著一旁突出的利石,幾乎快要支持不住了。但布蘭多終於搶先一步趕到,「低頭。」他低喝一聲,順手拔出芙雷婭背後的長劍,然後一劍削斷那成年枯萎獸抓住的背包帶子——

    那團暗紅色的人形灌木立刻因為失去重心跌向後方,它試圖抓住什麼來穩定平衡,但布蘭多早已一腳踹在它胸口,讓它翻滾落入後方一條深深的岩縫中。

    枯萎獸很輕,這麼摔下去肯定不會掛,但是一時半會也別想找到方法上來了。看到這一幕我們的主人公才松了一口氣,但他回過頭,口氣也變得異常嚴厲起來︰

    「你不要命了嗎!」

    芙雷婭抬頭用明亮的眼楮地看著他,大約是沒想到他會發那麼大火,她抿著唇,有些倔強地別過頭去。

    但布蘭多忽然看到她的手磨破了全是血,怔了一下,也不忍心再罵。何況現在危機還沒解除,他嘆了口氣拉她起來,說道︰「我有很多事要問你,不過等一會再說。羅曼還在上面等我們。」

    「嗯。」

    可惜布蘭多正要回頭,卻看到兩點金光一閃即逝沒入自己胸膛。兩點經驗,他無比吃驚地抬起頭——看到羅曼一隻手提著裙子,一隻手拿著精靈寶劍一路追下來,之前那頭枯萎獸幼體攔在她面前——被她小心翼翼地一劍穿心,然後化為一團灰燼。

    這位商人小姐似乎也嚇得一呆,沒料到自己手中的劍竟然這麼厲害!

    「你怎麼也下來了?」布蘭多忽然有一種想要把這傢伙揍一頓的衝動。

    「可我認真想了一下,布蘭多,我覺得我沒辦法保護好自己的樣子。」

    布蘭多一時啞口無言。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二十六幕 精英枯萎獸

「你會罵我對嗎,布蘭多?」

    「不會,快過來。小心一點。」看著羅曼一副小小心心的樣子,布蘭多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不過他抬起頭,他之前和羅曼佔據的那塊岩石上已經出現了三頭幼生枯萎獸;他又回頭環顧四周,這些灌木怪物才一小會就已經從四面圍了上來——那隊亡靈覆滅之後他們就成了峽谷中唯一的目標,尤其是未來的商人小姐手上還拿著熒熒發光的湛光之刺,魔法武器簡直像是黑暗中的火燭一樣吸引著這些黃金樹的魔僕。

    而且確實也是黑暗中的火燭。

    布蘭多幾乎可以聽到黃金魔樹對於魔法的渴求在他心靈中尖嘯,不過他連想都不敢想這個問題——時間緊急,說不定還會遇上魔樹人,他們必須趕在那之前離開此地。他回頭問芙雷婭︰「怎麼樣,還可以堅持嗎?」

    芙雷婭點點頭。

    「那我們從另外一邊上去,拿著你的劍,小心一些。」他一邊說,一邊把少女的劍交還過去。雖然枯萎獸已經從這一頭佔據了高地,但反方向上還一頭灌木怪物都沒有。

    其實這些活化植物的速度並不快,在交錯的岩石上攀爬前進的效率也只和普通人差不多。不過它們勝在數量與對地形的熟悉,並且體質高、相應的耐力和韌性也就出眾,布蘭多知道必須想辦法讓這些怪物停下來。

    他忍不住抬頭向更高的地方看了看。

    芙蕾婭將滿是血的手放到岩壁上,痛得縮了縮。但她咬咬牙,從衣袖上撕下一塊布來裹在手上,然後抓著銳利的尖石爬了上去。

    布蘭多在後面看到這一幕,心中忍不住有些感嘆。不過他沒太多時間,從羅曼手中接過湛光之刺,然後護著她爬上去,再回過身,已經有兩頭幼體枯萎獸從下面爬了上來。

    「布蘭多,快上來!」羅曼的聲音。

    芙雷婭也緊張得臉色發白,馬上趴在岩石上向他伸出手。

    但布蘭多卻沒心思去回應,那兩頭灌木怪物沒什麼智力,它們已經半站起來向年輕人發出『嘶嘶』的威脅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枯萎獸本來就不能算是智慧生命。而單純是黃金魔樹的傀儡而已。

    布蘭多將手中的劍一劃,黑暗中一道螢光讓兩頭怪物微微後縮了一些,但他剛想趁這個機會回頭去抓住未來女武神的手,它們卻低沉地咆哮一聲撲了上來。

    找死!

    布蘭多心頭一怒,他借助2.1個能級的靈巧在岩壁上一撐,人從半空中飛起來越過兩頭灌木怪物的腦後——腳一落地,上半身已經擺出最標準的攻擊架勢。

    一記橫斬。

    芙雷婭『啊』了一聲,這才知道自己與布蘭多差得有多遠,她的天分並不出眾,但最大的自豪是自己可以比一般人更加刻苦和專注去做一件事;她在布契民兵中的劍術第一並不是說她的劍術天賦有多麼優秀,因為一般人很少注意到芙雷婭為了這個付出的汗水。

    這也是為什麼馬登欣賞她,讓她成為民兵隊長的原因。

    可她的劍術基礎也僅僅是說得上紮實而已,但布蘭多更像是千錘百煉,若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乾淨利落』。

    一劍過,人頭落,沒有一丁點失誤。

    失去了腦袋的枯萎獸從斷口處生出一圈銀火,然後馬上化為一團火人倒在地上。而另一頭枯萎獸發出淒厲的尖叫,一爪暴長揮了過來——事實上枯萎獸的爪子遠比一般人看到的要長得多,但在攻擊之前它們很少會表現出這一點,許多人因此而飲恨,不過卻騙不了布蘭多。

    開玩笑,他在遊戲裡已經上過一次當了,怎麼會又摔進同一個坑裡?

    因此他早就防著這一下,此刻舉劍一格,灌木怪物的爪子打在湛光之刺上竟然爆開一團銀色的火花。那頭枯萎獸慘叫一聲連連後退,但布蘭多雖然心中疑惑卻又怎麼能放棄這麼好一個進攻的機會?

    他一個箭步向前射去,手中的精靈寶劍已經劃出一條醒目的銀線。事實上這樣的搶攻他在遊戲中作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熟悉得很。只是身體屬性和技能這一刻都遠遠跟不上讓他感到非常彆扭,尤其是出劍的時機,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想如果是一個鐵位階的劍士就可以輕鬆躲開自己這一劍,可惜枯萎獸幼體還沒那個能耐。

    一劍穿喉。

    滾熱的銀焰從葉形劍刃的兩邊升騰而起,轉眼之間就把那頭枯萎獸化為一堆灰燼。六點金色光團在夜空中飛舞,然後融入布蘭多胸膛裡。

    說實在話『淨化』對於亡靈、對於黑暗生物的殺傷效果大得出乎布蘭多的想像,不過他在遊戲中見都沒見過類似的東西,也就無從比較了——

    「布蘭多,原來你這麼厲害!」羅曼呆了一下。

    芙雷婭更是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她原本相信布蘭多是布拉格斯的民兵。但此刻想想怎麼都應該是這個年輕人騙她的,她又不是笨蛋,怎麼會有民兵這麼厲害?

    不過其實她和羅曼的劍術都還沒有入門,不明白真正評價一個劍士的水準是通過速度、力量與技巧均衡來判斷,其實布蘭多的速度和力量都還差得遠。但要單說技巧的話——因為過去的經驗的緣故,許多下級劍士想都沒想過的技巧他也能勉強施展出來。

    可這其實沒什麼意義,因為很多技巧沒有相應的力量層次支撐其實也就是一個架子而已。像是剛才他的騰空,其實也就是佔了枯萎獸靈巧低的便宜,如果是面對其他人,他絕對不會隨便施展這一招。

    開玩笑,沒有開化『要素』之前在空中不是當靶子嗎?

    不過布蘭多可沒心思去享受兩位美女的驚訝,他已經留意到更多的枯萎獸爬上來了,他趕忙給芙雷婭和羅曼打一個手勢讓她們繼續向上,而自己則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兩堆枯萎獸的灰燼。這就像是一種遊戲中的本能一眼,說來好笑——他只是想要看看有沒有掉裝備。

    不過理所當然的,沒有。

    看來和遊戲中還是有一些不同啊,枯萎獸基本掉落不是有1-2個銅幣嗎?他忍不住搖了搖頭,回頭抓住岩壁攀了上去。

    枯萎獸幼體的靈巧是1.2個能級,成年體雖然力量和體質遠超同級怪物,但靈巧反而更低只有幼體的三分之二。而布蘭多2.1個能級,芙雷婭作為受過標準訓練的民兵也不會比1.2個能級更低,他們三個人中只有羅曼稍微差一些,不過有布蘭多和芙雷婭的幫助速度也不會慢多少。

    因此三人一路沿著尖銳的岩石爬上去,漸漸和那些灌木怪物拉開了距離,只是後者耐力無敵,一直鍥而不捨,一追一逃就過了好幾分鐘。

    這個時候體質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除了布蘭多還能面不紅心不跳意外,芙雷婭已經開始有些小喘了。至於羅曼,一張小臉早就白得跟紙一樣,可布蘭多說要背她,她又死活不讓。

    布蘭多忍不住向後看了看,那些怪物大約遠遠吊在後面幾十米的地方,還好它們的智商不夠支持它們到前面去包抄,不然他們早就沒得玩了。可即使如此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被追上是早晚的事情,枯萎獸幼體3個能級的體質比布蘭多還要高。

    他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遠處的那道峭壁,所幸,已經並不遠了。

    可真是這個時候,羅曼卻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布蘭多,你看那邊——!」

    我們的主人公下意識地回過頭,他眼楮一眯,看到一頭大約有三人高,健步如飛的巨型枯萎獸從一條岩石縫隙中摸出來,出現在他們前方。

    我了個去!精英個體,這是巡邏首領啊!若換在遊戲裡遇到這麼個東西布蘭多估計要開心半天,但現在他只有罵娘的衝動。這東西是枯萎獸分享了黃金樹之血後的異化版,不但體質與力量出眾,而且1.7個能級的靈巧也毫不遜色。

    「芙雷婭,羅曼,你們到峭壁那邊去。背包裡有繩鉤,只要想辦法爬上去這些低級魔僕就暫時追不上來了!」他當機立斷脫下背包丟給一邊的羅曼,這裡只有他一個男人,他當然要負起斷後的責任來。

    在遊戲中時,雖然男女玩家都是平等的,但是作為一種基本的網絡禮節,在大多數時候一個團隊中都是由男性角色主動擔任起斷後任務的。因此在這個時候布蘭多幾乎想也沒想就做出了決定。

    「我和你一起。」芙雷婭說道。

    布蘭多看了她一眼,看到這位未來女武神臉上的認真,知道勸不動她,只能點點頭。不過這也是他確實需要一個幫手,至少芙雷婭能出色地充任這個角色,而不是民兵訓練中三天兩頭偷懶、立志當個商人的羅曼。

    「羅曼,快去,我們現在就靠你了。」

    「嗯,布蘭多!」商人小姐當然明白,她抱著布蘭多的背包死命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向那個方向跑了過去。

    精英枯萎獸幾個縱躍就來到他們面前,而遠處的枯萎獸群還在大約四十米外。布蘭多和芙雷婭互視了一眼,估算了一下,他們大約有三十秒來結束這場戰鬥。

    「這東西的爪子有三米長,注意它的打擊範圍,我們站開一些。另外它會射出身上的棘刺,刺有毒,注躲開正面——」

    芙雷婭有些緊張地握緊手中的劍,她吸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布蘭多會知道這些。但也清楚對方一定不會騙自己,因此努力讓自己保持沉著並點點頭。

    布蘭多握了握手,有些僵,之前的麻痺毒素已經開始產生效果了。他打開面板一看,發現靈巧已經掉了0.1個能級。不過他還是忍不住看了那頭精英枯萎獸一眼,有些哀嘆。遊戲中的精英枯萎獸作為巡邏首領只會掉錢,十多銀幣,在這裡不會一點好處也沒有吧?

    想想之前,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二十七幕 靈魂寶鑽

巨大的枯萎獸舉起差不多有半人高的爪子一巴掌拍下來,布蘭多一矮身避過。枯枝帶起的罡風像是一柄刀一樣掃過他頭頂,打在一塊頁岩上,『轟』一聲將岩石抽飛出去二三十米遠。

    布蘭多看那塊岩石在空中碰撞著改變了三次方向,最終轟然卡進一堆尖石裡,揚起一片煙塵,心下不禁駭然,這力量也太嚇人了。要人被這麼打中一下——全身的骨頭都會因為無法吸收的衝擊而粉碎,破裂的骨頭會刺入內臟,而內臟也會因為擠壓變形破裂,並且在體表造成大量內出血——簡單一些說,就是秒殺。

    精英枯萎獸8.9個能級的力量已趨於20級以內怪物的巔峰,在布蘭多的記憶中,在這個等級上除了狂戰士、矮人鐵哨衛還真沒有什麼職業可以在力量上與它比肩的。

    不過他本來就沒打算和它正面交鋒,他讓芙雷婭從側面掩護自己,然後憑藉靈巧上的優勢一個翻滾進去用湛光之刺去砍這團樹杈子的左腳——巨大的灌木怪物高差不多五米,爪子就有三米多長,攻擊範圍極廣,但它低下頭,卻發現很難攻擊到自己身下的布蘭多。

    布蘭多一劍切過去,明亮的淨化之火竟只在對方小腿上留下一道灼痕,這防禦看得他一頭冷汗——精英枯萎獸體質是高,自身韌性和抵抗力也不會低,可絕對不會有這麼高。這說明他和這頭怪物之間還是存在力量壓制的,這是琥珀之劍中的一個設定,沒想到這裡一樣存在。

    不過這一劍還是痛得巨大的枯萎獸昂起頭來,發出一聲長嘯,那是一陣嗡嗡嗡的聲音,巨大的聲浪讓附近的雜草簌簌直抖。

    布蘭多感到胸口一悶,不遠處的芙雷婭更是不堪直接咳出血來。震懾怒吼——遊戲中的效果可沒這麼明顯,難道是因為他們的等級太低了?布蘭多只感到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移了位置,視網膜上的數據顯示他的一些器官已經出現了不同曾度的損傷。

    「布蘭多!」商人小姐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布蘭多回過頭去,發現她已經系好了繩子,固定好了繩鉤。他忍不住一陣欣慰,在關鍵時刻羅曼還是靠得住的,遇大事冷靜,她的確有成為商人的潛質。

    他又看了看另一個方向,那些枯萎獸幼體已經非常近了;是該撤退了,只有幾秒時間。

    「芙雷婭。」他馬上喊道。

    「我沒事,咳咳。」馬尾少女倔強地擦掉嘴角的血跡,拿起劍,又重新擺出一個防備的姿態。

    「最後一擊,你掩護我退出它的攻擊圈子——」

    芙雷婭點點頭,雙手握劍,學著訓練條例上一樣低喝一聲從側翼插入。巨大的灌木怪獸本來要提起腳去踩布蘭多,這個時候卻不得不留意另一邊——以它的智力程度很難明白哪一邊更棘手一些,但從動物的本能上來說,芙雷婭看起來更有氣勢一些。

    於是它馬上展開身上的枝椏,『刷』一聲向芙雷婭射出無數飛刺。

    這位未來的女武神得布蘭多的提醒一直就防備著它這一招,立刻用雙手護住頭胸等重要部位。雖然尖刺還是打得她倒飛回去撞到一邊的岩石上,渾身上下立刻滲出血來,但她咬咬牙心中卻有一些欣慰——至少給布蘭多爭取了時間。

    布蘭多沒時間去關心芙雷婭的傷勢,他一離開灌木巨獸的攻擊範圍馬上半蹲下,舉起右手銀光閃閃的戒指瞄準對方受傷的左腳。

    「Oss!」

    空氣一窒,爆髮式的風壓『 』一聲撞在精英枯萎獸的左腿上,立刻就是木屑紛飛,它連帶小半個身體都一下爆開,破碎的木杈子和葉片像是天女散花一樣遠遠地拋出去。這怪物就是防禦再高也扛不住20Oz威能的蓄力一擊,而在失去整個左半身後,它整個身體失去重心連帶著向後倒去——

    布蘭多馬上發動了衝鋒技能,趕在巨獸倒下之前一個魚躍搶到它身下——他知道這貨還沒死透,精英枯萎獸42點生命,雖然不及石像鬼,但也相去不遠。他向上舉起湛光之刺,只聽 嚓嚓一片輕響,他手中的劍順勢插入對方的頸項處。

    精英枯萎獸哀嚎一聲,還想要反抗,可布蘭多將劍一擰,一道明亮的銀火從劍刃上四射而出——這頭灌木巨獸終於無力地垂下頭,生命走向了衰竭。淨化之火失去了對方生機和韌性的壓制,一瞬間高漲起來,將它變成一個熊熊燃燒的大火團。

    然後無數金光從巨大的火團上飛起,融入布蘭多的身體中——

    17點經驗。

    他忽然感到手心一涼,下意識地攤開手掌,發現一股黑煙從灌木巨獸上冒出來集中到他手心中,煙霧漸漸凝固,形成一枚冷冰冰的黑色水晶。

    靈魂水晶!

    沒想到在這裡這東西竟然出這個,布蘭多心頭一驚,隨即是一陣意外之喜。靈魂之力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能量,不但為瑪達拉的亡靈巫師所利用,其實其他學派的巫師一樣也在研究開發它的方法——在遊戲中,靈魂水晶能通過一個儀式轉化成經驗給人物自身,而且還可以激活一些物品和為一些魔法裝備充能。

    比如說風後指環。

    這枚靈魂水晶看大小容量起碼有30點經驗之多,足夠為風後指環充能一次還有節餘,這讓布蘭多如何不喜?他本來還以為這一次因為預料之外的情況提前把風後指環用了,只有找個安全的地方躲上三個小時再繼續前進,沒有風後指環他可不敢在這個山谷裡四處亂跑。

    不過無論如何,三個小時的時間也浪費了。

    但沒想到最後竟然還有轉機。

    不過他收起劍,往後看了一眼,發現最近的一頭枯萎獸幼體已經爬上這個平台了,心下不由得一驚。這個時候他和芙雷婭都是筋疲力盡,可經不起再一場惡戰,一頭還好,但若被纏上就麻煩了。

    而另一邊渾身是傷的芙雷婭本來看布蘭多殺死了那頭巨大的灌木怪物正鬆了一口氣,但此刻看到那些渾身是刺的怪物又出現在岩石平台的另一頭,忍不住心又提了起來。少女皺眉正要掙扎站起來,卻看到布蘭多大步跑過來,也不給她反對的機會一把抄起她橫抱起來,就往羅曼那邊跑過去。

    「啊。」

    「放、放我下來——」

    這個未來的女武神,現在卻只是布契鄉下的女孩子臉上一片滾燙,她掙紮了一下布蘭多卻不聽她的,只能向一邊別過紅到耳根的臉面、安靜地地讓對方抱著自己。

    跑到峭壁下,羅曼已經爬了上去。這位未來的商人小姐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女孩子,處事果決,但布蘭多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和芙雷婭上不去她還會再一個人爬下來。

    越來越多的枯萎獸已經爬了上來,他最多還有幾秒鐘。

    他把繩子套在芙雷婭身上,然後再環過自己的腰,他感到自己懷裡的女孩子驟然繃緊了身體,不過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還好經驗足夠他升級,把僱傭軍人提升到3級,力量就有2.5個能級,足以支撐他用一隻手把兩個人拽上去了。

    那幾乎是千鈞一髮的時刻,一頭枯萎獸幼體甚至躍起來抓住了他的腳,不過布蘭多反應更快,筆直地一劍捅下去,直接把對方掃落回怪堆中。

    三個人爬上山崖頂上,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布蘭多看下面那些灌木怪物正依樣畫葫蘆地抓著繩子想要爬上來,他也不客氣,直接一劍斬斷繩子讓它們落回去。反正繩索還有多的,只要鉤爪保存下來就行了。

    布蘭多知道這片峭壁綿延幾千米長,這些黃金魔樹的魔僕想要繼續找他麻煩就要繞到另一條山谷裡去,他暫時還有時間,所以這一刻也終於忍不住一屁股坐下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好樣的!」他忍不住向羅曼豎了一下大拇指,商人小姐的表現實在是太好了,那個布蘭多真是撿了一塊寶啊。

    「真的嗎?姑媽也經常這樣說,小小羅曼你最能幹了。」

    商人小姐忍不住挺了挺小胸脯,有點小得意,不過馬上她關切的目光卻落在芙雷婭身上。布蘭多知道她關心摯友的傷,答道︰「不用擔心,只是皮外傷,一會找到個安全的地方清洗了包紮一下就沒問題了。」

    芙雷婭一直到現在還紅著臉,沒有好意思答話。

    可這會兒布蘭多終於緩過氣來了,他看了看這位未來的女武神,忍不住有點沒好氣。他原本想這位未來的女武神是怎麼樣在這一場慘烈的戰爭裡活下來的,是因為堅強、冷靜那些珍貴的品質麼?

    過去的芙雷婭的確給他這樣一個印象,雖然單純了一些,但卻有常人不及的冷靜。或許她來這裡另有隱情,可之前她為了那個背包死死不放開的事情還是讓布蘭多不滿。芙雷婭太倔強了,或許正是這樣的倔強才養成了她堅強的個性,可在戰場上這不是一件好事。

    「你怎麼來了?」不過畢竟是同伴,布蘭多不想傷她的心。他想了一下,還是用柔和的口氣問道。

    芙雷婭沉默了一下,從手上除下一個戒指︰「是警備隊長的璽戒,你去裡登堡報信,大叔叫我把這個帶給你。」

    布蘭多一拍額頭。這倒不是他忘了這一茬,其實他壓根就知道自己去裡登堡受到對方重視的可能性不大,芙雷婭這些民兵不知道,馬登這樣的老兵還不瞭解?裡登堡的貴族要能重視布契方向的防禦也不至於釀成今天的局面。

    他去裡登堡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羅曼的姑媽,可沒想到馬登居然被他的行為打動了,居然把璽戒送過來。這也是他疏忽了,他早料到如此就應該直接告訴對方拒絕的。

    畢竟這枚戒指對於難民的用處也不小。

    「是你自己要求來的,對嗎?」可布蘭多又想了一下,認為以那個老兵的性格應當不會讓芙雷婭來送死——儘管璽戒很重要。

    少女理了理自己的馬尾,點點頭。

    「何必。」

    「布蘭多你不是布契人,我又有什麼藉口可以逃避?我是第三小隊的隊長,自然要以身作則。」芙雷婭抬起頭,回答道。

    「那個背包裡裝的又是什麼?」

    未來的女武神低下頭,抱著自己的背包,卻一時猶豫了。

4023 發表於 2012-1-18 15:15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二十八章 避風港

「風後半身甲!?」

    布蘭多打開那個沉重的背包看了一眼,看到那套完完整整陳放在裡面的銅色甲冑,忍不住扶了一下額。難怪,難怪之前那頭成年枯萎獸只能牽制住芙雷婭,原來是這東西的庇護。

    「你怎麼不穿上?」

    「那套甲發光,我怕被瑪達拉的亡靈看到。我打算等白天,光線明亮一些……」

    「光?」

    「就是環繞在甲葉上的,那一層青色的光。」

    「那是風之羽,不是光。」布蘭多見芙雷婭一臉不解地望著自己,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這些在遊戲中屬於最基礎不過的知識,可他沒料到芙雷婭竟然一點也不知道。他只好拿起那套甲一一為她解釋。

    風後半身甲是聖奧爾索大匠的作品,就和他的風後指環一樣,上面有風後聖紋。但不同類別的風後聖紋也有很多種類,比如說風後指環是迪魯特的信物,上面的聖紋是聖奧爾索的國徽。只是布蘭多手上那一件只是贗品,因此也是非常低級的貨色——說不定就是出自哪個人類巫師拙劣的手筆。

    當然拙劣歸拙劣,20Oz的魔法裝備也不是布蘭多的祖父應該擁有的。對於這個謎團他自己的記憶不能提供什麼幫助,只能先放下不談。不過按遊戲的思維來看,這或許是一條隱藏的任務線,但只有等到他見到那位黑椒巷的跛子才能找到一些線索。

    而另一方面真正聖奧爾索的風後聖紋必定出自精靈之手,風後半身甲是精靈衛隊的軍備,自然血統純正;但自從光輝重返之年之後每年都有那麼幾百套流入其他國家,因此並不算特別珍貴。

    換作布蘭多的話說,在遊戲裡也就是一件力量級15Oz的裝備。

    而風之羽就是加持到風後半身甲上的風後聖紋,它其實也是一個法術,效用是減輕穿過它的力量。換句話說就是減免傷害,如同像精靈的一貫風格這個法術對植物尤其敏感,因此枯萎獸被限制得不成樣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芙蕾婭不知道的是,風之羽在遊戲中稱為益助狀態,它的光芒只有在生效那一剎那才能為敵人所看到的。

    聽著布蘭多的解釋,芙雷婭一臉不好意思。太丟臉了,簡直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一樣,她忍不住頭越埋越低,最後小聲埋怨道︰「你怎麼不早說——」

    布蘭多心想我怎麼會知道,我的大小姐。當然他潛意識把有些東西當作常識,他也想到這可能會造成一些誤會,可浸淫『琥珀之劍』那麼長時間,一時之間難以調整過來玩家的身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看到芙雷婭紅透了一張臉,緊緊抱著那個背包,他想即使不用問也知道對方為什麼當時死也不丟掉背包了。原來縱使是未來的女武神也有少女情懷啊,他不直接點明,可是被人所信任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

    布蘭多的心不可避免地軟了,責備的話自然也再說不出口——

    「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無論這東西有多麼珍貴,下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一定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知道了嗎?」他說道。

    「對不起。」

    「那麼第三小隊呢?」

    「我把隊長委託給了小菲尼斯。」

    「小菲尼斯?」

    「嗯,馬登大叔有一次和我說過,這孩子可能會是布契最有希望走出去的人。以前我都照顧好他,希望他有一天能為我們村子爭一口氣,可是我想也許你說得對,男子漢沒有磨練怎麼會成長起來。」

    「你想通了,埃森同意嗎?」布蘭多嘆了一口氣,芙雷婭終於從自己那個世界走了出來。他之前以為這個女孩子還在堅持自己那份單純和幼稚,可看到那種沉穩和明亮的目光才明白,她反而是成長了。

    「埃森和我一樣的想法。」

    布蘭多點點頭。

    解決完隊伍內部的問題,他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什麼大問題,雖然芙雷婭性格倔強了一些,面子又薄,可關鍵時刻還是一個靠得住的同伴。尤其是她在最緊要關頭也不丟掉那個背包的行為,雖然讓布蘭多惱火,但也感到很窩心——至少這份友誼是沉甸甸的。

    他忍不住回過頭,發現羅曼正隔著篝火用亮晶晶的目光打量著這個避風的洞穴,看她那樣子好像在打量一件稀奇的寶貝一樣。

    商人小姐好像永遠也不會為所處的環境感到擔憂一樣。

    「布蘭多,你怎麼知道這裡呢?在這個位置的話,外面那些可怕的怪物應該是找不到的吧?」她問。

    芙雷婭點點頭︰「可是我們不能一直躲在這裡,等天稍微亮一些我們就要出發吧。」

    布蘭多也點點頭,她們兩個說得都對。澤維爾山道有幾處這樣的隱秘地形,都在一側的峭壁上——當年不知道多少夜鶯和獵人付出生命的代價才摸出這一條相對取巧的小徑,讓他們可以從容避開大多數山谷裡的黃金魔樹的魔僕接近到最靠近這個BOSS的地方。

    但有兩個難點,第一要一路從峭壁上抵達黃金魔樹紮根的澤維爾山道核心地區,也就所謂的『禁果園』,有幾個斷口需要用到繩鉤。而且黃金魔樹也不是傻子,在峭壁上有好幾支魔樹人巡邏隊——不過布蘭多自有對付它們的辦法。

    第二個難點是要偷偷從『禁果園』背後的暗道離開,就需要格里芬托的水晶鑰匙。可是那東西掛在黃金樹的樹杈上,以前都是直接幹掉BOSS然後入手走人,這一次布蘭多卻不得不另闢蹊徑。

    他早已把大約的步驟都構想過一遍,剩下的不過是隨機應變。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設想到盡善盡美,他們在遊戲中制定計劃也大多是一個梗概而已,那些只存在於小說中步步緊扣的計劃在現實中是不存在的。

    而這個時候手中的底牌就顯得尤為重要,這就是為什麼布蘭多將風後指環看得那麼重的原因。

    想到這裡,他不禁拿出那枚靈魂水晶,在火光下端詳起來。黑沉沉的靈魂水晶看起來像是黑曜石,不過巫師可以通過注入力量來區分兩者——而且縱使是普通人只要足夠熟悉也能看出之間的差別。

    但布蘭多知道一個簡單的檢驗方法,他將那枚水晶靠近篝火,看到黑沉沉的晶狀體上出現了氣化的跡象,立刻就判明了這東西正是靈魂水晶。

    這是因為缺乏保護的靈魂之力在明火面前極端不穩定,這也解釋了為什麼瑪達拉的低級亡靈如此畏懼火焰的原因。

    「那是什麼?」商人小姐好奇地問。

    布蘭多將水晶放到風後指環上,水晶微微一暗,然後透明了一些。他想了一下,只注入了10Oz的力量,這就夠了,多了也是浪費。

    不過他又想起自己那個黑檀木的石像鬼雕像,靈魂水晶蘊含的力量正是修復這件護符的最好媒介。但他把水晶放到上面猶豫了一會,還是放棄了。石像鬼護符有三百多個可能的控制咒語,他昨天花了半夜試驗了一半都沒有猜中,這個時候他也沒時間繼續試驗。再說剩下20點經驗不過是杯水車薪,填進去反而浪費。

    布蘭多想了一下,徹底修復那東西起碼要100點經驗才夠。

    這東西還能幹什麼呢?還是等著另備他用?可對於現在的布蘭多來說用出去的經驗才是有用的經驗,力量還是太弱了,他急需要讓自己變得更強。只有活下去,才能改變。

    要不要給自己用掉?還是充作技能經驗?留給自己不夠提升到下一級,用作技能經驗先不說十比一的交換太難看,而且他現在僱傭軍人下也沒什麼技能可以修習的。

    總不能繼續提升民兵等級吧?那也要等到他經驗充裕再說。

    布蘭多忽然感到自己有點兩難,他忍不住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黎明之後很快天就變得濛濛亮起來,他們馬上就要動身了。黃金魔樹的魔僕都是瞎子,只是本能的趨光,又對聲音和魔力波動敏感,因此在白天上路和夜晚上路其實沒什麼區別,只是相對於人類來說白天還更方便一些。

    至少可以不用點火把,火光把對於枯萎獸來說太敏感了。

    他的手繼續在口袋裡摸索著,看看還有什麼東西是派得上用場的,不過他很快就碰到那張紙牌一樣的東西。布蘭多心中一動,下意識地將那東西拿起來——他不認識這是什麼東西,卻不妨礙他去做實驗。

    鑑定物品最好的方法當然是有一整套的資料和煉金工具,玩家沒有這麼專業就找NPC。不過即使是在遊戲中鑑定費也是一筆不菲的支出,而『琥珀之劍』有一個特色是即使你不知道這件物品的屬性你一樣可以使用它,只要你清楚它的用法。

    因此許多玩家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方法來沒鑑定裝備,布蘭多自然也不例外。

    他實驗了幾個常用的咒語,可惜沒什麼反應。他想了一下,下意識地把靈魂水晶碰了碰那張硬紙片,想看看有沒什麼反應。一般來說魔法物品都會對靈魂之力產生共鳴的,如果有殘破或者可以充能甚至會產生更高一級的反應。

    可布蘭多沒想到的是,他才剛剛把兩者接觸到一起,那張紙片忽然產生了一陣強烈的光芒,而他手上的靈魂水晶一瞬間就褪去顏色,變成一枚透明的水晶棱柱。

    吸收反應!

    布蘭多差點驚得跳起來,他看到手中的透明水晶棱柱說不出話來。失去了靈魂力量的靈魂水晶被稱作容器,巫師和元素使都會高價收購這種容器,用來製作儲法物品。

    類似於捲軸,或者說正是這個世界中的捲軸。

    可布蘭多關心的不是這個,他只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背後升起,吸收反應可是魔法波動中少有的幾種外顯性最強烈的波動,這下可玩大發了,估計黃金魔樹就是在十里外也能感到這道魔法波紋從空氣中傳遞開去……

    甚至可能還不只黃金魔樹,如此強烈的反應天知道附近有沒什麼奇怪的東西會盯上他。

    只是布蘭多想不明白,如此低級的魔法物品怎麼會出現吸收反應?那可是至少40Oz以上的魔法物品的特權啊。

    不管羅曼和芙雷婭一臉驚訝地看著他——她們當然看到了那一陣耀眼的黑光。布蘭多當機立斷,站起來就說道︰「快走,我們離開這裡——」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二十九幕 圖門的遺產

羅曼與芙雷婭熄滅了篝火跟著布蘭多跑出來,她們都猜到布蘭多的變化可能和之前那道刺眼的黑光有關係,可她們甚至不知道那道黑光是怎麼產生的。只有我們未來的商人小姐見過布蘭多手上那枚靈魂水晶,她還知道他有一枚非常神奇的戒指,可以呼喚風來為他殺敵。

    對了,他也給了她一枚戒指,羅曼特別喜歡那枚戒指上面黑白分明的蜘蛛絲花紋。在布契或者說在整個光明世界用蛛絲來作裝飾的風格並不常見,可越不常見她就越珍愛。

    只是不知道,那枚戒指是不是也具有一樣的魔力呢?

    這些都是她不知道布蘭多的一面,未來的商人小姐充滿了好奇地看著年輕人立在清晨山谷中的背影,只覺得和布蘭多在一起事事都充滿了神奇和秘密的味道。

    「布蘭多,出了什麼事。」比起羅曼的滿不在意,只要跟著布蘭多就好了這樣的態度,芙雷婭更加認真,這位留著長長馬尾的少女認為自己的責任是為布蘭多分擔一些憂慮。

    「沒什麼大事,不過我們最好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布蘭多強壓下心頭的不安說道。他嗆一聲拔出精靈寶劍,荒瘠的岩石上映出一片幽光。說心裡話,他還真不知道怎麼給芙雷婭和羅曼解釋魔力的吸收反應——

    總的來說,就是高等級魔法物品對於低級游離能量的一種自發掠奪行為吧。但低於40Oz力量層次的魔法物品很少會互相之間發生這樣的反應,可無論如何,他也沒辦法在一時半會和芙雷婭、羅曼解釋清楚這些專業的術語。

    芙雷婭擔憂地看著他,但並沒有多加詢問。

    布蘭多向下觀察山谷,下面沒什麼動靜,可他心中此刻還是缺乏安全感,只能一邊讓芙雷婭著甲,一邊讓羅曼準備好繩鉤。芙雷婭倒是本來就穿著武裝服,取出風後半身甲的甲件直接就可以往身上披,只是她一個人又沒受過專業訓練,速度上就不必指望了。

    羅曼在一邊又是緊張又是有些小小的興奮,她想要上去幫忙卻又怕被芙雷婭罵。雖然她和芙雷婭是摯友,可馬尾少女生起氣來可是不留情面的。何況她也知道自己上去也只能越幫越忙而已。

    布蘭多並不急著這一會,但他更多地擔心強烈的魔力波紋會引起山谷中的怪物暴動,那可就有得玩了。

    而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托起手中那張卡牌,暗自心驚。他沒想到吉讓德中最重要的藏品竟然不是湛光之刺,而是這枚卡牌。40Oz力量層次以上的魔法物品,這是怎麼樣一個概念,他記得自己也是在遊戲中第五年才第一次見。

    要知道在漫長的混沌年代之中,人類與精靈巫師長久以來無法解決如何為魔法物品注入第二級力量的難題。而這個問題一直到月暮之年(Chaos471)才為一個天才所完美解答。

    這個天才就是圖門,元素大帝。

    圖門發明的聖紋刻印技術完全解決了如何向物品注入第二級力量的問題,一直到那以後,製造40Oz力量層次以上的魔法物品才成為可能。

    布蘭多倒不懷疑手中這張卡牌背面的神秘花紋正是封印的聖紋,只是他從沒見過這麼複雜的聖紋,這既不是精靈的風後聖紋、也不是克魯茲人的火神聖紋,至於艾蘭塔爾的海王聖紋,雖然並不熟悉,但絕對不會是眼前這個樣子。

    他盯著那繁複的花紋,忍不住有些頭大。圖門傳下的技藝在近千年來已經多次革命性進步,照理說現代的聖紋已經不可能出現這麼複雜的構形——除非這是一件古代品?

    可他正疑惑,手中那張卡牌忽然毫無徵兆地飄起來,向灰濛蒙的天空射出一道黑色的光柱。不消片刻,東南方的群山之中回應來另一道衝天光柱。

    共鳴!

    布蘭多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呆滯地看著這一幕發生。他馬上就要抓狂了,因為這一次的魔力反應動靜更大。估計遠在十幾里外的瑪達拉大軍都應該驚動了,產生共鳴反應的只能是套裝上的部件。布蘭多怎麼都沒想到手上的一張卡牌會是一個套件,而且居然在澤維爾山道還有一件呼應的套件。

    而且好死不死的是,它們還正好在呼應範圍之內。

    「布蘭多?」

    「布蘭多,怎麼了?」羅曼與芙雷婭同時開口,這一次她們就是傻子也知道布蘭多手上那張牌一定有問題了。

    「一會再和你們解釋,甲穿好了嗎?」布蘭多最後看了一眼山谷下面,用刻不容緩的語氣問道。

    芙雷婭點了點頭。

    強烈的魔法反應已經引得山谷中出現了魔僕的影子,布蘭多就看到幾頭枯萎獸幼體從乾涸的澗谷下方穿過,他不敢怠慢,馬上吩咐羅曼和芙雷婭丟下儘可能多的負重一路沿著峭壁輕裝向東進發。

    乾糧與水本來應該是很重要的儲備,可這個時候也不能要了。布蘭多只背了基本的裝備和幾卷繩子而已,每個人留了一支火把,其他的必要負重全部丟掉。他們必須爭分奪秒,一路走來,越來越多的枯萎獸在山谷下方聚集起來,彷彿整個澤維爾山道都沸騰起來。

    布蘭多看到下面的情況忍不住心驚肉跳,這還真是怪物暴動啊。不過他在峭壁上,第一批怪物至少要10分鐘後才會撲到他們之前駐營的地方。即使有少數枯萎獸在下面看到他們,數量也不足為慮。

    布蘭多真正擔心的是東邊峭壁上的魔樹人巡邏隊的路線會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發生改變,因此他必須要在那些黃金魔樹子嗣第一次趕到峽谷中部前搶先到達那裡。

    只有在那裡,他才能有辦法擊殺第一個巡邏隊。

    他知道這支巡邏隊此刻應該才剛剛經過河灘,即使馬上回轉,也要到兩個小時候才能抵達峽谷中部。為了刷黃金樹之心他來過無數次這個副本,有任何風吹草動都印在記憶中,唯一擔心的就是現實和遊戲中有所區別。

    萬幸,他們抵達那裡時不多不少早了一步。三人在山脊上看到一隊渾身編織著藤蔓的怪物從東邊趕來,雙方差不多同時發現對方。魔樹人站起來差不多有一人半高,渾身纏繞著氣生根一樣的藤蔓,沒有眼楮,不過四肢關節上的膜狀器官可以為它們捕捉一切聲音的細節。

    它們也分為成年體和幼生體兩種,成年體靈巧高,在山谷中奔竄前行也如履平地,而且還擅長攀爬,是布蘭多心中最大的威脅。不過這一隊十個魔樹人中只有一個成年體,倒也符合他的記憶。

    「趕到山頂去,搶在它們之前。」布蘭多看到魔樹人越來越近,手裡也捏了一把汗。山頂有一塊巨岩,在遊戲中可以利用炸藥使之鬆動然後滾下去幹掉巡邏的魔樹人並同時堵塞山谷。現在布蘭多手裡當然沒有炸藥,臨時也找不到,不過他有風後指環,那東西可比炸藥猛多了。

    他看了看山頂那小片平台,忍不住吐了口氣——要在以往他可以輕鬆一個人搶在成年魔樹人前面趕到那裡,但此刻他因為麻痺毒素的原因靈巧已經掉了0.3個能級,只能依靠芙雷婭和羅曼了。

    兩個女孩子雖然不明白布蘭多心中所想,但也努力點點頭。此刻千鈞一髮,雖然布蘭多沒說,可看他那麼緊張的樣子也知道前面那些怪物不好惹。

    兩邊都在趕時間。芙雷婭和布蘭多還稍微好一些,而身體稍微弱一些的羅曼蒼白著一張小臉簡直要上氣不接下氣了,但萬幸的是,因為時間上的優勢他們還是搶先一步抵達山頂。

    可也僅僅是先一步而已。

    布蘭多和芙雷婭兩人才剛剛爬上來,那邊就出現了成年魔樹人的身影。22級的怪物,布蘭多就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勝算為0,不過勝算就是為負也必須得上,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布蘭多馬上把風後指環丟給芙雷婭,喊道︰「去攻擊岩石的連接處,把它打下去。口令是Oss,明白了嗎?」

    芙雷婭下意識地接住戒指,怔了一下︰「布蘭多?」

    「帶到食指上,我來拖住這個怪物,快一些。」布蘭多本來想讓羅曼去做的,至少可以省出一個人手來掩護自己,可他回頭一看,商人小姐還遠遠落在後面呢。

    這就是平時偷懶的後果啊,他忍不住搖頭。

    回過頭,布蘭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張得全身都有點僵硬起來。他雖然在芙雷婭面前表現得鎮定,可不代表他一點也不害怕,魔樹人可不是枯萎獸,穩固的第一級力量啊,在失去了風後指環後他很難相信自己能與對方抗衡。

    4.5能級力量,6能級體質,2能級靈巧。防禦與韌性極高,表皮有腐蝕性毒素,擅長遠程攻擊,擁有束縛能力,弱火,弱揮砍。布蘭多沉下心記起對方的屬性來,單從這個數據上來看這頭成年魔樹人似乎與精英枯萎獸差別不遠,不過他知道兩者之間的戰鬥可是天差地別。

    布蘭多才剛剛想到這一點,那頭魔樹人身上的藤蔓就像活過來似的,無數條一起飛刺過來。他嚇得趕忙向一邊打滾躲開——之前看起來軟綿綿的藤蔓此刻就像鋼索一樣『茲』一聲直刺入岩石中,岩石表面立刻發出嗤嗤的聲音並開始冒白煙。

    腐蝕性,這是魔樹人最可怕的地方,一般的刀劍不但不能傷它們分毫反而會被它們的腐蝕性表皮損壞。

    魔樹人聽聲音就知道自己打偏了,它馬上揮動藤蔓向旁邊一掃,藤鞭又向布蘭多掃去。後者心中直罵娘,但也只能繼續懶驢打滾躲開,『鋼索』掃過地面立刻打得亂石飛舞。

    飛散的石片擊中了布蘭多的眉角,直打得他額頭鮮血長流。可他這個時候可不敢吭一聲痛,抓著湛光之刺乘對方攻擊的間隙就撲了上去。

    可正是這個時候,他卻怔了一下。

    他看到一排幽綠色的文字出現在他的視網膜上——

    「是否召喚,聖劍。」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03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三十幕 英勇套牌

召喚聖劍?沃恩德被冠以聖劍之名的寶劍很多,比如風之冠諾達希斯,比如無盡蒼穹之劍,又比如群山的聖劍『極』,以及當年唯一一把被玩家拿到的聖劍——琥珀。可這些傳說中的名字在布蘭多想來都和他沒有什麼關係。

    這是一個法術麼?他倒是知道牧師有一個低級光系法術叫做聖劍術,不過那個法術擁有一串純粹的攻擊性咒文,顯然與召喚、呼喚都沒有任何關係。在遊戲中富有魔力的單詞是非常嚴肅的,不可能任意更改、搭配。

    不過且不管這個召喚聖劍是什麼東西,而據布蘭多所知,遊戲中任何一個供玩家使用的法術都是沒有太大負作用的——最嚴重的後果無非就是精神力支取過度,但也不會頭痛欲裂,頂多就是精神上感到有些疲憊而已。

    因此想到這裡,他定了定心,心中已下達了同意召喚聖劍的的指令。反正不會虧本的生意誰都會做的,再說他也未嘗沒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期望。

    布蘭多稍微一慢,那邊魔樹人已經操控著兩條蛇蔓向他抽來,但他馬上矮身用寶劍向上一揮,一道銀弧,兩條充滿腐臭氣味的蛇蔓飛上半空化為灰燼。

    然後我們的主人公攻勢不減,單手在地上一撐,整個人反而加速進入魔樹人的近身範圍。不過他正要展開進一步行動,投射到他視網膜上的幽幽光屏卻一變︰

    「戰士之路,解鎖。」

    「英勇套牌第II章,騎士—聖劍。」

    「鑑於角色乃第一次開啟命運卡組,嚮導系統載入中。」

    一行行幽靈一樣的文字浮現,又快速消失。

    「聖劍,象徵騎士奉獻與純潔之劍——」

    「效果︰從元素池支付6點地元素,召喚聖劍入場。召喚條件已滿足,請角色展示卡牌,以拇指印向命運聖紋中央,以食指與拇指構成的魔力三角點燃聖劍——」

    布蘭多馬上發現自己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干擾得幾乎不能攻擊。手上動作稍微一頓,就被魔樹人收回的藤蔓逼了回去,他暗罵了一聲,但也知道即使自己沒被干擾機會也不大。他忍不住喘了口氣,回頭看了看芙雷婭那邊——少女正一路奮力爬到那塊巨岩下面去,距離已經不遠了,不過淺棕色的馬尾在她背後上下起伏看得布蘭多一怔。

    他的注意力再不動聲色地轉向另一個方向,下面其他的魔樹人幼生體還是稍慢一步,看來未來的女武神應該沒什麼問題。不過羅曼那邊也不容樂觀,她已經完全爬不動了,在下面大口大口地喘氣。

    而布蘭多這邊已經與魔樹人互相交了一記手,雙方都沒有討到太多好處,只是那黃金魔樹的子嗣已經發現面前這個人類並沒有想像中厲害,只是畏懼他手中的精靈寶劍而已。

    布蘭多也清楚這一點。

    他再一次握緊了劍,但正是這個時候他視網膜中剛好閃過最後一個提示︰展示卡牌?布蘭多一呆,但他畢竟是老玩家,馬上想到了懷裡那張卡片。彷彿福至心靈一般,他馬上將那東西摸了出來。

    原來這個聖紋叫做命運聖紋,不過以前怎麼沒有聽說過。布蘭多心中忍不住稍微有些疑惑,但疑惑歸疑惑,他已經將大拇指紋了上去。

    「英勇套牌第II章,騎士—聖劍,鎖定成功。」

    一道刺眼的黑光射出。

    穿透性的魔法波動像是一柄利劍刺入附近每一個生物的大腦,不但讓那頭成年魔樹人忍不住嚎叫一聲,甚至在這心靈悸動的影響之下連芙雷婭和羅曼也停下來,一個回頭一個抬頭將目光投向布蘭多。

    她們都看到布蘭多手中高舉的那張卡片在一陣黑色的波紋之後,就此消失不見。

    「布蘭多,你,你手上的卡片不見了!」商人小姐誒一臉緊張地喊,她眼楮也是真好,從她那位置到布蘭多這兒至少也有五十米。

    但布蘭多卻對這位未來的商人少女的話此刻充耳不聞,因為他現在只能呆呆地看著自己視網膜上的光屏上又出現了新的東西︰

    「聖劍,象徵騎士奉獻與純潔之劍——」

    「當它存在於場上時,支付1點地元素你可以用以攻擊敵人,或者支付1點地元素,你可以驅散疾病、毒咒與黑暗效果。」

    「聖劍每存在10分鐘,角色需要支持2點地元素與2點精神力來維持。」

    「聖劍影響範圍為一千米。」

    哈?

    這是什麼惡毒的巫術?布蘭多還從沒聽說過一種魔法物品需要玩家持續不斷支付力量來使用的,精神力自然不必解釋了,這個只和意志容量有關。而這個元素池他卻認識,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元素使和魔劍士、太陽騎士寥寥幾個職業才有元素池,因為他們施展法術需要支取元素的力量。

    但從沒有一個魔法物品需要使用到玩家的元素池的,那豈不是說玩家沒有元素池就不能使用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還是持續消耗。這就意味著他若想如同這一次用靈魂水晶來充能的方式來支取這張卡片的力量,就要保證他手中有足夠多的靈魂水晶才行。

    可足夠多的靈魂水晶也是說得容易,這東西又不是每個怪都必須掉落的。

    當然,雖然他心中疑惑一閃而過,但是這個魔法物品的強大還是毋庸置疑,不愧是40Oz力量層次以上的物品,效果絕對一點也不打折扣。

    布蘭多將手由上向下一劃——

    一柄光作的利劍猛然展現在他背後,劍有兩人高,一身寬,護手是一個金光閃閃的十字。而一對雙翼從劍的護手兩側展開,遠遠看起來彷彿布蘭多從背後伸出了一對雪白的雙翼一樣。

    商人小姐呆了一下,在下面把這一幕盡收眼底,馬上眼楮裡就全是崇拜與興奮的光芒。布蘭多好帥啊!

    芙雷婭也看呆了,不過她至少還記得自己的任務,咬咬牙,抓住岩石繼續往高處爬去。昨天夜裡手上的口子好像又破了,刺痛感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而布蘭多則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狀態,聖劍一出現就把他身上的兩種負面狀態全清。腐屍毒和麻痺毒素就像是冰雪消融一樣瞬間消失,而他一舉手抬足之間就能感受到充溢在自己身體內的那種聖光之力。

    40Oz,第二級力量,這至少是一個准神官的水準。也就是說在進入聖劍狀態之後布蘭多至少從驅散上來說已經與一個正式神官無異。如果不看衣著、履歷,此刻任何一個人叢氣息上來感應都會認為布蘭多是一個准神官。

    可真是奇怪,明明是地元素召來的卡片,竟然能模擬如此逼真的光元素的力量,他忍不住想到製造這張卡片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但布蘭多不清楚的是,在他驟然增強的氣息下,面前那頭魔樹人已經有些蠢蠢欲動了。成年的黃金魔樹的子嗣也不過22級,而40Oz的力量層次差不多要接近30級,在如此強的氣息威逼之下一個並不怎麼聰明的生物很難控制住心中的恐慌。

    它尖叫一聲,終於忍不住發起了攻擊,只見那頭藤蔓纏繞的怪物忽然身體暴漲,上面所有的藤蔓都飛起向布蘭多刺過來。

    「布蘭多,小心!」商人小姐在下面提醒道。

    布蘭多皺了一下眉。

    因為沒有元素池,他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地元素可以支取。不過一般來說靈魂水晶轉化經驗至元素池都是一比一轉化,那麼根據剩餘能量這張卡片中應該本來有20點地元素。召喚出聖劍用掉6點,也應該還剩下14點——

    這麼計算還算寬裕,他於是右手向前一抹,支付1點地元素使用了聖劍的『攻擊』技能。那就像是一道金色的刃芒從他五指之間射出——

    凡這光過處,藤蔓皆起火燃燒化為飛灰。

    這是聖劍術。布蘭多馬上認了出來,這是一個低級的牧師攻擊法術,但是在力量層次提升之後它的攻擊力一樣可怕。

    而魔樹人哀嚎一聲,抽身就退,布蘭多一擊之下幾乎就掃掉了它三分之一的藤蔓。魔樹人依靠黃金魔樹提供的魔力給養,而就是這些藤蔓它需要好多年才能慢慢生長回來。

    可我們的主人公可不給它這個機會,他左右開弓,連續三柄金色利劍刺穿成年魔樹人的身軀,然後一個手刀直劈。 一聲巨響,那個黃金魔樹的子嗣從身體中央爆開,化為一地灰燼。

    而與此同時,芙雷婭也啟動風後指環。她打的位置稍微偏了一些,不過憑藉風彈的威力還是將那塊巨岩打飛了出去。伴隨著轟隆隆的巨響,小山般大小的巨岩翻滾著向下滾去,途徑之處不管是尖石還是魔樹人,紛紛化為齏粉。

    一瞬間十多個魔樹人就同時喪生,即使是黃金魔樹也承受不起這個損失,它發出一聲可怕的哀嚎,尖嘯聲幾乎穿透整個澤維爾山谷。

    不過布蘭多在遊戲中聽這一聲聽沒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早已習慣,這會聽著還有一些懷念的感覺。倒是芙雷婭和羅曼吃了一驚,面面相覷。

    「那、那是什麼,布蘭多?」馬尾少女在山頂上面往下問道。

    「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和它打交道的。」總算打完了,布蘭多也鬆了一口氣。這一隊巡邏隊解決之後剩下的就輕鬆多了,他估算了一下時間,聖劍還能在場上維持一個半小時,這點時間怎麼也不夠他們走出山谷的。而這個時候解除掉聖劍的話,說不定還能召喚一次。

    想到這裡,他果斷收回卡牌。而這個時候商人小姐也剛好上氣不接下氣地從下面爬了上來,開口就問道︰「布蘭多,剛才那個、那個是?」

    「是那張卡牌的力量,沒想到那也是一件魔法物品。」他看到羅曼眼楮裡一堆小星星,模棱兩可地答道。

    「魔法物品?」芙雷婭聽到這個回答暗自吃驚,布蘭多給她那個戒指也是,風後半身甲也是,但一般人怎麼會懂得那麼多與魔法有關的東西?魔法在她看來神秘地就好像是那些故事中才會存在地傳說一樣。

    她忍不住仔細看了下面那個年輕人一眼,好像是要看穿他真正的身份一樣。

    他說他是布拉格斯的民兵,可現在芙雷婭越來越覺得這絕對是敷衍她的話了。不過她並沒料到的是,其實此刻在她看不到的世界中,一個更加壯觀的景象正在發生︰

    因為布蘭多抬起頭,正看到漫山遍野的金光正向他飛來——

    越級殺怪,還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三十一幕 戰鬥之後
  




  420點經驗。
  
  金色的光芒在半空中匯聚成一條涓涓細流匯入布蘭多身體中。看著一片狼藉的戰場,他忍不住全身有些發軟地靠著一塊巖石坐下去。那可是22級的怪物啊,他自己縱然算上平民身份也才6級而已,越過14級殺怪,就是在遊戲中他也不敢如此託大。
  
  可迫于生存的壓力他不得不這麼幹,他原本的計劃是將那頭成年枯萎獸引到巖石下面,等到芙雷婭發起攻擊再伺機逃離。這機會太難把握了,倘使在遊戲中也沒幾個人敢這麼幹的,畢竟那也是一個等級的經驗啊。
  
  下決定的時候還沒覺得什麼,現在想起來只覺得一陣陣後怕,背心冰涼。最後的底氣支持他面上平靜地回答了芙雷婭和羅曼幾句話,是為了不讓她們過于擔心,但其實布蘭多自己才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
  
  他覺得這簡直是在透支勇氣,可不知不覺中,人也在這種極端的環境下成長起來。
  
  不只是他,芙雷婭也是一樣。要放在幾天之前她不過還是一個單純的民兵而已,但現在儼然有了自己的決定。
  
  他慢慢使自己冷靜下來,峽谷的戰鬥對他來說是一次罕見的大豐收。420點經驗對于此刻的他來說太重要了,不啻于雪中送炭;當務之急當然是提升實力,僱傭兵提升到4級需要70點經驗,5級130點,6級220點,而按照設定5級之後就會開啟第二個職業技能。
  
  僱傭兵4級(0.3力量0.2體質0.2靈巧0.1感知)
  
  僱傭兵5級(0.3力量0.3體質0.2靈巧0.1意志)
  
  僱傭兵6級(0.4力量0.3體質0.2靈巧0.2感知)
  
  升級時一排排預示著屬性變化的數據從投影到他視網膜上的光屏上瀉下,他在僱傭兵這個職業3級時身體屬性就有力量2.5能級,靈巧2.3能級,體質2.4能級,而抵達六級後隨著成長身體屬性已經變成力量3.5能級,靈巧2.9能級,體質3.2能級。
  
  也就是說他的體能全方位突破普通人的三倍,絕對力量超過25倍。單純依靠力量而忽略他的經驗,布蘭多此刻就是面對過去的整個布契民兵小隊也能輕鬆取勝。而算上經驗的加成,縱使是同樣數量的警備隊在他手裡也討不了好去。
  
  這就是第一級力量。
  
  即使是布契的警備副隊長佈雷森也要在戰馬上才能勉強達到第一級力量,但縱使如此老兵馬登也依然認為他是一位天才。畢竟佈雷森今年才二十歲,憑藉他的年輕和天賦有一天說不定他能走到百合騎士那一階級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王國的棟樑之才了。
  
  而此刻的布蘭多比他還小一歲。
  
  倘若是原來那個布蘭多在此,也不相信自己會在短短三天之內達到這一步吧。從普通人的力量突破到第一級力量,十個人當中一半人一生也不能完成。
  
  在二十歲之前完成的,更是十之一二。
  
  不過布蘭多知道這還不夠,在炎之聖殿每年施以洗禮的新生兒中,他知道有許多生來就突破第一級力量的,所謂天生的貴族——啟示者。
  
  何況還有罕見的生來就突破第二級力量的人,所謂天選者。
  
  至于那些擁有騎士天賦的人(玩家也算這一類),更是多不勝數。這是一個崇尚力量的世界,布蘭多明白自己想要出人頭地,就必須利用好自己的優勢。他的優勢是什麼,是另一個世界賦予他的力量。
  
  僱傭兵5級以後開啟的技能是力量爆發,在下一個動作中消耗三倍的體力,獲得1能級力量加成。
  
  這個僱傭兵前期最主要的擊破技能,布蘭多當然也不會吝嗇,如今他手頭已有150點技能經驗,縱使是把這個技能修到6級也只用到三分之一55點而已。6級以後這個技能變成瞬間4能級力量加成,幾乎能在爆發時勉強達到第一級力量中期水平。
  
  剩下的技能點自然用來提升軍用劍術和格鬥技巧,他又順便把剩下6點職業經驗丟到了民兵上,讓這個職業順利進階3級,這樣他的力量和體質各自再提高了0.2個能級。
  
  這就是為什麼當年在遊戲中那麼多人頂著經驗懲罰也要兼修職業的原因,因為兼修初期對于經驗的回報實在是要比專精高得多。當然布蘭多也是這麼認為的,只是事事都有一個度,當年瘋狂兼職的人後來也不是沒付出代價。
  
  畢竟在進入第三級力量之後,要素開化,職業的修正也就不那麼明顯了。
  
  總等級10級,布蘭多忍不住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現在枯萎獸對他來說就是送經驗的了,若不是急著去裡登堡送信他還真想在澤維爾山道外圍刷一下經驗,最多半個月他就能達到15級。可惜,現在時間上顯然不允許。
  
  他再瞇起眼睛,遠遠地峽谷中開始出現了一些枯萎獸的影子,那些灌木怪物隔著山谷看著這邊——當然其實它們是沒有視覺的,想必是之前的動靜驚動了它們。
  
  布蘭多悄悄抓起放在一邊的劍,他當然不怕這些東西。不過被纏上就不太好了,羅曼的姑媽還在城裡,他們和瑪達拉大軍都在爭分奪秒前往裡登堡。這時他忽然又想起馬登給他那個璽戒,忍不住把那個印有黑松葉徽記的指環從兜裡掏出來看了看——然而年輕人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那個十一月戰爭的老兵也不明白這一點,想想布契是梵米爾—裡登堡防線在這個方向上可說最重要的緩衝地區,從雷霆之年以來王國的中樞就預備在這裡建立起一條完備的防線。
  
  可政令實行有時候並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因為經費欠缺以及中間環節的剋扣,實際上當年修繕梵米爾要塞和建立裡登堡已經是這個工程的極限。至于緩衝地區的預警系統,那些貴族們壓根就沒考慮過。
  
  只要裡登堡和梵米爾要塞還在他們手中,他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至于外面鄉間,瑪達拉也不是年年都會入侵不是麼?
  
  儘管有著芙雷婭、佈雷森和馬登這樣為了這個國家而戰鬥的王國的子民,可埃魯因已經垂垂老矣這也是另外一個事實。腐朽的上層正在從根基上摧毀這個國家,其實布契也算是一個特例,布蘭多知道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能看到這個王國已經走向末路的蛛絲馬跡。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看了看東邊。東邊的天空似乎被層層烏雲所覆蓋,連上午的陽光都變得暗淡下來,那裡有一個黑暗中的國家正在崛起。
  
  「布蘭多,你的戒指。」
  
  布蘭多回過頭,看到芙雷婭正目光炯然地看著自己,忍不住開玩笑道:「好看嗎?」
  
  「你——」馬尾少女的臉騰地紅了,她別過頭,看到羅曼正坐在上坡山笑嘻嘻地看著這邊。
  
  「羅曼你這個笨蛋!」
  
  「我又怎麼啦?」商人大小姐呆了一下。
  
  布蘭多笑笑,他當然知道芙雷婭是在遷怒而已。帶上風後指環,然後摸了摸懷裡的命運卡片,雖然他以前從沒見過這東西,但也知道這是他目前最大的依仗。
  
  那怕是十分鐘的第二級力量狀態,也足以做很多的事情了——比如說,幹掉黃金魔樹。
  
  有了命運卡片,他重新制定了計劃。畢竟黃金魔樹的掉落實在是太誘人,富貴險中求,在這裡多一分力量,在裡登堡就多一分把握。而且幹掉黃金魔樹也不像是刷怪,不需要那麼多時間,順路的事情。
  
  他估算了一下,自己大約還有8個小時,完全足夠了。不過在那之前如果能再弄到一塊靈魂水晶就更十拿九穩了,畢竟支使聖劍攻擊是需要支付地元素的。
  
  他甚至還考慮要不要去打開自己的元素池。可為了一個40Oz力量層次的魔法物品區兼職一個元素使或者魔劍士看起來並不划算,因為職業之間最好能有關聯性,這樣才能互相加成。而元素使、魔劍士和太陽騎士都是自成體系,很難為戰士職業提供益助——在布蘭多心中,他一貫是把僱傭兵當作戰士處理的,畢竟這兩個職業在前期看起來差不多,連自帶技能都完全一樣。
  
  剩下的就是那個為一般人開啟元素池的『元素靈魂』的任務,可不知道在這個世界有沒有類似的任務。
  
  當然,那些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現在他也來不及考慮那麼多,從這裡到禁果園還有一段路程,不過直線趕過去也還能節約下2個多小時時間。用2個多小時時間來清剿一下怪物看看能不能再找出一頭精英枯萎獸來,這就是布蘭多的目標。
  
  想到這裡他站了起來,拍了拍正瞪著自己的芙雷婭的肩膀,然後對兩位女士說道:「好了,休息完畢,準備上路吧。」
  
  可惜,他本是好意安撫的動作,卻因為芙雷婭的下意識一退拍到了某個不該碰的位置——觸感還不錯,隔著一層金屬鱗甲也能感到軟綿綿的彈性。
  
  氣氛一瞬間凝固了。
  
  布蘭多看著我們未來的女武神的臉起先紅得發燙,然後又轉白,又黑下來。他正想辯解,可等來的是一記狠狠地劍柄抽過來——
  
  「無恥之徒!」
  
  「等等,我不是有意的——哇!」
  
  ……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04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三十二幕 禁果園
  





  森林中的霧氣散盡後,戰鬥也結束得差不多了。人類警備隊的年輕人發起的突然襲擊一開始的確是給瑪達拉的先遣大軍帶來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但等到卡拜斯集結起更高級的亡靈之後,戰局很快明了。
  
  森林安靜下來——
  
  「卡拜斯大人。」面色蒼白的亡靈巫師學徒將手按在胸膛,恭敬向自己面前這具高大的骷髏行了一禮。
  
  「我還以為你們這些蛆蟲不會來見我,羅斯科。」
  
  身著黃銅甲冑的骷髏將軍眼眶裡的火焰熊熊燃燒著,它雙腳叉開坐在一堆屍體上,一隻手抓著自己的雙刃戰斧,一隻手按在膝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瘦弱的學徒,充滿了蔑視。
  
  黑暗領主與亡靈法師從來都互相憎惡著,這一次它們在水銀杖的號召下統一起來,不過是面合神離。至于血裔一族一向維持著自己的圈子,很少參與到瑪達拉的事務中來——這個國度曾在這樣分裂的環境中度過了數個世紀之久——直到最近,如煙雲一樣的黑暗才從穩固的殼下破繭而出。
  
  這是女妖們的預言原話,也與伊蓮女神關于『東方的黑暗蔓延』的啟示不謀而合。不管是黑暗領主、亡靈法師還是血裔也好所有人都相信這一紀元已經要結束,新的紀元將由瑪達拉來拉開序幕。
  
  羅斯科笑了笑,卡拜斯是塔古斯手下的一員主將,而他不過是個小小的中隊長,之間差距不可以道里計。能讓這個骨頭架子出言教訓,無非是因為他的先遣隊搶了整個邊路大軍的風頭而已。憑藉三百具骷髏和二十多個屍巫一舉擊潰布契警備隊,再設計全殲青村的自衛團讓卡拜斯得以長驅直入,最後配合對方全殲了布契的警備隊,這樣的戰果簡直可以用輝煌來形容。
  
  按照瑪達拉的傳統,大軍的先鋒一般來說都是用來消耗敵人有生力量的炮灰,最不濟的時候甚至只是用來拖延時間、作為緩衝。這樣的先遣隊以骷髏士兵與下級屍巫構成,埃魯因方面只要有其三分之一規模的警備隊就能輕鬆擊潰。
  
  在塔古斯的計劃中,羅斯科不過是用來擾亂布的棋子,真正的攻擊鋒矢是側面的卡拜斯與『屍鬼』韋薩——可這位獨眼的吸血鬼指揮官沒料到這個名為羅斯科的死靈法師學徒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就像他沒料到在右翼上『屍鬼』韋薩竟會出現重大失誤一樣。戰場上總是充滿了變數,縱使在優秀的指揮官也不能步步佔先,何況塔古斯本來就是以穩重出名的。
  
  不過這位出身卑微的亡靈巫師學徒此刻還不知道自己今後的道路,他自然不會反唇相譏。相反,卡拜斯的話對他來說反而更像是一種榮譽,反正對方針對的是所有的亡靈巫師,卻變相抬高了他的身份。
  
  他看了一眼卡拜斯身後一排冷冰冰的黑武士,有些羨慕,他在入侵中搜刮了不少好東西,可大部分都是要上交的,剩下的還不夠喚起一具黑武士的。聽說青村有一個聖堂騎士的墓,那倒是一個最好的載體,可惜那裡現在已經是卡拜斯的地盤了。
  
  可惜,不過算了。今後有的是機會,這一次瑪達拉就是為了撈好處而來,各個將領都看準了這一次機會。
  
  他想了一下,答道:「卡拜斯大人,有幾隻漏網的老鼠向北邊逃竄了。我們也沒看到昨天下午看到的那些難民,我懷疑他們是在聲東擊西,他們的大部隊已經向北進入匕首河灘了。」
  
  話說到這裡就夠了。北邊是『屍鬼』韋薩的控制區,如果他想要去把那些『活材料』追回來,或者至少分一杯羹,還得要這位『死神』點頭。他一個小小的中隊長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但卡拜斯也不是傻子,它看了這個小小的亡靈巫師學徒一眼,忽然意識到這傢伙動機不純,忍不住調整了一下下頜發出咔咔的聲音:「你是想讓我去和韋薩那個禿頂發生衝突,我能拿到什麼好處呢?小小的蛆蟲。」
  
  「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力量,這點好處還不夠麼,大人。」
  
  「哼,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我對那些羸弱的骨頭架子沒有什麼興趣。」
  
  「我聽說布契的警備隊中有一個十一月戰爭的老兵,是那些人類的隊長。」
  
  卡拜斯眼中的火苗閃了閃:「得不償失,便宜韋薩那小子了。」
  
  羅斯科嘆了口氣,知道自己的說服算是失敗了。他抬起頭正想要告辭,畢竟他和卡拜斯不是一個體系的人,若不是為了這個事情他的確不會過來——別看死神卡拜斯是軍中主將,但他作為亡靈巫師的一員,他的先遣隊一樣可以完全不聽它的號令。
  
  可正是這個時候,他心中微微一震,忍不住向南方看過去。
  
  高大的骷髏同時也向那個方向看過去——它們的視線穿過森林,落在哪個方向群山的陰影中。
  
  好強的魔力反應——
  
  「是澤維爾山道。」卡拜斯在空氣中嗅了嗅,彷彿能聞到從于松河方向傳過來魔法的味道一樣。
  
  羅斯科沒有答話,因為他馬上感到一股更強的魔力波動從那個方向傳了過來。
  
  那棵黃金魔樹在發什麼瘋?這麼強的反應幾十里之外任何一個巫師恐怕都能感受到,他忽然有些擔憂,不知道里登堡方向的那些白鬃軍團的術士們會不會發覺什麼。
  
  「我們最好派一些人先出發,卡拜斯大人。」
  
  「哼,不必你說我自然知道。我們亡靈生物比你們對于魔法的感應可強多了,等到你成為巫妖,再來教訓我不遲。」
  
  羅斯科笑笑。
  
  *********
  
  布蘭多帶著芙雷婭和羅曼從峭壁上一條嶙峋的巖石縫隙中鑽出來,他馬上打了個手勢讓她們兩個停下來,從這裡看出去可以將外面整個內陷的谷地盡收眼底——在光禿禿的群山環繞之間,一片灰色的巖石向下凹陷,尖銳的石筍突出地面——一棵開枝散葉的巨大金色橡樹就這樣靜靜地紮根于裂開的山谷中央。
  
  這裡就是禁果園。
  
  黃金魔樹吸收了大地中的養分與游離的魔法因子,大地變得枯萎,失去了附著力的地元素上升向空中就形成這樣一幅景象。布蘭多抬起頭,整個山谷上空陰沉沉的,彷彿黑雲壓頂,這也是元素力量不平衡造成的。
  
  因為地元素崩解,吸引來大量其他元素匯聚在此地,導致這裡的元素秩序異常混亂。元素秩序是在瑪莎創世時就定下的規則,由四方的精靈之王控制,但秩序並不是一定穩定不變的,就像是黃金魔樹所幹的一切一樣——人為的因素經常擾亂環境。
  
  當年在這個山谷中因為元素的異常元素使的力量會被壓制30%,因為這個原因一開始的時候這個副本幾乎沒有任何小隊會收容元素使——這段歷史曾被元素使稱為三年血淚史。當然後來這個職業異軍突起,那又是後話。
  
  羅曼和芙雷婭怔怔地看著那株妖異的黃金魔樹,她們以前只在床頭故事中聽過這樣的生物,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親眼見到,一時還有些疑似在夢中。
  
  而且黃金魔樹的美麗與周圍的蒼涼呈現出一種強烈的視覺上的衝突,那就像是你看到了一現實的幻境,充滿了奇幻色彩。
  
  「那、那是什麼?」芙雷婭忍不住有些怔怔地問。
  
  「好漂亮啊,布蘭多,那是不是神話故事中的金蘋果樹?那些怪物都是這棵樹的衛兵,對嗎?沒想到在這樣的環境下竟然有這麼美的生靈呢!」
  
  「那是橡樹,羅曼。」未來的女武神嘆了口氣。
  
  「我、我當然認識,大不了是金橡樹罷了!」商人小姐豎著眉毛急急忙忙地辯解道。
  
  「不要被它的美麗迷惑了,這應該是你們見過的最危險的生物。不,應該是怪物。」布蘭多的目光仔細搜尋過整個山谷,他很快找到一支魔樹人巡邏隊,那些渾身披著藤蔓的怪物正沿著崎嶇的巖石地表之間慢慢前進——
  
  這符合他在遊戲中的記憶。
  
  「怪物?」
  
  「嗯,我們之前遇到的那些怪物,都是因它而生的。」
  
  「怎麼會?」芙雷婭忍不住吃驚地瞪大眼睛。
  
  但其實她和羅曼也都看到了這支魔樹人巡邏隊,不過現在她們面對這些怪物也並不會多緊張。之前一路走過來,三人已經和這些黃金魔樹的魔僕打了太多次交道,布蘭多自己又收入了65點經驗,還從一個成年魔樹人身上拿到一枚樹水晶。
  
  這東西在遊戲中是製造材料,只是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生產技能是怎麼算的,總之抱著有備無患的指導思想先放在身上再說。
  
  不過他發現在戰鬥中芙雷婭和羅曼也成長明顯,尤其是那位未來的女武神,她的力量和靈巧都上升得很快——幾次戰鬥下來已經快要達到警備隊學員的水準。只是布蘭多還是不清楚她們是如何獲得經驗的,從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比他慢很多。
  
  因為像魔樹人這樣的高級怪物,照理說殺幾頭芙雷婭純民兵就該連升好幾級的,可實際上他感覺出甚至還沒自己的第二職業僱傭軍人提升快。
  
  這就讓人有些疑惑了。
  
  當然,此刻一切疑惑都要先放下,因為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干。如果等黃金魔樹先發現他們,再把外面的枯萎獸召回來,留給他們的時間就不多了。布蘭多以前在遊戲中時就計算過,從戰鬥開始到第一批枯萎獸抵達他們最多有十五分鐘時間,正好是聖劍的一個存在週期,如果那之前他們還幹不掉黃金魔樹,就得考慮逃跑事宜了。
  
  不過布蘭多並沒有考慮立刻就上去開戰,首先不說要怎麼解決那隊魔樹人巡邏隊,他自己也還有另外一個疑問要解答。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看了看另一邊一處更高的峭壁上。
  
  「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千萬不要被發現了。」他回過頭說道。
  
  「布蘭多?」
  
  ……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三十三幕 進攻之前
  





  布蘭多看了一眼遠處那道刀削一般陡峭的山壁,一邊回頭讓羅曼把蛛網之戒戴上。他發現商人大小姐的感知出人意外的靈敏,這個戒指正好可以進一步強化她的此項能力。
  
  羅曼覬覦這個美麗的黑白花紋的戒指好半天了,此刻自然是滿心高興,不過還是好奇地問道:「這也是一個魔法戒指嗎,布蘭多?」
  
  「嗯,它可以讓你聽得更清楚。你留意一下地下,如果有什麼動靜就提醒芙雷婭。我很快就會回來。」布蘭多知道這個山谷裡除了黃金魔樹以外還有一頭石錐蟲,那東西也是從地元素位面過來的,在遊戲裡是一頭稀有精英,有一次忽然出現搞得他差點手忙腳亂。
  
  「有其他敵人嗎?」兩個女孩一起開口。
  
  「可能有,有備無患不是嗎?」布蘭多也不好意思裝先知,關鍵是以後不好解釋,只能含糊地答道。
  
  芙雷婭卻很理解地點點頭,雙手緊握帶鞘長劍護在羅曼身前,說:「我會保護好羅曼的,請務必快去快回。」
  
  「嗯?」布蘭多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這丫頭什麼時候這麼配合了,竟讓他有點不知所措地感覺,不過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麼陰謀詭計的樣子——他猶豫了一下放下背包,從裡面翻出一卷繩索和鉤子,再看了兩個女孩一眼,這才小心地爬了出去。
  
  「芙雷婭,布蘭多這麼一個人出去了沒問題嗎?」羅曼小聲問。
  
  「布蘭多有自己的打算,我們幫不上什麼忙,只有讓他不用擔心這邊就可以了。」
  
  「芙雷婭?」
  
  芙雷婭甩了甩腦後長長的馬尾,明亮的眸子裡露出認真的神色來。她不是認輸,而是自己的力量只能做到這麼多——這位未來的女武神認真地思考自己的力量或許還不夠,要成為隊長,一定要更嚴厲地要求自己才行。
  
  她出了一口氣,緊握著劍靠近胸口,下定了決心。
  
  而另一邊布蘭多背著繩索正沿著陡峭的山壁前進,他距離那條印象中的石壁的縫隙應當還有幾十米距離。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氣看了看身後,還好黃金魔樹和它的魔僕、子嗣都依靠聲音和魔力波動而非視覺來發現目標,不然他這個位置可顯眼得很。
  
  他抓住一塊突起的巖石,沙礫沙沙順著石頭之間的縫隙落下去,不過這點聲音還不算什麼。他只擔心會搞出大動靜來,因此都儘量放輕了動作。
  
  還有不到三十米,快了。
  
  一路上都沒有再掉落靈魂水晶,不過布蘭多知道自己還有最後一次機會。在前面那條縫隙中有一個寶藏——不,說寶藏也有一些不太正確。雖然玩家把一切提供物品、資源獎勵的隱秘場所都叫做寶藏,可他知道,那兒的寶物實際是一些遺物。
  
  按照遊戲中的劇情來看,大約是十年前一個叫做博格·內松的熱愛冒險的年輕貴族來到這個峽谷中,他和他的同伴在魔樹人的攻擊中走散,一個人僥倖逃脫躲到這裡,最後卻難逃傷重發作而死。
  
  他留下隨身攜帶的財物和信物,憑藉信物還能去布拉格斯完成一個任務,雖然獎勵微薄,但對于那個時候的布蘭多來說至少聊勝于無了。
  
  不過那個小貴族留下的財物卻是很有意思的,因為是隨機的,運氣好什麼東西都開得出來。布蘭多人品最好的一次就開出過琥珀原石。當然他這一次不指望這東西,只要能開出靈魂水晶就很好了,因為在他記憶中靈魂水晶在這裡出的幾率還蠻大的。
  
  他很快爬進了那條縫隙,這條巖石縫隙其實很淺,不過從外面卻很難發現。他一摸進去就看到了那個倒霉貴族的骨頭架子歪倒在一邊,令人驚訝的是每一個細節都與遊戲中一樣,一時之間差點讓他產生了仍舊身在過去那個世界的錯覺。
  
  不過布蘭多很快冷靜下來,他小心地繞過那具骸骨,目光落在旁邊一個小口袋上。不過他微微一愣,因為他看到那個布袋上輕輕地放著一張佈滿灰塵乾燥發脆的羊皮紙。
  
  遊戲中可沒這東西。
  
  他輕輕拿起那張羊皮紙,發現竟是一紙遺書,上面只寫了短短幾段話:
  
  『瑪莎在上,我可能將不久于人世。若我身故,來人有幸看到這頁遺書,我願將我所有隨身遺物合法轉贈予此人。此外,我還有一處秘密的祖產,我願將這份財富將一分為三,一份贈予此人,一份轉交給我的妻子,賽迪,一份遺留給我的女兒(後面的字句模糊不清)……
  
  若看到此遺書者有意于這份財富,請將這份遺書與我的信物一併轉交給我的妻子,並告訴她『巴登舞會上的約會』,她會明白我想表達的意思。
  
  最後,我對不起賽迪,願瑪莎大人懲罰我——』
  
  布蘭多讀完,忍不住一愣。他越發確認以前自己從沒見過這東西,以前這個任務線不過是把這個貴族指骨上的璽戒除下來,交給布拉格斯的市民登記處,就會得到一筆獎金。任務線至此結束,再無後續。
  
  但這是什麼原因?是因為這裡和遊戲有所不同?布蘭多搖搖頭,他本能地不願意相信這個判斷,至少之前發現的每一點都完全吻合了不是麼,沒道理在這兒就出現了例外。那麼是什麼原因呢?
  
  他想了一下,猛然想到難道是第一個發現的人才有這樣的任務?琥珀中是有許多唯一任務和第一任務之說,可是在副本中也有這樣的情況?這卻從來沒人提過。
  
  他猶豫了半天,只能先將遺書和璽戒小心地折在一起,然後貼身放好。他是覺得這個任務似乎有些耳熟,或許當年的確有某個人完成過——不過可惜遺書上關于對方女兒的名字和家庭住址那一段變得模糊不清了,否則這個任務就簡單明了了。
  
  不過布蘭多並不在意這一點,任務越麻煩就代表獎勵越豐富。大不了先從布拉格斯的市民登記處入手好了,至少他還知道兩個線索——那就是這個貴族的名字和他妻子的名字。而且那都是日後的事情,現在他還得面對自己的難題。
  
  收好遺書,然後他開始審視自己的戰利品。布袋裡有兩枚紅寶石,一些錢幣大約價值三十枚銀幣,這倒是一大筆錢。此外還有一個煙斗,一枚暗灰色的石片,一顆玻璃珠子。布蘭多倒出這些東西,再仔細翻了一下,失望地發現沒有靈魂水晶,這讓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如果是在遊戲中這些收穫已經相當不錯了,可現在他需要的不是材料也不是錢,而是能立刻增強實力的物品。不過失望歸失望,布蘭多還是把這些東西統統掃進腰包裡,他沒時間去檢查那些是有用的,那些只是裝飾品、雜物,總之先安全下來再說。
  
  打掃完戰利品,布蘭多再看了那具骸骨一眼然後原路返回,一切都很順利,他回到羅曼和芙雷婭所在的那條石縫中時明顯看到兩個女孩鬆了一口氣。
  
  「布蘭多,你終于回來了。你不在我和芙雷婭緊張死了,四周又沒有什麼聲音,靜悄悄的。」羅曼拍拍小胸脯,出了一口氣。
  
  「不要扯上我——」芙雷婭臉紅了紅。
  
  「我去檢查一下四周的狀況而已,外面就只有一隊巡邏隊,我們要盡快干掉它們。」
  
  「我們要出去嗎?」
  
  「我們也可以不出去,等到再晚一些從山道的另一側出口離開。那樣可以避免戰鬥,但是時間上可能比較緊。」布蘭多答道。
  
  「有多緊呢?」芙雷婭問道。
  
  「大約要晚兩個小時。」
  
  少女愣了愣:「從這裡到裡登堡有多遠?」她從小到大離開家最遠大約也就是到韋賓了,裡登堡雖然常常聽大人口中提起,但那也僅僅是一個印象而已。
  
  「這麼說吧,如果晚兩個小時,我們就得和瑪達拉的亡靈大軍賽跑。」布蘭多看了看羅曼:「我們或許會先一步抵達裡登堡,但剩下的時間就不多了。」
  
  「那我們出去殺死那棵樹會快一些嗎?」她問。
  
  「那後面有一條密道,是以前商人用來避開關卡開掘出來的,我在布拉格斯的市政文獻上看過,以前我還在布拉格斯民兵團的時候——」我們的主人公面不紅心不跳地撒謊道。不過關于密道的部分他到沒有騙芙雷婭,只是他是在遊戲中瞭解的而已。
  
  芙雷婭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那棵樹危險嗎?」她向外指了指。
  
  「非常危險,我們有一半的機會失敗。」布蘭多嚴肅地答道,雖然他非常想賭一把幹掉黃金魔樹——但是他也告訴自己必須如實告訴芙雷婭他們需要冒多大風險,因為他必須為三個人的生命負責。
  
  在一個隊伍中,每個人都有為自己的生命作出選擇的權利,這是琥珀之劍的基本規則。誰也不能強迫誰。
  
  芙雷婭沉默了。
  
  「羅曼,你呢?」她問。
  
  羅曼搖搖頭:「我喜歡冒險呢,自己的生命就是要用來做有意義的事情。」
  
  芙雷婭這才收回目光,她點點頭:「我明白了,布蘭多,請你帶我們去戰勝它。如果失敗了,我也不會後悔。」
  
  布蘭多笑了笑,他沒料到芙雷婭的反應這麼大:「沒那麼嚴重,我會告訴你們怎麼對付它。不過我們先解決那隊巡邏隊,六隻魔樹人,你們已經非常熟悉它們了,不過這一次我們要在一瞬間結束戰鬥。」
  
  然後他帶著兩人來到石縫的邊緣,向外看去能很清楚地看到那隊黃金魔樹的子嗣。布蘭多比劃了一個範圍:「我們從這裡潛伏過去,看我手勢發起突襲,在展開戰鬥之前要儘量慢,一定不能讓它們發現我們的聲音。」
  
  「我們至少有半個小時時間,所以不必著急。」
  
  「芙雷婭。」
  
  「在。」
  
  「我和羅曼從右邊發起攻擊,你躲到左邊那塊巖石下面,當我們展開攻擊時,你攻擊最後面那兩個——它們的弱點你還記得麼?」布蘭多讓羅曼和自己一邊其實是為了保護她,也是為了減輕芙雷婭的壓力,畢竟這位商人大小姐可沒有什麼戰鬥力。
  
  芙雷婭點點頭,魔樹人的弱點在于四肢,因為它們的感覺器官全部在四肢上,失去了四肢它們就完全沒有威脅了。不過她卻有點緊張起來,之前他們對付魔樹人都是通過一些出其不意的計策,比如落石陷阱什麼的,這次要正面交鋒,還要一瞬間結束戰鬥——她是不擔心布蘭多能不能做到。
  
  可自己能不能做到呢?芙雷婭不確定。
  
  布蘭多看了她一眼,心裡明白她在想什麼。每個新手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芙雷婭雖然應該算是『NPC』,但想來應該不會例外。他想了一下,鼓勵道:「不必過于擔心,你的風後半身甲對它們克制很大,你應該放開手腳來攻擊——」
  
  芙雷婭點點頭。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05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三十四幕 黃金魔樹
  





  三人無聲無息地從山谷上潛伏下來,時間彷彿是靜止的,因為他們的動作是如此的細微,以至于你在山谷中央環視四周不會發覺任何異常。
  
  這條路線他已經走過上百遍了,以前不是沒有失敗被發現過,但那畢竟在不熟練的時候,比起來現在便絕無可能。雖然魔樹人強壯、富有攻擊性,可這些天生的瞎子並不善于偵察——比起光,聲音的傳遞畢竟是要遲緩了一些。
  
  不過繃緊神經的布蘭多仍舊聽到靴子尖磨過巖石發出細碎的沙沙的聲音,他回過頭去,看到芙雷婭正一臉緊張地回瞪著自己。年輕人忍不住皺了皺眉:你還是太緊張了,芙雷婭。
  
  他停下來讓羅曼經過自己,商人小姐就做得很好——伏低身體,呼吸均勻,步調不會太大也不會太慢,像是小貓一樣優雅靈巧,不至于發出太大的聲音。她的精神此刻也是小巧的謹慎而亢奮,繃緊的心弦反而讓身體激發出更多的潛力——羅曼一向認為自己是天生的商人與冒險家。
  
  「羅曼你幹得很好,繼續保持——」布蘭多用口型無聲地鼓勵。
  
  商人小姐趕緊點點頭,動作幅很小,但難掩心中的得意。
  
  布蘭多讓過羅曼,目光落到後面的芙雷婭身上。少女似乎知道自己的狀態,忍不住低下頭。年輕人看到這一幕無聲地嘆了口氣,這位未來的女武神無論從哪一方面的天賦來說都不是最出眾的——智慧、判斷力、心理素質以及身體素質,彷彿無形之中已經決定了她必定是一個普通人。
  
  可只有布蘭多才明白她身上一定有著什麼潛質可以讓她終有一天成就那個傳奇的名號。
  
  他忍不住仔細看著對方,對方低頭時露出一頭淺棕色的長發,疏密適宜,髮質柔順,看起來就被她的主人打理得很細心。並不精巧,卻很細緻。
  
  這個時候芙雷婭已經伏著身體從他身邊經過。少女一聲不吭,只有長長的馬尾隨著動作起伏像是在表達她心中的不屈——布蘭多知道這是屬于一份獨特的倔強。
  
  他心中一動:「芙雷婭。」
  
  芙雷婭在前面的動作一頓。
  
  「你太緊張了,放鬆一些。」
  
  「對不起,我……」
  
  「沒關係。」
  
  「你看到前面那塊巖石了嗎,現在我們該從這裡兵分兩路了。你躲到那後面去,等到巡邏隊經過的時候,你一定要在第一時間轉移最後兩頭魔樹人的注意。」
  
  芙雷婭點點頭。
  
  「你先走,我在這裡看著你,芙雷婭,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布蘭多翻了個身,側躺在一片碎石中,向她打了個手勢。
  
  少女終于不可抑制地露出驚訝的神色來。這和預先的安排不同,可她不是傻子,知道布蘭多是為了留下來給她打氣,她心中微微感動——可這個時候也只有抿緊嘴唇,重重地點點頭而已。
  
  布蘭多看到芙雷婭繼續向前,動作沉穩了一些,這才松了口氣。
  
  其實這樣的臨場反應是很正常的,真正像羅曼那樣天賦異稟的人並不多。他回過頭,看到商人小姐也停下來看著自己這邊,一臉好奇,忍不住沒好氣地向她作了一個繼續向前的手勢。
  
  可惜,這邊這位心理素質是一流,就是思維太不正常了。說起來,還是芙雷婭更靠得住一些,他還是期待那個未來的女武神成長起來的一天。
  
  芙雷婭很快抵達預定位置,巡邏隊才剛剛經過半個山谷,中間沒出任何岔子——其實本來也不可能出任何岔子,只是少女自己太過緊張了而已。不過這會兒布蘭多就有點麻煩了,因為留下來鼓勵芙雷婭耽擱了一點時間,現在魔樹人已經繞過半圈正在進入他們的伏擊範圍,在這個距離上他很可能會被發現。
  
  不過布蘭多畢竟是布蘭多,硬生生是把路線和時機控制到了最佳,沒有一點失誤。等到爬到羅曼身邊時,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抹了一把汗,實在是太緊張了,不過他至少沒讓情緒影響自己的發揮——還是和遊戲中一樣,十全十美。
  
  羅曼看著他滿頭大汗,忙從包包裡翻出一張格子手帕交給他。她沒說話,但心思一目瞭然——布蘭多看到那塊方格子手帕,隱約記得那塊手帕是北邊維埃羅地區的手工品,布契很難見到類似的貨物——也是商人小姐最喜歡的一件收藏品之一。
  
  「謝謝。」他用口形一字一頓地道謝。
  
  「應當是我謝謝你,布蘭多。」羅曼小姐雙手抱著包包,認真地回答道:「一會是不是會很危險,有些話可能會沒有機會說了對嗎?所以我才要告訴你——謝謝你呢,布蘭多。」
  
  布蘭多一怔,隨即微微一笑。
  
  就這麼一會兒,六頭魔樹人已經走近了,三人躲在尖利的巖石背後也能聽到沙沙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魔樹人用一些低沉的音符傳遞信息,而它們和母本之間的交流只通過心靈完成。
  
  布蘭多看到芙雷婭拔出了劍,她用衣服將劍刃包裹起來,以免反光引起對方的警惕。布蘭多點點頭,至少這一點上可以看出芙雷婭已經不再是幾天前那個空有理想的小姑娘了。他馬上打了一個手勢,意思是:我先上,你偷襲。
  
  芙雷婭皺了一下眉,對方總是把最危險的一部分工作包攬在身上,這讓她有一些于心不安,同時也有一些不服氣。可即使如此,她還是知道這才是最合適的,只能無奈地點點頭。
  
  魔樹人穿過一片地面延伸出去的石岬的下方,然後它們停了下來,向四面八方展開搜索,並發出一連串奇異的音符來交流。布蘭多拔出湛光之刺,一隻手護住羅曼,然後向芙雷婭發出了一個攻擊信號——
  
  就是此時此刻,那些魔樹人應當在他們背面,而且分散得很開,這是發起攻擊的最佳時機。
  
  布蘭多首先衝了出去,他的第一目標是那個成年魔樹人。然後是芙雷婭,少女果斷拔出劍衝向魔樹人隊伍的後方,她的目標是那兩個站得比較近的黃金魔樹的子嗣。
  
  站在隊伍最後面的魔樹人一般都是負責警戒,因此它們的反應也最快。兩頭魔樹人發現芙雷婭的一瞬間回過頭並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它們身體張開四道藤蔓像是刺槍一樣插了過來——藤蔓穿過空氣發出一聲尖嘯。
  
  但芙雷婭雙手一分就擋開這四條鋼索,風之羽一片片閃亮起來保護著她,使她一躍而上,一頭撞在第一頭魔樹人的身體上——風之羽黯淡了一下,隨即又重新明亮起來。但那頭高大的怪獸也在措不及防之下被徑直撞飛了出去。
  
  少女這個時候記起布蘭多的話來:「你的風後半身甲對它們克制很大,你應該放開手腳來攻擊——」
  
  她咬了咬牙,完全不計防護地撲上去壓制住那頭倒在地上的魔樹人,驚濤駭浪一樣的力量立刻就想要將她掀飛出去——芙雷婭知道自己的力量有限,隨時可能被甩飛出去。她雙手緊握長劍高高舉起,一劍對準那頭魔樹人的右臂就劈了下去。
  
  茲一聲輕響,帶著藤蔓亂舞的右臂飛上半天。但芙雷婭同時也被摔了出去,她剛剛爬起來立刻又另一頭魔樹被一鞭子抽飛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雖然風後半身甲保護著她,可撞擊還是讓少女咳出血來。
  
  倒在地上的一頭魔樹人一時半會不能恢復過來,芙雷婭明白自己剩下的敵人不過只有一頭而已。可她擦了擦嘴角的鮮血,一時半會卻找不到什麼進攻的機會。
  
  她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氣。
  
  另一邊布蘭多一出手就干掉處于措手不及狀態之下的敵人,湛光之刺在他手上就像是一條飛舞的銀線一樣:第一劍刺入魔樹人右肋下,然後向外一揮讓它身上右臂連帶好幾根藤蔓一起化為飛灰。
  
  第二劍削斷它兩隻腳,而在這頭怪物失去重心倒下的一剎那,精靈寶劍冰冷的劍鋒已經掃過了它的脖子。
  
  光網交織之中,那頭成年魔樹人灰飛煙滅。
  
  當然這是他佔了突襲的便宜,剩下的就要想點辦法了。不過其實布蘭多也早有成算,一擊得手他馬上收起劍後退,那些失去了同伴的蔓生怪物怎麼會就此善罷甘休,三頭魔樹人立刻咆哮著跟了上來。
  
  布蘭多等的就是這一刻——當它們追著他經過一條狹窄的小道時,三頭蔓生怪物下意識地排成一條直線想要依次通過——但等待它們的是布蘭多手中閃著微光的銀色戒指。
  
  「Oss!」
  
  ********
  
  芙雷婭聽到一聲可怕的爆鳴從左後側傳來,她知道那是布蘭多得手的聲音。忍不住精神一鬆,而與此同時她留意到自己面前那個敵人竟然被這巨大的音爆衝擊得一滯。
  
  作為一個布契鄉下的年輕人,她當然不會明白這一聲音爆對于聲音敏感的魔樹人衝擊有多大——巨大的聲音幾乎讓它們失去了對于外界的判斷力,就像是整個世界充滿一片茫茫白光,在白光之中一物無存一樣。
  
  不過她知道這是一個機會,就夠了。她舉起被腐蝕得幾乎快要斷掉的長劍,狠狠一劍向魔樹人的雙腿砍過去。
  
  短暫的戰鬥似乎就是以這一劍劃下休止符的——
  
  哐噹一聲脆響,魔樹人高大的身軀與她的長劍一起分為兩段。芙雷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得手,她張開小口,隨即才看到羅曼氣喘噓噓地擰著一把瑪達拉的黑鋼劍站在她對面。
  
  「羅曼!」
  
  「芙雷婭,對、對不起,布蘭多叫我來幫你的……」
  
  少女笑了笑:「沒關係,謝謝。」
  
  布蘭多從石岬背後轉出來時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幕,他忍不住楞了一下。他本來還以為芙雷婭要大發脾氣,沒想到她的反應竟然並不大。
  
  其實他這麼安排也不是全部是為了減輕芙雷婭的壓力,而是出于戰術上的考慮。因為這次突襲的重點反而在這位馬尾少女一邊,整個魔樹人巡邏隊的重心在于它們的指揮官——成年魔樹人,以及隊伍後方負責警戒的兩株魔樹人身上。
  
  只要牽制住了負責警戒的魔樹人,布蘭多就能輕鬆突襲擊殺成年體,並引開剩下的魔樹人實施計劃。而不是給對方機會讓它們原地擺開陣勢展開反擊。否則六頭遠程怪物,就是布蘭多等級再提高五級也不一定能護得芙雷婭和羅曼周全。
  
  可他正愁怎麼解釋,沒料到芙雷婭似乎已經理解了。
  
  「為什麼黃金樹沒動靜?」未來的女武神這會也看到了他,她開口問道:「它不能動嗎?」
  
  布蘭多一愣,這才清醒過來。他搖搖頭,黃金魔樹當然不是沒動靜,正好相反,其實在他們展開攻擊並引起黃金魔樹注意的一剎那,那頭可怕的怪物的反擊就已經展開了。
  
  只是悄無聲息而已。
  
  「我們有一分鐘,我和你們講解一下如何對付黃金魔樹。你們務必認真聽,如果不想靈魂被永遠地禁錮在黃金樹之內的話。」他答道。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三十五幕 昔日幻影
  





  晴空之下,是春天以來最明媚的陽光。
  
  在布拉格斯河畔,四五月間就應當是這樣一幅景象。綠茵茵的草甸一直延續到河灘盡頭,森林裡是蒼鬱的樹木,在金色的河流轉彎的地方隱約能看到一座水車或者是鋸木廠。
  
  流水澈澈,河水經過兩岸的卵石,隨著于松山間的風一起送往下游的維埃羅地區。但對于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來說,這條河裡就像是流淌著一首無窮無盡的詩歌一樣,蘊含著歲月的智慧。
  
  布蘭多就是這麼認為的,他沿著河岸走著,聆聽森林中的聲音。森林裡有熊,但卻不容易看到,在他的一個記憶中這裡曾是他祖父最愛帶他來的地方。但在他的另一個記憶中,這一帶是他最熟悉不過的新手區。森林都是幾級的小動物,熊是本地的BOSS,掉落一張質地很好的皮革。
  
  兩個記憶在他腦海中相互融合,交織在一起。
  
  第三個記憶才是關于黃金魔樹的——
  
  看著這熟悉的風景,他的思緒不由得回到幾分鐘之前:
  
  「芙雷婭,羅曼。我長話短說,你們應當已經察覺了,能夠通過心靈控制如此多的魔僕與子嗣——黃金魔樹的真正能力正在于心靈的力量。」
  
  「心靈的力量?」
  
  「羅曼你別打岔。」
  
  「對不起,芙雷婭。」
  
  「是的,心靈的力量。窺探思想,遙控人心,營造出神秘莫測的幻境,拘禁靈魂。」布蘭多答道:「事實上在我們對付魔樹人的時,黃金魔樹就已經開始影響我們的思想,因為它一直在做著一個悠長的夢,這個夢很快就會和你我融為一體。」
  
  「夢?」
  
  「嗯,很快我們就要分別進入各自的夢境中。你們在那裡會看到一些難以置信的東西,但在那之前我有一些要點必須告訴你們……」
  
  布蘭多向山谷中央一指,在那裡,黃金魔樹在他們眼中正變得愈加美麗起來。它的樹枝似乎都向四面八方伸展開來,散發出一種勃勃的生機——這正是黃金樹的夢境向現實世界延伸的表現。
  
  在遊戲中,牧樹人賦予黃金樹的神之血讓它覺醒,但也讓這些精靈聖樹陷入永恆的夢境之中。這些夢境都是關于一個黑暗世界的碎片與隻字片語,凡人那怕只窺探一眼也會陷入癲狂。
  
  僅僅是這些夢境的其中一個片段對于玩家來說也是相當致命的,一旦涉入其中,就隨時可能喪命。可要對抗黃金魔樹,又不得不進入它的夢境。
  
  這將是與黃金魔樹戰鬥的第一個階段,幻境。本來這一階段的戰鬥在遊戲中一致被玩家認為是最為困難的,可那個叫做『目田』的公會卻運用一個巧妙的辦法解決了麻煩。
  
  這個辦法在早一些時候還是個罕有人知的秘密,可布蘭多正好來自于它已經在玩家之中廣為流傳的時代。
  
  而巧之又巧的是,他隨身的資源還剛好可以完成這個計劃。
  
  可這些還不夠——
  
  因為當第一階段結束,隨後在現實中進行的第二階段戰鬥就要依靠真正的實力來決定勝負,本來這一階段在遊戲中相對簡單,可正好相反對于原本的布蘭多一行人來說卻有點難于完成。
  
  原因無他,遊戲中玩家進入這個副本大多都是平均等級25級以上,可三人中此刻等級最高的布蘭多也不過才10級而已,即使依仗極品裝備的幫助,也很難在十五分鐘枯萎獸群趕到之前結束戰鬥。
  
  這就是為什麼布蘭多一掌握了命運卡牌:聖劍,算盤就立刻打到了黃金魔樹頭上的原因。因為只要運用好命運卡牌,看起來擊殺黃金魔樹的一切條件也就齊備了。
  
  「要點?」芙雷婭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中。
  
  布蘭多怔了一下,才點點頭:「因為是黃金魔樹的夢境進入我們的夢境,所以你們一定要記得你們才是這個夢的主導。因此無論它怎麼構建這個夢,製造出多麼兇猛的野獸,但都不會超過你們的極限——」
  
  他想起在遊戲中,在這個場景黃金魔樹應當在夢境裡放出一些玩家以前所單人遭遇過的最強的怪物,然後重現那個場景。但不僅僅那麼簡單——在這兒玩家會得到一個負面情緒值,當他失誤、受傷越多,負面情緒值就會增加,怪物也會變得更強。
  
  因此這場戰鬥往往會因為怪物越變越強,玩家越來越弱,最終進入惡性循環,玩家無法抵抗而宣告結束。
  
  布蘭多不知道在現實中這個負面情緒值會如何表現,但核心只有一個。那就是要對自己充滿自信,儘量保證最好的戰鬥加入狀態,只有這樣才能獲得勝利。
  
  他指了指自己的額頭,認真地看著羅曼與芙雷婭:「集中你們的注意力,保證鬥志高昂。人的意志屬性——」
  
  「意志屬性?」
  
  「別打岔,羅曼!」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我是說意志力,人的意志力並不是固定不變的。他會根據你的狀態上下浮動,集中注意力,保證鬥志高昂會讓你們的意志力一直處于巔峰狀態。意志力越堅定,黃金魔樹就越難調動你們的負面情緒,千萬不要被負面情緒所控制,否則後果會很嚴重。」
  
  「有多嚴重?」未來的商人小姐用明亮的大眼睛看著他。
  
  布蘭多沒有回答,他怕自己的話會讓她們過于緊張,緊張也是一種負面情緒。因為失敗意味著靈魂會被黃金魔樹永拘于樹幹中,直到黃金樹被火焰化為灰燼才得以解脫,但解脫也是死亡。
  
  四周已經逐漸變得朦朧起來了。
  
  但布蘭多還有一個規則沒有解說完,因為在這場戰鬥中有這樣一個規則,當第一個人甦醒之後他可以進入下一個人的夢境中,為自己的同伴傳遞一個信念,讓對方可以更輕易地戰勝夢魘。
  
  但團隊中的每個人只有一次這樣的機會,因此當時的公會一般會佈置一個甦醒鏈;最強的人第一個進入夢境,然後次強,再次強,這樣當公會裡最有實力的人最先醒來的時候就可以及時幫助下面的人,這個順序可以讓團隊在第一階段的減員不至于過于嚴重。
  
  現在布蘭多打算改變一下這樣的順序。
  
  「我第一個進入夢境。」他說:「然後是芙雷婭,最後是羅曼。」
  
  「怎麼進入夢境?」芙雷婭問。
  
  「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了,待會我第一個閉上眼睛,然後是你,然後是羅曼——」布蘭多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他馬上伸手去按住羅曼的眼皮,因為他看到這位商人小姐居然打算閉上眼睛去試一下。
  
  「啊!」羅曼被布蘭多的手按住額頭,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聲。
  
  「好奇心害死貓,大小姐!」
  
  「對、對不起。」
  
  「魔法和心靈的世界是很危險的,凡是都要謹慎。」布蘭多嘆了口氣,他的計劃是這樣的。自己最胸有成竹,當然應該第一個進入夢境。而芙雷婭在自己後面,是因為他認為三個人當中這位未來的女武神大約是最難戰勝自己的——因為心障太多,危險也就越大。
  
  但若有他這樣一個由經驗的人在一邊輔助,想必也不會太過危險。而相反,心思單純的羅曼則應當更容易脫離黃金魔樹的控制,再加上芙雷婭的幫助,成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第一階段的時限是五分鐘,在夢境中延長為半個小時。如果在這段時間內他們沒有脫離,一樣會因為迷失而被黃金魔樹永遠禁錮。
  
  看起來是一個很成功的可能性很高的計劃,至少布蘭多沒在上面找出任何毛病。如果他們成功,那麼除了可觀的獎勵之外,在裡登堡的活動時間也會變得相當充裕。裡登堡現在是怎麼樣一個情況、以及將來會變成什麼情況,這些人當中沒有人比布蘭多更清楚,要在那裡找到羅曼的姑媽並成功撤離,每多一點時間就多一點希望。
  
  他拍了拍自己腰間的湛光之刺,吸了口氣。黃金魔樹的夢境很真實,他深呼吸時肺部彷彿充滿了河灘邊濕潤的泥土的氣息,那就是三四月份的味道,青草地與滋長中的樹林。
  
  可是黃金樹BOSS把他丟到這裡是什麼意思呢?難道它認為他遇到過的最強怪物是這片森林裡那頭老棕熊?
  
  那敢情好,16級的稀有精英而已,現在的他可以輕鬆解決。
  
  不過在布蘭多的記憶中,黃金魔樹可沒有這麼好心。正好相反,這些被所謂的『神之血』扭曲了的生物都是最純粹的邪惡生物,它們的邪惡甚至是沒有什麼道理好講的。
  
  不過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快觸發劇情了才對吧?雖然到這個世界這麼幾天了,但布蘭多還是下意識地用上了觸發劇情這個詞,無他,習慣而已。
  
  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陣金屬交擊的聲音,布蘭多耳朵動了動,像他這樣對劍術有一定程度熟悉的人來說(3級軍用劍術),單憑聲音就可以聽出這應當是兩個人在對決。
  
  不過並不激烈,看起來是練習而已。
  
  布蘭多並沒有選擇避開,因為他知道在夢境中避開是毫無意義的。而且規避危險意味著畏縮,這是一個負面情緒,說不定就被黃金魔樹利用上了。他循著聲音的源頭走過去,發現聲音從不遠處的鋸木廠水車後傳來,而走近一些,視線繞過那具高大的立式水車,他看到了兩個意料之外的人——
  
  一個雙鬢堆雪、滿頭銀發的老人,他穿著一身深藍色的制服,手上拿著劍,整個人站在那兒自然而然給人一種巍巍聳立的氣質,彷彿一座山嶽一般。不過讓布蘭多心中一跳的還是這個老人的神色,嚴肅之間自帶一種不怒而威的意味,若是心裡有鬼的人看了估計立刻就會心頭髮虛地避開目光。
  
  而另一個則是一個手握木劍的小男孩,或許看起來和一般人家的小孩沒有什麼區別,但在布蘭多眼中卻意味不同。
  
  他一眼就認出這正是布蘭多,確切的說應當是幼時的布蘭多。他吃了一驚,抬起頭,立刻意識到那個老人是誰。那一定是布蘭多的祖父,十一月戰爭的老兵,燭火勛章的獲得者。乖乖,那可不得了,雖然埃魯因已經垂垂老矣,但是炎之聖殿的勛章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不過這一次黃金魔樹設置的夢境似乎和遊戲中有些不同啊,布蘭多心中一緊。但就是這麼一猶豫,他立刻感到面前的布蘭多的祖父的氣勢越發穩固了,竟有些開始影響起他的心境來。
  
  「負面情緒!」布蘭多馬上意識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被影響了,這可和遊戲中不一樣。遊戲中系統畢竟不能操縱人的思想,可在這裡就完全不同了。
  
  這樣一來,戰鬥就比遊戲中艱難地多了!
  
  布蘭多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按了按自己的腰包,還好,他還有最大的依仗。雖然有些出乎預料,但情況至少還在掌握之中。
  
  想到這裡,他靜下心來。
  
  老人的目光也停在他的身上,端倪了半晌,然後開口道:「小夥子,你有資格繼承我孫子的一切麼?」
  
  這句話讓布蘭多身體微微一晃。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07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三十六幕 超我
  





  布蘭多心頭巨震,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秘密。雖然他和布蘭多已經是一體,可畢竟難以解釋兩世的記憶從何而來,雖然他令自己接受了這一切,可心結也是難免會存在的。
  
  沒料到這個隱藏在心底的秘密,地一時間就被黃金魔樹撕開了。不對,但他馬上搖搖頭。黃金魔樹的心靈滲透不可能那麼快進入他內心深處,那個怪物是在利用他的思維慣勢——若說布蘭多的祖父為何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布蘭多忽然明白過來,那一定是他自己認為這個老人應該會說出這樣一句話。只有人本身才瞭解自己懼怕什麼,在這裡,他的敵人是自己。
  
  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反應過來自己的心靈防線還沒有易手之後,那種赤裸裸地暴露在敵人面前的感覺就消失了,布蘭多很快冷靜了下來。黃金魔樹的第一個攻勢被他利用上一世的經驗機緣巧合地化解,心靈狀態反而更加穩固,不由得讓他暗叫一聲僥倖。
  
  他拔出湛光之刺,答道:「有沒有資格,一試便知。」
  
  老人點點頭:「不錯,這才像是達蒙家的男子漢。不過這個世界上空口說大話的人太多,我不希望我的後代也是這樣的無能之輩。」
  
  布蘭多心頭一動,這不是試探,布蘭多祖父的反應是布蘭多心靈中自我肯定的表現。這說明他的自信狀態正在逐漸回覆,這是心靈正接近穩固的巔峰的徵兆。
  
  這是一個好兆頭。
  
  布蘭多示意自己的祖父先出手,那怕是在夢中,但畢竟面對的是自己的長輩。處于禮貌也是出于自信,他也應當禮讓。
  
  在黃金魔樹的夢境之中,一味的搶先並不是你的力量佔據上風的表現,有可能正是這個邪惡的生靈為你安排的一個無法察覺的陷阱。唯有緊守人性之中的每一個弱點,才能讓它無機可乘。
  
  老人再次點頭,他左腳前移一步,劍放在左臂之後。這個起手姿態是軍用劍術中最老練的一種,布蘭多一看就忍不住頭皮一陣發麻,當年就是他自己也沒把軍用劍術練到這個境界,至于佈雷森、芙雷婭他們那些人的劍術和這個一比起來更是什麼都不是了——布蘭多,你的祖父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這個念頭從他心中一閃而過,布蘭多就感到自己手中的劍沉重了一些。他忍不住破口大罵,僅僅是這麼一個間隙的畏縮情緒竟然也被黃金魔樹抓住了,這還要不要人活了!
  
  他也擺出了防禦姿態,因為還沒有其他劍術的技能,因此他也選擇了軍用劍術中一種比較成熟的防備起手姿態。在如此老練的劍手面前,他擺出他以前用過那些高級劍術的花架子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沒有經驗積累,光是一個架子在布蘭多的祖父面前等于說全身上下都是破綻。
  
  布蘭多作為一個老戰士,也深深地明白這一點。
  
  老人沒有任何表示,劍光一閃已經出手。布蘭多發現他祖父的劍算不上快,但卻穩,穩得嚇人。用戰士專業一些的詞彙來描述——就是從正面看上去毫無破綻,明明是平平無奇的一劍下來,卻感到四面八方的空隙都在對方這一劍姿勢的反擊範圍之內。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就是布蘭多記憶中他祖父的劍術?難怪能拿到燭光勛章,這怪物一樣的劍術,難怪布蘭多的劍術天賦如此出色,原來是一脈相承——他忍不住想這個老人若出身稍微好一些,估計就直接受封騎士了。
  
  布蘭多沒有反擊的餘地,那就只能先封住對方進一步攻擊的餘地。噹的一聲兩柄劍交錯在一起——好大的力道,布蘭多心頭暗驚。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驚完,就感到對方的劍又重了一分。
  
  臥槽你媽的黃金魔樹!
  
  布蘭多當然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這簡直是無縫不入,比起來遊戲中那個黃金魔樹簡直就像是個玩具一樣。什麼是操縱人心的大師,這才是,不過布蘭多這一刻卻一點也沒感到害怕,而是感到戰意盎然起來。
  
  他盯著自己祖父的眼睛,老人的神色一直是一平如水,冷靜,但卻像是能洞悉人心一樣。
  
  布蘭多忽然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如此出色的一個祖父,在布蘭多本人心中卻會如此淡漠,甚至剛才第一眼看到這個老人時,他還要從對于幼時自己的記憶中才能應證——這正是他的祖父。
  
  這明顯不正常。
  
  他搜遍自己的記憶,布蘭多對于自己祖父的記憶似乎就是嚴厲,不茍言笑,再就是關于燭火勛章和十一月戰爭老兵的重重光環。而其他關于這位祖父的記憶,甚至還沒有對于相關的那座老宅、還有那幅油畫來得深刻。
  
  可一個朝夕相處了幾年的祖孫之間,怎麼可能有朝一日再次相遇時形同陌路?甚至連自己祖父昔日的音容相貌都漸漸淡忘了,布蘭多看起來可不像是這樣的人。
  
  他再一次架住老人的劍,噹一聲金屬交擊的聲音。他感到手中的劍又重了一分,甚至差點拿不穩脫手飛出去,布蘭多心中一驚,他忍不住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的表情嚴肅起來,似乎有些不滿。
  
  十年了,我還是不是祖父的對手。
  
  布蘭多忍不住一字一頓地讀出心中那個信息——不好,這是自我質疑了!他心中一驚,心靈防線上產生的一絲裂隙進一步擴大,攻擊越不成章法,竟被老人一個搶攻打翻在地上。我們的主人公心頭一片冰冷,趕忙順勢從草地上爬起來。
  
  可他爬起來回頭一看,哪還有草地,這分明是一座灰濛蒙的房子。對了,這是布契的老宅,那一夜他正是從這裡甦醒後來到這個世界。
  
  布蘭多額頭上冷汗漬漬,這說明黃金魔樹的入侵進一步加深了。他忍不住將手伸向自己的腰包,那裡有他克服這個場景的關鍵——但他卻猶豫了,自己要不要取巧呢?
  
  他心中忽然有一種不甘,他抬起頭來看著老人的臉,布蘭多祖父的臉。老人依舊是一臉嚴肅,佈滿皺紋的臉上稍微有一些失望之色。
  
  這種失望深深地刺痛了他。
  
  就像是布蘭多二十年來的記憶一下子變得明晰起來,彷彿要從他身體中脫離出去,獨自去與他的祖父戰鬥。
  
  我可以做到,讓我去做——
  
  他忽然感到自己心中產生了這樣一個想法,他知道這是屬于布蘭多的情緒在影響自己。他已經融入到這個世界中,融入到屬于自己親人的記憶之中了。
  
  可他又搖搖頭,不對,說不定這是黃金魔樹在利用人性的軟弱?他必須立刻用那個技巧離開這個夢境,可當他將手放到那個位置時,忍不住驟然一驚。
  
  因為他看到老人臉上的失望愈發明顯了——
  
  「不,我不能拋棄布蘭多。」
  
  「可你要明白,黃金魔樹正在利用布蘭多的軟弱。」
  
  「可即使如此,那也是我的一部分。」
  
  「你會失敗。」
  
  「可拋棄了軟弱,也不是戰勝了自己。」
  
  布蘭多忽然平靜下來。
  
  他猛然意識到一點,為什麼布蘭多的祖父從出劍之後至始至終沒有開過一次口。雖然那個老人應當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完全擊潰布蘭多的心理防線,雖然老人臉上始終是深深的失望。
  
  可老人什麼也沒有說,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靜靜地等待著。
  
  布蘭多忽然感到一道閃電貫穿了自己的心靈,映亮了他心中每一處黑暗的角落,他忽然明白過來,這並不是黃金魔樹對布蘭多產生了憐憫。
  
  不,而是那個年輕人還在堅守者他心靈中最後一塊凈土!
  
  那是為什麼?
  
  布蘭多忍不住抬起頭看著那個老人嚴肅、又有些微微嘆息的臉龐,那隱藏在老宅陰影一面的臉,蒼老中似乎還隱藏著什麼,是失望麼?
  
  正是失望。
  
  他忽然渾身都顫慄起來,那失望中的等待是什麼,是無言的期望啊,布蘭多。那才是布蘭多記憶中的祖父,嚴厲,深沉的目光中充滿了對于這個年輕人成長的失望之情,可這深深的失望並不是責備——而是希望有朝一日布蘭多能明白過來,體會這期望背後的親情。
  
  親人永遠不會真正的責備你,他們只會等待著,等待著你明白的一天,或許有一天他們年華老去,或許有一天他們不在人世,可他們依舊留在你的心中,等待你明白的一天。
  
  等你明白他們對你的愛。
  
  布蘭多抬起頭,手中緊緊地握住自己的劍。他抬起頭,強忍住不讓自己的眼淚奪眶而出,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懂得了這個世界,可沒曾想到自己什麼也不懂。
  
  「布蘭多,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麼。你的脊樑,要像你的劍一樣挺直,達蒙家的男子漢,要抬頭挺胸的活著,你是我的孫子,你我心中最好的那一個。」老人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劍。
  
  「來吧,讓我看看你在我離開後的十年裡,究竟學到了什麼。」
  
  布蘭多點點頭,早已滿面淚流。這是他祖父的話,也不是,這是他自己心中給予他自己的答案,這就是布蘭多想要的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兩劍交錯——
  
  「站起來,布蘭多,達蒙家的男子漢怎麼能這麼軟弱。」
  
  「哭什麼,擦破點皮能要了你的命?」
  
  「說吧,這次要我怎麼罰你?」
  
  印象中的祖父,應當是那個嚴厲地坐在家長的位置上,沉默不言,用一種失望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祖父。
  
  印象中的祖父,應當是那個總是對自己的每一件所作所為都不滿的祖父。
  
  可記憶中的那個老人,終于也走完了人生中的最後一程,布蘭多站在那張木床前,感到祖父的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頭上,像是小時候在布拉格斯河邊那樣揉了揉他的頭髮,但最終是失去了力氣,劃過他幼小的臉。
  
  那麼粗糙,卻讓人充滿了可以依靠的感覺。那聲嘆息,即使是到最後還是失望嗎,還是寄託了重任與希望呢?
  
  布蘭多感到祖父的夢境正在身體四周分崩離析,而他手中握著那個正化為點點沙塵逝去的燭火勛章,久久不語。
  
  「謝謝你,老人家。」
  
  「謝謝你,我的祖父。」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三十七幕 甦醒
  





  從祖父的夢中醒來,布蘭多睜開眼睛,感到自己的額頭一片冰涼。他看著昏昏沉沉的天空,忍不住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遊戲中有依靠瞬間提高意志的裝備和技能來掙脫意志牢籠的方法,比如他的不屈天賦就是其中之一。
  
  可他冥冥中感到這並不是問題最好地解決之道。
  
  不管怎麼說,融合了布蘭多記憶的他對于自己靈魂中的另一部分無法割捨。他並不是單純是兩者之一,而是蘇菲和布蘭多所代表的統一靈魂整體,如果他不能直視布蘭多的軟弱,有一天他就無法直視自己的軟弱。
  
  只有正確地認識自己,才能全盤接受過去。
  
  這種成長,甚至不僅僅是心靈上的——
  
  單單是布蘭多對于過去自己的認同就讓他收穫巨大。他沒想到布蘭多的劍術竟然是他祖父一手調教,過去這些記憶懷著一種自我放棄的心態被布蘭多的潛意識所塵封——直到此刻關于幼時練習劍術的記憶才終于復甦,融入到他的靈魂中。
  
  這是怎麼樣一種劍術呢?
  
  布蘭多曾經封印了他祖父傳授的劍術,因為他潛意識認為自己沒有資格去使用。可即使如此從小滲入年輕人骨子裡的劍術天賦還是一樣讓他成為安澤克民兵團當之無愧的劍術之首。
  
  我們的主人公忍不住打開屬性列表一看,只見上面已經變成了:民兵【軍用劍術(3+1級),格鬥技巧(3級),戰術理論(0級),軍事組織(0級)】
  
  訓練技能不能超過職業等級,但通過裝備和任務獲得的獎勵技能等級並不算在其中,4級劍術已經是一個普通人練劍三四十年的水準,能出現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身上絕對是不恰當的。
  
  但布蘭多卻感到只要自己完全吸收了其祖父傳授的劍術精髓,軍用劍術還能在第4級上再走30%經驗沒有問題。而他一想起那個老人的劍術就是一陣心寒,那起碼是10級以後的埃魯因軍用劍術,布蘭多的祖父真是一個傳奇。
  
  他懷著紛雜的念頭從地上坐起來,忍不住向山谷中央看過去。從黃金魔樹上瀰漫出來的朦朧感消散了一些,這說明夢境的力量正在減弱。他又回過頭去看芙雷婭和羅曼——芙雷婭雙目緊閉,偶爾皺皺眉頭。
  
  商人小姐臉色蒼白,但神色之間卻很平靜。
  
  還好,情況不如他想像中糟糕,接下來就是注入信念了,只要一切順利的黃金魔樹也不是那麼難以對抗。他爬到芙雷婭身邊,用手指按在對方的眉心,心中猶豫了一下,選擇了『信心』。
  
  黃金魔樹用負面情緒誘導人陷入自己構造的陷阱中,玩家就要以正面情緒來對應。布蘭多看芙雷婭平日裡的表現,相信表面的倔強與堅持不如說是對于內心軟弱的一層保護,他希望未來的女武神能更自信一些——唯有自信方能使人成熟。
  
  不過他忍不住想她們也是真對他一點防備都沒有,這個狀態下他要佔便宜可容易得很。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芙雷婭和羅曼,尤其是後者光滑如玉的額頭讓他忍不住憑空生出一種想要一親芳澤的妄想來。
  
  布蘭多心中怦怦直跳,趕忙收束心神。他雖然喜歡商人小姐,但卻不是無恥之徒。他揉揉自己的額頭,腦子裡千奇百怪的想法雜亂紛呈。
  
  他不禁又想到自己那個夢。
  
  從夢境之中離開之後他的心態早已截然不同,那種若有所得又若有所失的感覺讓他變得更加成熟起來。他知道自己不會回頭,時間的意義在于一代又一代人的重複之後,每個人都要獨自走完自己的路——
  
  他也一樣。
  
  明白了布蘭多的追求之後,他也要為自己將來的路作打算。只有他知道黑玫瑰戰爭會很快結束,這場戰爭在遊戲中只從五月末持續到七月末,貴族們根本不願意捲入到一場戰爭中去。
  
  這與瑪達拉的想法不謀而合,對外入侵是這個國家內在劇變的外在表現,但瑪達拉並不希望刺激到整個光明陣營,因此退卻是必然的。既然戰場上的雙方都不願意曠日持久地打下去,那麼議和就是板上釘釘釘的事情了。不過那更像是一場鬧劇,布蘭度知道自己願意為之奮鬥的埃魯因也不是現在這個埃魯因。
  
  他在等著攝政王公主登基。
  
  當然他也不能什麼都不干。他想等戰爭結束後王室肯定要表彰一些人,一方面樹立英雄,一方面安撫人心,說不定會和歷史上一樣有個巴斯塔王立騎兵學院的推薦名額。不過布蘭多對這個名額沒什麼興趣,說實在話他對進入埃魯因現在這個老舊的體系沒有興趣,不過讓芙雷婭去進修一下倒是一個不錯的想法。
  
  而他要怎麼做呢?布蘭多不禁想,眼前就是一個亂世的開始,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他需要一個領地,需要凝聚起一些人來支撐自己的理想。他知道憑藉自己對歷史和世界熟悉一定能很快使自己的領地成長起來,可他要從哪裡著手呢?
  
  走埃魯因的內部體系?先不說時間上來不來得及,他也不願意過早的捲入戰爭中,務必使自己低調,才能不被那些真正強大的勢力所察覺。
  
  至于佔山為王也不必想了,理由同上。另一條路線是走開拓者的路線,遊戲中有開拓者,現實中一樣也有。在這個黑暗的世界並不是所有領地都在貴族們的掌握之下,在王國的邊境,文明與蠻荒的交界處,還有許多未被開墾的處女地。埃魯因從安因王朝時期開始就有這樣一道政令,只要發現了新領地的開拓者立刻就可以合法佔有,並且依照領地的大小王國授予爵位。
  
  這些爵位並非是世襲的,大部分土地也會在三代之後被王室和聖殿收回,可願意從這一條道路上尋求出人頭地機會的人依舊趨之若鶩。他們中有孤注一擲的賭徒,冒險者,僱傭兵,不法商人甚至正兒八經出身的聖殿騎士、神職人員,在這裡都沒有什麼差別。
  
  若說到這樣的處女地,布蘭多忍不住激動起來,光他知道在埃魯因邊境上的就有不少,雖然大小有差別,但至少也是一個選擇。不過真正到遴選時,我們的主人公又忍不住有點舉棋不定了。
  
  他對于發展優勢與地理位置需求都不是很大,關鍵是要隱蔽,以及最好要從後來那幾個有『遺蹟』的領地中著手。畢竟他一個人既無人手也缺少物資,通過遊戲中的城市遺蹟能省下不少心力來。
  
  他想了一下,終于想起一個地方來。那個地方在遊戲中被成為最傳奇的領地,後來卻因為擁有者的失誤被他的敵人一把火毀掉,但論壇上關于這個地方的津津樂道卻是長期以來樂此不疲。
  
  他記得自己都看到無數次有人說:如果『瓦爾哈拉』還保留著,這個時候一定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罷?
  
  布蘭多一想到這點就忍不住激動起來,他自己又何嘗沒有這樣想過。如果那個傳奇領地沒有被毀滅,它最後的發展一定會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沒想到這個白日幻想看起來竟然能在他手中實現呢。
  
  他正在那兒妄想,卻忽然感到自己手邊的人微微一動。然後芙雷婭睜開眼睛來,她看到布蘭多將一隻手放在自己額頭上,起先是微微一怔。但隨即這位未來的女武神眼裡迷惘的色彩如同潮水一般消退了,她猛地清醒過來,整個身體向後一縮,紅著臉看著布蘭多。
  
  即使她不說話,布蘭多也能看出她臉上分明寫著什麼:無、無恥之徒,你在幹什麼!
  
  他搖搖頭正要解釋,但芙雷婭好像先一步反應過來。她好像忽然想起什麼一樣,雙頰染霞又加深了一層:「對不起,我……」
  
  「沒關係,好了,快去給羅曼打個鬧鐘,告訴她該起來了。」布蘭多故作輕鬆地答道。
  
  「鬧鐘?」
  
  布蘭多咳嗽一聲,意識到自己失口。這才詳細地解釋了一遍注入信念的來由和作用,可他本來以為應當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卻沒料到芙雷婭聽完後臉色一變。
  
  「你、你怎麼不給羅曼先用?」她緊張地站起來,問道。
  
  恩?布蘭多一愣,心說怎麼看都是你心理比較脆弱吧,女武神小姐。可他還沒想完,芙雷婭已經急匆匆地跑了過去,從地上扶起羅曼。
  
  商人小姐依舊是臉色蒼白,神色平靜的樣子。但布蘭多驚訝地發現,當芙雷婭將軟綿綿的商人小姐扶起來之後,兩行淚水從她睫毛下滑落——
  
  「這是怎麼回事!」他簡直無法想像羅曼居然會哭。
  
  「一會告訴你。」芙雷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一隻手放到羅曼的額頭上,可沒什麼反應。她怔了一下,馬上說道:「你把頭轉過去!」
  
  「幹什麼?」
  
  「轉過去,快一些,不許看!」
  
  布蘭多一愣,但馬上點點頭。不過他的好奇心可一點不比清醒時分的商人小姐差多少,才過了一會就忍不住悄用眼睛去瞟後面。他馬上看到芙雷婭雙手將羅曼側過來,抱著她,用額頭碰著對方的額頭,有些焦急地喃喃自語:「小小羅曼,快醒醒,你忘了我們的約定了嗎?」
  
  他不禁微微一愣,他是知道芙雷婭和羅曼的關係很好,可沒想到那個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的商人小姐也有屬于自己的小秘密呢。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吃驚完,就看到芙雷婭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抱歉,他自己看的。」布蘭多顧左右而言他。
  
  「你、你無恥!」芙雷婭紅著臉罵道。
  
  「對不起,對不起。」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三十八幕 時間戰爭
  





  但羅曼的狀況並不如布蘭多想像中那麼樂觀,隨著時間的推移氣氛逐漸變得緊張起來。布蘭多這才明白這位未來的商人少女心靈中一定隱藏著什麼他不知道的秘密——這種秘密可能是潛意識中的——隱藏得越深,這一刻的傷害也就越大。
  
  一時間空氣中只剩下兩人緊張的呼吸聲,商人小姐自己倒是睡得平緩,可布蘭多真怕她會就這麼一睡下去再也不醒來。
  
  他忍不住看了看黃金魔樹,,夢境與現實的聯繫已經相當脆弱了,黃金魔樹隨時有可能醒來。
  
  「芙雷婭?」
  
  芙雷婭握緊了拳頭,緊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布蘭多說過他們只有五分鐘,算算時間也不多了,可是羅曼看起來還是沉浸在自己的夢魘之中。但她知道這不能怪那個年輕人,因為這個秘密在布契也只有她才知道。
  
  她只恨自己沒有提前告訴布蘭多,可她又怎麼知道這個夢境如此複雜呢。布蘭多不也因為害怕影響她們的心境什麼也沒說麼,卻沒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但年輕人卻並沒有陷入一味的慌亂之中,心思急轉,忽然將手中的湛光之刺丟了過去。
  
  「讓她握住。」
  
  「什麼?」
  
  「這把劍有驅邪的力量,讓她握住。」布蘭多口頭上這麼說,但心裡清楚他能依仗的只有精靈寶劍1個意志能級的提高可以讓商人小姐逢兇化吉。
  
  瑪莎在上啊!他忍不住在心中祈禱那個『沃恩德』無所不在的至高者,希望她對羅曼寬容一些。但或許是劍產生了作用,也或許是布蘭多的祈禱為瑪莎所感應,沒過多久,商人小姐竟真的『恩』了一聲眨眨眼睛醒過來。
  
  她揉揉眼睛看著兩個人,楞了一下,才開心地說道:「芙雷婭,你也在啊。我跟你說,剛才我做了一個噩夢呢!」
  
  「啊——!」芙雷婭怔住了,然後好像是從胸腔中發出一聲驚喜的低喊。她根本沒有聽商人小姐在說什麼,而是一頭抱住羅曼喜極而泣,她本來都以為沒有希望了,可沒想到布蘭多的辦法真的起了作用了。
  
  「羅曼,你這個笨蛋!」
  
  「芙、芙雷婭,你在說什麼啊!我才不是笨蛋!」羅曼好像挨了致命地一擊,手忙腳亂地、認真地辯解道。
  
  反倒是布蘭多看著被忽然哭出來的芙雷婭搞得手忙腳亂的商人小姐冷靜一些,憑藉注入信念與湛光之刺的幫助,無論多深的夢魘羅曼甦醒過來的可能性都很大,他更擔心的是她會因此而受什麼影響。
  
  但看她那個呆呆的樣子,布蘭多就知道自己是多慮了。
  
  「好了,不要哭了。」他說道:「黃金魔樹馬上就要醒了,有什麼話,留到戰鬥之後再說吧。」
  
  馬尾少女這才收起眼淚,點了點頭。「我們要怎麼辦,布蘭多?」她問道。
  
  「這場戰鬥我們不是主角,在這個山谷裡有一頭石錐蟲——」
  
  「那是什麼?」
  
  「羅曼你別打岔!石錐蟲是一種來自地樞(地元素位面)的元素生物,它們生來就是黃金魔樹的剋星,不過在這條石錐蟲成年之前黃金魔樹還能依靠自己龐大的根系來將它阻隔在山谷外圍。當然石錐蟲成年需要八十到一百二十年,我們可等不了那麼長時間,因此我們要幫它。」
  
  「幫它?」芙雷婭問。
  
  布蘭多從羅曼手上接過精靈寶劍,答道:「黃金魔樹本體是很弱小的,它的唯一攻擊手段是用根系伸出地面來刺穿入侵者。因此我們要逼迫它這麼做,它抽調出的根系越多,防備石錐蟲的根系也就越少,久而久之,石錐蟲就能進入山谷內部——」
  
  「不過我們只有十分鐘,最多十分鐘後第一批枯萎獸就會湧入山谷,假如十分鐘內我們還沒有得手,你們就要毫不猶豫地向西邊跑。那條密道在一片山谷裡,非常顯眼。」
  
  「你呢?」羅曼仰起頭。
  
  「把斷後的事留給男士來做,這可是你們作為女士的風度。」布蘭多看到她光潔的額頭,忍不住用手輕輕點了一下。他又看向芙雷婭,少女正雙手向後把自己的馬尾挽起來方便之後的戰鬥,留意到他的目光,看著他點了點頭。
  
  布蘭多一怔,他以為芙雷婭又會逞強留下來的。不過他看她的神色並沒有不願意的意思,反而多了一份沉穩,看起來對方在夢境之中也小有收穫啊。
  
  幹練的芙雷婭身上倒是透出一分未來女武神的味道來,他忍不住欣慰地一笑,然後回過頭說道:「羅曼,帶上你的戒指。」
  
  商人小姐馬上得意地舉起小手,把那隻黑白分明的戒指晃了晃。
  
  「你的任務是聽地下的動靜,一旦有任何發現都要立刻告訴我們。」
  
  「好的,布蘭多。」
  
  「那麼我們出發,我們穿過那條石岬下面接近黃金魔樹,看那裡的地形,下面應該有一道斷層可以讓黃金魔樹最晚察覺到我們的企圖。」布蘭多一邊說,一馬當先地摸了過去。他先跑到一片突出的巖石上,然後回過頭向芙雷婭和羅曼打了個跟上來的手勢。
  
  芙雷婭抓住羅曼的手跟過去,意思很明顯——乖乖的不要亂跑,我來保護你。她這麼做是為了讓布蘭多心無旁騖,一抓住機會就可以放開手腳向黃金魔樹發起攻擊。
  
  三人快速通過布蘭多所說的那個石岬下方,他的記憶沒出一點差錯,在那之前他們都沒受到一點騷擾。不過他們才剛剛進入分界線,商人小姐立刻聽到一陣轟隆隆的聲音腳下傳來。
  
  「布蘭多,下面有聲音。」
  
  我們的主人公心中一驚,立刻喊道:「分開,快分開。」
  
  芙雷婭馬上把羅曼往一側推開,三個人分頭一讓,地面立刻轟隆一聲被兩條粗實的藤蔓掀開。不過黃金魔樹顯然沒料到自己的攻擊竟然會幾個蟲豸看穿,它的根系伸出地面時等來的只是布蘭多有備無患地一劍。
  
  年輕人從地上爬起來,雙手高舉精靈寶劍一劍砍在那條水桶粗的藤蔓中央,劍刃深入一半,銀色的火焰頓時從刃鋒上噴薄而出。凈化之火燒得藤蔓吱吱作響,山谷中央的黃金魔樹痛得幾乎顫抖起來,使整個山谷發出嗡嗡的迴響。
  
  它又在召喚援軍,布蘭多心頭一沉,果然不出他所料,時間已經很緊張了。他忍不住回過頭:那邊芙蕾婭一個漂亮的側滾躲開黃金魔樹根系的橫掃,然後順勢一劍斬在那條藤蔓上面,雖然入劍只有三分之一深,可這漂亮的一手讓他不由得刮目相看。
  
  這起碼是2級埃魯因軍用劍術的水準了,看起來芙雷婭在夢中的收穫還挺大的嘛。
  
  「布蘭多,又有聲音咯!」羅曼一個人爬到戰場邊上,然後回過頭喊道。
  
  「有多遠?」布蘭多下意識地喊道,不過他馬上發現自己的失口。他竟下意識地把羅曼當成隊伍中的夜鶯,但商人小姐畢竟只是感覺比較敏銳而已,不是遊戲中專業的探子。
  
  「一百米,七十米吧。」羅曼想了想。
  
  「那麼遠?」布蘭多一怔,反手一劍將攻擊自己的藤蔓挑飛。只剩下半截的根系失去了生機軟綿綿地倒下去,斷口處一片焦黑。
  
  「還有六十米咯。」
  
  布蘭多猶豫了一下,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還是決定相信羅曼:「芙雷婭,別管了!看到那條小徑了嗎,從那裡衝出去。」
  
  芙雷婭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馬上把劍護在胸前,讓自己對付那條藤蔓一鞭將自己抽飛出去。環繞在她身邊的風之羽一葉葉地亮起來形成一張光網,護住她減輕衝擊——馬尾少女不過是在地上滾了幾圈又爬起來,人已落在了羅曼身邊。
  
  「羅曼,跟我來!」然後她抓起商人小姐的手就向那個方向衝過去。
  
  「誒誒!布蘭多呢?」
  
  「他會跟上來的!」
  
  這丫頭終于學會相信隊友了啊,而不是一個人逞能。布蘭多忍不住一陣輕鬆,他還真怕芙雷婭在這個時候和自己摻雜不清,不過他看到攻擊芙雷婭的藤蔓還想要追上去,想也不想就是一劍沿著之前的切口將它剖成兩段。
  
  清理完敵人,他不敢多做停留,地下的聲音連他都清晰可聞了,這說明羅曼的判斷是正確的。不過他忍不住有些震驚,那個有些冒冒失失的少女究竟是怎麼聽到地下七十米的聲音的?
  
  他估算了一下,這起碼得是感知有5個能級才得有這個水平啊。
  
  這個念頭在布蘭多心中一閃而過,他馬上掉頭就跑,以他的靈巧追上芙雷婭和羅曼並不困難,不過三人路上又被黃金魔樹的根系連接阻攔。在第三次的時候,三個人都聽到山谷東南方傳來一聲巨響,然後當時所有正在攻擊他們的樹根都一下子全部縮了回去。
  
  這下即使布蘭多不提醒,芙雷婭和羅曼也知道這一定是那頭石錐蟲進場了。
  
  「我們勝利了?」羅曼忍不住有些驚喜地問。
  
  布蘭多搖搖頭,他們還得進入黃金魔樹周圍的核心地區。在接下來的時間中黃金魔樹會不斷權衡那一方對它威脅更大,進而調度龐大的根系來阻截其中一方。不過這種拆了東墻補西墻的行為不會持久,終有一刻他們會取得勝利。
  
  可唯一的問題是,他們能不能在規定的時間內作到這一切。
  
  時間還有不到五分鐘了。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11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三十九幕 黃金樹之死
  





  南邊傳來一聲轟鳴,大約半分鐘後又是另一聲。布蘭多側耳聆聽,確認石錐蟲已經穿過尖石叢生的山谷向內收束的地帶——這頭身披巖甲的生物漩渦狀的口器中佈滿了一萬三千顆鋼針一樣的利齒——不但可以輕鬆穿透土層,也能嚼碎最堅硬的巖石。
  
  布蘭多見過成年體的石錐蟲,大約有三十米長,三人才能合圍。這些從石樞來的生物防禦力高得驚人,40個力量級(Oz)的布蘭大劍甚至連表層甲質都破不開,更不要說造成傷害。
  
  黃金魔樹BOSS一方面放石錐蟲長驅直入,說明它已經將防守的重心轉移到他們幾個人身上,布蘭多忍不住暗罵了一句。
  
  石岬地帶距離黃金魔樹紮根的禁果園中心差不多有一里距離,石錐蟲以最快的速度穿過地層也需要二分三十秒以上。他們三個則已經進入了禁果園核心,如果黃金魔樹不干擾他們的話他們只要繞過前面那片地表起伏碎裂的地帶就能看到黃金樹的本體了。
  
  時間還有兩分鐘。
  
  可他就是用後腳跟想也知道黃金魔樹不可能不阻撓他們。果然還沒等他想完,腳下堅實的地面就發出了支離破碎的呻吟聲。在這麼近的距離下本身就是黃金魔樹根系覆蓋的範圍,因此它們動起來毫無先兆,羅曼的能力也無從發揮。
  
  三個人都感到身體同時向下一陷,早有準備的布蘭多將精靈寶劍向下一插,一隻手扶住商人小姐。他向一側看去,芙雷婭也半蹲在地上穩住了身體。
  
  不過三人還沒來得及松一口,地面又是一陷,這次明顯從地表上扯開一條口子來。
  
  「它想要幹什麼?」馬尾少女差點向後傾倒下去,忍不住緊張地問道。
  
  「它想要殺人,注意跟我跑。」布蘭多一把把羅曼從地上拉扯起來,然後拔出劍,半摟著商人小姐一個縱躍撲了過去,從地上滾了兩圈避開了黃金魔樹在地下用根系生生造出的一條裂口。
  
  羅曼被年輕人護在身下,臉紅得像是一顆紅潤的蘋果,瞪大眼睛,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另一邊芙雷婭似乎也想要跳過來,可黃金魔樹畢竟也不是吃素的,它用根扯得地面進一步下陷,讓她胸口一下撞在錯開的地層上。若不是布蘭多手疾眼快將她拉回來,恐怕她要跟著泥土與巖石一起陷到下面去。
  
  「謝謝。」芙雷婭掙脫他的手,低頭答了一句。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布蘭多拔出劍,將一條橫抽過來的鞭子斬成兩段。
  
  但前面很快出現了更多的蛇形根須,而裂口也在他們身後進一步向下傾斜,那條口子在擴大,看來那個BOSS是下定決心要給他們一個教訓。可這些把戲都是布蘭多司空見慣的,他忍不住想這木頭樁子除了在第一階段給了他一個驚喜之外,看起來也玩不出什麼新花樣來。
  
  這個扯裂地面的能力在遊戲中是一個大範圍的AOE,但也不是沒有弱點。
  
  「看好了!」
  
  他對芙雷婭說道,一面抓緊羅曼,緊盯迎面掃過來的根須。他側身讓『鞭子』從自己身前通過,伸手一抓緊緊握住——黃金魔樹顯然沒料到這一著,趕忙捲起根須企圖把布蘭多甩出去。
  
  可年輕人緊緊抓住不放,他抱著羅曼也隨之上下起伏。澤維爾山道的BOSS終于不耐煩了,它高高揚起根須想要把布蘭多摔死,但布蘭多卻乘機鬆開手向後一躍,落地時早已距離那條裂口三十四米。
  
  他高達3.7個能級的力量讓他擁有接近四倍于普通人的力量,2.9個能級的靈巧使他比在樹冠上如履平地的山猿更加矯捷,這副屬性支持他完成這一系列動作並不困難。他落地,強健的肌肉骨骼和內臟層層吸收衝擊力,換做普通人恐怕早已內腑碎裂,而對于他來說僅僅是稍微感到有些不適而已。
  
  這就是身體屬性提高帶來的好處,布蘭多知道自己之前所作的一切並不是沒有收穫,他一點一點地積累屬性,就是為了而今這一刻。
  
  布蘭多一落地馬上回頭對芙雷婭喊道:「跟上來!」然後他不作停留,一隻手牽著跌跌撞撞的商人小姐,兩人一劍向黃金魔樹衝去。
  
  「布蘭多,等等!」
  
  「我跟不上了。」
  
  不過這會兒布蘭多可不管這位商人大小姐說了什麼,他轉過轉角,地面上忽然『譁』一聲裂開,大量的根須從地下射出構成一張龐大的網——黃金魔樹就在這張網背後。
  
  還有一分鐘不到。
  
  布蘭多一滯,後面的羅曼也跟著停下來大口地喘著氣。她抬起頭好奇地看著後面的黃金魔樹——她怎麼想都覺得那一定是神祇的金蘋果樹。
  
  布蘭多打量著這張網,和遊戲中一模一樣。他將精靈寶劍在自己面前抹出一個圓,兩條橫掃過來的蛇蔓一下就燃起來火來分成四段,軍用劍術大開大合,防守的招式並不多,但少有的幾個套路都是非常精煉的。
  
  然後他放開羅曼後退一步,雙手舉起劍,一步向前:「力量爆發——!」布蘭多感到過度的力量從他的上臂、前臂、斜方肌和背闊肌被抽取出去,致使精靈寶劍劃出一道漂亮的銀弧——劍向前,帶著7.7個能級的力量撞在網上。
  
  芙雷婭一瘸一拐地從後面趕上來的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以前每一次都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布蘭多的極限了。上一次還好說是他用了那張魔法卡片來取巧,但這一次她卻是真真正正地看到了那種力量爆發出來。
  
  劍鋒向兩旁擠壓空氣,拉出一道疾速的鳴爆。彷彿是摧枯拉朽一般,黃金魔樹的根系之網『茲』一聲開了一大條口子,整個兒從中間垮了下去。
  
  這頭澤維爾山道的困獸再無辦法阻攔三人,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突破。布蘭多一進入這片禁果園的核心區域就對羅曼和芙雷婭喊道:「你們去攻擊它的根系主幹,本體交給我來動手——」
  
  說完,他拿出命運卡片,心中默念:「展示聖劍!」
  
  *********
  
  即使在夏天,冬爪堡也一樣籠罩在一層薄霜之下。它在科爾科瓦高海拔的山區原本修築來是為了向北方監視森林中的蠻族,不過後來巴爾塔行省建立之後,這裡也成為了王室的別墅之一。
  
  在城堡菱形的院子裡有一株年代古老的松樹,在上個世紀冬爪堡的一次失火中它奇蹟般地在焦炭中存活下來,城堡的主人認為這是一個好兆頭,于是重建了要塞並將這棵樹保留下來。
  
  而今在這棵松樹下,肅然的氣氛正蔓延開來。
  
  身著厚厚騎士服的小女孩有著一頭漂亮的銀發,半尖耳朵證實了她人類以外的一部分血統。但不同于精靈的孤高和柔美,這個十五歲的小女孩一臉肅然,雙手緊握一柄黑沉沉的長劍,擺開的姿勢正是埃魯因騎兵劍術的起手防備姿態——
  
  她抿著嘴,對面前一個更年幼一些的小男孩命令道:「哈魯澤,向我進攻——!」
  
  簡單而不容置疑。
  
  「姐姐……」
  
  「進攻!」
  
  男孩只得硬著頭皮一劍刺過來。但少女平過劍干凈利落地壓下他的劍鋒,然後向前一步用手在他胸口一按,直接將他推倒在地上。
  
  周圍的僕人傳出一陣吸氣聲。
  
  「再來!」少女面色不變,說道。
  
  「姐姐,我……」
  
  「站起來,再來。」
  
  小男孩只得站起來,後退一步。咬咬牙又沖過去,不過穿著騎士服的少女將劍從右手交到左手,隨手一揮,竟然把對方的劍打飛了出去。
  
  「你在走什麼神?」
  
  「對不起。」
  
  「再來。」
  
  ……
  
  十分鐘後——
  
  少女走近更衣室,讓兩個侍女解下自己身上厚重的騎士武裝服。騰騰熱氣和汗水蒸著她漂亮的銀捲髮,她頭也不回地問:「父王在什麼地方?」
  
  「瑪達拉的使節到了,公主殿下。」
  
  「陛下在秘密會見克盧格侯爵。」另一個侍女低頭答道。
  
  少女看了鏡子裡的自己一眼,臉上冷冰冰的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她換上裙裝,用手向後插入長長的銀發中向後拋灑開,昂起頭,答道:
  
  「帶我去見格默爾。」她默默地想戰事可能有轉機,不過克盧格侯爵那個老奸巨猾的傢伙不值得信任。當然有些話沒有必要在下人面前說出來,她要找一個信得過的心腹才行。
  
  「好的,公主殿下。」
  
  這一天正是繁花與夏葉之年,六月初——
  
  *********
  
  布蘭多看著黃金魔樹的每一根枝幹顏色漸漸黯淡,並無力地垂下去,知道這可怕的怪物終于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感到有點疲憊,支付兩點法力來維持聖劍效果幾乎榨乾了他全部的精神容量。
  
  畢竟他是戰士,不是巫師。就是巫師在這個等級也不過只有十來點法力而已。
  
  芙雷婭和羅曼都全身乏力地坐在一邊,芙雷婭手臂受了點傷,不過沒有大礙。何況這點傷勢比起戰勝一個強大的敵人來,還是後者的喜悅更能振奮人心,她們不禁回頭看著布蘭多。
  
  但卻看到布蘭多一步向前,精靈寶劍掄圓成一條弧線砍在黃金魔樹的主幹上。
  
  力量爆發——
  
  失去了神之血力量的垂死黃金魔樹不過就是一棵普通的古橡樹而已,根本無力抵抗7.7個能級的可怕力量。撕裂性的力量直接扯斷了它上半個樹冠,讓樹冠平平地斷裂、並飛了出去。
  
  兩個女孩都低呼了一聲,不明白布蘭多要幹什麼。
  
  不過布蘭多才知道,黃金魔樹會把那些它殺死生物掛在樹冠中,慢慢榨乾魔力。日積月累之後,還是能找到一些戰利品的。
  
  雖然大多早已被吸乾魔力變成了廢物。
  
  布蘭多走過去,第一眼看到的是地上那張卡片——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四十幕 夏季的戰爭
  





  煙塵散盡後,布蘭多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張手掌長寬的卡牌。他撿起卡牌,正面用彩繪的風格畫著一棵樹,高大壯美,神秘的脈絡從樹幹延續到樹冠之中。牌面左上方寫著一個VII,但卻沒有元素屬性的水晶標示。他怔了一下,但現在已經知道怎麼處理這一類東西,馬上打開屬性數據掃瞄了一下。
  
  牌面的描述就換了一個方式:
  
  聖樹秘地
  
  (精靈禁地VII)
  
  【基本地—森林】
  
  每週產生1點水元素進入元素池。
  
  橫置:構造森林地形。
  
  『吾魂歸兮,魂歸故鄉』
  
  「這一套牌叫做精靈禁地?」布蘭多怔了一下,牌面描述上沒有闡述這張牌生效的條件。難道只要進入他的牌庫每週就會自然產生一點水元素?可他沒有元素池又怎麼辦呢?
  
  而橫置此牌構造森林那個也有待商榷,當然他現在肯定不會在這裡做實驗。雖說黃金魔樹一倒下,它的魔僕就會作鳥獸散,並且很快會因為失去魔力補給而枯萎。或許其中有一頭魔樹人可以在另外一片森林中重新紮根,將這個生態圈延續下去,但那也與布蘭多無關了。
  
  布蘭多擔心的是那頭石錐蟲在下面吸收完了游散的地元素和魔力之後,會來找他們三個的麻煩,元素生物可沒有吃飽一說。
  
  他把牌收起來,想起來之前那次魔力呼應,想必這裡還有另外一張屬于騎士套牌的卡牌。可惜魔力呼應是自然而然的,不可能反覆激發,不然他倒是可以用這個辦法來搜索一下。布蘭多一邊讓芙雷婭和羅曼去收集一些黃金樹的橡實,成熟的橡實可以用來製作高級魔力藥水,這東西在遊戲裡也屬于最奢侈的消耗品。
  
  可惜一棵黃金魔樹頂多也就七八個成熟的橡實,想要一勞永逸是不可能的。
  
  他走到一個地方,翻開樹葉,發現氣生根上纏繞著一雙手套。他看那手套的樣式就認出那是防護手套,防護手套在遊戲中提供2點防護,不過對力量有要求。布蘭多依稀記得是2.5個能級,而他一入手就感到沉甸甸的,就確定自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把這手套丟給芙雷婭試了一下,本來希望後者能更肉盾一些,可惜馬尾少女一接過雙手就直往下沉。太重了,沒辦法,未來的女武神祇有一臉可惜地還回來。
  
  「可惜了,」布蘭多搖搖頭:「你戴上這個,再配合風後半身甲,鐵位階以下的劍士基本傷不了你了。」
  
  「對不起。」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就是警備隊那些人我看也只有少數幾個人能戴上。」布蘭多一邊說,一邊自己戴上了手套。馬尾少女在一邊注意到這個細節,忍不住心頭微微一驚——這麼說布蘭多已經是警備隊中佼佼者的水平?
  
  當然她壓根不知道,就是佈雷森在此刻的布蘭多面前也根本不夠看的。
  
  三個人沿著倒下的樹冠順時針翻找了一圈,羅曼找到一把靈巧+0.1個能級的迅巧短劍,芙雷婭找到一個價值連城的22Oz的附魔戒指,只要消耗一點法力激發就可以為自己的劍上附一層火焰。
  
  至于其他的,大都是魔力早已流失干凈的廢品。布蘭多一個人用精靈寶劍剝開黃金魔樹的表皮,找到那顆黃金樹之心——讓他大失所望的是,因為和遊戲時間差了三年,這棵橡樹之心居然還是樹水晶的形態。
  
  當然,比一般的樹水晶品質純凈多了。
  
  可材料就是材料,裝備就是裝備,之間畢竟有著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這個意外的發現讓布蘭多不由得警醒,他不能用遊戲中許多年之後的目光來看待現在的事物。
  
  畢竟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歷史是慢慢向前的。
  
  而當布蘭多取出黃金樹之心時,他彷彿感到一陣微風撫過山谷——黃金魔樹死了。他抬起頭,看到八個銀色的光球飛快從樹幹中飛出,然後融入自己的胸膛。
  
  800點經驗。
  
  布蘭多忍不住呆了一下。既是越級又是BOSS,800點經驗實在不多,可是卻給了他一個實實在在的衝擊。畢竟在這個世界上的經驗可是真實存在的,可以使自己不斷變得強大起來的一種力量。因此比起來在遊戲中,他每一次獲得經驗都更加激動。
  
  他可以清楚地感到自己正從一次次戰鬥中一點一滴地成長起來。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卻看到商人小姐像是獻寶一樣跑過來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件東西來展示給布蘭多看,之前她們找到的裝備都是布蘭多代為鑑定的,年輕人只消看一眼就能說出那是什麼東西、有什麼來歷、怎麼啟動、還有沒有魔力。
  
  因此這個時候布蘭多在羅曼心中已經成了無所不能的代名詞。
  
  「布蘭多,你在找這個對嗎?」她捧著那張卡牌,小心地問道。
  
  布蘭多順著她的手上看去,那張卡牌的花紋是灰色的,上面畫著一個高頭大馬的騎士和他的身穿長袍的扈從,而牌色正好與自己的聖劍卡是一個底色。布蘭多立刻意識到這就是那張他要尋找的卡牌,他接過來一看——果然!
  
  高地扈從
  
  (騎士IX)
  
  水元素1
  
  【生物—人類/學者,8級生物】
  
  當高地扈從入場,每週提供聲望1。
  
  維持費用:此牌在場上每維持1天,額外支付水元素1。
  
  『高原的勇氣』
  
  這一張是召喚卡。布蘭多就是再駑鈍這一刻也猜到了。這個高地扈從,職業是學者,下面的卡牌描述卻是高原的勇氣——想必說的一定是卡拉蘇高原的學徒扈從,卡拉蘇的巫師與騎士互相結盟已經兩個世紀之久了。
  
  8級學者,說強不強。不過關鍵時刻用得好卻是一大助力。他忍不住看著正用一種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羅曼,笑了笑道:「謝謝,這對我來說非常有用。」
  
  「不客氣。」商人小姐高興地說。
  
  可這時芙雷婭卻一個人從北邊跑回來,一臉憂色地說道:「布蘭多、羅曼,我看到石錐蟲好像從北邊過來了,我們要不要避開?」
  
  「石錐蟲?」布蘭多一怔,他本來還想讓大家休整一下,卻沒料到石錐蟲竟然來得如此之快。雖說石錐蟲也不一定會攻擊他們,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一般人都會選擇穩妥的辦法。
  
  他點點頭:「你們先走,我佈置一下,免得那東西追上來了。」
  
  石錐蟲通過魔力嗅覺和震顫感知來確定獵物的方位,因此用逸散的魔法物品可以吸引它們的注意力。布蘭多等羅曼和芙雷婭離開後,拿出那瓶5號聖水,用湛光之刺在底部開了一個孔後放在一邊的巖石縫隙中,然後他左右看了一眼,確認沒有遺漏的地方後才一個人獨自向西邊退去。
  
  他想因為之前那次魔力呼應的原因,說不定瑪達拉會派遣一支小隊來這邊打探一下情況。不過到時候留在這裡的石錐蟲會給那些骨頭架子一個永世難忘的教訓,也算是為佈雷森那群人報仇了。
  
  *********
  
  時間是繁花與夏葉之年六月,歷史正向布蘭多所知道的那樣有條不紊地發展著。
  
  瑪達拉秘使抵達冬爪堡,埃魯因王奧伯古六世接受荊花侯爵克盧格建議拒不接見使節,因此第一次黑玫瑰戰爭很快進入第二階段。
  
  在正面戰場上,卡拉蘇行省正面臨瑪達拉『冬至』、『黑鴉』兩個軍團的嚴重威脅,歐古金大公爵甚至遣信使哭述若在短期內得不到支援,士氣可能會面臨全面崩潰。
  
  同時,在更北邊凱爾曼山脈與海交界的群山之間,一支亡靈大軍正在秘密輕裝前進。
  
  而在南方的戈蘭—埃爾森行省,梵米爾要塞正面因斯塔龍大軍正日復一日發起攻擊。而布契地區側翼卻陷入詭異一般的死寂。指揮官普拉伯爵曾向駐裡登堡的第一百零四劍士團發信,得到的最後一個回覆是:
  
  「一切安好。」
  
  時間是六月一日。
  
  這個時候,布蘭多與芙雷婭一行人正穿過了禁果園之下的密道,抓緊每分每秒時間前往裡登堡。事實上他們一路上已經發現了亡靈活動的痕跡,不過規模很小,看起來更像是亡靈斥候在向裡登堡方向接近。
  
  這讓隊伍中的氣氛緊張起來,他們領先了瑪達拉的主力一步,但這一步有多大,誰也說不好。
  
  在這一天午夜,布蘭多帶著芙雷婭和羅曼穿過了澤維爾山道的最後一段。當他們撥開叢林抵達裡登堡南面一座叫做芬德克山的小山頭時,迎著夜裡的山風,前方已是一望無邊的于松河與韋氏河交匯處沖積形成的于松谷地。而裡登堡的燈火像是嵌在黑暗之中一枚璀璨的寶石,靜靜地躺幾里外的山谷之下,點亮了沿岸一整段河濱。
  
  看到這一幕時芙雷婭和商人大小姐都有些屏息,她們不斷猜想過裡登堡究竟是怎麼樣一個地方,卻沒料到文明在黑暗中的星火竟然可以如此美麗。
  
  不過這個時候商人小姐卻戳了戳布蘭多的背,小聲說道:「布蘭多,我們後面有一支軍隊。」
  
  「軍隊?」
  
  「嗯,從這邊往北邊看。我們下午經過的那條山谷裡。看到了嗎?」
  
  「那裡可有十多里遠,這麼黑,怎麼可能看得清楚!我的大小姐,你不要在這個時候和我開玩笑!」布蘭多一愣,隨即沒好氣地說道。
  
  「可我看到了唄。」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四十一幕 奸細
  





  「布蘭多,羅曼說的可能是真的。」芙雷婭在一邊提醒道。
  
  布蘭多當然知道羅曼說得的可能是真的,她敏銳的感知他早已見識過。不過他心說我不過是開個玩笑放鬆一下氣氛而已,未來的女武神殿下你若總是這麼一本正經可是會老得很快的。
  
  他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羅曼一眼,商人小姐也收回目光看看他,說實在話她那充滿了好奇的目光有時候真的讓人有點難堪——尤其是心裡有鬼的人。
  
  不過布蘭多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姑娘,放在眼中自然不同,反而覺得出奇地可愛。
  
  他想了一下,回頭答道:「我們在這裡停一會。」
  
  「停一會?」芙雷婭問:「可瑪達拉的軍隊就在我們後面,頂多兩三個小時就會晚我們一步抵達,我們時間已經不多了啊,布蘭多。」
  
  但布蘭多從兜裡掏出那個璽戒在她們面前晃了晃,答道:「現在是半夜,城裡會戒嚴,僅僅憑這個其實說明不了什麼。如果我們被當作瑪達拉的探子,那就全完了知道嗎。」
  
  「那,怎麼辦?」芙雷婭本來還以為自己的努力至少應該有一點用的。
  
  布蘭多看了她一眼。他心裡其實清楚得很自己在鬼扯,若說裡登堡沒有發現瑪達拉的入侵?那倒未必!貴族們又怎麼會輕忽自己的安全,他們只是更願意縮在城裡固守待援。
  
  他記得在歷史上的穴獸之年(342年),血杖橫掃卡拉蘇東部,亡靈大軍所過之處寸草不生。銀馬城主下令緊閉城門,對東邊墾區求援不聞不問,導致大量貧苦農民向西遷徙、結果那一帶至今還是一片荒蕪、裊無人煙。
  
  可即使如此,這些領主們事後一樣沒有受到任何指責,或者說王室早在奧伯古七世即位之前就已經無力對領主指手畫腳了。這是發生在戈蘭—埃爾森地區北方卡拉蘇行省的事,羅曼和芙雷婭不瞭解,但布蘭多卻清楚得很。
  
  他不好說,自己的打算其實是去幫羅曼救出她的姑媽——當然若有機會的話他也會儘可能救一些人出來;可至于向裡登堡的駐防軍隊報信,他壓根沒這個指望,布蘭多從來不會把自己當成救世主。
  
  指望那些貴族會聽懂人話,還不如指望母豬會上樹。在舊埃魯因時代,遊戲中玩家就不止一次和那些傲慢自大的貴族起衝突,甚至在十二月政變中,還有玩家直接參與。
  
  布蘭多對這些傢伙的印象可從來沒有好過。
  
  不過他轉念一想,芙雷婭說不定看法不會和他一樣。他忍不住再看了對方一眼,這個握著劍怔怔盯著下面燈火輝映的裡登堡的鄉下女孩心底說到底還是信任著這個國家,這沒什麼不好,但他擔心她關鍵時刻會衝動行事。
  
  不過他照實說了,芙雷婭也不一定會相信他,只會在兩者之間造成分歧。布蘭多不想爭執。他想了想,忽然有了一個腹案。當然,必要的準備還是要做的。
  
  他假裝思索了一下,答道:「我想了一下,看起來我們也沒什麼選擇的餘地,畢竟我們是埃魯因的子民,我們就不能完全避開風險。」
  
  「不過,」他頓了一下:「我們還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布蘭多這一番大義凜然的話讓羅曼和芙雷婭只能贊同,甚至那個一臉英氣的馬尾少女的態度這會都不可避免地有些軟化下來,眼神柔和地看著布蘭多,忽然覺得這傢伙也不是那麼無恥。
  
  不過只有天才知道布蘭多說完之後暗自鬆了一口氣,他驚訝地發現自己似乎找到了在布蘭多與過去自己之間的平衡點。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拘泥于規則的人,但近日來卻像是有一隻大手在背後推著他機械的前進,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可隨著他實力的漸漸成長,以及在黃金魔樹的夢中心靈的洗禮,過去的感覺終于又回到了他身上。讓他一下就感到處理起問題又變得心應手起來。
  
  甚至思考方式之中還加入了一些只屬于布蘭多的機敏。
  
  這種感覺很好。
  
  他拿出那個黑檀木的石像鬼雕像,雕像上現在還剩下一條小小的裂縫。
  
  他回過頭又說道:「你們一樣也要做好準備,芙雷婭你把戒指轉過來,中間那枚火焰瑪瑙太顯眼了。小小羅曼你要把短劍貼身放好,那些懶散的守衛不會搜索得太仔細的。」
  
  「我的戒指也要轉過去嗎?」
  
  「不用,你那破戒指沒人看得上的。」
  
  「布蘭多,那些人都是城裡的守衛!怎麼看你對他們不太……信任的樣子。」芙雷婭忍不住問道。
  
  「不是不太信任,而是從來就沒信任過。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總之現在先按我說的辦。」
  
  芙雷婭沒進過城,但心裡或多或少有些覺得小題大做。不過這會兒畢竟布蘭多是權威,她只能選擇相信。
  
  而布蘭多一邊說,一邊把身上零零碎碎的東西拿出來。主要是從那個貴族的遺骸上面找出的一些小物件還沒來得及鑑定,他發現那隻煙斗是普通的雜物,于是隨手丟掉。而那片暗灰色的石片甚至連他也不認識——這其實並不奇怪,生產材料有千千萬萬種,布蘭多不認識其中一種礦物也是很正常的。
  
  最後那個玻璃珠子就有些意思了,布蘭多發現那竟然是一塊靈魂水晶消耗之後的容器。通俗一些說,是一個儲法物品。裡面的法術應該是十尺禁音術——這個法術在野外冒險時用來繞過一些怪物的巢穴是非常適當的法術。
  
  不過布蘭多尷尬的是,偏偏作為戰士沒有啟動儲法物品的能力。他猶豫了一下,才把這些東西和卡牌一起都貼身收好,免得被那些貪婪的城門守衛摸了去。
  
  他抬頭看天,天色尚早。
  
  三個人從芬德克山東面下來,沿途開始有了星星點點的建築。主要是曠野中沉浸在夜色下的農莊與僱農孤零零的房舍,農田分佈在于松河兩岸,一片連著一片,還有幾間在野外的旅舍——這種旅店只有路過的冒險者和那些從事不正當生意的人才會光顧。
  
  當然,其實除了玩家之外大部分冒險者本身手腳也不大干凈。何況就是玩家,大部分NPC也是把他們和盜墓賊混為一談的。
  
  他們在野地裡走了大約一個小時,裡登堡高聳的城墻好像忽然一下就出現在前方的夜色中。塔樓下的吊橋上支著火盆,火光一直照到幾十米之外。布蘭多讓芙雷婭和羅曼放慢速度,然後慢慢從火光邊緣的黑暗中走出來。
  
  城樓上守衛正在互相攀談,隱約還有一個呼嚕聲。布蘭多對這些聲音出奇的敏銳,他皺了一下眉,猜這座塔樓上大約有七到八個人。
  
  他們三人一出現,交談的聲音就停了下來。
  
  「你們是什麼人?」警惕持續了一小段時間,然後一個帶著尖頂頭盔的士兵從塔樓上冒出個頭來,衝下面喝問。羅曼抬起頭,瞇起眼睛,看清楚那個尖頂頭盔上有一個黑松的標記。
  
  布蘭多說過,黑松標記說明是地方部隊。那個什麼白鬃軍團的士兵應該是一束狼羽的徽標,果然布蘭多什麼都知道,她想。
  
  「一個男人,兩個女人。我們從森林裡來,老爺,我們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我和我妻子嚇壞了,想進城避一避!」布蘭多舉起手,沖上面高喊道。
  
  芙雷婭在後面聽得又羞又氣,什麼一個男人兩個女人,粗俗死了!當她聽到布蘭多說她們是他的妻子,終于忍不住悄悄用劍鞘狠狠捅了一下布蘭多的背,這可惡的傢伙一定是故意的。
  
  她想。
  
  羅曼倒是無所謂,估計她覺得當布蘭多的妻子也是不錯的,反正布蘭多都會保護她不是嗎?
  
  布蘭多有苦難言,他只有這麼說才能讓守衛放鬆警惕。至于後面的說辭,他、芙雷婭和羅曼各長各樣,總不能說是兄妹罷,別人又不是傻子。
  
  「你們有帶武器嗎?」塔樓上又問。
  
  芙雷婭一聽,緊張地握了握自己的劍。但布蘭多卻不慌不忙,提高聲音答道:「這會兒不帶武器怎麼敢在森林裡行走,再說我是以前民兵,老爺。」
  
  塔樓上面靜了下來,只剩下一個悠長的打呼的聲音。
  
  過了一會,上面放下來一個籃子,然後那個守衛喊道:「你們把武器除下來,放到籃子裡。然後我們再一個個接你們上來。」
  
  布蘭多向芙雷婭點點頭,讓她們依言照辦。他的湛光之刺雖然精美一些,但只要不激發咒語誰也看不出來那是一柄魔法劍,畢竟精靈寶劍在人類世界還是有一些流傳的。武器上交後,上面又派下吊籃,讓他們一個個上去。布蘭多怕羅曼和芙雷婭吃虧,因此主動第一個上去。第二個芙雷婭讓羅曼先上,然後她最後一個被拉上去。
  
  不過她坐在籃子裡一被拽上塔樓,就看到布蘭多和羅曼正處于長劍加身的狀態,並且兩個守衛正拔出腰間的長劍向自己這邊走過來。
  
  「這是怎麼?」芙雷婭楞了一下,吃驚地問道。她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布蘭多,可沒想到對方竟然把目光轉向一邊,不回應她的疑問。
  
  這下馬尾少女一下就有些慌了,她一直是把布蘭多當作隊伍中的主心骨的,這會兒卻好像唯一的決定權落在了她手上。她要怎麼辦?要不要讓這些人挾持住?這些人這麼做是按常例辦事嗎?
  
  布蘭多你快回答我啊,你在想什麼啊,可惡!
  
  「把他們都抓起來,這些人是瑪達拉的斥候!」但正是這個時候,芙雷婭忽然聽到一個人在角落地命令道。她猛然一驚,回頭脫口反問道:「你們知道瑪達拉的大軍入侵了?」
  
  布蘭多一臉慘不忍睹,雖然芙雷婭是成長了。可畢竟還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幾句話就亂了陣腳,她可能覺得這一句話沒什麼問題,殊不知這會兒裡登堡的守備部隊最怕的就是遇到布契方向報訊的人。
  
  這些人要向城裡壓下消息,等到將來結算的時候才好推諉責任。布蘭多清楚得很,他們以為依仗裡登堡墻高城厚,當然可以高枕無憂,殊不知戰爭正向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
  
  「等一下,我們不是斥候啊!」芙雷婭忍不住分辨道:「我們是布契的民兵,我們有布契警備隊的信物!」
  
  但那個聲音卻根本不會理會她,徑直喝道:「快拿下她,你們還在猶豫什麼?」說話的人叢黑暗裡走出來,身披一套黑沉沉的鏈甲,尖頂頭盔上的羽毛證明他是這隊人的隊長。
  
  不過這個猥瑣的中年男人正用色迷迷的眼光打量著芙雷婭,心想這次沒想到竟然撿到好貨了。他當然相信芙雷婭說的是真話,民兵的袖章還在她身上好好戴著呢。
  
  不過布契那種窮鄉僻壤沒想到也有這麼出色的女人啊。
  
  他摸了摸下巴。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四十二幕 中年人
  





  看芙雷婭手足無措的樣子,布蘭多想她大概應該已經對這些所謂的裡登堡的地方部隊的面目有一定瞭解了,不過還不夠,他打算讓她認識再清楚一些,只有現實才能讓芙雷婭明白現在他們是什麼處境。
  
  當然布蘭多並不是想要讓她對于這個國家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只是有些時候行事並不是只靠一腔熱血的,橫衝直撞只會頭破血流。
  
  布蘭多從來就不是一個莽撞的人,他希望芙雷婭也學會沉穩行事。當然,必要的時候他是會出手保護她們的,底線是不能讓這些人真正傷害到芙雷婭和羅曼。
  
  他正好整以暇地看芙雷婭怎麼處理這個危機,卻看到她的目光落到遠處。他一怔,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那個方向上正是裡登堡東側兵營——似乎是叫這個名字。他在那兒看到一群人,高矮不一,都擁簇著其中一個高個子中年男人,後面跟著一群白鬃輕步兵,四散佈控——看起來是貴族啊。
  
  布蘭多忽然覺得有意思起來,他沒想到居然運氣這麼好,簡直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來。不過芙雷婭反應也很快,就一下就留意到了那些大人物。他大約明白了芙雷婭的想法,不由得暗暗點了點頭。
  
  從正常人的角度上來說,芙雷婭的反應是很正確的。當然,布蘭多只是想看她如何碰得頭破血流罷了,這樣說有點對不起這位未來的女武神,但布蘭多知道自己的出發點是為對方好的,這就夠了。
  
  何況這也是芙雷婭自己的選擇。
  
  他回過頭,兩個守衛正拔出長劍靠近芙雷婭。他們顯然沒料到在兩個同伴都乖乖束手就擒的情況下這個女孩竟然敢反抗,而且還這麼果斷,她一跳進塔樓就搶先向一旁的武器架衝過去。
  
  兩人嚇了一跳,趕忙拔出長劍迎了上去。但芙雷婭忽然反身右手抓向一個守衛的手腕,側身一讓,左手一記手刀揮過去正中對方的腋窩——從奪劍到制服,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彷彿是眨眼的瞬間那個守衛就慘叫一聲勾起背倒在地上。
  
  馬尾少女奪過劍,一劍與另一個守衛交擊。一連三劍,憑藉在與黃金魔樹戰鬥中成長起來的力量打得那個守衛連退五步一直退到墻邊,然後她反轉劍身一劍柄敲在那倒霉蛋的頭上,讓他頭破血流仰面倒下去。
  
  然後她再轉過身,身上的氣勢竟嚇得剩下四個守衛連同他們的隊長齊齊後退一步。芙雷婭不禁氣苦,她一直以來視為依仗的裡登堡的軍隊竟然就是這麼個層次。她還以為他們個個都是像布蘭多那麼厲害呢,或許差一些,但至少也應該相差不遠罷!
  
  可布蘭多卻暗叫了一聲漂亮。地方上的守衛不過是民兵中老手的水平而已,而芙雷婭此刻的身手已經穩穩能進入警備隊了,尤其是還兼備沉穩冷靜,更是難能可貴。
  
  不過他看了一眼遠處那些白鬃輕步兵,心想要是芙雷婭以為王國的正規軍也是這個戰鬥力的話,那可能她馬上就要吃大虧了。
  
  不過現在他要做的是不耽誤這位未來女武神的判斷。因此他忽然抓住身邊兩個守衛,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直接將他們丟了出去。然後反身搶過自己的精靈寶劍,一劍將押住羅曼的兩個守衛手中的長劍打飛。
  
  「你打算怎麼做。」他不管躺在地上哀號的守衛,抓著羅曼的手跑過去。
  
  芙雷婭瞪了他一眼,然後看了看兵營那邊,意思不言自明。
  
  「去那邊嗎?也好,有道是閻王好惹,小鬼難纏。」布蘭多笑了笑。
  
  「那是什麼意思?」羅曼在後面好奇地問,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剛才那些人用的勁也太大了,抓得她手都酸了。
  
  「意思就是,看看那些大人物怎麼說罷。」
  
  芙雷婭總覺得這傢伙話裡有話,可這會兒又沒時間來反駁。她厭惡地看了一眼那個已經嚇癱在地上的守衛隊長,然後率先從塔樓外翻了出去。
  
  「布蘭多,芙雷婭她好像生氣了。」
  
  「沒關係,跟上就好了。」
  
  商人小姐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
  
  金果勛爵塞伯爾本來這一天以來的心情還不錯,若不是出了眼前這一出的話。
  
  他看到這個猛然衝到自己面前的少女,才怔了一下,後面的守衛們就一擁而上團團把她圍住。塞伯爾還看到包圍圈中還有兩個人,都是一身鄉下人的裝束,他一呆之後胸膛中一股怒氣勃然升起。
  
  這些混蛋在搞什麼,怎麼讓三個骯臟的鄉巴佬闖到這裡來了。今天晚上值守的隊長是誰,我要讓他滾回去吃自己!
  
  塞伯爾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正欲發作。卻感到後面有人用手杖柄捅了捅自己。他回頭看去,看到那個令人噁心的實業家、大作坊主,伯恩利爵士滿是橫肉的臉。說實在話他連多餘的一句話都不想和這個滿身銅臭味,斤斤計較的胖子多說,不過好在勛爵大人腦子足夠清醒還明白至少現在他們是一夥的。
  
  他沿著對方的目光看過去,心中一驚,他看到了芙雷婭的肩章。布契的民兵,不是說瑪達拉的軍隊已經到貝勒多森林了嗎?他們怎麼過來的?
  
  他忍不住向後面稍遠一些的地方投去一瞥,希望那邊的大人物沒注意到這邊的騷動。然後他按住劍,沉聲向這些守衛低喝道:「你們在這裡幹什麼,把刺客押下去。」
  
  刺客?
  
  芙雷婭剛要開口,卻被這話刺得一愣。她無措地瞪大眼睛,想要辯駁,卻發現圍在身邊的守衛們都拔出了長劍——一片清越的金屬顫鳴,像要把她的心刺穿一樣。
  
  「這裡怎麼了?」
  
  正是這個時候,一個沉靜、嚴肅的聲音插了進來,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讓開。人群分開後,露出後面那個深目框、高鼻樑、一臉陰森冷峻的中年人,他挽著黃金打造的手杖,用冷冰冰的目光看著在場的所有人。
  
  塞伯爾吸了一口氣,心中暗罵:活見鬼,還是把這麻煩吸引過來了。他心思急轉,面色不變地答道:「有幾個平民闖進來了,搞不好又是刺客。」
  
  「平民?」中年人皺了皺眉。
  
  「大人,我們不是刺客。我們是布契的民兵,」芙雷婭急切地分辨道:「我們來這裡,是為了報信,布契正受到瑪——」
  
  中年人露出厭惡的神色,打斷道:「你叫什麼名字。」
  
  「芙、芙雷婭。」芙雷婭一怔,感到被對方陰冷的目光盯著好像是被毒蛇盯上一樣,忍不住低下頭去。
  
  「你呢?」他又問那邊的羅曼。
  
  「我叫羅曼咯,大叔。」未來的商人小姐眨眨眼睛,答道。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了兩聲,但又很快忍住了。這一次那個中年人表情沒什麼變化,而是擺擺手:「把他們帶下去,等盤問清楚再說。」
  
  「大人,我們……」芙雷婭一驚,忙抬起頭來解釋。
  
  可對方根本不聽他們解釋,而是讓守衛一擁而上壓制住他們三人。不過中年人冷眼旁觀,這會又開口道:「等等。」
  
  彷彿他的話有莫大的效力一樣,所有人又下意識地停下手中的動作來看著他。
  
  「把那個人手上的劍給我看看。」他用手杖指了指布蘭多。
  
  劍?
  
  所有人都是一愣,隨即才留意到布蘭多手上的劍的造型。那是精靈的寶劍,精靈的劍以精美而聞名,在上層圈子裡一般是當作藝術品來流通的。塞伯爾不禁再一次腹誹,心想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眼睛真尖,兩個女人和劍都被他給看上了。
  
  讓他不舒服的是,對方的身份和地位可比他高多了。即使說明了想要,他也只能乖乖送上而已。他可得罪不起對方背後所代表的勢力。
  
  他招招手,幾個守衛立刻明白,拔出劍對著布蘭多。
  
  布蘭多回頭去看芙雷婭,看到少女臉上一片茫然失措,有些怔怔失神。他知道差不多了,不過這個時候還是要保持冷靜,他聳聳肩,乖乖把劍交了出去。
  
  這小子還算識相。這個舉措讓塞伯爾心中暗想。
  
  一個守衛捧著劍一路小跑過去,雙手為那個中年人奉上。中年人冷漠地拿起劍,翻過劍刃,讀出上面的文字:
  
  「A'ssonston,Donamiru——」(精靈語:劍從光中生,眾敵皆膽寒)
  
  他舉起劍,精靈寶劍在他手上熠熠生輝,周圍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魔法劍,這些貴族們不禁把目光投向布蘭多一行人,心中更坐實了三人是刺客的想法。畢竟哪有民兵隨身攜帶魔法武器,說出來也不讓人相信。
  
  不過中年人卻是看著手中幽幽發光的葉形長劍,臉上第一次露出個微笑來。他看了身邊的實業家一眼,問道:「伯利恩爵士家財萬貫,見多識廣,能告訴我這把劍有何來歷?」
  
  那個羊脂球一眼的貴族趕忙滾動自己的身體,討好地說道:「精靈武器我倒是見過一些,但若要說見多識廣,又怎能比得上大人您在那個圈子裡的所見所聞。」
  
  中年人冷冷一笑,答道:「那麼看在這把劍的面子上,今天晚上讓他們好過一些。明天我要親自審問這幾個刺客,那兩位女士,你們好好照顧。你最好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你們的隊長格蘭森,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那些齷齪——」
  
  他的話越來越冷,最後竟讓面前那個守衛噤若寒蟬。不過其他人倒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來,這位大人的態度越明顯,對他們反倒是越有利。
  
  不過就是兩個女人和一把劍而已,比起切身利益來,他們還是更關心後者。
  
  芙雷婭臉上卻因為憤怒一片緋紅,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緊咬牙關,雙手握緊成拳,有那麼一會布蘭多還真怕她會一時衝動不計後果,不過還好現在的女武神小姐已經比一開始與他相遇時沉穩太多了。
  
  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那個中年人,再看了看對方手中閃閃發光的湛光之刺。倒是皺了一下眉,那人是誰?看起來地位倒是很高的樣子,可惜他不能對歷史上每一個發生的細節都瞭若指掌,不過對方的反應倒是有意思。
  
  不過他並不是太緊張,好戲還在後頭呢。
  
  當他們被眾多守衛押下去時,布蘭多分明聽到那個中年人在問:
  
  「好了,言歸正傳。塞伯爾先生,你打算什麼時候才讓我出城?」中年人的聲音冷淡,充滿了一種淡淡的譏諷在裡面。
  
  「伯爵大人,現在正值危急時節,瑪達拉已經進抵梵米爾要塞之下。布契側翼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受到殃及,野外太過危險,尤其是您又是陛下近臣,我們又有什麼理由讓你涉險?」
  
  中年人一笑,不再搭話。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四十三幕 不是高地騎士嗎?
  





  那個獐頭鼠目的守衛隊長把他們送到這裡後,冷冷地威脅了幾句就離開了,氣得芙雷婭咬牙切齒。布蘭多卻不慌不忙,他一個人獨坐在黑暗中,透過遠處火把的餘光打量自己所在的這個狹小的空間——這應該是兵營下的地牢第二層,這一層有三十二間囚室,獄卒四名,都是白鬃軍團第一百零四劍士團的輕步兵充當的。
  
  以前玩遊戲的時候誰沒有個PK紅名的時候,裡登堡的地牢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光顧了,不過以前他們都是被關在第三層,在NPC眼裡玩家簡直是一群無法無天之徒。想起這個布蘭多就忍不住有點好笑。
  
  他從懷裡拿出黑檀木石像鬼雕像,撫摸了一下,上面那條裂縫已經幾乎微不可查了。然後他回過頭,沖黑漆漆的對面問道:「芙雷婭,羅曼,怎麼樣還好嗎?」
  
  「布蘭多,我們會被關到什麼時候啊?」對面傳來商人小姐有些小小的不安的聲音。
  
  布蘭多心想,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啊。兩個女孩一起關在對面另一間牢房中,雖然黑了一點,但至少安全無慮。他正想回答點什麼來安慰一下,卻聽到對面的黑暗中傳來『砰』一聲悶響。
  
  「氣死我了!那些可惡的混蛋,我們大家這麼努力怎麼會是為了這些人!」芙雷婭一拳砸在木柵欄上,氣得牙根發癢。
  
  「裡面的,鬧什麼鬧!想要吃鞭子嗎——?」外面立刻傳來獄卒惡狠狠的聲音。
  
  芙雷婭雖然氣得想衝出去把這些為虎作倀的傢伙一個個糾出來狠狠地揍一頓,可這會兒也明白自己的處境。她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
  
  「布蘭多,我們怎麼辦?」她小聲問。
  
  另一個聲音馬上插了進來:「這就是黑牢吧,姑媽說有些人一輩子被關在黑牢裡,不見天日。布蘭多,我們會不會也這樣啊?」
  
  「閉上你的烏鴉嘴,羅曼。」芙雷婭沒好氣地替布蘭多答道。
  
  他一笑:「你對那些人還有指望嗎?」
  
  「我指望他們全都去死!」芙雷婭咬牙切齒地說。
  
  「可是沒他們幫助的話,裡登堡就危險了。」布蘭多走到牢門邊,小聲答道。
  
  芙雷婭沉默下來。
  
  「至少我盡力了,」她答道:「我的力量又不是無窮無盡的,我只能為布契的大家做到這麼多。」
  
  布蘭多一陣心安,看來這折騰了大半夜還是值得的。事實上他注意到自從在黃金樹一夢之後,芙雷婭就迅速變得成熟起來。
  
  正是這樣他的『女武神養成計劃』才能得以實行,他一定要讓芙雷婭來當自己的副手。一個遊戲中的S級將領,這個買賣怎麼都不會虧的。
  
  「你這麼想就好。」他答道。
  
  「布蘭多,你有什麼辦法嗎?」
  
  「嗯,你們退後一些。」布蘭多既然敢進來,就肯定有辦法出去。之所以這麼有恃無恐是因為知道接下來的一夜才稱得上是『夜長夢多』,可笑的是裡登堡的貴族們還不自知。
  
  芙雷婭給這些人帶去了最後一個機會,卻被他們以莫須有的罪名關在這裡。
  
  所謂自取滅亡,也不過如此罷?
  
  「等等,布蘭多,你、你想幹什麼?你不要亂來啊,這裡可是地牢!」芙雷婭雖然口頭上要那些貴族去死,但畢竟還認為自己是埃魯因的子民,這麼明目張膽的衝出去,豈不是造反?
  
  「我有分寸。」
  
  「你有什麼分寸啊!啊,羅曼,你快勸勸他啊!」芙雷婭忍不住壓低聲音,她一方面希望外面的守衛進來阻止布蘭多瘋狂的舉動,一方面又擔心外面發現了裡面的動靜,一時之間陷入深深的糾結與矛盾之中。
  
  「布蘭多,我也要出去。」商人小姐答道。
  
  「你給我閉嘴,我不是讓你這麼勸!」芙雷婭哭的心都有了,這兩個人究竟有沒有搞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啊!越獄可是會被處以絞刑的啊!她一想到自己最要好的兩個同伴可能會成為罪大惡極的通緝犯,就忍不住有點手足無措。
  
  布蘭多在另一邊拿出『高地扈從』卡,丟到地上。聖樹秘地這一週產生的一點水元素立刻從地卡上支付,一股煙雲之後,一個身穿長袍,背著一大捆捲軸的年輕人拍拍袍袖從煙霧中走了出來。
  
  布蘭多已經清楚,在沒有元素池之前。地卡產生的元素會在當週支付,並流失,也就是說無法保存,但在這一週之內還是可以使用。
  
  「我叫夏爾,領主大人,很樂意為你效勞。」年輕人看著他,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是高地法師?」布蘭多問。
  
  「學徒。」年輕人一本正經地補充道。
  
  布蘭多發現自己可以審視對方的屬性,他打開一看。16點生命的高地法師學徒,8點法力,擁有2個法術。基礎構造(2點法力)與魔法之箭(1點法力),知識體系是基礎魔法、構造魔術知識、基礎知識、地方與地理知識,此外還有1級紋章學。
  
  「你學的法則魔法?」
  
  「正是。」
  
  法則巫師是廣義巫師的一種,致力于研究法則的力量。他們的魔法是操縱連接物質世界與法則世界之間的線,以寶石能量來轉換,使其力量具現化的一種法術。
  
  琥珀之劍中巫師有九個派別,法則魔法,元素魔法,弦魔法,巫術,符文魔法,聖言,占星術,通靈術與法陣魔術,事實上這九大派別每個都代表了一套截然不同的法術體系,只是普通人往往分不清楚它們之間的區別,因而統稱為巫師。
  
  但這種說法也不無道理,因為畢竟魔法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神秘。
  
  「布蘭多,誰在和你說話嗎?」芙雷婭忽然停下來問。
  
  「嗯,我的侍從。」布蘭多應道。
  
  「侍從?」少女一愣。
  
  布蘭多從懷裡拿出載有十尺禁音術的靈魂水晶,丟給那個年輕人:「激活它。」
  
  戰士雖然不能使用儲法物品,但法師學徒卻可以,夏爾接過水晶珠子注入1點法力,靈魂水晶表面微微一亮——周圍的一下就變得悄無聲息。
  
  就好像黑暗中忽然出現了一頭無形無質的怪物,一口吞沒了聲音。那邊的芙雷婭也吃了一驚,她發現自己忽然發不出聲音了。她當然不知道這是布蘭多的傑作,一時之間心中怦怦直跳——畢竟任何一個普通人在面對神秘莫測的法術時,大約大多都是這個反應的。
  
  夏爾向自己的領主點點頭。
  
  布蘭多轉過身,乘這個機會一拳砸在地牢手臂粗的木柵欄上。在黃金魔樹一戰之後布蘭多的手頭已經是前所未有的寬裕,965點總經驗足以使他把僱傭軍人提升到8級之後再把民兵等級也提升到6級。在總等級提升至15之後,他的力量已經到達5.4個能級。而力量爆發之後,更是超過了10個能級——
  
  他這一拳打在木柵欄上,牢固的柱子應該從中間卡擦一聲斷裂,然後猛然飛出去撞在芙雷婭她們那邊的欄杆上轟然作響。可在禁音術範圍之內,只能看到木料無聲崩裂、木屑飛舞,兩截木頭飛過去撞在另一側,悄無聲地彈開,落下來又彈兩下。
  
  布蘭多從一人多寬的縫隙中走出去,然後是夏爾。他抓住對面欄杆上的鐵鏈子,隨手一扯就像扯爛一條麻繩一樣讓它變形、然後節節斷裂,他再打開門,禁音術的持續時間到此時才剛好結束。
  
  「怎麼,還想多呆一會?」布蘭多站在牢房門口,看著兩個臉上滿是驚訝的姑娘,笑嘻嘻地問。
  
  「你、你、你就這麼出來了?」芙雷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之前所看到的一幕,這也太無法無天了!看布蘭多那純熟的手法,似乎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了!
  
  布蘭多一笑,那些貴族老爺真把他當籍籍無名的民兵處理,這簡直是一個笑話。他以前在遊戲裡逃獄的次數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別說裡登堡這種小地方,就是港都安培瑟爾的鐵棘要塞他也有成功的經歷。
  
  玩家從來都視NPC的規則于無物,當年還有從格魯茲的首都監獄逃出來的強者,在論壇上曾轟動一時。
  
  他心想自己要在這兒待到明天一早,豈不是很對不起自己曾經身為玩家的身份?
  
  「他又是誰?」芙雷婭這才留意到布蘭多身邊多了一個人。
  
  「尊敬的女士,我是領主大人的扈從。」夏爾低下頭來,沖兩位少女行了一禮。
  
  「扈從?」
  
  「領主大人?」羅曼和芙雷婭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聲音,這是什麼跟什麼啊。難道地牢是某種神秘的空間,為什麼布蘭多進去住一會就莫名其妙地變成領主了,還多了一個跟班。
  
  芙雷婭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臉以防自己是在做夢,她忍不住想那個一個人住在老宅裡,幾個月都不見人影的年輕人若是領主的話,那她豈不是女武神了?
  
  何況,「你、你怎麼來的?」她忍不住問道。
  
  「如你所見,我是法師。」夏爾好整以暇地答道。這倒是叫布蘭多大加讚賞,這貨鬼扯的能力幾乎與自己不相上下了。
  
  「法師學徒。」芙雷婭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你、你是高地騎士,布蘭多原來你是達尼爾人!」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布蘭多。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法師會作為騎士的扈從出現,卡拉蘇行省的高地騎士與巫師結盟三百年,構成了埃魯因的最強軍事實力——白騎士團——而高地騎士與他們友誼深厚的法師扈從已經是埃魯因家喻戶曉的傳說之一。
  
  在這一刻芙雷婭已經認定布蘭多是一個出身于高地騎士家庭的貴族小青年。難怪,難怪他那麼厲害,難怪他能事事那麼鎮定,原來他是一個騎士啊。她忽然低下頭,想到這可惡的傢伙明明是一個貴族為何要來接近自己和羅曼,她們不過是兩個小小的平民而已——是了,他一定不懷好意!
  
  她馬上就把從西爾嬸嬸那裡聽來的關于貴族的一些惡習冠在了布蘭多頭上,然後悄悄向後縮了縮。
  
  布蘭多顯然沒料到他們這位未來的女武神大人思維發散能力這麼厲害,還以為她一時過于震驚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呢。其實他也沒辦法,既然她們認為這樣更好接受一些,也省去瞭解釋的麻煩。
  
  他忍不住搖搖頭和夏爾對視一眼。
  
  現實就是如此無奈啊。
  
  「好了,兩位小姐。時間差不多了,快出來吧,」布蘭多看著羅曼躲在黑暗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自己,裡面全是好奇,忍不住搖搖頭道:「你們該不會真打算在裡面待到天亮吧?」
  
  「布蘭多,你真是騎士嗎?」羅曼忽然問。
  
  「不,我是布蘭多。」他答道。
  
  「那我出來咯。」
  
  「請——」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四十四幕 不是逃獄嗎?
  





  三個人叢牢房出來,看布蘭多輕鬆解決了在這一層各處巡邏的三個守衛,整個過程悄無聲息,熟練得令人髮指。芙雷婭一直懷疑布蘭多以前是不是專門做過訓練,不過高地騎士需要訓練這個嗎?
  
  兵營下的黑牢本來就沒有關什麼人,戒備也鬆懈得很——裡登堡還有一處地牢用來關押一般的罪犯的,這裡的黑牢主要是用來收押逃兵和強盜。不過軍隊對這些人的處理方式一般都是就地處決,所以這兒從建成以來就沒有啟用過幾次,獄卒也不過是應付其事。
  
  但遊戲中這座地牢專門用來收押玩家,和這兒的光景完全不同,那是人滿為患。如果說白鬃軍團在遊戲中除了瑪達拉外還有什麼生死大敵,那一定就是這樣一座地牢。
  
  解決了巡邏的守衛之後,四人一路通向這一層的中央。那個管理鑰匙的守衛在看到幾個人從黑暗走出來,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回頭抽出墻上的劍。
  
  不過布蘭多馬上舉起防護手套架過去,手套上冒出一層熒熒藍光,擋住守衛的劍。藍光大約有足球大小,內裡像是有一股向外的力推開鋒利的長劍。
  
  那個白鬃輕步兵吃了一驚,一驚之下手中的劍已被布蘭多奪下。然後年輕人向外一推讓他撞到墻上,使其悶哼一聲就暈了過去。不過在布蘭多看來這些都是普通的士兵,他有能力也就沒下死手,都是一招致暈而已。
  
  芙雷婭在後面看到他打倒最後一個敵人,忍不住出聲說道:「原來你這麼厲害,布蘭多——若不是這一次出來,我以前還一直在井底觀天。」
  
  「你也不錯了,不必妄自菲薄。白位劍士中游水平,進警備隊綽綽有餘。」布蘭多從那個守衛身上找到通往上一層的鑰匙,一邊回答道。
  
  「白位劍士?」
  
  「就是無位,」那個年輕人夏爾在一邊解釋道:「劍士黑鐵、白銀、黃金三個位階對應的是騎士侍從,正式騎士與上位騎士三個頭銜;而黑鐵階的劍士在埃魯因又稱之為騎士後備役,若是有一點前途的貴族子弟都要送去大貴族家庭成為扈從。」
  
  「按照傳統,這一級的劍士見到鄉紳、勛爵一類的下級貴族是享有不脫帽行禮的權利的,不過這個傳統在半個世紀前就荒廢得差不多了。而在黑鐵劍士以下,就是無位。一般來說你們警備隊、民兵實力都在這個階段,不過上下有別而已。」
  
  「原來如此。」芙雷婭恍然,她以前的目光還拘束在民兵中的劍術第一上,這一刻才開闊起來。
  
  不過夏爾的話還沒有完,他大約是看出自己的領主培養這個女孩的心思,于是繼續說道:「黑鐵劍士代表第一級力量(3-20『Oz),白銀劍士代表第二級力量(20-100『Oz),黃金劍士代表第三級力量(100-500『Oz),我們巫師與之對應的是中級巫師、第一環巫師與第二環巫師,神官和其他職業也有類似的劃分,事實上這個階級劃分並不是以某一國一家為標準,而是炎之聖殿嚴格定下的。」
  
  芙雷婭和羅曼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不知道這裡面原來還有這麼多道理。不過其實這些東西在平民中也不是難得一聞的知識,只是布契實在是太偏僻了。
  
  「要知道在那些強盛的帝國譬如格魯茲與班塞,常備軍團的士卒至少也是黑鐵下游,隊長級人物幾乎沒有白銀以下的。只是在我們埃魯因,連邊境軍團的一線士卒甚至半數以上達不到黑鐵劍士的水準,連充任騎士的隊長級別人物甚至也不過只有黑鐵中游水平而已。」夏爾又意有所指地說道。
  
  「夏爾,你這麼說傳出去我們可是會被砍頭的。」
  
  「領主大人你都不怕砍頭,我作為扈從的自然也不會怕。」年輕人巧妙地答道,他又繼續說道:「領主大人應該有黑鐵劍士的水平了吧,以領主大人的年紀來說已經非常罕見了。夏爾非常榮幸能追隨這樣一位傑出的人左右。」
  
  布蘭多心說不說啟示者和天選者,就是天生擁有騎士天賦的人也不算什麼。他這個成就如果結合是在幾天內完成這一點看倒是奇葩,可是夏爾可不知道這一點。不過有人奉承還是一件挺爽的事情,他也懶得拆穿。
  
  反正羅曼和芙雷婭那略帶驚訝的目光也讓他頗為自得不是麼?
  
  夏爾看看地上那個昏過去的士兵,又小聲問道:「第5、17、22三個牢房裡似乎還關有其他犯人,我們要不要將他們放出來幫助我們逃獄,領主大人?外面是兵營的話,人越多成功的幾率似乎越大一些。」
  
  芙雷婭馬上瞪了這傢伙一眼,這是什麼餿主意啊。布蘭多不是說了嗎,在這裡關押的都是一些真正罪大惡極的人。
  
  「不必了,人多只會影響我的計劃。」布蘭多胸有成竹地答道。
  
  「如你所願。」
  
  布蘭多又回過頭:「羅曼,你知道你姑媽在什麼地方麼?」
  
  羅曼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呢,不過說是會住在一個表親家裡?」
  
  「那個表親住在什麼地方?」
  
  「我知道,在波諾安市場。我聽嬸嬸說過,那個人好像是羅曼姑媽的一個遠房親戚,一個叫做胡德的毛紡品小商人。」芙雷婭答道。
  
  布蘭多看了看羅曼:「你家倒是有商人的傳統。」
  
  商人小姐回之以甜甜地一笑。
  
  既然確定了要去的地方,那麼接下來就好辦了。兵營下的地牢第一層還要更小一些,而且只有一個獄卒——布蘭多這才確定下一層那四個獄卒也是因為他們幾個而臨時增加的。解決完這一層,他們繼續向上,來到兵營內部。
  
  布蘭多對這裡熟悉得很,首先駕輕就熟地從臨時倉庫拿回芙雷婭的風後半身甲,然後在每個人搜刮了一把劍武裝起來。只是可惜打暈那些士兵沒有經驗,不然布蘭多倒不妨把他們弄醒多打暈幾次。
  
  其間夏爾不止一次提議去把牢房裡的犯人都鼓動起來,讓他們好裹挾在暴動中乘機逃跑:理由很簡單,他們對付一個兩個白鬃輕步兵,突然襲擊,倒是輕鬆。可一到外面院子,僅憑他們四個人還真的很難殺出去。
  
  不過布蘭多都否決了。
  
  談話之間,他們已經偷偷潛入了這座兵營最上面一層。布蘭多打開塔樓頂層的木門走出去——外面是一條露天的走道,兩側是用來臨時防禦用的胸墻。布蘭多不看也知道從那裡往下是于松河在城內的一條支流,從這裡大約可以遠眺五分之一城區。
  
  不過他可不是來看風景的,他們一路走上來打暈了七個守衛,按照白鬃軍團的訓練程度,大約十分鐘後就會發現異常。布蘭多抬起頭看了看天,今天晚上的月色很美,厚厚的雲層也遮不住夜空中一輪銀色的圓盤。
  
  「你在幹什麼,布蘭多?」芙雷婭忍不住在後面戳了戳他,她忍不住想這傢伙不會是越獄出來就是為了看月亮的吧。雖然想來不太可能,但是按照這傢伙劣跡斑斑的過往來看,也不是完全不會發生。
  
  她又看了看一邊的夏爾,那個年輕人也是背著手和他的主人一起看著天空,一言不發。一主一仆倒是默契得很。
  
  「今天晚上的月色不錯啊。」布蘭多順口答道。
  
  「你——」芙雷婭氣得直咬牙,真想一拳打到這傢伙的臉上去,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姑媽說,月亮的名字是露卡。露卡是因為伊蓮而生的,伊蓮是愛麗絲的妹妹——雙生的女神。因為有了月亮,這個世界上才會有神秘。」羅曼仰著小臉,盯著月亮說道。
  
  「你的姑媽懂得不少,」夏爾在一邊答道:「這是這個世界上巫師之間流傳的秘密,有一本書叫做『黑暗史詩』,講述了過去無數個年代中發生的事。」
  
  「你的意思是羅曼的姑媽是巫師?」芙雷婭楞了一下。
  
  「也不一定,與魔法有關係的人。有些鄉下的女巫也懂得一些這方面的傳聞。」夏爾答道。
  
  這個留著長長馬尾的少女不由得看了羅曼一眼,後者像是沒聽到這些話似的怔怔地盯著月亮出神。不過芙雷婭想,詹妮阿姨倒的確有些神秘,她常常從外面帶一些古怪的東西回來。村裡人都說她是女巫,不怎麼和她們一家接觸的。
  
  但布蘭多在一邊聽著這三個人對話,腦子裡卻詭異地浮現出一句話來:
  
  XVI:THETOWER——
  
  失落的『月亮』奪走了光。
  
  他怔了一下,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連忙搖搖頭,但卻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一晚他昏迷時做過的那個夢。
  
  在一片幽靜黑暗的環境之中,夢中的一切都顯得光怪陸離。然而只有一輪黑色的月,一片漆黑的湖中央一座靜靜矗立的高塔一直貫穿這個夢的始終。
  
  那之後他就遇到了芙雷婭。但他才剛剛想到這一點,就聽到商人小姐在一邊盯著月亮說道:「有什麼東西過來了呢,布蘭多。」
  
  剩下三個人都抬起頭。
  
  大約等了二十秒,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天上傳來低沉的搧動翅膀的聲音。但芙雷婭是疑惑兼不安,布蘭多和夏爾卻不慌不忙,尤其是布蘭多,他抬起頭。
  
  下一刻,張開雙翼的石像鬼從月光下的雲層中一躍而出。那展翼的石之惡魔在皎潔的月色之中,在雲層之上,在三人的眼裡構成了一副充滿了神秘氣息的構圖——
  
  「布蘭多,那是你的石像鬼!」羅曼一下就認了出來。
  
  「嗯,你恐高嗎?」
  
  商人小姐趕忙搖搖頭。
  
  「你、你想幹什麼,布蘭多?」芙雷婭一下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刷白。
  
  ……
  
  金果勛爵面沉如水地闖入伯恩利家中時,這位自稱是大作坊主、實業家的名譽貴族正在用放大鏡打量一具精緻的黃銅甲冑,畢竟光輝重返之年風格的甲冑在任何一個收藏家手中都是價值連城的。
  
  伯恩利不緊不慢地回收手中的放大鏡,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有些調侃地說道:「怎麼,難道是那傢伙連夜帶人出城了?」
  
  「沒那麼嚴重,是今天晚上那幾個犯人跑了!」塞伯爾一提到這個就忍不住氣不打一處來,其實他氣得還不是這個,而是那個瘋子居然跑到他宅邸上來跟他大呼小叫。
  
  「那不過是小事而已,他們怎麼跑的?」
  
  「我生氣的不是這個。」金果勛爵搖搖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生氣的是白鬃軍團的那個『老虎』呂克貝松居然跑來跟我叫囂,說我把一個高地騎士的後裔關到了他的地牢裡去,是不是想給他找麻煩!」
  
  「高地騎士?」伯恩利一怔。
  
  「嗯,他說那三個人裡面有一個是高地騎士。還有他的法師扈從在一起。天啊,他竟然跑來跟我要人,說那個人我不能動,他一定要弄到他的團裡去。」金果勛爵一提起這個簡直要暴跳如雷了。
  
  「結果呢?」
  
  「結果,結果就是我要帶人去把這件事情擺平,大半夜的,那傢伙簡直欺人太甚!」他沒好氣地回道。
  
  「你別衝動,你讓格蘭森去辦這件事。我從私人軍隊裡抽調一些人幫你好了。」伯恩利笑瞇瞇地答道。
  
  金果勛爵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覺得這圓乎乎的臉也不是那麼討厭了。不過他想了想提醒道:「其實我來還有一件事,聽說你最近運了一批甲冑進城?你要小心一些,雖然培植自己的勢力如今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小心不要落人把柄。」
  
  他忍不住看了屋內一眼。
  
  「個人愛好而已。」實業家笑瞇瞇地答道。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12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四十五幕 夜色
  





  布蘭多和他的扈從一從石像鬼上下來,就看到羅曼和面色蒼白的芙雷婭在巷子裡,尤其是後者正用一種恨恨的眼神盯著他。不過他感到有點好笑,堂堂女武神大人竟然會怕高,一想到她在天上那副花容失色的樣子,倒是和以前隊伍裡的女孩子差不多。
  
  「好了,我說一下現在的情況。」布蘭多生怕芙雷婭會和自己秋後算賬,一落地久搶先說道。
  
  芙雷婭看出他的把戲,輕輕哼了一聲。她別過頭,懶得和他計較。
  
  「消息我們已經送到了,采不採信是貴族們的事情;接下來我們要在瑪達拉發起攻擊之前找到羅曼的姑媽並逃出裡登堡,不過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布蘭多揮揮手讓石像鬼飛到屋簷上去,靜止並監視四周——他從這一天入夜之後就一直在試驗護符的咒語,終于讓他找出來一個可用的。
  
  不過攻擊咒語還是缺乏。
  
  「芙雷婭和羅曼你們是登記在冊的民兵,因此裡登堡裡的親戚一定會備案。如果我們去聯繫羅曼那個遠房親戚,說不定會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尤其是在不知道對方可不可靠的情況下。」
  
  「那詹妮阿姨豈不是很危險?」芙雷婭這才回頭問。
  
  布蘭多看了羅曼一眼,後者一言不發,正低頭玩弄自己的衣角。
  
  「總體來說對方也有一個反應的時間,但如果我們一窩蜂的行動失敗的可能性反而很大。為了節約時間,我們要兵分三路,並且反覆確認每一個人該幹什麼。」
  
  他吸了一口氣,不自覺拿出遊戲中當團長時的風範來。不過在現實中主宰他人的命運,布蘭多不可避免地有一絲緊張。
  
  他的目光在三人臉上停留了一下,指認道:
  
  「芙雷婭去聯繫羅曼的親戚。」
  
  「我?」芙雷婭驚訝地一指自己。
  
  「嗯。」
  
  「可我只知道他住在波諾安市場,連具體那一號都不清楚。而且我連波諾安市場都不知道在哪裡啊?」馬尾少女面露為難。
  
  「你可以去問,波諾安市場就在附近。走出這條巷子有一家叫做『赤銅龍故事會』的酒吧,你可以到那裡去打聽消息。」布蘭多忽然笑了笑:「不過要小心,酒吧裡的僱傭兵手腳都不會太乾凈,不要被揩油了。」
  
  芙雷婭的臉騰地紅了,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無……無恥!」
  
  夏爾在一邊吃吃低笑,覺得自己這個領主還挺有意思的。貴族很少到酒吧這種粗俗的地方去,但看起來布蘭多對這個王國的上上下下都非常瞭解。巫師們總是喜歡和聰明人在一起——尤其是見識廣博的人,當然這個年輕人也一樣不例外。
  
  「找到那個叫做胡德的毛紡織品商人後,你先不要表明身份,給他一個時間,約他到酒吧裡和我們會面。你要注意他的反應,就知道這個人可不可靠了。如果你發現軍隊的痕跡也不要擔心,在不清楚我們的關係之前,他們不會打草驚蛇。他們一樣希望有一個將我們一網打盡的機會。」
  
  芙雷婭想了一下,像是在確認自己是不是辦得到這些,然後才點了點頭。
  
  「那我呢,布蘭多?」羅曼眨眨眼睛問道。
  
  「羅曼你去幫我們聯繫馬車,到北門去等我們。裡登堡只有兩個旅舍,因此有可能被監控起來,如果你發現其中一家有異就換一家,如果都有問題你就一個人去北門。無論如何,凌晨城門一開我們就出城,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或許能趕在封鎖命令下達之前出城。」
  
  商人小姐爽快地點點頭。
  
  然後布蘭多將從那個貴族遺物中得到的錢拿出來,分為兩份交給她們:「你們兩邊的行動都可能會涉及到用錢,這是三十枚銀幣,一人一半綽綽有餘,如果有可能的話,羅曼你再採購一點食物。」
  
  商人小姐再認真點頭。
  
  「那你呢,布蘭多?」芙雷婭問。
  
  「你們單獨行動壓力太大,白鬃軍團隨時可能介入。我和夏爾去拜訪一下幾個『老朋友』,好吸引裡登堡中守衛們的注意力。」布蘭多不慌不忙地答道。
  
  只有天才知道,布蘭多說這句話下了多大決心。他的信條一貫是風險可控,就像是經過澤維爾山道——那是因為他有把握可以保證羅曼和自己的安全——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天生的救世主或者英雄。
  
  『周密的計劃尚且有失敗的可能,更不要說孤注一擲的成功幾率。』這句話是布蘭多在遊戲中的老團長送給他的,也被他自己引以為座右銘。
  
  但這一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裡面風險有多大,可他在布契的老宅答應過羅曼,作為一個男人,有時候是需要一些任性的堅持的。布蘭多此刻也感到一種讓他血液沸騰來的動力支撐他冷靜下來,去完成這樣一件事,實現自己的承諾。
  
  「你瘋了,布蘭多!」芙雷婭聽出他話裡有話,瞪大眼睛看著他:「你、你會被處以絞刑的,你讓我們怎麼辦?」
  
  她忽然感到自己的話有點歧義,臉一紅,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去當強盜……」
  
  布蘭多忽然感到這個口不對心的女孩有點可愛:「沒關係,」他說:「我會邀你一起入夥的,如果有機會的話。」他心想機會一定是有的,只是有多大把握說服這位這位未來的女武神而已。
  
  「沒機會了,」芙雷婭恨恨地說:「你和羅曼一起吧,我擔心她。」
  
  「不必了,我相信小小羅曼。」
  
  商人小姐眉毛一揚,偷偷地開心。
  
  芙雷婭氣得直咬牙,她心想這傢伙明明知道自己擔心的是他,卻偏偏要逼她說出來。而且更可氣的是,說出來他也一定不會聽。
  
  「算了,我才懶得管你,」她低下頭,用手把馬尾撥到身後去:「你、你自己小心一點。」
  
  商人小姐則在一邊給他比了一個『一切OK』的小手勢,她還把這個手勢晃了晃——這是她這兩天從布蘭多那裡學來的:「我在北門等你,布蘭多!未來的大商人的馬車,只有等布蘭多上車了才會開動唷——」
  
  布蘭多聽了心中一動,笑了笑。
  
  *********
  
  大約十分鐘後,在白鬃軍團劍士團的軍營中——
  
  「你說你們沒有聽到聲音?」
  
  呂克貝松拿起一段斷裂的木料,指著截面問:「從粉碎的程度上來看,至少是第一級力量的水平。一個黑鐵劍士水平的人打破了我們白鬃軍團的牢門,然後你們告訴我你們沒聽到?」
  
  被稱為『老虎』的呂克貝松今年45歲,皮膚黝黑,棱角分明的前額像是刀削一樣,高高隆起的顴骨有一半血統來自于山民,面頰扁平、消瘦,深陷的目光中帶著一絲野性。呂克貝松升任白鬃軍團第一百零四劍士團團長已有十年,他想要進一步提升就要依靠在軍中的聲望和資歷。
  
  可呂克貝松在政治上偏向于埃弗頓派,也就是所謂的復興黨,而白鬃軍團早已完成了普拉伯爵私人化的進程是事實,而今他在這支軍隊中已經屬于不受歡迎之列。不過這不妨礙他在自己的部下面前展示自己的威嚴,『老虎』呂克貝松可不是那些走後門上來的貴族小白臉。
  
  將軍的話馬上讓在座的幾個下級士官面面相覷,尤其是這一晚負責執勤人,更是面色絳紅。穿著蘭底的軍服、帶著尖頂頭盔的白鬃步兵在房間裡進進出出,與警備隊相比,這些士兵軍服最大的不同在于肩章上垂下的一束白色狼羽。
  
  這獨特的飾物是為了紀念這支軍團在『賈廷斯戰役』中死戰不退的光輝榮耀,也是白鬃軍團得名由來。
  
  「如果說對方是高地騎士的話,他的學徒扈從也不是不能做到這一點。」有人說道。
  
  「對于白鬃軍團來說,重點不是你們的對手做了什麼。而是你們做了什麼,十分鐘的反應時間,你們是民兵麼?」
  
  呂克貝松的斥責讓其他人頓時作聲不得。
  
  而這時有軍官帶著他的親隨打了一聲報告推門而入,來者手中拿著一疊羊皮紙匯報導:「團長,我們查過布契方面民兵的資料。的確有名為芙雷婭和羅曼的人登記在冊,可那個叫做布蘭多的年輕人似乎並不是布契本地人。」
  
  呂克貝松心想不出所料,他用手指頭點點桌子:「然後?」
  
  親隨走近,在他身邊附耳說了一句什麼,呂克貝松點點頭。他又問:「陛下的密使是什麼態度?」
  
  「伯爵大人沒有明說,不過看起來是暗示我們就地處決。」那個軍官答道。
  
  呂克貝松微微一愣,堂堂國王密使會和一介平民過不去?他搓了搓自己的下巴,想要讀懂這裡面隱含的意思,不過在那之前,整間屋子裡已經嗡嗡議論起來——
  
  「是麼,可那老傢伙至于和一介平民過去不麼?」
  
  「我看他好像是對那兩個女人有意思,這個老色鬼。」
  
  「一介弄臣,我親眼看到他在那裡欣賞那把精靈寶劍。」
  
  「沒見過市面的鄉巴佬。」有人發出不屑地冷笑。
  
  呂克貝松馬上拍拍桌子讓這些烏七八糟的軍官停下來,他正想斥責兩句,可這時又一個人推門進來,是外面的傳令兵。
  
  「團長,地方議院失火了。」
  
  「好一個聲東擊西,」呂克貝松忍不住暗罵一聲,馬上站起來命令道:「給你們十分鐘,讓第二、第三中隊以最快速度集合!」
  
  一排排軍官站了起來。
  
  他又指向另一邊:「你們兩個,去把預定目標給我監控起來。馬奎林,你的任務是旅舍,你們知道該怎麼辦,不要打草驚蛇。」
  
  被點名的三人低頭應是,不敢猶豫,立刻轉身出門。
  
  「團長,塞伯爾勛爵那邊?」
  
  「不必提醒了。那幫傢伙一定屁股尿流地跑去給我們的國王密使獻慇勤了,他們總要依靠一方不是嗎。」
  
  團長大人的話讓屋內響起一片低沉的笑聲。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四十六幕 Lv up
  





  『赤銅龍故事會』是這樣一家酒吧,它的大門開在波諾安市場與旅人之橋之間的大街上,徹夜營業,面向僱傭兵、冒險者、妓女與兜售來路不明的貨物的商人。
  
  倘若可以忍受這裡烏七八糟的氣氛和低俗的俚語,這兒倒是一個不錯的找樂子的地方,有廉價的麥酒、衣著暴露的女侍和足以填飽肚子的食物,你就是在這裡喝一整晚上的酒也花不了幾個銅子的——你甚至還可以盡情地吹口哨,而不至于擔心守衛把你抓到地牢裡去過一晚上。
  
  不過芙雷婭走近這一家藏污納垢之所時還是忍不住有點戰戰兢兢的,這個鄉下小姑娘雙手緊抓著自己的長劍,滿腦子都是布蘭多給她的小提示。
  
  她紅撲撲著一張小臉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從人群之間穿過,因為有點過于心驚膽顫以至于連馬尾都耷拉著。芙雷婭忍不住胡思亂想到如果忽然有人非禮自己怎麼辦?要不要一劍把他的手砍下來?還是一劍給他刺過去?
  
  她偷偷瞟了一眼那些衣著暴露的女侍,耳根都發燙起來,只覺得怎麼能這樣!簡直是寡廉鮮恥!
  
  芙雷婭雙手捧劍走到櫃臺邊,那個胖乎乎的酒吧老闆托著腮幫子從頭到腳把她打量了一遍:「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小姑娘。」
  
  芙雷婭臉騰地紅了,這才意識到布蘭多是在騙自己。她忍不住咬牙切齒,把劍握得咯咯直響,可卻不太好意思在陌生人面前發脾氣。可一想到自己之前的表現,芙雷婭就忍不住不敢抬頭:「那個,我是來打聽一個人的……」
  
  雷托看著面前這個少女頭都快低到吧臺上去了,忍不住有點好笑:「酒吧就是賣消息的地方,可小姑娘我們也不是免費服務啊!」
  
  「我知道,我會付錢的,請你務必告訴我。」
  
  「那好,你要打聽誰?」
  
  「胡德,就是波諾安市場上那個紡織品商人。」
  
  「那傢伙啊,你是他鄉下的親戚?」
  
  芙雷婭趕忙搖搖頭:「不是,只是有人委託我送一封信給他而已。」
  
  雷托搖搖頭,可正是這個時候,外面一群守衛急匆匆地路過。他敏銳地感到面前這個小姑娘身體微不可察地緊繃了一下,他當酒吧老闆已有十年時間,察言觀色的功夫在附近一帶無人可比,通過這個細節他立刻嗅出一絲不同尋常來。
  
  但戲劇化的是,那個守衛路過之後竟然又倒了回來。在門外喊道:「雷托,對了,你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物。」
  
  雷托低下頭,看到那個少女在自己面前故作鎮定,但明明緊張得手指都泛白了。他嘆了一口氣,問道:「他們在找你對嗎?」
  
  芙雷婭一驚,下意識地按住了自己的劍柄。
  
  「不要緊張,我只是職業習慣而已。」
  
  芙雷婭一愣,這一刻她心思如電閃,竟福至心靈地開口道:「我、我有錢,你能幫我藏起來嗎?」
  
  「一百托爾,你有錢嗎?」雷托一笑道。他這裡龍蛇混雜,藏一個逃犯也是家常便飯,再說他看這個小姑娘挺順眼的。
  
  一百托爾就是一個銀幣,芙雷婭趕緊點點頭。
  
  當幾個守衛從外面走進來時,雷托正好把芙雷婭藏進吧臺後面的一隻木桶裡。在酒吧裡的人沒一個和軍隊對得上眼,自然也不會站出來指認。何況各行有各行的規矩,像是這樣三教九流混雜的地方,一樣有屬于自己的法則。
  
  這就是所謂的灰色領域。城裡的守衛會在酒吧來打探消息,那些不法的商人、盜賊也是一樣,他們互相都知道對方的存在,但卻恪守規矩,不會當面撕破臉皮。
  
  這就是遊戲的規則。
  
  不過雷托這麼想,涉世未深的芙雷婭可不一樣。她一躲進黑漆漆的木桶裡就後悔了,忍不住在心裡對自己說:芙雷婭啊芙雷婭,你一點也沒想過別人會出賣你嗎?你真是干什麼都幹不好,你還是那個布契民兵第三小隊的隊長嗎?
  
  她聽到那個酒吧老闆在和那些守衛在外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心裡的緊張難以言喻。她生怕對方會突然打開蓋子把她揪出來,雖然口頭上說沒什麼,可她也知道自己被抓住會是什麼下場。
  
  可過了一會,她聽到有人在外面敲了敲。說道:「他們已經走了,出來吧。」
  
  芙雷婭這才把木桶打開一條縫,看到外面果然沒人了。她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卻看到酒吧裡的諸位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還有人甚至舉起酒杯向她示意。
  
  「好樣的,小姑娘也敢和軍隊上那些傢伙作對!」
  
  「來,乾一杯!」
  
  芙雷婭忍不住臉上紅了紅,向酒吧老闆說道:「謝謝。」
  
  「不用謝我,一共收你一百一十托爾,」胖乎乎的老闆笑道,他招了招手從裡面的屋子裡叫出一個穿著樸素的皮裙子,皮膚黝黑紮了一根長長的麻花辮的女孩來到她身邊,說道:「這是我女兒,讓她帶你去胡德家吧,對了小姑娘,我給你一個忠告。這麼晚了別一個人到處跑,你的同伴呢?」
  
  芙雷婭不由得一下就想起了布蘭多那個傢伙,她一時想生氣卻又提不起脾氣來。她想布蘭多未嘗不是抱著讓她出來一個人磨練的心,想想自己之前的表現,她除了羞愧難當還是羞愧難當。
  
  她忍不住緊了緊自己的劍。
  
  「我叫蘇。」那個女孩看著她,伸出手來:「我偶爾幫父親看這個店子,不過現在正好有空,跟我來吧。」
  
  「謝謝你,我叫芙雷婭。」
  
  *********
  
  「有人在渾水摸魚,領主大人。」
  
  夏爾盯著遠處高大建築的火光,答道。
  
  布蘭多皺了皺眉頭,沒料到城裡還存在一股兩方之外的勢力。貴族議院的大火並沒有幫到他,反而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不過這個時間把握得真是分秒不差,他想了一下——對方至少應當是局內人,起碼知道他們已經逃獄了。
  
  他回想了當時的情形,說不定就是晚上那些貴族中的一個。可是誰?對方的目的又是什麼?布蘭多搖搖頭將這些雜亂的想法丟出腦海去,雖然被利用了有一點不爽,不過他這會作為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沒有不爽的資格。
  
  「希望不要帶來太多麻煩,」他說道:「不過我們也不用受影響,既然有人幫忙更好,我們只要忙活我們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可你還沒回答,我們要去幹什麼呢,領主大人。」夏爾在一邊問道。
  
  「有人借了我一柄劍,我當然要去把它弄回來。」布蘭多認識的奧伯古七世可不是一個大度的人,只是不知道那個所謂的陛下近臣有多近。
  
  「誰?」
  
  「一個伯爵。」
  
  夏爾撲哧一聲:「我沒見過比你更無法無天的人了,領主大人。你當真以為絞索不夠你的脖子硬麼?」
  
  「我們從地牢逃出來就是要處以絞刑的人了,既然這樣,怎麼還會在意脖子上的絞索是一條還是兩條呢?」布蘭多忍不住笑了起來,說實在話他也緊張得很,不過他發現自己這個扈從還是一個挺風趣的人兒嘛。
  
  「那倒也是,不過領主大人你打算怎麼辦?」
  
  「從正面攻進去,動靜當然要越大越好。」
  
  夏爾忍不住看了布蘭多一眼,他雖然談笑自如,但沒有什麼血色的臉和蒼白的手還是透出他心中的緊張。可即使如此,對方還是冷靜而鎮定地在那安排自己的計劃。
  
  「如果你死了會怎麼樣。」布蘭多想了想,問道。
  
  「卡牌在戰場上死掉當然會進入墳場,在領主大人你有辦法將我撈出來之前,我會一直呆在那兒。」夏爾答道。
  
  「這麼說的話,我就要小心一些了。」
  
  布蘭多一邊說,心裡估算了一下時間。大概算到自己有多少時間可以利用之後,才舉起右手讓半空中的石像鬼抓住——
  
  夏爾也舉起手。
  
  兩人互相看了看,點了點頭。石像鬼飛快地騰空而起,藉著夜色的掩護,向著裡登堡內一座山丘上的小樹林上空飛去。
  
  風聲呼呼地環繞著兩人耳邊,夏爾忍不住問道:「領主大人,你確定一個伯爵大人會暫住在這樣一片森林裡?而不是你後面那座城堡?」
  
  他指的是位于于松河與韋氏河交匯處,河中心的小島上那座城堡。
  
  「你說什麼,風太大我聽不清?」
  
  「我是說,領主大人你是不是飛錯了方向?」
  
  「我?當然沒有,我有說過我馬上就要去找那位伯爵大人麻煩嗎?」
  
  「那我們這是去幹什麼?」
  
  「當然是去Lv up!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懂嗎?」
  
  「Lv up?這是某種古代語嗎?」
  
  「廢話!讓我來告訴你,一個遊戲裡有三個指標是永遠存在的,那就是技巧、裝備和屬性。」布蘭多在風中大聲喊道:「當你縱觀這三個指標,它們中總有一個能幫到你,如果你以後有一天會成長為一個大法師,那你一定要感謝我告訴了你這個秘密。」
  
  「遊戲?」
  
  「人生如遊戲,遊戲如人生,懂嗎?」
  
  「勉強懂了,領主大人你真是高深莫測——」夏爾口不對心地說道,心中只感到原來夜裡在空中飛竟然會這麼冷,感覺手腳都要凍僵了似的。
  
  布蘭多卻盯著那片森林,心想自己最多還有十五分鐘。
  
  *********
  
  于松城堡內——
  
  中年人坐在沙發上細細打量了半晌,然後放下手中的葉形寶劍。他面色不變,依然還是人前一副冷峻的表情,只是眼中的冰冷之色愈發明顯。
  
  「你怎麼看?」他身後那個人影問道。
  
  「這應該就是那把劍,不知道那個年輕人怎麼拿到手的。不過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倒是他身邊那兩個女人不錯,我很中意。」
  
  「有點小愛好不傷大雅,不過不要耽誤了正事才是關鍵。」
  
  「我不給他們一點提示,那幫目光短淺的蠢貨又怎麼能想到借我的名頭行事。不過人是他們殺的,討好也好、奉承也罷,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只需要讓一切看起來合情合理就行了,至于個人的名聲,我們何時在乎這個?」
  
  中年人薄薄的嘴唇上浮起一絲冷笑來:「你也說了,有點小愛好不傷大雅。」
  
  那人笑了笑,目光回到劍上:「你看出什麼端倪了嗎?」
  
  中年人搖搖頭:「豈是那麼容易。」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四十七幕 巴巴莎
  





  布蘭多讓石像鬼鬆開爪子,他和夏爾落到軟綿綿的草甸上。山頂上靜悄悄的樹林中,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棟歪歪斜斜的木屋——像貧民窟的屋舍,兩層樓高,從木板的縫隙中透出昏黃的蠟燭的光線來。
  
  「領主大人,這就是你說的Lv up的地方?」夏爾鬆鬆自己被抓得發酸的手腕,仔細打量著面前這棟屋子,臉上露出嚴重懷疑的神色來:「我不是想質疑大人您,可我怎麼看起來更這像是布諾松那些女巫們居住的地方。」
  
  「你沒看錯,這裡就是一位女巫的住所。」
  
  「噢,女巫們的確倒有一些辦法可以暫時提高力量。」
  
  「不,暫時性的力量太脆弱。」
  
  「那麼領主大人你的目標是通靈術?通靈術的確是一個權急之下的辦法。不過大人,那些下層世界的邪靈可不太好打交道,我倒是有幾個欺騙它們的辦法,可我也沒親自嘗試過——」布蘭多向那棟木屋走去,年輕人緊隨其後說道。
  
  「夏爾,下次記得告訴我,不過這一次我們是來做買賣的。」
  
  「買賣?」
  
  布蘭多已經走到門邊,他停下來,繃緊了身體慢慢調節自己的呼吸。
  
  只有他清楚住在這裡叫做巴巴莎的女巫不過是一個幌子。貴族在設計家族城堡時往往會留下一條應急用的密道,而于松堡的原主人戈蘭—埃爾森公爵因因為是保守的死硬派在政治場上樹敵極多,城堡中的地道更是避開人口稠密的地區一直修到這座山丘上。
  
  而巴巴莎作為戈蘭—埃爾森公爵的巫師顧問,在這裡替領主守護密道的出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個秘密還是玩家們在第二次黑玫瑰戰爭中,與瑪達拉反覆拉鋸戰攻克于松城堡無果後,找來城堡的設計圖才發現的事實。
  
  而這個叫做巴巴莎的32級女巫,布蘭多也熟悉得很。他在裡登堡練級的時候,這裡是唯一一家出售神秘物品的商店,布蘭多那個時候遊戲經歷不豐富還喜歡賭運氣,結果被這個老巫婆吞了不少血汗錢。
  
  不過這已經不是關鍵了,關鍵是他該如何制服這個一環巫師,好讓接下來的計劃得以實行。他的一隻手始終放在劍柄上,手指因為過于緊張而一片冰涼。
  
  他猶豫了一下,才曲起手指在那扇七十度傾斜、有上面有一長一短兩條縫隙的木板上敲了三下。
  
  二樓上很快傳出一個聲音,尖利、蒼老:「誰,要占卜的話白天再來。」
  
  「我不占卜,我帶來一些東西。」
  
  「你要做買賣,清楚規矩嗎?」樓上的那個聲音停了一下,問。
  
  「我有你需要的東西,女巫。」
  
  「是嗎?你最好拿出我想要的東西來,不然我就把你的心臟挖出來丟給我的狗。」尖利的聲音從二樓響到一樓,伴隨著登登登的下樓聲。
  
  門很快打開了,露出一張醜陋的老臉。那個女巫用兜帽下渾濁不堪的眼珠看了他半晌,說道:「有話快說。」
  
  布蘭多想也不想,噌一聲拔出寶劍放在她的脖子上。他這一手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連一旁的夏爾都嚇了一跳:有這麼和人做買賣的嗎?
  
  他出劍時全身都如同擰緊的一根弦,以至于成功之後渾身上下都有一些發虛。他吐了口氣,握劍的手都一些哆嗦——只要巴巴莎反應在快那麼個幾分之一秒,她就有十種以上的辦法一個法術把自己打成飛灰。
  
  但真是萬幸,估計這老妖婆也是養尊處優慣了,仗著一環巫師的實力竟不把自己這個黑鐵下階劍士放在眼裡。或許巴巴莎還覺得即使長劍加身,她也不是沒有機會,可對于布蘭多來說戰鬥的結果在這一刻就已經決定了。
  
  夏爾在一邊也嚇了一大跳,他認為逃獄什麼的、或是說找一個伯爵的麻煩什麼的,和這一刻比起來簡直是小兒科啊;巴巴莎一開門他就發現了——這是一個一環巫師,瑪莎在上啊,像她這樣的高階巫師一隻巴掌就可以打他十個。
  
  可自己這個領主大人二話不說先把劍放到了對方的脖子上。
  
  「年輕人,你想幹什麼?」巴巴莎面色一冷,尖聲問道。
  
  「你左手小指完成第三個小節的動作之前,我的劍會刺進你的心臟。聽女巫說心臟是一個人的生命之源,與魔力三角遙遙對應,我一直想實踐一下是否如此。」布蘭多冷冷地答道:「當然我若是你,就會立刻停止這愚蠢的行為。」
  
  他這話一出,就讓巴巴莎和夏爾立刻面色劇變。
  
  夏爾心想這老巫婆居然在施法,他居然完全沒看出來,那一定是一個非常精深的高級法術技巧,可自己的領主大人是怎麼認出來的?
  
  而巴巴莎心中更是震撼無比,一個身上明明沒有一絲魔力波紋的劍士居然一眼就認出了她的法術技巧,還準確地叫出了正處于哪一個咒語段,這個世界難道顛倒了嗎?
  
  「你想幹什麼?」心靈劇震之下,她態度軟化下來問。
  
  「戈蘭—埃爾森公爵大人似乎沒有一個在首都的朋友,想必把于松城堡借給那位伯爵大人用也是看在對方是陛下近臣的原因。既然如此,你何必為了一個陌生人送命?」
  
  布蘭多雖然說得胸有成竹,但其實握劍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他時刻關注著巴巴莎的每一個動作細節與眼神,生怕對方耍花招。本來3、40級的巫師在他眼中應該沒有半點秘密,可他的感知屬性太低了,一樣只能連猜帶蒙而已。
  
  布蘭多覺得現在就是在比誰膽子更大。
  
  而巴巴莎臉色再變:「你說什麼。」
  
  「我的要求很簡單。我要你指著你的本命星起誓,把于松堡的密道借我用一次,只有一次,我也不會向任何人宣揚。」
  
  老巫婆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布蘭多,于松堡的密道除了戈蘭—埃爾森公爵以外就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甚至連公爵親隨、家人也不知情,這個年輕人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是戈蘭—埃爾森公爵的私生子?
  
  「我說不呢。」
  
  「我不想殺人。」
  
  巴巴莎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有什麼談價錢的餘地。她想了一下,只得服軟,顫顫巍巍地伸手指向巫王座準備發誓,但布蘭多卻搖搖頭。
  
  「巴巴莎,你的本命星座不是長蛇座嗎?」
  
  女巫整個哆嗦了一下,他是怎麼知道的?她忍不住看著對方黑幽幽的眼睛,彷彿自己的一切秘密都暴露在對方銳利的眼神之下,本命星座是一個女巫最大的秘密,她也不過僅僅交給戈蘭—埃爾森公爵以取得對方的信任而已。巴巴莎越發覺得布蘭多神秘,于是再不敢耍花招,老老實實指著自己的本命星座發下毒誓。
  
  布蘭多這才松了一口氣,只感到自己背心已經完全被汗水所浸透了。他放下劍來,對一旁的夏爾說道:「夏爾,你去後面的架子上把第一排最右邊的捲軸取下來。還有第二排中間那個盒子,第三排最左邊的三個試劑瓶。其他的東西,一概不要動。」
  
  夏爾這個時候已經對自己的領主大人佩服得五體投地了,之前在天上他奉承似地說過布蘭多是高深莫測,但這會他真的覺得這位領主大人有點高深莫測起來。
  
  而這會兒巴巴莎更是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淵,這個年輕人竟然看都不看就知道她架子上哪些是真正有用的東西,而哪些又是充滿了惡毒詛咒的幌子。要知道那些東西,是真正只有她一個人才知道的秘密。
  
  不過夏爾打開那個盒子時卻驚喜地叫起來:「這些是元素水晶啊,領主大人你花點時間吸收一下可以直接使用!」
  
  但布蘭多卻搖搖頭,走過去拿起最下面那三個灰撲撲的試劑瓶問道:「知道這是什麼嗎?」
  
  巴巴莎也疑惑地抬起頭,這個老巫婆連她自己都不清楚那三個試劑瓶子裡裝著什麼,只是到了她這個等級已經本能地可以感覺出一些物品中散發出的魔力波紋,因此才留下來——經年累月之後,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本來試劑這個東西就是不能隨便亂試的,不但毒藥吃得死人,增益性藥劑使用方式錯誤一樣會讓人無疾而終。
  
  魔法本來就是一個強大、神秘而危險的事物。
  
  夏爾看了兩眼,搖搖頭。
  
  「這是法力藥水,你怎麼連這個都不認識。」布蘭多有點不滿地擦了擦瓶子上的灰塵,露出下面淺藍色的液體來。
  
  「不可能!」巴巴莎和夏爾一臉震驚。
  
  「你那麼吃驚幹什麼,不就是魔法藥水嗎?我現在要問你,這三瓶法力藥水,可以讓你的法力值提高四倍。且不計較魔法威力的變化,你覺得擁有四倍法力的自己大約相當于什麼級別的巫師?」
  
  「中級巫師。」夏爾乾巴巴地答道。
  
  「所以說,這就是我告訴你的三項指標,三瓶法力藥水,在你使用完它們之前,你就是一個中級巫師。而事實上現在你還只是一個學徒,明白了嗎?」
  
  夏爾下意識地點點頭,可那是法力藥水啊,號稱巫師們的黃金。這東西是脫胎于高級煉金術的產物,一點也不比聖水好生產——他自己也只在羊皮捲軸中見過,就這麼隨隨便便丟給他了?
  
  布蘭多又拿起架子頂上那支長長的羊皮捲軸:「這是記錄了苦修者如何壓縮他們劍鋒兩側的空氣使它們變得銳利起來的奧秘的捲軸。技能,是屬性的一部分。這就是三指標,現在你明白我說來這裡提升自己的意思了?」
  
  「修習一門技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吧,陣前磨槍有用麼,領主大——」夏爾馬上說道,可他看到布蘭多在打開捲軸一掃而過,然後隨手扔掉。捲軸落在地上發出空的一聲,後者在那兒發了大約幾秒呆。然後忽然反手向木屋的門外揮出一劍,『咔嚓』一聲,隔著三五尺門框向外斷裂,門板分成兩塊向外飄出去十多米才落地。
  
  夏爾直接張大嘴,下巴幾乎掉到地上。
  
  布蘭多還皺了皺眉,僅僅是修習這技能就用掉了153點技能經驗。這還不是跨職技能,中階技能的消耗這也太離譜了,論壇上說這個技能起碼要提升到25級,那需要花費的經驗豈不是天方夜譚。
  
  不過在他看來這還算是值得的,畢竟中階技能他在上一世一共也就學過十多個,其中還有一半是職業自帶技能。這張捲軸大約是在遊戲前期曾經離他最近的一個中階技能,可惜因為一點運氣的因素失之交臂。
  
  因此不管是不是要去進行接下來的計劃,至少這張捲軸上的技能是必須要入手的。如今更是順路而已。
  
  他放下劍,回過頭對巴巴莎說道:「你這些東西,我借來一用,沒問題罷?」說是借,其實也和搶差不多。不過這老妖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比較沒什麼心理負擔。
  
  不過布蘭多只是隨口一問,卻沒料到巴巴莎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深深地低下頭用額頭碰觸地面:「黑之預言上說,只有黑暗之龍能看穿女巫們的一切秘密,任何手段在你面前都不過是花巧,你洞察人心,明晰萬物。敏爾人的先祖啊,原來你已經回來了——」
  
  這次輪到布蘭多和夏爾齊齊一愣。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四十八幕 潛入
  





  黑暗之龍在聖戰中是四聖者的死敵,尤其是炎之王吉爾特和它更是有喪國之仇,布蘭多雖然也很疑惑女巫巴巴莎為什麼會這麼說,但這一回他卻不能應下來,否則一不小心就要站到整個光明世界的對立一面去了:「黑暗之龍奧丁?你們女巫將他視為黑暗命運的導引這我知道,可與我沒有什麼關係。」
  
  他看著巴巴莎,卻見這個老巫婆仍舊是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全身哆嗦有若抖糠。布蘭多微微一怔,才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了。他忘了這個世界的人對于神祇和莫大力量的存在都懷有極高的尊敬,甚至那怕是站在敵對一面,亦不會隨意在口頭上不敬。
  
  他身為玩家卻無法全盤接受,剩下的一半還是來自布蘭多的影響。因此在提到這些名諱時,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種平等的神色來。
  
  這種平等在他自己看來不算什麼,但落到夏爾和巴巴莎眼裡卻是一種極大的不敬。但這會兒情況有點不同——老巫婆巴巴莎正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而夏爾還沒從之前的崇拜中走出來——因此這種自然而然在他們心中反而落下了更多的疑惑。
  
  布蘭多也意識到這一點,他搖搖頭道:「算了,隨你怎麼以為吧。只要你不妨礙我就行了,你那裡也不許去,直到太陽升起來之前。」
  
  巴巴莎以額頭抵地,果然一動不敢動。
  
  布蘭多則給一旁發呆的夏爾打了一個手勢,告訴他桌子下面有一個暗門,讓他打開。年輕人半信半疑地移開桌子,掀開地毯用手一按,果然下面只有薄薄的一層——夏爾這個時候對于自己領主大人的先知先覺已經有些見怪不怪了,只能歸結于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一些以『人力』無法去探求結果的事情的。
  
  他在一邊找到那個把手,用力拉開,下面露出一條黑洞洞陡峭的階梯來。
  
  「領主大人,我們現在就要進去嗎?」他問。
  
  「當然,你還想幹嘛?」
  
  「咦,偌大一個裡登堡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再Lvup一下了嗎?」
  
  「你以為魔法物品是地裡的大白菜嗎,想撿就撿。」
  
  「大白菜?」
  
  「我是說莍萵,你知道那個東西吧。」布蘭多一拍額頭,發現自己又說失口了。沃恩德與他熟那個世界還是有一些不同啊。
  
  「當然,不過經領主大人你口中一說出來就變得格外不同了。大、白、菜,多麼富有詩情畫意的一個詞彙,想必它的詞根一定來自于上古語,你看唸法都差不多。」
  
  布蘭多忍不住一笑,這傢伙。不過其實他知道的有隱秘支線與好處可拿的地方在裡登堡裡至少就還有兩處——地下教堂和著名的風之塔,不過這兩處都有類似于門神一類的等級限制。而且還不是巴巴莎這樣可以取巧的NPC,因此他考慮再三以後也只能放棄。
  
  他現在有一個最大的理想就是一邊錘煉自己的力量一邊去收集這些他所知道的寶藏,不過現在他的時間實在是太緊了。目前他的第一目標就是成為倖存者,而不是統計數據——而等到第一次黑玫瑰戰爭結束,在埃魯因內亂之前,布蘭多就有大把的時間將自己的計劃實施起來——在經驗和最好的裝備的堆砌下,在他看來成為沃恩德至強力量中的一員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布蘭多從來不認為強者不需要依靠裝備,作為一個玩家,屬性、裝備和技巧三者共同構築的體系在他看來是必不可少的。
  
  他隨手拿起一邊的盒子,把裡面的元素水晶統統掃到自己腰包裡:十二枚風元素,一枚火元素,只有三兩枚是湛藍色的水元素。這些元素水晶又叫元素結晶,是游離元素在物質世界的凝結體。它們本來該死不規則的棱柱狀結晶體,但因為需要被人工打磨成一個個尖柱狀的等量等位,每一枚蘊含的能量就是1。
  
  搜刮完巴巴莎的收藏之後,兩人又像是最稱職的強盜一樣,順手還拿走了巴巴莎的蠟燭走進地道里。女巫的蠟燭也是一種魔法物品,它可以把人傳送到光可以觸及的地方,這是一個只有女巫之間才知道的保命秘密——當然布蘭多也知道。
  
  于松城堡的密道大約有1.5公里長,大部分地方都狹窄只容納一個人通過。稍微寬敞一些的地方還養著三頭人類大小的毒蜘蛛,巫師常常幹這種事情,飼養僕獸為自己充當守衛。巴巴莎將它們放在這裡顯然是為了討好戈蘭—埃爾森公爵,不過這東西嚇嚇普通人還行,對于布蘭多來說就是三頭一共9點經驗。
  
  而地道的另一頭通往于松城堡地窖一排酒架後面,不過既然是逃命用的密道自然就不可能封得太死,布蘭多稍微在墻上摸索了一下就找到那個機關——用以將下面安了鐵滑軌的酒架移向一邊。
  
  兩人從地道中走出來時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不管通風條件有多好,狹窄的地道里日久積澱下的灰塵的味道都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長時間走下來,夏爾幾乎以為自己的肺葉上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灰了。
  
  「十五分鐘時間已經超過了一些,領主大人。」一走出甬道他立刻從懷裡拿出一隻銀色懷錶來,看了一眼後答道。
  
  「沒關係。」
  
  「嗯?」
  
  「我原本預留去戈蘭—埃爾森公爵大人寶庫的時間,這樣看來只有放棄了。不過貴族在別墅的收藏也大多只有一些藝術品和珠寶而已,沒什麼大用。」
  
  「領主大人真是果斷,不是人人都可以在財寶面前不動顏色。」
  
  「不,你誤會了夏爾。我的意思是在路上隨便拿兩件就夠了,等會我告訴你哪些是真品。」
  
  「……」
  
  夏爾為了自己領主大人不動聲色的貪婪而感到驚訝,不過他不知道布蘭多這種強盜特質並不是源自于他本身的性格,而是身為玩家的一種下意識的行為。
  
  兩人沿著階梯一路走上去,然後不約而同地停下交談。布蘭多熄滅了蠟燭交給身後的扈從,一邊將手放在地窖通往外面的門把上,力量爆發啟動,門把卡擦應聲碎裂。
  
  馬上他向外推開門,兩個守衛正一臉愕然地看過來,但他們只看到布蘭多另一隻手已經拔出了長劍。劍光向前劃出一道漂亮的銀弧,兩個守衛拔劍的動作才剛剛完成了一半手中的劍就『哐當』一聲連鞘一起被打飛了出去。
  
  他們嚇了一跳,意識到來者不善想要逃跑,可布蘭多怎麼可能放走他們,毫不猶豫地追上去從後面一人一劍結果了他們的性命。
  
  這是布蘭多第一次殺人。
  
  他殺死兩人時幾乎什麼也沒想,甚至談不上腦子一片空白,他覺得自己那一刻比平時還要更冷靜一些。因為對方不死他和夏爾就一定會陷入必死之境,這是你死我亡的戰鬥,他甚至沒有多想羅曼會如何、芙雷婭會如何,單單是求生的本能就足以使他那麼去做。
  
  但殺人之後,布蘭多才反而感到一股巨大的窒息感。他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手中緊握長劍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任由血順著劍刃上滴下來落到石板上,一點反應也沒有。
  
  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許多雜七雜八的東西鑽入他的腦海,反而讓他的思維呈現出一種真空的狀態,他幾乎有片刻的失神——起先是為了找一個藉口,但隨後就僅僅是為了安慰自己使自己稍微心安一些。
  
  「領主大人?」夏爾看出他的反常。
  
  布蘭多舉起手示意沒關係,只是本來應該打算好把兩具屍體拖到地窖裡去藏好,可這會兒卻沒什麼心情了。他能做到使自己不去看對方就已經是極限了,他倒不是對殺人產生了恐懼,而是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這個衝擊而已。
  
  不過稍微讓他感到心安的是,殺人沒有經驗。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對此感到安慰,本來他應當急需要經驗才對,可布蘭多一想到如果殺人也能獲得經驗的話——說不定他會有一些無法接受。
  
  他想了想,認為自己畢竟首先還是一個人,無法接受以同類的性命來牟利的事實。
  
  「現在我們分頭行動。」布蘭多吸了一口氣,答道。
  
  「儘管吩咐。」
  
  「我一路殺上去找那個伯爵大人的麻煩,你從另一邊去敲響警鐘。」布蘭多一邊說一邊在心中從一數到一百,數到三十的時候,他終于重新冷靜下來。
  
  「敲響警鐘?」
  
  「你忘了我跟你說的嗎,我們要從正面進攻,動靜越大越好。」
  
  「然後我們從原路返回從密道撤退嗎?」
  
  「不,我們必須殺出去。」
  
  夏爾吃了一驚:「為什麼?」
  
  「城客房在城堡最上面幾層,我們只來得及從塔頂逃跑,不過如果白鬃軍團還有帶弓手過來的話,你和我就要祈求瑪莎大人保佑了。」
  
  夏爾聽了點點頭,轉身就準備離開,他不會問警鐘在什麼方向,如果連抓舌頭這種小事都不會的話他也不必當什麼扈從了。騎士和他們的扈從本來就要具備基本的作戰技巧。
  
  不過布蘭多卻主動叫住了他:「你等等,那麼急做什麼。」
  
  「怎麼了,領主大人?還有什麼吩咐麼?」
  
  「當然,從這裡上去樓梯往左拐盡頭有一條走廊,沿途都是真品。你看到容易攜帶的、並且好脫手的東西就不必客氣了。」
  
  「……」
  
  夏爾盯著他半晌,最後開口道:「我收回之前的話,領主大人。」
  
  「那一句?」
  
  「最開始那一句,不是人人都可以在財寶面前不動顏色的。應該改成,的確人人在財寶面前都不能無動于衷。」
  
  「不,你不懂。你看夏爾,以後我就要負擔起小小羅曼和她的姑媽生活的責任,這是作為男人的義務,養家餬口不容易——我也是有苦衷的。」
  
  「你這話還是留給戈蘭—埃爾森公爵說吧,領主大人,你放心好了,我在布加學過估價。我會幫你挑最值錢的那幾樣的。」
  
  布蘭多一愣,然後笑得很壞。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四十九幕 劍術
  





  因為沒有刻意隱蔽,布蘭多通過第一層中庭時就被守衛發現,他殺了三個人後那支七人的巡邏隊就四散逃逸,並將入侵者的信息帶向城堡中的每一個角落。
  
  于松堡內擁有三十二個守衛,大多是僱傭兵。其中隊長更是來自讓德內爾的僱傭兵頭子,武藝高強,不但擁有黑鐵劍士中游實力還擁有指揮頭腦。
  
  因此布蘭多進入第二層宴會廳時就遭遇了埋伏,有十一個守衛參與了這次埋伏。他一推開門,印象中的大廳燈火通明,埋伏在上一層迴廊的弓箭手立刻動手,亂箭攢射。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幾乎是弓弦剛響箭已至面前,布蘭多只來得及舉起手護住面門、前胸和下腹,防護手套的藍色螢光微微一閃,最精準的幾支箭被向外擴張的光芒推向一邊——當然還是有幾支箭擦著他的手臂、大腿飛過去。
  
  布蘭多咬了咬牙,心中直罵。雖然對他來說4個能級的體質相當于肌肉會自動卸掉大部分力量,將原本會造成重傷的傷害轉化為一般傷害。原本的皮外傷會變成擦傷,而輕一些的武器甚至無法割破他的皮膚。
  
  可即使這樣,痛感卻一點都不會減少。
  
  不過要換成一般時候布蘭多明知道二樓迴廊上有大量守衛埋伏,說不定會馬上退出去繞路奪取另一頭的旋梯。雖然說城堡內側旋梯那邊肯定也少不了守衛,不過那裡的地形至少不會這麼險惡。
  
  可現在不同。
  
  他只向斜上方一揮劍,一道透明的波紋越過他的劍刃波及半個大廳——嘩啦一片巨響,大廳內長長的餐桌上燭臺、器皿齊齊沿波紋前進方向到伏,天花板上吊燈轟然炸裂,而迴廊上的欄杆卡擦一聲分為兩半——上面的守衛無不身首分離滾落而下。
  
  白鴉劍術,埃魯因的宮廷劍術,這門秘技是戰士系職業在中前期可以學習的少有的遠攻技能:0級白鴉劍術刃風就能離劍五六米,攻擊橫截面寬幅放大一倍。等到25級,這門劍術能攻擊敵人于數百米之外,與開化了要素力量的劍士幾乎都不分伯仲。
  
  而它的消耗從頭到尾也只要3點體力,與啟發要素力量的龐大消耗相比不過是九牛一毛,這也是為什麼當年那麼多人對于中級技能如此趨之若鶩的原因。
  
  布蘭多驚世駭俗的一擊竟然讓大廳產生片刻的寂靜,直到斷裂的木料從大廳二樓落下,發出啪一聲輕響才讓所有人如夢初醒——
  
  「騎士!」
  
  「聖殿騎士!」
  
  「瑪莎在上啊!阿普諾先生,我們撤吧!」守衛們尖叫起來,喪失了抵抗意志,紛紛向後退去。
  
  劍氣離體,正是一位戰士開化了要素之後的基本技能之一。按照傳統,炎之聖殿會給這些人授予正式騎士頭銜,而為了區分于各個國家之間的受封騎士,因此也被稱為聖殿騎士。
  
  在騎士面前三級力量體系就是浮雲,更不要說他們這些普通人,除非人足夠把對方的體力耗空了,否則來再多都是枉然。
  
  「騎士個屁——!」隊長阿普諾一把楸回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手下,他心裡忍不住大罵。那絕對是宮廷劍士,莫非他們竟然捲入到一場宮廷鬥爭中來了?他作為僱傭兵頭子自然要見多識廣一些,他甚至清楚樓上那位貴族老爺是個什麼勞什子近臣。只是被政治鬥爭波及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宮廷劍士。
  
  那就是最頂級的宮廷劍術,王室掌握的核心力量之一。僅僅是一個小小的黑鐵下階劍士就能爆發出那麼大的力量,一時間阿普諾不禁有些嫉妒起來。
  
  但作為一個僱傭兵的信譽他還記得自己的職責,他抬起頭來環顧四周,大部分守衛已經奪路而逃,剩下的也不是勇不懼死——而是嚇得不敢動彈。
  
  布蘭多那一劍就殺了四個人。
  
  阿普諾來不及心痛,他站起來打了一個手勢喊道:「撤退!撤退!讓旋梯那邊的人退回來,這一層守不住了,我們去上一層。」
  
  剩下的守衛這才清醒過來,馬上從各處的門外退了出去。有些甚至害怕得連自己手中的弓都箭不要了,只差沒把身上的甲也脫下來丟掉。
  
  這一幕看得阿普諾有些心灰意冷,「他媽的,這些貴族老爺真是麻煩——」他罵了一句,然後回頭從地上提起之前那個親隨,『啪、啪』就是兩耳光將對方從驚恐之中打醒過來,怒道:「你去城堡內的兵營報信,去敲響警鐘,明白了麼?」
  
  「敲響警鐘,可公爵大人說過,那是用來警告全城的啊?」那個親隨一愣。
  
  「屁!如果客人死了我們都得玩完,懂了嗎?」
  
  那個守衛一愣,趕緊點點頭。
  
  *********
  
  不得不說這親隨還是有一些小聰明的,他生怕對方還有同黨,因此不敢走內側旋梯,而是從廚房的垂索一個人偷偷爬了下去,雖然耽誤了一點時間,但至少在他看來絕對安全。
  
  他知道阿普諾寄希望于城堡另一側的兵營,那裡駐紮著一小隊白鬃步兵以策應城堡內的守衛,包括一個分隊長在內共有七個人。他們平日裡雖然互相看不起,不過此刻卻滿心希望能快一些見到對方。可還沒等這親隨跑攏,就駭然發現兩個穿著深藍底色軍服的哨兵的屍體倒在庭院中央——對方有同黨,他立刻就意識到這一點。
  
  這名親隨反應倒也快,幾乎是立刻掉頭就走。
  
  可還是晚了一點,在那之前一道白光從兵營二樓射出,從這名親隨胸口透體而過。魔法之箭強大的力量帶著守衛的屍體還向前飛出去七八米,撞在一棵松樹上才停下來。
  
  夏爾站在石孔窗邊盯著外面看了半天,確認那人已經死透並且沒有同黨後才收回目光。他拿出懷錶,然後看了看鐘樓上那口吊鐘垂下來的繩索——離布蘭多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
  
  *********
  
  阿普諾並不知道自己派出去報信的人已經被幹掉,甚至他所指望的白鬃軍團的小分隊也被殺了個干凈,他現在寄希望于自己手下還剩這些人能多抵抗一會,堅持到援軍趕來。
  
  他們守在三樓通向二樓的樓梯口上,後面就是客房,他們已經退無可退了。雖然平日裡看不起,但現在他倒有點羨慕起那些雜役、下僕來,至少他們可以隨便找個地方戰戰兢兢地躲起來,可他作為守衛隊長卻不行。
  
  如果那個伯爵大人在他的保護下死了,估計他就得改名換姓逃到山裡去當山賊了。
  
  那個年輕的劍士很快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布蘭多估算了一下時間,大約還剩幾分鐘。不過他甩了甩劍上的血沫子,心想應該已經夠了,只是他看著前面十多個守衛構成的一條防線不禁有些奇怪——這些傢伙至于那麼不經打嗎?他本來以為應該有一番苦戰的。
  
  他也看出來了,那個守衛隊長至少是黑鐵劍士中游的水準,照理說對方應該更有優勢才對不是麼。
  
  不過布蘭多顯然料錯了一點,那就是技能的優勢。他本來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可以從初始等級和之後第一個五級中獲得自帶技能,那麼其他人也應該一樣。但布蘭多自己和玩家打交道習慣了,卻反而忘了這是玩家才有的特權。
  
  而對于在這裡大多數守衛來說,他們在參加僱傭軍之前大多都是地方上的民兵成員,學過一些粗鄙的劍術,剩下的一部分都是在實戰中摸索出的經驗。就像阿普諾,他出身軍旅,學的是埃魯因的軍用劍術,除此之外一無所通。
  
  當然,即使他明白這一點也不會手下留情的。他知道保護的那個客人對這些人意味著什麼,因此雙方都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守衛們張開了弓,亂箭齊發。
  
  布蘭多舉起防護手套隨手撥開這些箭桿,但其實他只要擋住阿普諾那一箭就夠了,因為其他人無力的箭矢對他根本就沒有什麼威脅。
  
  「第一隊進攻!」眼見弓箭沒什麼效果,對方又越來越近,阿普諾只有硬著頭皮押著自己人上了。
  
  他組織了七個人,這七個人在心中大罵對方無恥,這種情況幹嘛不自己先上?不過本來他們以為自己這一次必死無疑,可才衝出去這些人就感到一道殘影從自己身邊掠過。
  
  他們下意識地回過頭,驚訝地發現那個殺神已經繞過他們到了自己隊長面前——
  
  阿普諾看到布蘭多的身影從自己視線中消失時就意識到了不好,他以前和太陽騎士交過手,知道王國的騎士們有一種叫做衝鋒技能,可以瞬間提高爆發速度。他只感到頭皮發麻,無數實戰的經驗迫使他舉起劍向前一格,噹一聲火花四濺,兩把劍果然交擊在一起——
  
  「不愧是黑鐵中游的實力。」
  
  布蘭多心想,對方這一劍幾乎沒有任何徵兆,換在遊戲中也是極為老練的劍手了。他記得自己在二十級左右曾經吃過大虧,就是因為這種在實戰中爬升起來的NPC。
  
  不過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
  
  布蘭多心念一動,根本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又是一劍壓過去。這一次是力量爆發,阿普諾幾乎嚇得魂飛天外,他忍不住想這小子究竟是何方神聖,又是宮廷劍術,又是騎士技,又是狂戰士的力量爆發,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這饒是他見多識廣,也忍不住心中發寒。這也對虧是他見識豐富,真要換其他人估計早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而阿普諾本來想要反攻,看到這一劍什麼念頭也沒有了,直接擺出最龜縮的防禦姿態。一劍交錯之後,兩人的劍都向後彎曲到極限,並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令人牙酸的顫鳴。之後布蘭多還好,而這位守衛隊長直接連退七步,差點一屁股向後坐在地上。
  
  照理說阿普諾黑鐵中位的實力至少有超過9個能級的力量本應該死死壓制住布蘭多的,可這會兒情況正好相反。
  
  這就是技能的力量——
  
  阿普諾一退,左右兩邊的守衛才如夢初醒搶過來想要偷襲。可布蘭多隨手向後一揮劍,一道風刃過去大好頭顱直衝而起。
  
  然後他再向前,阿普諾見狀果斷將手上的劍一丟,大喊道:「我投降!」
  
  他話音剛落,外面警鐘長鳴——
  
  「投降就丟下武器,滾!」
  
  布蘭多低喝一聲。
  
  一眾守衛如蒙大赦,紛紛丟掉手中的武器奪路而逃。他們本來就被嚇得手腳發軟,這會兒自己的隊長都同意投降了,自然也就再也心無鬥志。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14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五十幕 伯爵
  





  松城堡的黃銅警鐘掛高高聳立的尖塔之上,當它被搖響時,鐘聲傳遍大半個城區。鐘聲像是一道無形的波紋,它擴散開來,所過之處一片片陷入午夜睡夢之中的街巷像是被注入了某種活力,一一甦醒過來。
  
  人們紛紛走上街頭,驚疑不定,互相詢問發生了什麼。
  
  呂克貝松正在裡登堡東部兵營中等待消息,可噹噹噹清晰的警鐘聲一樣從石孔窗外傳來,他側過頭向燈火闌珊的內城區看去,面色一變。不待外面的傳令兵推門進來報告,這位劍士團團長就打開門,沖外面吼道:
  
  「沒聽到嗎,滾起來!滾起來集合!讓外面的第二、第三中隊立刻跟我去于松堡,塞伯爾那個白痴!」
  
  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覷。
  
  「團長,城門那邊?」有人站起來問道。
  
  「你是白痴嗎?除了那個高地騎士還有誰能攻進于松堡,塞伯爾那個蠢貨他要隱瞞消息讓他自己自嘗苦果就是了,」他罵完消了一口氣,語氣稍微放緩一些說道:「城堡裡那個人若出了什麼問題你們就等著面對國王陛下的巨龍怒火吧,或許有人想他死,但我可不想背這個黑鍋——至于其他的,給我好好盯住目標就行了!」
  
  眾人一怔,這才各自行動起來。
  
  呂克貝松這才吐了一口氣,可一想到對方是高地騎士還有他那個法師扈從他就忍不住感到有點棘手起來。高地騎士在歷史上一向自成體系,即使是在科爾科瓦王朝最強盛的時期王室也拿這些護短的傢伙沒辦法,何況是他?
  
  他忍不住又在心裡暗自問候起金果勛爵塞伯爾的女性親屬來。
  
  *********
  
  芙雷婭跟著那個少女走在一條長長的、深邃的巷子裡,聽到鐘聲時她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過頭,抬起頭看著那邊面上露出憂慮的神色來。
  
  「怎麼了?」叫做蘇的少女問道。
  
  「對不起,沒什麼。」
  
  「要打仗了。」蘇忽然說道。
  
  芙雷婭一怔,回過頭疑惑地看著她。
  
  「貴族們下了禁行令,只有打仗時才會這樣。雖然大家都不說,可心裡清楚。以前每一次都是這樣的。」蘇在前面靜靜地說道。
  
  「你是說他們知道會打仗?」
  
  「他們是誰,貴族老爺嗎?他們當然知道,他們有自己收集消息的渠道。一般來說城裡的酒吧開始流傳消息時,他們就已經知道了。」
  
  芙雷婭沒有答話,只是握緊了拳頭。她低著頭,只剩下明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冷靜的怒火。
  
  「可是城裡為什麼沒什麼反應呢?」
  
  「有反應我們也看不到,但貴族們一定會做好防備的。裡登堡這麼牢固,城裡的人也不用太擔心,不過今天面包和小麥的價格上浮了一成,這些是平時注意不到的變化。」
  
  「裡登堡被攻陷怎麼辦?」
  
  「怎麼會。」
  
  芙雷婭不由得想起了布蘭多言之鑿鑿的態度,她搖搖頭把這個念頭拋出腦海。「可我有一個朋友,他說裡登堡會被攻破。」
  
  「那他一定是個騙子。」蘇在前面平靜地答道。
  
  *********
  
  夏爾搖響警鐘後,就來到兵營樓頂。他在護墻邊沿看了一眼護城河外,街道上人馬匯聚,黑壓壓的一片,看起來應該是貴族們的私兵先到了。
  
  不過這個不是他要擔心的事情,他收回視線跑到另一側,大約目測了一下從這一頭倒城堡那一頭的距離,然後找出一條可行的路線來並點燃了手中的女巫蠟燭。他回想了一下布蘭多教過他的用法,默念道:「Et'ham——」
  
  第一個字節是為了啟動連接黑暗之淵的一部分法力,雙生女神伊蓮掌管著這一部分法力。女巫們若不是使用通靈術一般會用這部分法力來做媒介——然後夏爾舉起手中的蠟燭,讓燭光差不多觸及十五尺之外。
  
  他選中了一棵樹,整個人彷彿一瞬間進入光的通道之中被扯向前方。而等他從恍惚中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在樹冠之上。
  
  「果然神奇,不愧是布諾松的女巫。」夏爾舉目四望,這一次他選中了對面另一棵樹。
  
  而這樣反覆七八次之後,夏爾手中的蠟燭燃燒得只剩短短的一截,不過他已經足以夠到了另一側的石孔窗。他舉起蠟燭將它放在窗孔上,然後後整個人順著一片流光投入裡面的過道,等下一次恢復過來時人已經身處一片黑暗之中。
  
  他搖搖頭將傳送帶來的暈眩感拋開,已經隱約可以聽到前面傳來的打鬥聲。
  
  好像晚了一點,不過沒關係,反正領主大人會預留一點時間。夏爾如此自我安慰到,卻不知道這個時候布蘭多已經恨不得想在他身上戳一劍。
  
  *********
  
  時間回到幾分鐘前——
  
  當布蘭多推開那扇厚重的橡木門時並沒有看到那位伯爵大人如同預想中一樣躲在角落中瑟瑟發抖。相反,屋內光線適宜,羊脂蠟燭的數量足夠使亮度既不過于刺眼、也不過于昏暗;而後者正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沙發上,身上黑色的絨線禮服上甚至整潔得連一絲最微小的褶皺都沒有,他抬頭與布蘭多平視,身前的矮幾上正放著那把精靈寶劍——湛光之刺。
  
  布蘭多看到這一幕時不禁微微一怔,他沒想到這位陛下身邊的重臣還有些膽識。當然這也使他警惕起來,對方有恃無恐,說明一定有什麼依仗。
  
  「沒想到是你,小夥子,我還以為又是葛布斯堡那些廢物派來的刺客。不過當然,你也有可能是那些傢伙重金聘請的殺手,不過你能告訴我這個答案嗎?」中年人看到他,微微有些吃驚,但還是面色如常地問道。
  
  葛布斯堡?這傢伙難道不是王黨?布蘭多心中一陣疑惑,但卻搖頭道:「恐怕不能,不過若大人你好好合作的話,我對殺你事實上並沒有什麼興趣。」
  
  「是嗎,你對殺我沒興趣?那還真是要感謝,但可惜——我卻對殺你很有興趣。」那個中年人一邊說著,手上忽然出現了一支手弩;布蘭多一看到那弩矢邊緣閃爍著一絲幽幽的藍光,就意識到上面有毒。
  
  不過他早就防著他這一手,他對貴族那些把戲清楚得很,對方一動手,他就揮劍『叮』一聲擋開這箭。只是還沒等他有時間鬆一口氣,背後忽然一陣風聲襲來,布蘭多無數次戰鬥中出生入死的經驗讓他下意識地回劍擋在身後——
  
  一聲巨響,布蘭多幾乎是飛出去撞在一側的櫃子上,噼裡啪啦一陣噪音之後,他才咬著牙從一片木料碎片裡爬起來。
  
  黑鐵上位劍士,還偷襲,這他媽還有天理王法嗎?
  
  布蘭多忍不住一陣的後怕,心想還好老子以前的對手是玩家,不然這一下偷襲還不立刻歇菜了啊?當然他記起在遊戲中那些老對手——玩家沒有、也不需要所謂的高手尊嚴,他們簡直就是寡廉鮮恥的代名詞,有些人甚至為了猥瑣而猥瑣,那才叫真正的流氓會武術,誰也擋不住。
  
  因此布蘭多早已習慣了,防備偷襲對他來說已經成了一種本能。換句話說,有人見過不喜歡偷襲的玩家嗎?不過即使如此黑鐵上位劍士還是讓他感到棘手,那可是力量至少在15能級以上的強者,他即使開啟力量爆發也不見得能佔到絲毫上風。
  
  而另一邊那個中年人和他的同伴也吃了一驚。他們本來以為這必得的一擊居然就落空了,雖然看起來布蘭多很狼狽,但事實上大家互相都心裡清楚,對于黑鐵位劍士來說那點傷害根本就不算是什麼。
  
  中年人皺了皺眉,卻馬上開口譏諷道:「看不出這蟲豸一樣的平民還有兩下子,不過這改變不了結局。」
  
  他拿起矮幾上的精靈寶劍站起來,冷冷一笑:「你也看出我這位護衛的實力,你不是他的對手。不過也是,像你這樣的小角色怎麼配擁有這樣一件寶物,我不妨給你一個建議,要麼你自己把你那碰過這寶劍的臟手剁下來,我放你一條生路。當然,你那兩個同伴我要定了,我要她們當我的女奴,我保證會對她們稍微好一些,至少讓她們過上過狗一樣的生活,哈哈——」
  
  他一邊說,一邊臉上猖狂地笑起來。
  
  布蘭多聽了之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面色沉了下來,雖然明知道對方是在有意激怒自己。可還是忍不住心中怒火升騰,他來到這個世界,最先接觸的就是羅曼和芙雷婭,還有民兵小隊裡的大家,這些人對他來說相對于這個世界有一種寶貴的真實感。
  
  就像是他在夢境中見過的那個祖父一樣,成為了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精神依託。為此,他怎麼能容忍這個傢伙在這裡口出污言。
  
  他握著長劍的手指都微微泛白起來。
  
  中年人在暗暗觀察著布蘭多的臉色,手卻在背後和自己的同伴打了一個手勢。屋內的兩人都有些意外之喜,一般來說老練的劍手很少因為外物而失去理智——但沒想到他隨便試一下就擊中了對方的逆鱗。
  
  「尤利塞斯,逼他一下!」中年人用手勢命令道。
  
  那個高個子的劍士馬上向布蘭多一側逼近,他劍術精湛,進攻的路線上幾乎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破綻。而布蘭多眼中此刻只有那個中年人,他身體前傾,擺出的姿勢正是軍用劍術中最激進的一種進攻架勢。
  
  尤利塞斯見狀不由得暗自一笑,毛頭小子就是毛頭小子,在強于自己對手的面前還敢這麼浮躁。
  
  他忍不住握緊了手中的寶劍,等待機會一擊必殺,他幾乎已經看到布蘭多露出了側翼的空當。
  
  「尤利塞斯!」中年人忽然一聲大喊,尤利塞斯下意識地以為是讓自己進攻的信號。對,就是此刻,他已經抓住了布蘭多無法防禦的一個空隙。
  
  他的劍根本來不及收回——
  
  可高個子臉上的獰笑才只露出了一半,布蘭多右手食指上那個銀灰色的戒指就映入了他的眼簾——
  
  「Oss!」
  
  一聲巨響,根本沒有任何退避的機會。條條氣流構成的銳刺向前推進,本正面擊中的高個子劍士臉、胸口與小腹呈現出一種怪異的凹陷,然後他整個人被巨大的風壓衝向天花板上——轟然一聲,天花板開了一個向上的大洞。光線在一瞬間暗淡下來,泥沙與石屑嘩嘩而下,還伴隨著一些粘稠的液體和肢體殘片……
  
  在另一邊中年人的幾乎沒從這個變故中反應過來,一柄冰冷的寶劍就從一側架在了他脖子上。
  
  「說吧,你想怎麼死?」布蘭多從煙塵中慢慢走出,冷冷地問道。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五十一幕 財富
  





  「你敢殺我?」中年人強忍著驚懼問道。
  
  「有何不敢?」
  
  「我是杜恩伯爵,陛下身邊的重臣,你要與整個埃魯因為敵?」中年人的目光像是一條毒蛇吐著信子,他陰冷地盯著布蘭多:「不只是你,你要好好想一想——你的同伴也一樣會被冠上同樣的罪名。」
  
  布蘭多聽了,怔了一下,沉默不語起來。
  
  杜恩伯爵以為說動了對方,繼續說道:「當然,我們之間也不是沒有回轉的餘地。我可以放過你和你的同伴,但為了我的名譽,那把精靈寶劍你必須留下來。」他半真半假地說道,不過眼底卻閃過一絲深深的恨意。
  
  布蘭多這才發出一聲嗤笑,他看著對方,像是看著一個白痴。「你以為我剛才在想什麼,伯爵大人?」
  
  中年人微微一怔。
  
  「我在想,有些生物真是蠢笨無知,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死。」布蘭多搖搖頭:「殺死一個國王的重臣?還有逃獄?事實上根本沒人會注意到這些小細節,因為歷史上的這一天是這麼寫的——」
  
  「繁花與夏葉之年,六月二日清晨,瑪達拉大軍攻陷裡登堡。杜恩伯爵、金果勛爵以及白鬃軍團劍士團團長呂克貝松爵士等一干王國棟樑,不幸在戰火中罹難,為國捐軀。」
  
  「至于我,不過是一個過客罷了。」
  
  杜恩伯爵瞪大眼睛,活像見了鬼一樣看著布蘭多。
  
  「你以為我在騙你麼,不過我沒有跟你開玩笑的心情。既然你不願意合作,那就借頭一用吧。」布蘭多說完,一劍割下他的頭顱。然後他才一屁股坐下來,長出了一口氣。連番大戰下來布蘭多也有點渾身發軟的味道,更不要說這些戰鬥一點好處都沒有,實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不過他的目光移向杜恩伯爵那具無頭的屍體,卻馬上怔住了,他看著對方中指上佩戴那個戒指,一動不動。
  
  那是一個表面有一條『O'形長蛇花紋的戒指,布蘭多先是一驚,然後大罵。該死的,這傢伙原來是萬物歸一會的成員!他下意識地竄起來想要去抓一邊矮幾上的湛光之刺,可是已經晚了一點:那個戒指表面扭動了一下,然後一個陰冷的聲音在房間中響了起來。
  
  「很好,小子。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你活不長了——」
  
  這個尖銳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又突兀地消失,若不是布蘭多清楚這個組織是一個什麼鬼東西,他可能還真要以為自己是產生幻聽。
  
  可布蘭多清楚,這個組織和『牧樹人』是一丘之貉,而且還要更神秘一些。當年顛覆埃魯因和北方的聖奧索爾背後都有他們的身影,沒人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可大半部分高級任務似乎都與這個組織有關——
  
  這個龐大的組織在遊戲中就是一個謎,在這裡當然也是。不過布蘭多卻清楚對方絕非善類,而且他還知道這個組織中高級成員之間都通過一個名叫銜尾蛇指環的戒指互相感應,一旦有人殞落,其他人就會立刻知曉並推選出一個新人來繼承這個人的位置。
  
  當然,接下來就是不死不休的報復。
  
  「他媽的,又惹上這幫傢伙了。瑪莎大人,你玩我的吧?」布蘭多手中緊握精靈寶劍,沒好氣地大罵一句。他在遊戲中就因為這個組織而倒盡了黴,原因同樣是他幹掉了對方的一個高階成員。
  
  沒想到歷史在這裡竟是驚人的相似。
  
  而且甚至,還提前了一些——
  
  「領主大人,是你在裡面嗎?」夏爾跑過來時無奈地發現戰鬥已經結束,不過他還在想領主大人就是領主大人,一個人也能輕鬆結束戰鬥。想必要他來匯合,也不過是一個比較客氣的說法而已。
  
  但布蘭多一聽到這個聲音卻氣打不打一處來,若不是自己警醒,估計這傢伙跑來看到的就是一具屍體了。雖然說還不知道持卡人掛掉以後,卡牌會不會也立刻回歸原形。
  
  他隨手撿起一塊石頭丟出去,嚇得巫師學徒趕忙閃向一邊。
  
  「哇啊!領主大人,你聽我解釋——」
  
  「不必解釋了,下不為例。」布蘭多出了一口氣之後心情也平靜下來,他想到至少自己現在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今天晚上之後,瑪達拉大軍將裡登堡夷為一片白地,等到戰爭結束後對方也很難調查出究竟是誰殺了杜恩伯爵——萬物歸一會雖然勢力龐大,但也不是無所不能。
  
  想到這裡他稍微安心了一些,只要對方找不到他,那不死不休的報復也就無從提起了。
  
  布蘭多這才完全放鬆下來,回頭問道:「還剩幾瓶法力藥劑?」
  
  「一瓶也沒用,不過我現在也像是被榨乾了一樣。」年輕人靦腆一笑,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捨不得用這些寶貴的『巫師的黃金』。
  
  布蘭多卻掃了他一眼,說道:「我們去屋頂,你在路上喝一瓶。法力藥劑也不是瞬間生效的,總之在下一次戰鬥開始前我要看到你滿狀態原地復活。」
  
  「什麼叫滿狀態原地復活?」
  
  「簡單的說,一個沒有法力的巫師就和死人沒有什麼兩樣。當你恢復滿法力,自然就叫滿狀態原地復活了。」
  
  「雖然這麼說有些刻薄,但看起來也的確如此沒錯。」夏爾點點頭。
  
  「自然,我能和你說廢話麼。」布蘭多心說雖然我不是巫師,不過你一個小小的巫師學徒我至少還可以再教育你至少40級。當然他還有些奇怪,怎麼這傢伙和巴巴莎那個老妖婆看起來都這麼看重法力藥劑,雖然法力藥劑是比較金貴,但也不至于要到如此的地步吧?
  
  「領主大人字字珠璣。」年輕的巫師扈從心悅誠服。
  
  布蘭多則拿起劍走到杜恩伯爵身邊,他將葉形的精靈寶劍靠近對方的屍體——劍脊一片幽幽之色,像是可以映出對方衣服上的血色來。
  
  他皺了一下眉,回憶了一下當初的一幕,然後這才點了點頭。
  
  「領主大人,你在幹什麼?」
  
  「我在自救。」
  
  「自救?」
  
  「廢話少說,跟我來。順便說說你看到了什麼。」布蘭多知道不能讓這傢伙太得瑟,省得下次又出漏子。不過他自己也沒發現,他現在的一言一行已經越來越有當初他在遊戲中當團長時的風範——
  
  兩人一邊走,夏爾一邊給布蘭多匯報他之前看到的情況。當聽到城堡外匯聚的貴族私兵時,布蘭多不由得又是擔憂又是欣慰,一方面要從這麼多人手上逃出去無疑會非常困難。但另一方面羅曼和芙雷婭那邊的壓力無形之中就減輕了許多。
  
  說實在話,他雖然那麼給她們打氣,可內心還是很擔心這兩個女孩的。
  
  不過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了,夏爾,我吩咐你辦的事呢?」
  
  「什麼事?」
  
  「一個高地騎士委託他的學徒扈從去收集一點藉以聊生的資費,這樣的任務。」
  
  夏爾一聽,立刻興奮起來:「領主大人,大有斬獲。」
  
  「以大人你的見多識廣一定聽說過拉蒙娜·暗耀這個名字,正是那個生于蛙鳴之年的聖奧索爾的小公主,不過她最著名的不是這個身份,而是她在巡遊求學的年紀曾在克魯茲當過一段時間的宮廷繪師——她在那個時期的畫作一度譽滿沃恩德,被稱為靈魂的聲音。她還是梅索拉藝術風格開先河之人,一代大師,只是我沒料到,這個戈蘭—埃爾森公爵看起來是對方的狂熱愛好者,他的收藏中有不少珍品。」
  
  「不,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我只關心值多少錢。」布蘭多搖搖頭,遊戲中誰會去關心這些。他們一般都是掠奪些金銀器皿,現在想想還真是沒文化。
  
  「粗鄙,領主大人,粗鄙啊!」夏爾鄙夷地搖搖頭:「不過這樣一幅畫在黑市上賣到幾百萬托爾應該沒問題吧。」
  
  「勉強合格。」
  
  夏爾見自己的領主大人和自己沒有共同的愛好,一時之間有點興致索然。不過他還是強打起精神來,隨手從自己的縮物袋中拿出一本冊子:「領主大人,我還順手拿到一本這個。」
  
  「這是什麼?」
  
  「這是一幅收藏魔術牌的冊子,裡面大多是用來占卜的塔羅牌一類的東西。不過裡面另有玄機,」年輕的巫師扈打開卡冊,抽出一張卡牌來:「你看看這個,領主大人。」
  
  布蘭多看到那張卡牌時就隱約想到什麼,不過他接過一看才確定了這正是一張命運卡牌。
  
  那是一張青色的風系卡牌,左上方的數字是X,牌面上繪著一個正立的、發著螢光的等邊三角形,而它的三角上分別是三段咒語——
  
  Ta'm象徵著法術的目標段,Stau象徵著引導法術的法力,Ee則是法力之神的眼睛。
  
  而牌面上的費用是三顆青色的風系水晶。
  
  布蘭多反過卡牌,下意識地掃瞄:
  
  能量流失
  
  (高塔X)
  
  風元素3
  
  【法術—瞬間】
  
  以目標咒語為目標,使其選擇一個新的目標。
  
  『你的魔法,由我掌管——尖塔守衛,奧杜』
  
  夏爾在一邊看著布蘭多的神色,適時開口道:「這是一張罕見的白法術牌,領主大人。看起來我們的運氣還算不錯。」
  
  「白法術牌?」布蘭多問道。
  
  「就是沒有需求的法術牌。」
  
  「可它不是有費用嗎?」
  
  「不,是這樣的領主大人。命運卡牌中的大多數法術、召喚除了基本地牌之外,都需要你處于一定的狀態之下。就像騎士套牌,它鎖定的是騎士/戰士的英勇之路,因此領主大人你才可以使用——」夏爾答道。
  
  「而白法術牌就沒有需求麼?」
  
  「正是如此,領主大人。」
  
  布蘭多皺皺眉,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吉讓德的墓穴中遇到的那一幕。他想這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聯繫,畢竟在上一世,在遊戲中他從沒聽說過什麼命運卡牌。其實他有這個疑惑由來已久,只是今天才重新有機會去仔細想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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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曼仰著小臉看著那個木製的招牌,臉上因為夜色下的微涼白皙中透出一絲可愛的紅暈來。縱使初夏,高山地區的夜裡氣溫還是很低。
  
  早已被風雨浸潤成黑色的木質招牌上刷著一匹斑駁的奔馬,上面寫的字她不認得,不過羅曼猜應該是這裡了。她雙手放在自己那個寶貝的皮包包上,抬著頭用圓頭皮靴摩挲著地面躊躇了一會——應該是這裡吧?那個什麼奔馬旅店?
  
  應著遠處警鐘長鳴,一隊衛兵從她身邊經過。不過商人小姐並不是太害怕,她反倒好奇地打量著這些衛兵,看著對方走遠。警鐘最終停下來,她小小出了口氣,才回過頭走進那家旅店。
  
  奔馬旅店的老闆是一個矮人,就像故事中描述那樣——有長長的熟透的小麥一樣色澤的鬍鬚,上面紮了一束又一束鞭子,用黃銅作的圓環箍起來——那些圓環都是有典故的,上面印著『??????????』這樣的花紋,當然其實是石中之文,矮人的文字。上面寫的是家族的名字,每一個圓環就是一個出身,有名的諸如『火須』、『石印』以及『豪華珠寶』一類的家族甚至可以使用貴重以及沉重的黃金圓環。
  
  這些圓環就和矮人們的鬍鬚一樣是它們驕傲的源頭,矮人的家族都有一千年以上的歷史,他們會很得意地佩戴著這些東西走來走去,叮噹作響。可在人類社會中矮人可不常見,奔馬旅店的老闆貢恩·巴巴羅薩·巖廳很好地利用了這個優勢——他刻意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大人物的樣子,出錢讓人私下討論,自己再出面否認。人們總是帶著好奇心來拜訪這個神秘的矮人領主,絡繹不絕,貢恩的生意自然也就越做越大。
  
  貢恩今天穿了一件絲綢織的長袍,肥短的手指上套了三個紅寶石戒指,一個貓眼石戒指和一個祖母綠戒指。若不是他的侄兒——當然,是人類。貢恩能在人類社會立足自然會有一些人類的關係,至于為什麼矮人會有一個人類親戚,這件事情恐怕說個三天三夜也才開了一頭,所以我們的重點是——他這個在白鬃軍團服役的侄子正按著他的肩膀,一一在和他囑咐什麼。年輕人身邊還有一個同伴,他們兩人看起來在這裡待了有一段時間了。
  
  「你是說如果我看到一個小姑娘,不管她提什麼要求我都要先答應她?可為什麼,萬一她讓我把全部家產送給她怎麼辦,不行不行,這個提議聽起來太蠢了。」矮人老闆一個勁地搖頭,嘟噥著說道。
  
  「貢恩叔叔,你聽我說。我不是讓你把家產送給她,而是給她準備一輛馬車,不要讓她起疑心。然後再準備另一輛讓我們跟上她。」
  
  「只有馬車而已?」貢恩用小小的眼睛懷疑地盯著自己的侄子。
  
  「當然。」
  
  「那好,她會付錢嗎?」
  
  白鬃軍團的年輕小夥子嘆了一口氣,深知自己叔叔脾性的他趕忙說道:「她當然會,不過你不要和她討價還價太厲害了。不要把她嚇跑了,只要貢恩叔叔你肯幫忙,這個功勞就一定是我的了明白了嗎!」
  
  「還是不太理解,不過你喜歡那個姑娘?這樣我倒是可以考慮給你打九點九五折。」
  
  「不,不是這樣!其實是這樣的,那個女孩其實是瑪達拉的間諜。他們從地牢裡越獄出來,現在肯定急著出城,呂克貝松隊長讓我們出來盯住她們每一條可能出城的渠道——」
  
  「那你們為什麼不直接抓住她。」貢恩奇怪地問。
  
  帕克一拍腦門,嘆氣道:「貢恩叔叔,她還有不少同夥,為了把他們一網打盡,我們得想辦法放鬆他們的警惕並悄悄尾隨上去!你明白了嗎?」
  
  「還是不太明白。」
  
  「好吧,總而言之,貢恩叔叔你放心好了,她少付的錢我會幫忙補上。」
  
  「放鬆警惕,滿足她的要求是嗎?你這樣說我就明白了。」矮人老闆這才點點頭。
  
  不過雖然他斤斤計較,但辦事還是很快的。一會就招來侍者吩咐下去,並且跑回來問道:「我已經安排好了,那個姑娘什麼時候會來?」
  
  「我也不知道,但願她會先來我們這邊,我可不能讓格蘭森那個傢伙看扁了。」小夥子嘆了口氣,卻感到自己的同伴正在死命拍自己的肩膀。他抬起頭一看外面,竟激動地跳起來,他馬上推著矮人往前走去:「就是她,她來了!快,叔叔,看你的了!」
  
  「放輕鬆,年輕人。別把我像一袋馬鈴薯一樣往前推,我做了三十年生意,當然知道怎麼辦。」貢恩最後關頭還不忘吹噓道。
  
  *********
  
  羅曼走進這家旅店時忍不住好奇地四下打量,她以前從沒見過這種大量運用石材的建築裝飾風格,可看到石壘的矮墻和柱子,她從心中感到一種熟悉的感覺。未來的商人小姐正在東張西望,卻看到自己面前站了一個鬍鬚差點拖到地上的矮人。
  
  「你是侏儒嗎?」她問。
  
  「不,我是矮人。」旅店老闆嚴肅地糾正道。
  
  「矮個子先生,你是這裡的老闆嗎?」
  
  「是矮人,不是矮的人。小姑娘,聽明白了嗎?——當然,我是這裡的老闆。」
  
  「可我想找地方租一輛馬車,你們這兒出租馬車麼?」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在這裡是干什麼的。」
  
  「我需要付錢嗎?」羅曼仍在好奇地打量這間旅店。
  
  「當然,做生意的原則就是錢貨兩清。我們根據客人租憑的天數來收費,不過原則上來說,奔馬旅店一般不提供離城超過一天的租借。而且如果馬車因為客人的緣故受到損壞,我們是要照價索賠的。事實上我們的車伕還有權利拒絕可能使他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的命令,當然這一條若和上一條起衝突時就是無效的……」一說到生意,貢恩就滔滔不絕起來。
  
  「我只租小半天要多少錢呢?」
  
  「三十托爾。」
  
  羅曼拿出一隻藍灰色的口袋來,在手上抖了抖,掉出兩枚、三枚銅子來。她抬起頭來,一臉無暇地問道:「可我只有這麼多錢,我可以租到嗎?」
  
  「你可以租到一個車輪……」貢恩本來想這麼回答,可他忽然想起自己侄子的話來,生生地改口:「好吧,雖然少了一些——小姑娘,你打算什麼時候要車?」
  
  「我馬上就要,我要怎麼才能找到自己的車呢?」
  
  「車停在後面,這是你的號碼牌。你拿著它就可以找到自己的車,對了,你要我帶你過去嗎?」貢恩心痛地遞過去一面銅牌子,他記得自己有好多年沒做過虧本的生意了。
  
  「不必咯,還有一些朋友在外面,我得問問他們的意見。我們能先結算嗎?」
  
  「當然,錢貨兩訖是我最喜歡的事情了。」貢恩抹了抹額頭,覺得這筆生意真是有違他的原則。不過看在侄子的面子上,當然主要還是看到可以得到補償的份上他就勉為其難乾一次。
  
  而另一邊矮人的侄子帕克和他的夥伴躲在廚房裡,看到羅曼一臉小滿足地走出旅店。才一起跑出來,拉住他叔叔問道:「怎麼樣,得手了嗎?」
  
  「當然,你也不看看你叔叔貢恩是誰,我以前可是和貪得無厭的食人魔做過生意的。」矮人忍不住把之前的細節複述了一遍。可是帕克一聽,卻一拍腦門叫起來:「瑪莎在上,貢恩叔叔你幹了什麼,她一定知道我們在這裡了!她不會去坐的你的馬車了,貢恩叔叔,我們把事情搞砸了!」
  
  「怎麼了?」
  
  「哪有商人會不計得失做生意的,十分之一的價錢,貢恩叔叔你好心得過頭了!沒想到那個女人那麼機靈,她一定一開始就懷疑了,她還說了什麼?」年輕人沒料到自己的叔叔好心辦壞事,一臉懊惱。
  
  「她說她要去問同伴的意見。」
  
  「同伴?」帕克和自己的同伴對視一眼,馬上一起追了出去。留下矮人老闆在後面喊道:「我說等等,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答應給我的錢呢!」
  
  他氣得直哼哼:「現在的年輕人,一點尊敬老人的心思也沒有。」不過回過頭,卻看到自己店裡的侍者跑過來,彎腰對他說道:「大老闆,你安排的馬車已經開走了。」
  
  「我安排的馬車?我安排的什麼馬車?」貢恩感到自己都要氣糊塗了,一時不解地看著自己的侍者。
  
  「就是你說,她有什麼要求都要滿足的那一輛。」
  
  「話說回來,那位小姐真漂亮,性格又好。她是帕克少爺的戀人嗎?」侍者還讚嘆了一句。
  
  「什麼!」矮人用要吃人的目光看著他。
  
  ……
  
  「小姐,我們要去那裡?」
  
  馬車帶著車輪骨碌碌的聲音向前行駛,車窗兩側的風景飛快地向後退去,這一切都讓少女感到新奇,不過車廂外很快傳來那句問話——
  
  「我喜歡看風景呢,我們先去南門吧。然後再繞一圈去北門,這途中有什麼風景嗎?」
  
  「當然,我們應該會路過埃弗頓騎士的宅邸吧。」
  
  「埃弗頓,那是誰?」
  
  「埃弗頓騎士,那可是著名的英雄啊……」
  
  *********
  
  布蘭多和夏爾一路爬到于松城堡塔樓尖頂時,往下看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外面黑壓壓一片貴族私兵差點沒把這座城堡圍了個水洩不通,那些雜七雜八的僱傭軍人舉著火把,星星點點的火光連成一片,好像是一條盤繞在于松堡護城河外的火龍一樣。
  
  貴族私兵們已經突破了城門,攻入外庭,並很快就要進入城堡了。之前風彈術製造的一聲巨響讓這些貴族們也意識到了不好,開始準備強攻了。
  
  布蘭多和他年輕的巫師扈從看到下面的這一幕,臉色不由得也有點不大好。這要突圍出去看起來近似于奇蹟——雖然他們有石像鬼可以依仗,可石像鬼載著兩個人也不見得飛得高啊。
  
  布蘭多屏住呼吸,有點不確定的緊張起來,他指著遠處另一條火龍說道:「看到了嗎,白鬃軍團也過來了——」
  
  「我寧願沒看到,領主大人。」
  
  「那倒也是。」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五十三幕 生死一線
  





  「塞伯爾先生,你看那個。」一旁的僱傭兵頭子取下黃銅管千里鏡朝尖塔上窺了一眼,然後迅速遞給身邊的貴族老爺。
  
  金果勛爵沉穩地坐在馬上——馬是血統優良的埃魯因安列克馬,埃魯因的驃騎兵曾用它們作戰馬,雖然在後來改為雙足飛龍,但貴族們依舊以騎馬來展示其身份——他接過千里鏡看了一眼,然後面不改色地遞給自己的同伴:那個胖乎乎的實業家伯恩利。
  
  金果勛爵並不太緊張。即使杜恩伯爵死在他們的地盤上也不過是讓他們名譽掃地而已,他們這種地方貴族反到並不太重視這些,更重實利。國王陛下問責下來,自然有呂克貝松那個老混蛋頂著,也怪不到他們這些地方士紳頭上。
  
  說實話,他倒巴不得杜恩伯爵出什麼事;不過他不敢做得太明顯,只是故意估計錯局勢讓自己私兵集合好了之後才向城堡內發起進攻。
  
  不過有一點,人他是勢在必得的。拿到人他才有優勢,若人被白鬃軍團的人抓去了,再算上修改軍事文件的帳估計罪名就要蓋到他頭上了。
  
  伯恩利笑瞇瞇地接過千里鏡看了一眼,然後說:「有人在塔樓尖頂上。」
  
  「馬卡魯,你去給我調弓箭手來。實力至少要白位上階的,不入流的就不要來了,對手可是黑鐵劍士。」金果勛爵向上一指,回頭對之前那個傭兵頭子吩咐道。
  
  「沒問題大人,您就看著吧。不管他是黑鐵劍士還是高地騎士,我一定叫他變成刺蝟。」那個傭兵頭子應了一聲諾,調轉馬頭就離開了。
  
  貴族私兵們在後面分開成兩列,舉著火把讓這位隊長一路小跑過去。不遠處騎士們鬧哄哄地在河灘上縱馬跑來跑去,場面上火光亂舞,亂作一團。
  
  金果勛爵皺了皺眉頭:「真是粗鄙的傢伙。」
  
  「他們出現在那裡,難道說那個杜恩伯爵已經——」伯恩利笑瞇瞇地,作了一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劃的手勢。
  
  「哼,呂萊斯布爾曼家族的二世祖而已。全憑一張嘴討得聖上歡心,自以為是陛下身邊的重臣便不把整個世界放在眼中,他這種人得寵時囂張一時,往後人見人厭。因此橫死街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金果勛爵從鼻子裡哼出一聲。
  
  「這位妙人兒可是宮廷裡有名的博物學家和鑑賞大師,陛下就是因為這一點才看重他的。」伯恩利有意無意地在一邊指出同伴的語言中的漏失之處。
  
  「弄臣而已。」
  
  兩人討論間,一騎飛報。只見那騎士駕著氣喘噓噓的戰馬地跑到他們面前,稟報導:「勛爵大人,白鬃兵團到了。」
  
  「哦?來了多少人?」金果勛爵問。
  
  「二十多個,像是先鋒。」
  
  「把他們堵在外面。」他用馬鞭一指,命令道。
  
  「是——」
  
  騎士剛走,又一騎與他錯身而至,稟報導:「勛爵大人,弓箭手就位了。」
  
  金果勛爵點點頭:「這就夠了,讓格蘭森加緊攻入城內。我早懷疑他們有飛翔的能力,現在看來八九不離十,不過這一次我叫他們插翅也難飛。」
  
  「那可是高地騎士,你打算怎麼處理?」伯恩利在一邊問道。
  
  「本來還是個棘手的事情,不過既然他明目張膽的殺了那個白痴,別說他是高地騎士的後裔,就是他是在役的白騎士成員也沒人保得了他們。」
  
  金果勛爵抬起頭,剛好看到一團黑影落在尖塔頂上,然後載著兩人向他們頭頂飛來。他馬上勒緊馬韁掉頭看去,正好看到自己的弓箭手們正張開長弓,在一聲尖利的哨子聲指揮下萬箭齊發——
  
  *********
  
  「哇哇,領主大人!他們有弓箭手!」夏爾在石像鬼的爪子上左支右絀,一邊嚇得大聲尖叫。
  
  「廢話,不用你說我也看到了!」布蘭多沒好氣答道。他反手一劍將一支羽箭斬為兩半落下去,手上傳來的力道隱隱發麻——他心中一沉,對方至少有黑鐵一級的射手——說起來他們兩人被石像鬼有爪子勾起來,而下面的羽箭紛紛飛射而至,噼裡啪啦打在石像鬼的翅膀上,雖然一時之間還沒掛綵,可再飛近一些布蘭多就自認為忙不過來了。
  
  「向下飛。」他沉聲命令道。
  
  「向下飛?」夏爾瞪大眼睛,以為自己的領主大人一定是瘋了。這麼飛下去還不得被射成刺蝟啊?
  
  「我們飛不過去,回頭也來不及了,四周都是它們的人。與其若此,還不如殊死一搏,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布蘭多平地出了一口氣,緊緊盯著下面黑壓壓的人群說道。
  
  「領主大人,你可真是賭性十足啊。」
  
  「相信自己的能力這叫勇敢,把命運寄託在運氣上這叫魯莽,魯莽與勇氣一線之隔,關鍵在于如何把握。這可是我在遊戲中的座右銘之一,你好好記住了。」布蘭多回頭對自己的扈從說道。
  
  「遊戲?」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人生如遊戲,遊戲如人生。」布蘭多忽然哈哈一笑,胸中一片開闊,覺得自己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起來。
  
  石像鬼飛低了一些,呼呼風聲在兩人耳邊環繞,他們兩人幾乎可以看清下面張弓的貴族私兵。然而弓弦一動,又是一波箭雨飛來。布蘭多咬牙擋住,但要側還是一箭擦過去,帶起一抹血花。
  
  石像鬼在空中作了一個轉折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作為二十級以上怪物防禦力最著名的幾種,連布蘭多的風後指環一擊尚且不能讓它失去行動力,這些毛毛雨一樣的弓箭自然難不倒它。
  
  只是可惜它在空中的機動性也是一般,否則布蘭多可以命令它用特種飛行技巧掩護兩人飛出去。布蘭多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枚紅寶石,這枚紅寶石還是他從那個貴族遺體上得來的:「你的法力回覆了嗎?」
  
  「當然。」
  
  「來,給我一張弓。」
  
  「弓?」夏爾接過紅寶石一愣:「領主大人,這個時候以我個人的建議來說盾比弓更好一些。」
  
  「進攻才是最好的防禦,夏爾。」布蘭多答道。
  
  「那看我的——」年輕的法師扈從點點頭,舉起寶石。「投射能力,力轉換,弓之構造——」以璀璨的紅寶石為中心,一條一條無形的線牽引而出,它們很快交織出一道光網,光面彎曲,形成一張線構成的長弓。
  
  長弓沒有實體,只由一道道連線構成,充滿了神秘主義的色彩。而弓臂與弦上寫滿了繁奧的法則紋理與古代符文,代表的是在這一法則之下的力量。因為構造術本身就是法則魔法的一種,寶石魔術亞分支。用以交換寶石中的能量,來具現法則之線在這一世界的物質化——這張弓的物質化代表的唯一法則就是投射能力。
  
  因此它不需要箭矢,一樣也能射擊。
  
  看到布蘭多接過弓,夏爾提醒道:「我的意志能量只夠它開弓四次。」
  
  「試試。」
  
  第三波箭雨如期而至——
  
  *********
  
  「那是什麼怪物。」金果勛爵指著布蘭多背後那頭翼展龐大的灰色生靈問道。他身邊的伯恩利眼神閃了閃,但沒有回答。
  
  「那是石像鬼,大人,布加大工匠的造物,是一種戰爭傀儡。」
  
  反倒是一個僱傭兵在旁邊恭敬地回答。
  
  「那就是石像鬼?」金果勛爵面色一變。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氣,早就聽說卡拉蘇的高地巫師是布加巫師遺留下來的一個支系,看來傳言果然有可信之處。他心中不禁有些盤算起來,得罪高地騎士還好,得罪布加那些大巫師可是要人命的事情——
  
  「塞伯爾爵士,我們可沒得選擇。」伯恩利眼神動了動,在一邊推波助瀾道。
  
  看到金果勛爵忽然回頭來看著他,讓這位實業家心中猛然一驚,發現自己似乎表現得有些過頭了。這胖子笑了笑,搖搖頭:「不過布加巫師的確不太好得罪——」
  
  金果勛爵再抬起頭,心下有點不安。
  
  *********
  
  布蘭多一邊用劍打飛那些流矢,然後隨手將這把從守衛手上得來的長劍擲下去。他舉起弓,在尋找對方弓箭手的指揮官,然而很快一個人就映入他的眼簾。
  
  傭兵頭子馬卡魯站在弓箭手隊伍中,他一開始幾乎不相信對方居然就這麼大膽地向著陣地上俯衝過來。但他很快認出了那怪物——那是石像鬼,長期戰鬥產生的經驗馬上使他產生了一絲對于危險的預知。
  
  他立刻向一邊的副官大聲吼道:「夠近了,讓弓箭手再來一波齊射!」
  
  貴族私兵們都懂這句話的意思,一波齊射之後就是自由射擊。然後兩側的騎兵就要準備將場地封鎖起來。
  
  私兵們紛紛張開弓——
  
  布蘭多也吸了一口氣,弓在他手中微微顫抖。雖然法則之弓不無需技巧,但在高地起伏的爪子上,他很難保持平衡。他瞄準了大約幾秒鐘,輕輕鬆開弓弦,一道白光脫手而出——那道白光穿過人群打在馬卡魯身後大約五米之外,濺起一片碎石。
  
  「噢。」夏爾在一邊嘆息一聲。
  
  布蘭多並不驚慌,反而顯得更加沉著。他再開弓,這一箭穿過兩個人打在馬卡魯身後一個弓箭手身上,直接將後者炸飛了出去。
  
  他再開弓,馬卡魯已經在驚慌地向後撤退,他以為那是一個巫師在攻擊他——任何普通人在面對巫師時都會下意識地心驚膽顫。
  
  這一箭將對方的副官射翻馬下,布蘭多已經修正得更準一些了。
  
  「最後一箭,領主大人!他們要反擊了!」
  
  布蘭多看到馬卡魯鑽進人群中,皺了皺眉。他猶豫了一下,轉頭一箭射入弓箭手群中,這一箭穿過密集的人群炸飛了三、四個人,兩側的弓箭手嚇得紛紛退讓。
  
  中央一退,推擠之下私兵的陣型頓時就亂了。
  
  這給了布蘭多時間,他意識到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于是馬上命令石像鬼拔高並越過這些人的頭頂。可是正當他以為有驚無險時,一條套索從人群中射出,準確地命中了石像鬼的一隻翅膀。
  
  布蘭多大駭,回頭一看——是那個傭兵頭子,馬卡魯。
  
  而這個時候石像鬼已經飛得非常貼近地面了,這一扯之下竟然將兩人連帶這頭戰爭傀儡一下從天上拽了下來。
  
  石像鬼拖著繩索在天上劃了一道半弧,然後轟然墜向不遠處的河灘。馬卡魯興奮地大叫一聲,他的放開繩索,不計手上磨得全是鮮血就沖身邊的私兵大叫道:「上!抓住他們!」
  
  場面上形勢似乎立刻發生了逆轉。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五十四幕 突,破
  





  石像鬼墜地後還在鬆軟的河灘上滑了十多米才停下,這種程度的衝擊對這些石皮怪物來說最多算是點擦傷而已,可卻把布蘭多與他的巫師扈從摔了個七葷八素。
  
  他們一落地,周圍的貴族私兵頓時興奮起來,一窩蜂縱馬向河灘上衝來。雖然這些傢伙是一幫烏合之眾,但騎兵集群衝鋒時畢竟氣勢驚人,甩甩頭從泥土裡爬起來的夏爾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他馬上問:「領主大人,怎麼辦?」
  
  布蘭多從泥濘中拔出腿,抽出劍喊道:「廢話,來一面墻!」
  
  這是埃魯因的巫師們對抗騎兵最古老而經典的戰術,玩家在之後的戰術也不過是從這個基礎上成長起來,因為它在對付缺乏訓練的騎兵時尤其有效。
  
  年輕的巫師心領神會,用紅寶石向前一指:「阻止,反作用,墻之構造——」無數線條以寶石為中心放射形向四面八方延伸出,構成一面墻形,然後這些線全部消失,留下一道堅實的空氣之墻。
  
  縱馬狂奔的貴族私兵們根本沒意識到這是什麼。他們中只有少數有與巫師戰鬥經驗的僱傭兵才向兩側繞開,而後面的傭兵頭子馬卡魯雖然大聲讓自己的部下轉向,但隆隆馬蹄聲中根本沒人聽得進——
  
  騎手們第一排轟撞在空氣墻上,馬匹齊齊跪地,人飛出去撞在墻上;然後第二排撞在第一排上,巨大的慣性讓他們擠壓在一起;然後第三排緊跟而上,這一次空氣墻承受不了衝力砰然碎裂,大堆的馬和人的屍體刷一下向前湧去一直滑到布蘭多和夏爾腳邊上。
  
  這一切都在瞬間完成,驚人的氣勢甚至嚇得布蘭多和夏爾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馬卡魯在後面痛罵了一聲,像他這種老于行伍的人一看就知道第一排七個人全活不成了,就是第二排恐怕也要重傷好幾個。第三排摔得七葷八素一時之間估計難以重新加入戰鬥,何況他們的馬或多或少都受了傷。
  
  這一下就廢了二、三十個人,他怎麼能不心痛。
  
  這位傭兵頭子忍不住唾了一口,隨手包紮了一下鮮血直流的手掌,然後暴著粗口拔出馬刀趕了上去。場面上還有七八個騎兵,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他必須趕上去率領他們壓制住對方,直到步兵趕上來才行。
  
  尤其是針對那個巫師,每一個僱傭兵都知道讓一個巫師放開手腳施展意味著什麼。
  
  馬卡魯刷刷舞了兩下馬刀,好讓自己的人明白他的意思四散開,從各個方向上包抄上去。不過他不禁有點惱怒,這些僱傭兵都是打老了仗的人,個個至少都是黑鐵下位的實力,可關鍵時刻卻縮頭縮腦一副保存實力的樣子。
  
  「跟我上!一起上!」惱怒歸惱怒,但馬卡魯卻明白自己必須把這些人鼓動起來。
  
  只是他不知道,對面那個年輕人已經注意他老半天了。布蘭多看到那匹在外圍來回奔馳的安列克戰馬,看看馬上的騎士在那裡大聲喝斥,就猜出應該是對方的頭子——他忍不住心想老子又不是沒和你們僱傭兵打過,戰術意圖還這兒躲躲閃閃的,有什麼好裝的。
  
  布蘭多一唾棄一邊回過頭去按住夏爾的肩膀,指著前面那傢伙說道:「看到那個人了,一會用魔法箭配合我攻擊他。」
  
  夏爾卻趕忙搖頭:「他在馬上,我可沒那麼準。」
  
  「沒關係,你不要擔心魔法。一發打不中多來幾發就是了。」
  
  「那沒問題。」
  
  布蘭多再回頭盯著不遠處的七八個騎士,用手按在精靈寶劍上,迫使自己沉靜下來。他抬頭看著那個傭兵頭子在環繞騎手身後一圈之後,果然舉起馬刀一馬當先地衝了上來——他明白,對方要帶動其他人一起衝鋒。
  
  三十米。
  
  二十米。
  
  可布蘭多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他手中忽然劍光一閃,一道風壓掃了出去。而馬卡魯在馬背上看到那道透明的波紋貼著地面擴散過來,所過之處無不石屑四濺——他雖然沒見過宮廷劍術,但這會兒也意識到危險逼近,果斷地手一撐從戰馬上高高躍起。
  
  他剛起身,布蘭多的劍風就貼地掃過那匹安列克戰馬的四蹄,高大的戰馬整個兒一矮,四肢齊齊斷裂直接向前滾倒在地。
  
  馬卡魯在半空倒吸一口冷氣,他這會兒只想到一個名詞:劍氣。
  
  可還沒等他想完,一道白光已經穿透半空,從他胸口刺了進去。然後是第二道白光擊中他的左肩,第三道白光擊中他的小腹,最後第四道白光與他擦身而過。馬卡魯在空中被打得連接變了三次向,最後屍首才被遠遠地拋起來落向一邊的沙地中,失去了動靜。
  
  這一番變故讓周圍七八個騎手齊齊扯住韁繩一頓,他們不是因為馬卡魯的死而被震撼住。而是因為那道劍氣——聖殿騎士?僱傭兵們紛紛色變,忍不住猜測那個可怕的年輕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打得挺準嘛。」布蘭多收回劍。
  
  「嘿嘿,這是領主大人你的功勞。」夏爾誕著臉答道。
  
  布蘭多這才笑了笑,他抬起頭看著前方。雖然現在在對方被震住了,可他自己卻還遠遠不到鬆懈的時候,那後面還有一百多貴族私兵的長矛森林在移動呢。
  
  他吐了一口氣,在心中重新過了一遍自己的計劃。他盯著北邊,意識到突圍唯一的機會就在那個方向上,不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把握住這唯一的機會。他只有向前一指,命令道:「石像鬼,Wstry(巫語:向前突進)!」
  
  布蘭多心想,沒有攻擊指令,就用移動指令代替吧。
  
  *********
  
  而金果勛爵站在灘頭高地上遠遠看著這一幕,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雖說這些都不是什麼精兵,但至少是他拿錢養出來的,尤其是馬卡魯,是他手上一員悍將,雖然為人粗鄙了一些,但武藝高強是不爭的事實。
  
  「高地騎士就是高地騎士,傳言白騎士團戰鬥力強悍我還不信,如今看來沒有虛言。」實業家伯恩利爵士在一邊笑瞇瞇地說道。
  
  「這一次看來杜恩伯爵真的是兇多吉少了,我就看那頭『老虎』敢不敢接這個燙手的山芋——只是他拿到死人對我們也不利,何況還有兩個女人沒看到。」
  
  「我奇怪的是為什麼這傢伙要殺那個弄臣,他要真是布契的民兵,劫為人質倒不失為一個更好的策略。真是可惜了,原本以為能傍上一棵大樹的。」伯恩利假意嘆息,眼中卻帶笑。
  
  「其實那麼急著站隊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王室和白鬃軍團之間還有得看。不過這年輕人要麼是個刺客,要麼就是別有所圖。如果他不是為了殺人而殺人的話,那麼我看那把劍就很有問題——」金果勛爵手抓韁繩,挺立在馬背上看著前方答道。
  
  「那把精靈寶劍?」
  
  他正欲點頭,卻看到遠遠的自己私兵譁然向兩邊推開,像是避之不及的潮水一樣。金果勛爵怔了一下,猛然看到正前方一頭石像鬼分開人群向他直衝而來——他的話戛然而止,下意識地勒緊馬韁想要掉頭,但卻因為緊張而用力過度,導致戰馬長嘶一聲竟向後立起來。
  
  「勛爵大人,小心!」
  
  *********
  
  石像鬼本身等級超過20級,實力恰好相當于第一級力量中游水平,再加上以防禦著稱又擁有飛行能力,殺入普遍實力只有白位中游的貴族私兵之中簡直是虎入羊群。尤其是對于這些巨大的怪物人類有一種本能的恐懼感——畢竟不是人人都能認出那是布加巫師的傑作——甚至還有一些人在驚惶地大叫:飛龍!
  
  本來石像鬼輕易切入這些步兵脆弱的陣形中是布蘭多預料之中的事情,不過他明白自己的時間並不多,這些貴族私兵不過是一時混亂,石像鬼再強也不能以一敵百。
  
  甚至若對方訓練有素的話,其實以一敵十都很成問題。
  
  他必須擴大混亂,不能讓這些人有時間穩住陣腳。布蘭多想到就做,回頭喊道:「夏爾,跟上來掩護我。」話音一落他已經一馬當先衝了上去,前方石像鬼在人群中犁出一條通道——兩側的私兵下意識地想要湧上來堵住這條通道,可布蘭多手持精靈寶劍奮力向前一揮,一道風壓像是鐮刀一樣掃過人群,前面一排七八個人像是麥茬倒下。
  
  後面的人大駭,哪裡還有心思繼續戰鬥,紛紛後退不迭,這一刻石像鬼開闢出的那條通道反而更大了。若是馬卡魯還在估計還能彈壓他們一下,可這會兒這些貴族私兵是真正的群龍無首。
  
  布蘭多和夏爾抓住機會一前一後通過長矛森林,而至于他們通過之後還有人想跟上來摸魚的,夏爾自然不會跟他們客氣。他手裡還有兩瓶法力藥劑呢,魔法箭可是一門便宜又實用的法術。
  
  布蘭多抬起頭,隱約看到站在不遠處土丘上的一群達官顯貴。他眼尖一眼就瞅準了其中的伯恩利爵士,立刻放聲命令道:「石像鬼,那個胖子,Ary(巫語:攫取)!」
  
  只是他一語未畢,忽然發現戰場左側一行騎士殺出。這些騎士們皆身穿深藍底色的武裝服,尖頂帽,身披一套附肩板甲的銀色胸甲,一縷白鬃在身後隨風飛舞——正是白鬃兵團的騎馬輕步兵。
  
  那一瞬間戰場上的雙方都明白過來,『老虎』呂克貝松到了。
  
  「巴克斯,伏塔龍,拿下那個瑪達拉間諜!」縱使是在大軍之中,呂克貝松沉穩的聲音還是清晰得讓所有人都是心頭一凜。
  
  他話音剛落,兩個高大的騎士就一左一右縱馬出列,直奔布蘭多而來。
  
  「來得倒好。」布蘭多心中冷哼,衝鋒技能啟發,一瞬間從兩人之間閃了過去。第二中隊第七分隊隊長巴克斯和第十分隊隊長伏塔龍只是微微一怔,再回過頭才發現那個年輕人已經到了他們身後十米之外。
  
  其實不只是他們,在場的大多數白鬃軍士都是一愣。巴克斯和伏塔龍可是隊長級別的人物,雖然實力只在黑鐵下游徘徊,可以二打一也不至于這麼輕易被甩開吧?
  
  呂克貝松眉尖一跳,衝鋒,這小傢伙還和太陽騎士有關係?他馬上舉起右手:「歐汀,史克,攔住他!」
  
  又是兩騎並肩而出,雖然白鬃軍團大多是騎馬步兵,可隊長級別的人物還是騎術極精湛。他們後發先至,一瞬間已殺到了布蘭多面前——只是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甚至白鬃軍團的下級士兵們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隊長叫好,歐汀和史克就已經倒飛了出去。
  
  而只有眼尖一些的當時才看清楚:那個年輕人根本沒有停頓,在經過他們的兩個隊長時和他們一人交了一劍,然後他們隊長們手中的長劍同時碎裂,人則像是撞上了一頭龍一樣倒飛了回來。
  
  「力量爆發!」
  
  「力量爆發——!」這次大多數人都認出來了。
  
  布蘭多根本不聞不問,他已經看到自己的石像鬼把那個該死的胖子給提了起來。那就是他這一次的攻擊的唯一目標,也是脫困的關鍵。
  
  可勝利在望嗎?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五十五幕 劍,光
  





  伴隨著一聲異常淒厲的慘叫,石像鬼猛撲而下,鐵鉤一樣的爪子攫住伯恩利爵士的肩膀,將這樣一團球形的身材提起來飛向半空。實業家一開始還沒反映過來,驚慌失措地手舞足蹈,想要大喊大叫,不過等他一看清自己的處境頓時嚇得臉色蒼白、動彈不得。
  
  眾人抬起頭,雖然心下鄙夷,不過也知道換自己上去也不會好到那裡去。
  
  布蘭多單手持劍,一人立在大軍之前,頭也不回地向前一招手:「石像鬼,Uom!(巫語:回來!)」
  
  他再回過頭,彷彿大海退潮,上百人在他的目光之下竟齊齊後退一步。而貴族私兵一退,就露出後面被無數長矛架住的夏爾來。
  
  「不要動,我投降!」年輕的巫師扈從見狀,二話不說先舉起手來,一副表示自己完全沒有反抗企圖的意思。
  
  我說,這傢伙好歹有點骨氣吧?布蘭多見狀忍不住嘆一口氣,搖搖頭。可夏爾卻好像沒看到似的反而朝他眨眨眼睛,意思是:接下來就看領主大人你的了,我已經盡到力了。好懸沒把布蘭多氣個半死。
  
  而這個時候白鬃騎手正在進場,他們在布蘭多背後形成一個半包圍圈,似乎打算從這些亂糟糟的貴族私兵手中接過場面上的控制權。
  
  遠處的金果勛爵看到這一幕雖然忍不住想要大聲罵娘,可一方面他失去了馬卡魯,一方面一直幫他出謀劃策的伯恩利現在懸在半空中,而他的另一個隊長格蘭森正在攻入城堡,他身邊除了一幫烏合之眾以外近乎無人可用。
  
  他忍了忍,只得一個人騎馬跑上來。事實上他是強忍著背心冷汗淋淋,剛才石像鬼那一波衝鋒他幾乎都要以為是衝自己來的:不過那年輕人抓去伯恩利幹什麼?
  
  金果勛爵懷著心中的疑問來到包圍圈內,帶著一群貴族士紳在呂克貝松對面站定。兩邊都沒有多話——或者說壓根就沒什麼好談的,戈蘭—埃爾森貴族士紳與地方軍團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不需要表面上的客套。
  
  而另一邊的『老虎』呂克貝松更像是一支立在馬背上的標槍,這個皮膚黝黑的軍人看了以金果勛爵為首的這些士紳貴族一眼,不屑地笑了笑。他雖然身在白鬃軍團,但心在王黨復興派,兩邊都看不起,自然不會和這些他認為目光短淺的傢伙一般見識。
  
  相反他的目光落在布蘭多身上,這個在大軍面前仍能波瀾不驚,一劍之間就擊退自己四個隊長的年輕人,才真正引起了他的興趣。但讓他吃了一驚的是,那個年輕人的目光也穿過眾人落到他身上。
  
  他認識我?
  
  呂克貝松一皺眉頭,不過很快平靜下來。「年輕人,我給你一個機會把可憐的伯恩利爵士放下來,你也看到了,你的同伴也在我們手上。」他一開口,就從金果勛爵那裡接過全局的指揮權。
  
  布蘭多一聽到這聲音,就認出這是『老虎』呂克貝松。在第一次黑玫瑰戰爭之前,他在裡登堡要塞做榮譽任務時,遠遠聽過幾次他講話。
  
  『老虎』呂克貝松,白銀上位劍士,在整個埃魯因也是數得出的實力傑出者。
  
  在這樣一個大高手面前布蘭多不敢大意,輕輕舒一口氣使自己放鬆,同時思緒飛轉,他看了看一邊的金果勛爵,再看了看呂克貝松,知道自己的一線生機就建立在著雙方的對立上。
  
  這種對立並不是偶然產生的。
  
  在裡登堡,地方貴族議會與地方軍團勢力的對立就像這個古老國家的大多數矛盾一樣,要從埃魯因獨特的政治制度說起。因為起源于分裂的格魯茲帝國,埃魯因的律法脫胎于那部黑色的帝國法典,但經歷了漫長的領主戰爭之後,為了避免歷史重演——王國的第四任君主安因一世重新訂下由王室掌握軍隊,地方上軍政分治的制度。
  
  以公國與伯國為基礎,領主們組建起一個個小型『國家』。在這些國家內部領主們享有完整的地方立法權與行政權,只是在賦稅上,國王對任一領地內一切礦山、林場與農田享有第一徵稅權,而貴族們則只有第二徵稅權。並且除了民兵與警備隊,貴族們不得組建自己的私軍,地方上的防務由王室成員掌控的各個軍團負責。
  
  通過稅務官—中央軍團體系,在王權強盛的時代,王室嚴密地監控者地方,建立起一個強大的埃魯因王國。然而布蘭多知道只要是人就會犯錯誤,一時的輝煌背後藏著這個王國的隱憂,隨著王權衰落,弊端也逐漸浮現。
  
  矛盾源自于王室內部的分裂,自從大約六十年前『虔信徒』愛德華登基以來,埃魯因進入科爾科瓦王朝統治時期。同樣擁有繼承權的安列克公爵對此一直懷恨在心,當王室內部離心離德後,地方軍團也開始出現不同的派系。
  
  而當王室發現自己無法有效控制龐大的軍隊時,中央在地方上的權威就開始削弱;事實上自從穴獸之年以來,國王的稅務官甚至無法進入三分之一的領土,王室的威信被削弱到什麼地步由此可見一斑。
  
  他知道事實上自從十一年前子承父業的安列克大公逼迫當時的奧伯古六世更改了新的防務法令之後,王室所真正控制的軍事力量就只剩下禁衛軍,西法赫的黑刃軍團和駐紮在安培瑟爾的第十一自由騎兵連縱隊。
  
  而基于這個背景之下,王室的對于地方的影響雖然越來越弱。但即使是這樣地方上也同樣不是鐵板一塊,地方貴族與地方軍團之間的爭權奪利一樣趨于白熱化。就像在戈蘭—埃爾森,普拉伯爵與戈蘭—埃爾森大公之間的恩怨情仇早就是流傳在外的談資。
  
  而在裡登堡,這種矛盾就在金果勛爵一干人與呂克貝松身上體現出來。雖然他們都對放棄布契地區持一致態度,但最後由誰來背這個責任,卻要任憑本事、各使手段——想必本來呂克貝松一直處于下風,可而今自己一行人的出現卻讓事情有了轉機。
  
  這個轉機就是自己究竟是不是布契的民兵,只要有他們在,金果勛爵事先準備好的藉口就成為一個謊言,欺君瞞上,這可不是一件小事。王室雖說是名義上的王室,但中央的責問正好可以成為一個貴族們互相攻訐的名正言順的藉口。
  
  想通了這一點,布蘭多就意識到自己至少一時半會還沒有生命危險。或許金果勛爵會想讓他死,可這還得問呂克貝松同不同意。
  
  布蘭多忽然覺得有點悲哀,他其實早就知道這一切,只是沒辦法和芙雷婭說清楚。若讓那個女孩知道她們這一切努力注定要葬送在這些在最後關頭還要互相爭鬥的人手上,恐怕她也會一時接受不了吧。
  
  可悲哀歸悲哀,他此刻卻要感謝瑪莎讓這些人目光短淺,才讓他可以利用這個機會開口。他聽了呂克貝松的話,忍不住露出一個冷笑來:「真是可笑,諸位。」
  
  他這句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話讓所有人都是一愣。
  
  「可笑?」呂克貝松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笑道:「可笑在何處?」
  
  布蘭多心想馬上就讓你笑不出來,他揮揮手讓石像鬼來到自己身邊。然後拋了一下手中的精靈寶劍,由左手換到右手。
  
  「呂克貝松爵士。」他又轉過頭:「勛爵大人,你們讓我把這個死胖子放下來?」他用手拍了拍伯恩利的臉,心中不由得閃現過一兩個小時前第一次看到這些人時的場景。
  
  那個杜恩伯爵沒收了他的劍,然後舉起劍的一幕——
  
  這些記憶像是流水一樣淌過他心頭,讓他平靜下來。他抬起頭來,答道:「我覺得可笑的是,某些人死到臨頭還不自知,你們真以為裡登堡可以高枕無憂,瑪達拉大軍不敢踏足埃魯因境內?」
  
  「瑪達拉?」呂克貝松和金果勛爵再一愣。
  
  「小子,你究竟想說什麼。」金果勛爵心中還想著對方和加布巫師的關係,不由縱馬前進一步問道。
  
  布蘭多不和他們廢話,而是拿起劍放到伯恩利爵士脖子邊上,他還一句話未說,精靈寶劍早已大放光彩,表面閃爍起一層熒螢光華。
  
  「伯恩利爵士家財萬貫,見多識廣,能告訴我這把劍有何來歷?」布蘭多忽然冷冷一笑,學著某個人的口氣開口問道。
  
  那個被石像鬼攫住的胖子忽然死命掙紮起來,一個勁地向後退。
  
  但布蘭多不管他,他此刻終于確認了自己心中所想,忍不住開口怒斥道:「這把劍叫做湛光之刺,從光中誕生的寶劍。一切亡靈在它面前都無所遁形,可惜你們只顧著欣賞寶劍,卻忘了杜恩伯爵拿到這把劍時的光景,你們這些目光短淺的蠢貨。」
  
  「各位大人,你們以為這頭肥豬是你們的同伴嗎?真是可笑可笑,塔古斯早就在你們之中安插了探子你們還不自知——」
  
  呂克貝松和一干貴族瞠目結舌,不知真假。雖然這位白鬃軍團的劍士團團長已經下意識地相信布蘭多的話,但他還是寧願希望對方說的不是真的。
  
  可布蘭多已經舉起劍一劍刺入伯恩利那球形的身體中,後者哀嚎一聲,身體迅速乾癟下去,然後外貌迅速變化,化為一頭面目可憎的、渾身乾癟的怪物。
  
  「屍巫!」呂克貝松第一眼就認出這東西。
  
  金果勛爵見狀更是一屁股坐回馬背上,大叫一聲:「不可能!」
  
  他這反應嚇了眾人一跳,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只有布蘭多神色冷然,知道此刻已經發生了什麼事,歷史並未更改,只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歷史上的這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裡登堡為如此迅速的陷落。
  
  而金果勛爵只感到額頭冷汗淋淋,之前那個該死的胖子對他說的每一句話此刻在他看來都變成一個惡毒的陷阱。為了搜捕布蘭多一行人,他已經把城堡三分之一的守備部隊抽調出來換成伯恩利的私兵。
  
  至于那些私兵,現在似乎想想也該知道是些什麼東西了。
  
  他們正在猶豫,卻猛然看到裡登堡西邊、西北邊一片幽幽藍色的火光衝天而起,這個時候無需多言,大家都明白髮生了什麼。
  
  一時之間,這位爵士大人忍不住感到天旋地轉。
  
  「撤,快撤!走東門!」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16

  第一卷 黑玫瑰戰爭 第五十六幕 見證
  





  布蘭多在一邊冷眼旁觀貴族們聚在一起彼此爭執,貴族私兵們吵吵嚷嚷,惶惶不可終日。貴族們要向東出城,至于他們在裡登堡的臣民們,臣民們是什麼東西?沒有人提過。
  
  這會兒也沒有人關心政治鬥爭了,他們爭執的重點在于各自的家產怎麼辦,有人主張保命要緊,有人主張能帶多少是多少——甚至還寧死也不願意放棄家產的,彷彿瑪達拉會看在他是貴族的面子上給他一條活路似的。這些人大吵大鬧,互相指責,讓布蘭多忍不住厭煩,他低頭擦了擦自己的劍——剛才那一劍給他帶來了220點經驗,是他除了擊殺黃金樹BOSS以外最豐厚的一筆收入。
  
  看起來那是一頭中級屍巫,也算他僥倖,那屍巫估計壓根就沒想到他會選中它。而屍巫在同類生物中力量偏低,30多級的中級屍巫被石像鬼攫住就動彈不得,才給了布蘭多撿漏的機會。
  
  中級屍巫還不只這麼點好處。
  
  布蘭多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劍劈開那具屍巫的額頭,從裡面取出一塊骨質物。然後再一劍削下對方右手四根指頭,再扳開對方的下頜,仔細一根根撬下對方的牙齒裝入口袋裡。他驚世駭俗的舉動看得場上一靜,那些人再看布蘭多的眼神猶若在看一頭惡魔——雖說是屍巫但好歹還有個人形,布蘭多的動作卻純熟得像是最老練的獵人在處理獵物一樣。
  
  不過布蘭多本身倒不以為這有什麼不妥,因為他本來就是在處理獵物。中級屍巫師和那些低級炮灰可不一樣,它的靈魂之火結核有幾率淬煉成鑲嵌用的寶石,持杖的右手四指節都是巫師的施法材料,牙齒可以用來製作麻痺毒藥。
  
  如此,說是全身是寶也大為不可啊。
  
  夏爾倒是清楚一些典故,因此他從私兵中跑出來就一直恭立于布蘭多一側。那些貴族的私兵們為錢賣命,這會兒早就軍心渙散,自然也沒人來管他了。只是年輕的巫師扈從一想到之前發生的一切,就忍不住想起布蘭多在杜恩伯爵屍體邊試劍的那一幕,這才明白過來其實領主大人一舉一動都有深意,心中忍不住大加佩服。
  
  他看看布蘭多,覺得卡拉蘇那些睿智的高地巫師導師也不過沉穩如此。
  
  而一邊的呂克貝松在短暫的失神之後也冷靜下來,他抓著韁繩騎在馬背上,反而不和其他人一樣急著逃跑,而是感興趣地看著這個年輕人。在他看來布蘭多沉穩、機變又不缺乏決斷,在這個年紀上更算是實力強悍,要早出生十年一定能成就顯赫。
  
  可是而今的埃魯因,縱使他身為王黨也要忍不住搖搖頭。他抬頭看著沉沉的夜色,忍不住想這個國家究竟會怎麼樣。
  
  一時間幾個人之間倒有些靜——
  
  但只有天才知道布蘭多這會兒正在演算從那一條路逃跑才好。他看看站在一邊的夏爾,忍不住回頭開口問道:「蒼白騎手和黑武士,你覺得那個好對付一些?」夏爾被這沒頭沒尾的問題問得一呆,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從那裡切入回答才好。
  
  布蘭多搖搖頭,他看著那幫吵吵嚷嚷的貴族終于帶著他們的私兵一起向東退去,他們戰友的屍首就那麼亂糟糟地留在河灘上,也沒人管。
  
  「戈裴爾在他的詩中將卡拉蘇的貴族們類比為強盜,我看戈蘭—埃爾森的也相去不遠。」夏爾在一邊嗤道。
  
  「這個國家快完了。」布蘭多也不管呂克貝松是不是在邊上,開口譏諷。不過他倒不至于和一群將死之人計較,這些傢伙從東邊出去一頭撞上塔古斯手下最得力的主將——著名的『龍禍』塔瑪拉勛爵,布蘭多原本還說怎麼這些人會在歷史上死的一個人不剩,現在看看他們那愚蠢的決定也就顯得不那麼難以理解了——
  
  「你不跑?」呂克貝松卻彷彿沒聽見他那句話,在馬背上問道。
  
  布蘭多還未開口答話,忽然天空中響起一陣呼呼的風聲,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起頭,恰好看到一前一後兩條碩大的骸骨巨龍遠遠地由小變大,從他們頭頂呼嘯而過。
  
  那一瞬間在場的每個人都嚇得一僵——那種感覺實在是難以言喻——恐怖而優雅的亡靈越過天空,灰黑色的骸骨之間奔騰燃燒的紫色火焰,從肋骨之間燒出越過,巨大的翅膀每一下搧動都發出沉重的風聲,它們從眾人頭頂飛過,紫色的火焰拖出一條長長的尾跡,風壓讓所有人都頭皮一麻,彷彿從心底聽到一聲穿透心靈的尖叫。
  
  那聲尖叫本身就類似于一個漫長的噩夢,從人心中滋生起腐敗、絕望的氣息,好像白骨從黑沉沉的土地中生長出來,腐爛的肌腱上爬滿了白色的蛆蟲。枯萎的土地一望無際,天空是陰沉沉的,而你正一個人站在這片灰濛蒙的平原的正中央。
  
  布蘭多幾乎是一個激靈才從這種心境下恢復過來,他不由得暗叫一聲厲害,這就是骨龍的恐懼光環,僅僅是飛過就對在場的人有這麼大影響。他忍不住舉目四望,看到河灘上那些戰馬紛紛嚇得四散逃竄,要不就是四肢發軟跪倒在地上。
  
  然後他看到了呂克貝松,後者發現他也清醒過來時忍不住一愣:「和我們一起吧,小夥子。你也看到了,個人的力量在這樣程度的力量下是很渺小的。」
  
  布蘭多看著他,搖了搖頭。他現在不能信任這個傢伙,而且在歷史上呂克貝松是死翹翹的,他可不願意去觸那個霉頭。好不容易千辛萬苦走到這一步,只要從這座死城裡逃出去,他的計劃就實現了一半。
  
  接下來,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打怪升級,然後等著埃魯因走向末路了。
  
  布蘭多眼看到自己的好日子才剛開了一個頭,怎麼又會把自己坑進去。他想了想,決定如實相告好讓對方知難而退:「我要從北邊突圍,因為我的朋友在那邊等我。如果呂克貝松將軍不介意的話,倒是可以和我一起去。」
  
  呂克貝松盯著他,猶豫了一會,但最終還是搖搖頭。北邊、西北邊以及西邊正燃起幽藍色的火焰,說明亡靈大軍正從那個方向入侵,他雖然欣賞這個年輕人,但還不至于把自己也賠進去。
  
  可布蘭多沒告訴他,這個時候除了東邊,其實其他幾個方向都差不多。不過北邊反而距離上還要近一些,這個時候時間就是優勢,時間就是生命。
  
  他拍拍一邊夏爾的肩膀,答道:「那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告辭了。如果有緣的話,但願還能相見吧。」
  
  歷史上的呂克貝松雖然和一般的貴族區別不大,但至少還是一個有能力的人。而且他是那個時代少有地能想到國家這個概念的人,從潛意識上來說布蘭多倒不介意他活下來。
  
  只是他看看對方,卻多餘的話一句也不說。他生怕一時失言提醒了對方半句,或許一時之間不是什麼問題,但『老虎』呂克貝松可不是芙雷婭、羅曼那樣沒見過世面的少女,他只要一發現疑點指不定會發生什麼。
  
  這年頭占星術士受人尊敬,神棍卻是要綁在火刑架上的,布蘭多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前途擔這個不必要的風險。
  
  *********
  
  繁花與夏葉之年,六月二日——
  
  往昔和平在這一夜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之中化為飛灰,亡靈大軍所過之處一片焦土,無數人喪生,無數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當人們發現祈禱並不能拯救他們,而唯一可以依靠的貴族們卻拋棄他們而逃,長久的傷痕就產生了,這種不信任漸漸開始從戰區向後方蔓延。
  
  但布蘭多知道這只是埃魯因走向末路的第一步而已。
  
  裡登堡失陷的消息一直到六天後才傳到梵米爾要塞,而此刻塔古斯的側翼大軍已經危及安克澤,整條梵米爾—裡登堡防線好像一瞬間就蕩然無存,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要塞在苦苦支撐。
  
  十一日,維埃羅方向發現亡靈大軍的消息傳至科爾科瓦,第二天,奧伯古七世秘密會見了瑪達拉密使。
  
  十三日,安培瑟爾的自由商人同盟宣告加入戰爭。
  
  十四日,瑪達拉特使正式覲見。
  
  二十日,前線戰火稍停,隨後雙方組建了使節團,戰爭開始進入漫長的談判期。
  
  但戰爭卻在談判的同時以緩慢地腳步持續前進著,在最初的一個月中前線的戰鬥好像掙紮在一汪泥潭之中。瑪達拉大軍四處煽風點火,埃魯因遲鈍的反應往往讓他們遭受巨大的損失。
  
  不過王室對于這樣的損失反倒樂見其成。
  
  于是談判的進程進一步拖延。七月五日,瑪達拉大軍進入讓德內爾,與安培瑟爾的僱傭軍第一次遭遇,歷史上的『弗蘭根堡戰役』拉開序幕,因斯塔龍在這場會戰中一戰成名,他指揮的黑騎士們在砲兵的掩護下一次又一次地撕開安列克僱傭兵的側翼,並最終奠定戰局。
  
  此後瑪達拉大軍一路高歌猛進,最遠時甚至抵達讓德內爾首府。在一系列戰鬥中,因斯塔龍,塔古斯,維蘭德,奧古斯特,格里塔一個個年輕的名字將星閃耀,而只有布蘭多知道,這些名字在未來的歷史中意味著什麼。
  
  但歷史還在前進,七月十六日,奧伯古七世再一次會見瑪達拉的密使。三天後,談判終告終結,第一次黑玫瑰戰爭至此告一段落。
  
  然而這場戰爭閃電一般開始,又閃電一般結束,似乎什麼都沒發生,又似乎什麼都已發生過了。戰爭的唯一結果,似乎除了埃魯因一次再一次的在意料之中潰敗以外,其他方面似乎沒什麼值得提起的話題。
  
  只是在那之後,長達十年的時間內,布契不再屬于那些曾經熱愛那片土地的人們。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一幕 燃燒之城
  





  目光放回繁花與夏葉之年,六月二日凌晨。
  
  有酒吧老闆的女兒蘇的領路,芙雷婭很快來到波諾安市場五十一號,她向外看了一眼,即使是在凌晨,這個裡登堡最大的交易市場中依然還有不少人,遠遠近近地點燃了火盆,明亮的光線稍微使人或多或少地感到心安——
  
  她舉步欲行,那個叫做蘇的姑娘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別去,巷子裡藏著人。」
  
  這個紮著麻花辮的少女站在街角光與暗的交界處,一隻手扶在墻邊,警惕地盯著外面。
  
  「是守衛嗎?」芙雷婭吃了一驚。
  
  「我不知道,不過那裡有兩個生面孔,肯定不是這片城區的人。」蘇搖搖頭,靜靜地答道。
  
  芙雷婭把劍柄頂到自己的嘴皮上,有些緊張地猶豫了一下。這個時候出現在波諾安市場的人多半是白鬃軍團的士兵了,他又料到了,那些人果然找到了胡德。只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會過面?她又要不要上去敲門呢?
  
  這位未來的女武神皺起眉頭,忽然想起布蘭多告訴她的話:
  
  「如果你發現軍隊的痕跡也不要擔心,在不清楚我們的關係之前,他們不會打草驚蛇。他們一樣希望有一個將我們一網打盡的機會。」
  
  想到這裡,芙雷婭吸了一口氣。她回頭問道:「蘇,你能回答我一些問題嗎?」
  
  「怎麼?」
  
  「我問你,你知道要怎麼才能看出一個人在說謊?」
  
  皮膚黝黑的姑娘一笑:「因為我經常在酒吧幫忙,所以才這麼問嗎?」
  
  被看穿心思的芙雷婭臉上一紅,她的確是看中了蘇遠比自己豐富得多的閱歷和見識。之前和蘇的交談中,她和大家還天真地認為貴族會拯救他們,可蘇只是一兩句話就指出事物的本質。
  
  因此在她心中,這個有些冷冷的少女是一個極敏銳、又富有主見的女孩子。
  
  「沒關係,我偶爾也幫別人的忙,」蘇笑了一下:「芙雷婭,你看著我。」
  
  「啊?」
  
  「你那個說裡登堡會被攻破的朋友,他叫什麼?」
  
  芙雷婭一怔,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個少女會突然提到這個問題。她心裡一慌,眼神忍不住閃了閃:「布、布蘭多。」
  
  蘇眼神動了動:「你對他有好感,對嗎?」
  
  「沒、沒有,布蘭多他、他喜歡羅曼。」
  
  「眼睛,看著我,芙雷婭,」蘇平視著芙雷婭,深棕色的眼睛平靜得像是一潭無波的水:「羅曼又是誰?」
  
  芙雷婭臉上好像著了火一樣,那裡還敢看蘇,她眼神遊弋不定,支支吾吾地想解釋,卻又不知道從那裡解釋起。她覺得自己就是天字第一號笨蛋,還是不帶打折扣的那一種,一時間只恨不得找個地縫躲進去。
  
  「明白了?」蘇問。
  
  「明、明白了。」芙雷婭低下頭,使勁點了點。
  
  她吸了一口氣,抓了抓劍就想要走出去,但馬上又回頭來抓住蘇的胳膊:「蘇,你在這裡等等我可以嗎?」
  
  蘇一怔,但還是點了點頭。芙雷婭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她總覺得有蘇在自己身邊就好像是布蘭多一樣,能給她一些信心。
  
  然後她才走出巷子,裝作不在意周圍那些若有若無的目光,徑直來到波諾安市場第五十一號前,她舉起手——猶豫了一下,芙雷婭至少感到有兩道銳利落到她背上,但最終還是一鼓作氣敲了下去。
  
  砰砰砰,敲門聲像是在心頭響起,芙雷婭等了一小片刻,門才吱呀一聲打開。後面露出一個佝僂著背的男人來,禿了頂,幾乎看不出年紀,他看到芙雷婭時明顯楞了一下,眼神下意識地向後縮了一圈。
  
  「找到那個叫做胡德的毛紡織品商人後,你先不要表明身份,給他一個時間,約他到酒吧裡和我們會面。你要注意他的反應,就知道這個人可不可靠了。」
  
  「芙雷婭,看著我。」
  
  芙雷婭在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這個細微的神色改變,布蘭多和蘇的話同時在她心頭想起,令她心中一冷。
  
  「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那個矮小的男人愣了一下後,開口問道。
  
  芙雷婭沉默了大約一秒鐘,她就這麼看著對方,冷冷的。然後就在那個矮小的男人忍不住想要後退時忽然『茲』一聲拔出劍放在對方的脖子上,目光微微一沉。
  
  說那時遲那時快,場面上形勢突然發生變化時,蘇看到街上有好幾個人都下意識地動了動。不過他們很快沉靜下來,又回到了開始的狀態——那之間的動作非常細微,只有躲在街角的姑娘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芙雷婭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後發生了什麼,她只是儘量平靜地握著劍,放平語調說道:「你就是那個女巫的同夥?」
  
  「不要殺我,是他們逼、逼我……,女……女巫?」那個矮小的男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革嚇壞了,竟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後才反應過來面前這個面色冷然的馬尾少女問了什麼。
  
  芙雷婭這一刻只想到了布蘭多那個巫師扈從,那個叫做夏爾的年輕人人所說過的話:
  
  「你的姑媽懂得不少,這是這個世界上巫師之間流傳的秘密,有一本書叫做『黑暗史詩』,講述了過去無數個年代中發生的事……」
  
  「但也不一定,與魔法有關係的人。有些鄉下的女巫也懂得一些這方面的傳聞。」
  
  事實上她在出劍之前都沒想過自己竟能如此應變,或者應該說她腦子是一片空靈的狀態。她冷冷地開口:「你們應該叫她『詹妮』,算了……這無關緊要,先給你一個教訓再說。」
  
  她一邊說一邊提起劍,而那個叫做胡德的紡織品商人馬上嚇得哀嚎起來:「等等、等等,大人我和她沒關係……不不,不是沒關係,我是說我和她不是同黨。我是說和她只是一般的親戚,不不,遠房親戚——!」
  
  「喔?」
  
  「真的,真的!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啊,她只是偶爾到城裡來收貨——那個巫婆,對對,巫婆!她的確會收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對了!她住在布契,和她侄女一起!」
  
  芙雷婭看著這個男人,強忍住心中厭惡。一把把他提起來:「可我的線人告訴我,幾天前她進了城,你最好是不要欺騙我,作為一個巫師我隨時可以把你的記、記憶抽出來!」
  
  那個小商人被劍架在脖子上早就嚇癱了,完全沒聽出芙雷婭話中的語病:「我說,我說,她兩天前已經離開裡登堡去北邊了。」
  
  芙雷婭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後噁心地將這個傢伙丟開,她微微喘了一口氣,卻聽到蘇在巷子轉角吹口哨,她知道,自己的大動作已經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了,她必須趕快離開這裡。
  
  可她沒想到詹妮阿姨竟然不在這裡,她去北邊了?北邊是布拉格斯啊,她去哪兒幹什麼?可看起來這個人又不像是在說謊。
  
  她咬了咬牙,一時之間有點猶豫起來。
  
  *********
  
  午後的陽光從城堡拱形的落地窗戶中灑進來,讓這個佈置得充滿柔性色彩的房間中一片明亮。身穿銀色公主長裙的少女坐在一張洛可可風格的小圓桌邊上,以標準的姿勢靠坐在高背椅子上,纖細的手掌平端著一杯紅茶,另一隻手持銀匙,一動不動,柔和的淡銀灰色眸子盯著前方——好像聽故事入了神。
  
  她有一頭漂亮的銀色捲髮,半尖的耳朵從捲髮中露出一個白皙的尖端,她是這個奧伯古七世最寵愛的女兒,也是埃魯因公認的第一美女。
  
  若在布蘭多的時代,無論是玩家還是NPC,都管她叫做攝政王公主,若在埃魯因有誰可以與女武神的威望相提並論,那麼就是現在這位還顯得有些稚嫩的公主殿下。
  
  「挺聰明的小姑娘,埃弗頓家當真人人都是人傑。」過了一陣,公主才放下茶杯,靜靜地問道:「然後呢,歐弗韋爾大人?」
  
  站在她前面那個一臉冷峻的中年人,倘若布蘭多在這裡,一定會認出他。因為這正是那個被他一劍封喉的『杜恩伯爵』。但事實上若在首都的貴族圈子裡,認識這位伯爵大人的人不多卻也不少,但比起來他有一個綽號更廣為人知:
  
  『狼爵士』歐弗韋爾,陛下身邊的近臣,王黨的核心領導人之一,與埃弗頓、伍德羅幾人私交甚好。
  
  歐弗韋爾打量著這個公主,心知對方並不簡單,不過她是當今陛下的掌上明珠,他也不敢隨隨便便敷衍了事。
  
  這一次他借用呂萊斯布爾曼家族的杜恩的名頭去裡登堡——因為兩人都是鑑賞大師,在收藏一項愛好上有極為類似的共同點。雖然相貌談不上相似,不過這在消息閉塞的年代算不上是什麼大問題——他此去是為了為奧伯古七世辦一件事,一個秘密任務。
  
  想到這裡,他才重新意識到公主正在問自己問題,醒悟道:「自然,埃弗頓伯爵的女兒,看來至少和她的父親一樣出色,可惜……」
  
  他本來想說可惜是個女人,可忽然意識到自己面前這位可是號稱王室之冠的公主殿下,趕忙把後半句違心地吞掉。
  
  少女當然明白他想說什麼,但也不追問。只是換了一個話題道:「不過伯爵大人,你之前的故事我有些疑惑。你刻意找那個年輕人麻煩,似乎有些多此一舉。」
  
  毆弗韋爾心想你看不懂才怪了,但還是畢恭畢敬地答道:「我只是憂心他的企圖而已。一個高地騎士,和他的扈從一起出現在裡登堡,在埃弗頓的女兒身邊。公主殿下,你知道卡拉蘇那些白騎士和您的父王並不站在一條道上——」
  
  「我知道,不過他們也沒反對。」
  
  「正是這樣,我才想試他一下也無妨。反正只是一個影子而已,比起卡拉蘇,孰輕孰重我還能分得清楚。為了陛下作事,即使我親身一試又何妨。」毆弗韋爾答道。
  
  「我替父王謝謝你,毆弗韋爾大人。」公主心想原來父王和這個傢伙想要做活卡拉蘇行省,可是能成功嗎?她大猜到他們的企圖,無非是無中生有罷了。
  
  她想了想,巴斯塔王立騎兵學院的推薦名額可能又要多加一些了。不過她本來想提醒一些什麼,但想了想自己的身份,還是作罷。
  
  最後只開口道:「然後呢,歐弗韋爾大人。我想繼續聽後面的故事,在我的歷史課開課前,我大約還有時間聽你講兩三個小節。」
  
  「當然,樂意之至。」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二幕 僱傭兵
  





  歐弗韋爾在開始講之前先從懷中拿出一條項鏈,是很常見的黃銅項鏈,打磨得光滑的鏈條上掛著一個漂亮的水晶墜子,上面寫著一行小字:芙雷婭。
  
  他將這條項鏈呈給少女看了看,說道:「這條項鏈是她隨身攜帶的,她的名字應該因此而來。但這其實是她母親的名字,公主殿下。」
  
  「她母親?」少女用纖細的手托著項鏈,表情一成不變。
  
  「就是埃弗頓的妻子,死在十七年前那次騷亂中。」
  
  「那這個女孩應該是埃弗頓唯一的後人了吧?」
  
  「正是。」
  
  「毆弗韋爾大人既然在這裡,那麼想必這個小姑娘應該已經成功脫險了,可以這麼說麼?」少女問道。
  
  「說是可以這麼說,不過這個過程有一些離奇。」中年人一臉冷漠地點點頭,只是他眉毛微微一揚,彷彿想起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喔?」公主微微一訝。
  
  「其實主要還是關于那個年輕人的。」
  
  「這麼說又回到他身上了?」
  
  「不,只是在整個過程中那個年輕人一直起著某種奇妙的作用。這樣說起來好像是輕飄飄一句話,但其實整個逃亡之旅充滿了不可預見性——有幾次情形危急甚至連我都有些插不進去手,甚至許多人都甚至無法想像那種局面,可還是讓他硬生生給搬了回來——」
  
  毆弗韋爾提到這裡,忍不住冷笑:「甚至不客氣一些說,比起某些無能之輩,這個年輕人恐怕是唯一一個在這次戰役中讓瑪達拉吃了一次鱉的人。」
  
  「喔?」少女淡銀灰色的眸子微微一亮。
  
  「尤其是他在這個過程中還搞到一件好東西,」中年人說到這裡,忍不住露出回憶的神色:「不過具體是什麼,容老臣賣個關子。」
  
  「這麼說起來我就更有興趣一聞了,甚至連讓毆弗韋爾大人都讚不絕口的年輕人,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只是時間已經不多了,還請大人開始吧。」
  
  毆弗韋爾這才點點頭,後退一步,繼續講述起那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來……
  
  *********
  
  芙雷婭聽到蘇在街角向這邊吹口哨,清脆悅耳,聽起來就像是夜鶯的聲音,但這卻是示警。她趕忙回過頭,發現街上四五個陌生人都向自己圍了上來,心知自己之前的動作有些過大,引起了對方的敵意。
  
  她想也不想,一把推開羅曼那個遠房親戚,向屋子裡衝去。後面的人一看之下立刻加快腳步追上來,但芙雷婭早已先一步衝進臥室把門一關,然後翻倒櫃子卡住過道。
  
  砰砰的撞擊聲立刻響起來,芙雷婭感到自己心跳都要衝出胸腔一樣,她看準一旁的窗戶——咬了咬牙,雙手護頭『譁』一聲從那兒一躍而出。
  
  埃魯因這個時節大多數一般平民還在用的木格子的窗戶,這一躍而出雖然有風後半身甲保護但還是撞得芙雷婭手臂、額頭隱隱生痛,她從地上打幾個滾爬起來,發現已經到了街後的巷子,抬起頭左右一掃正好看到蘇從另外一頭跌跌撞撞地跑進這條巷子裡。
  
  不過少女臉色慘白,好像是見到了鬼一樣。
  
  「蘇!」芙雷婭站起來喊了一半,可口半句話卻卡在喉嚨裡。
  
  她抬起頭來,看著漫天星星點點的藍光正在向天空正中央移動。起先少女還沒意識到那是什麼,還是怔在那裡發了一會呆,隨即才猛然反應過來——那是箭矢。
  
  點燃了靈魂之火的箭矢,瑪達拉的骷髏弓箭手的傑作。那一夜在布契的經歷一下就浮現在她心頭,芙雷婭喊了一聲小心,一下撲過去把蘇護在自己身下。
  
  箭雨馬上就劈頭蓋臉地落了下來,無數箭矢噼裡啪啦地砸在附近屋舍的瓦片上,薄薄的一層瓦根本擋不住瑪達拉特製的錐形重箭,屋內很快就響起了慘叫聲。芙雷婭感到蘇在地上抱著自己直哆嗦——其實她自己也好不到那裡去,面無血色,只覺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幾隻箭打在環繞在她身體周圍的青色風之羽上,嘭嘭向外彈開。芙雷婭不知道遊戲中風後半身甲的防禦是可怕的風之羽全方位防護3點,半身甲本身2點——而事實上全身甲的防禦也不過3點而已。
  
  因此她一直以為自己下一秒鐘可能就要死了,嚇得緊閉雙眼,可身體還是一動不動地保護著下面的女孩子。
  
  大約有一分鐘,前前後後兩波箭雨,周圍噼裡啪啦的聲音終于稀疏了下來。蘇和芙雷婭才哆嗦著一起睜開眼睛,她們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看到眼底的心有餘悸。
  
  「骷……骷……骷髏,外面。」蘇有些呼吸不順地說道。
  
  芙雷婭微微一怔,隨即心中一涼,明白是瑪達拉大軍入城了。她從沒懷疑布蘭多會騙她,只是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快,現在她才明白過來為什麼他會一直那麼刻意地要求時間。
  
  這位未來的女武神想到這裡一下爬起來,抓住蘇的手將對方拉起來:「蘇,我們走!」
  
  「去哪裡?」蘇有些不知所措地問。
  
  「跑!離開這裡!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地方!」芙雷婭心中一片亂麻,她這個時候才真正明白布蘭多承擔的壓力有多大,她想了又想,也只能想到走一步算一步等見到布蘭多再說。
  
  「我要回去,我父親還在店裡。」
  
  「我跟你一起去。」
  
  蘇點了點頭。
  
  波諾安市場在裡登堡西側,貼近于松河,而赤銅龍故事會酒吧則在波諾安市場與旅人之橋之間北邊的大街上,中間的距離並不遠。但等到芙雷婭和蘇趕到那裡時,因為西門方向熊熊燃燒的大火,街上和酒吧外已經聚滿了人——
  
  這一晚上以來先是貴族議院的大火,然後是守衛頻繁調動,本來就充滿了不平靜的色彩。因此人們早已在交頭接耳,互相詢問發生了什麼。
  
  他們有些人認為是瑪達拉大軍已經兵臨城下,有一些以為城內貴族攻訐,但都沒有想到亡靈大軍已經入城。芙雷婭和蘇分開人群,發現『赤銅龍故事會』的老闆和它的客人都已經跑到外面,正對著一片火光衝天的西門指手畫腳。
  
  蘇一看到自己的父親就一頭紮了過去,好似乳燕投林,自己女兒的舉動讓酒吧老闆雷托微微一愣。他拍拍少女的背,好讓蘇平靜了一會,但後者卻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雷托眼神一沉,他先看向芙雷婭,向她點了點頭以示感謝,然後面向自己身邊那群傭兵——芙雷婭注意到這些人之前大多都是他的客人。
  
  雷托拍了拍手,讓那些人都停下來看著他。甚至還有人出言調侃:「怎麼啦,老雷托,莫非你為了這大煙花要請我們喝酒不成?」
  
  大夥兒轟然叫好。
  
  但酒吧老闆卻答道:「請喝酒未嘗不可,但不是今天。大家聽好,瑪達拉入城了。」
  
  他說第一遍瑪達拉入城了的時候,這些人還沒聽明白,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然後雷托又重新補充了一遍,才讓現場的三十多個人一下全靜了下來。
  
  這是真的?
  
  現在的所有人臉上都清楚地寫著這樣一句話。
  
  「蘇告訴我的,她不會騙我。」雷托坦言。
  
  芙雷婭微微皺了一下眉,一般人可不會在公開的場合討論這個消息,因為即使是她也知道可能會造成恐慌。但除非雷托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或者說他有他的打算,在未來的女武神看到來後者的可能性恐怕是大得多。
  
  大約是花了點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然後才有人有些艱難地問:「我們怎麼辦?」
  
  似乎在場的每個人都優先考慮的是這樣一個問題,而不是聽到消息馬上就掉頭走人,或者大喊大叫。芙雷婭仔細看著這些人反映,忽然省悟這個酒吧和它的常客之間關係恐怕並非表面上那麼簡單。
  
  「殺出去吧。」
  
  「大家一起殺出去。」有人提議。
  
  「可怎麼殺出去?」又有人問。
  
  既然瑪達拉是從西門開始進攻,那麼在一般人看來想必最遠的東門應當是最安全的地方。可僱傭兵是從戰場上出來的人,他們大多有一些基本的戰術素養,埃魯因攻城講究圍三面攻一面,但關鍵的因素取決于是突襲還是圍城。
  
  而且瑪達拉的戰術目的也很重要,亡靈是為了殺人、奪城、掠奪還是有進一步的攻擊目標?
  
  這也是光明世界和瑪達拉作戰的一大難點,因為活人很難判斷死人想要幹什麼,有什麼樣的戰術企圖。
  
  一時間眾說紛紜,但卻沒有一個人能拿出一個可以服眾的方法來。芙雷婭焦急地等了一會,握劍的手舉了又舉,最終還是冒冒失失地插了一句進去:「我、我想我知道一個人,可以帶你們出城——」
  
  她的話讓在場的人一靜,將目光投向她。有人認出她來,還有心思吹口哨:「這不是剛才那個小姑娘嗎?」
  
  芙雷婭在眾目睽睽之下臉紅了紅,她沒想到自己竟然就這麼說出來了,她忍不住想自己這是代布蘭多做決定——布蘭多會不會怪她呢?她忽然發現自己很害怕這一點,但靜下心來想一下——從布蘭多的角度出發,他一直在尋求助力,既然這樣只要把這些人集合成一股有用的力量就可以了。
  
  可要怎麼才能將這些人集合起來?
  
  事到臨頭這位未來的女武神又有一些躊躇不前——她能做好嗎?以一個區區一個民兵隊長的身份,去想辦法指揮這些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經驗豐富的傭兵。
  
  但芙雷婭很快鎮定下來,最多不過,試一試而已。少女這麼想著,抓緊了自己的劍,有些緊張地捧在胸前。
  
  她這個樣子倒是有些少女的矜持,其他人只得把目光投向雷托,後者介紹道:「就是這位小姐之前救了我女兒。」
  
  「那麼小姐,我們怎麼才能相信你呢?」于是後面這才有人問道。
  
  來了。芙雷婭吸了一口氣:「你們當然可以相信我,你們知道為什麼之前那些守衛要抓我和我的夥伴麼?」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布契的民兵,那裡在兩天前就已經遭到了瑪達拉入侵,我和我們的同伴從瑪達拉的魔爪下逃脫出來,只是為了向裡登堡報信,可是貴族們的反應令我們失望——」
  
  她停了一下:「想必你們也不會指望那些人能挽救你們吧?」
  
  「當然,那些蛆蟲。」
  
  「蛆蟲。形容得好,乾一杯。」
  
  「乾一杯。」人群中紛紛響應。
  
  「你的意思是說,你們有辦法繞開瑪達拉的注意?」雷托看了她一眼,開口問道。
  
  芙雷婭點了點頭。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三幕 芙雷婭的騎士團
  





  「你的意思是說,你們有辦法繞開瑪達拉的注意?」
  
  酒吧老闆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帶著明顯不太信任的色彩開口問道。
  
  芙雷婭趕忙點點頭。不過她馬上一怔,發現在場的人臉上都是一副不太信任自己的表情,心頭一緊,忍不住抓緊了自己的劍——像是要把緊張通過發白的手指關節發洩出來。
  
  「芙雷婭是布契的民兵,她的一個朋友說過,裡登堡會被攻破。在今天晚上之前大家肯定不會相信,蘇也不相信,可事實擺在面前。我認為芙雷婭的話有一定道理。」這個時候,蘇忽然在一邊開口。
  
  所有人都是一怔,連芙雷婭也看了看那個有著小麥色皮膚、紮著辮子的女孩,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
  
  「我,其實沒有辦法帶你們繞開瑪達拉的注意。」芙雷婭想了一下,開誠布公地對在場的傭兵說道——她開頭的話令每個人都是一愣。「不過,我知道一個人可能有這個能力。」
  
  「也就是說你也不確定?」一個人問道。
  
  芙雷婭點點頭。
  
  她馬上看到不少人聳了聳肩。這些傭兵本來也沒在一個小姑娘身上抱什麼希望,他們其實只是抱著開玩笑的心態而已,畢竟芙雷婭本身並不讓人討厭——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很吸引人的女孩子。
  
  「等等,大家!我知道,作為一個陌生人,我現在在這裡要求你們相信我是一件很無稽的事情,」她雙手握著長劍放在胸前,慢慢放鬆下來,聲音也變得明快、清晰起來:「因此我只是提出一個可能——」
  
  她想了想:「就好比是一個賭、賭博一樣,我、我……」
  
  馬尾少女我了半天,也找不出一個適合的詞來,她忽然有點懊惱起來——或許自己不應該為了迎合這些傭兵選擇一個自己不太熟悉的方式去解釋。
  
  「就像是你開一個盤口,我們下注對嗎?然後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一個大個子傭兵哈哈一笑:「好解釋,你好——我叫馬諾。就沖小姐你這話,我也得下注了不是嗎?」
  
  他回過頭。人群中立刻有人發出善意的笑聲,還有人叫道,馬諾你這個該死的賭徒,早晚有一天會把命送在上面。
  
  芙雷婭臉紅了紅,趕緊點點頭:「差不多就是這樣,如果你們覺得我的話還可信,不妨先看看不是嗎?我想等你們見到我朋友,一定會做出判斷的——至少,至少我相信他。」
  
  她說完,傭兵們沉默了下來。不得不說芙雷婭說的還是很有誘惑力,又有蘇之前的話作旁證,而他們在這裡猶豫不定,還不如先跟上去看看行情不是嗎?
  
  反正又不會吃虧,大不了到時候一拍兩散就是了。
  
  不過一時之間卻沒有人當這個出頭鳥,芙雷婭看著逐漸冷下來的場面,一時之間忍不住有些著急起來。
  
  「我相信芙雷婭。」
  
  蘇第一個走出去,她還回頭看了看自己的父親。雷托忍不住撓了撓頭,女兒這一表態他是不表態也不行了,還真是的,都說女兒的胳膊肘向外拐——可好歹也給他釣一個好小夥子回來啊。
  
  酒吧老闆一時間忍不住有些唉聲嘆息,周圍一片哄笑。
  
  「好了,」雷托說:「你們也不要笑,既然我都去了,你們也留下來看看無妨。我這個小女兒的面子我相信各位還是要賣的吧?」
  
  「真不要臉啊,雷托。」
  
  「那有拿蘇小姐出來當擋箭牌的。」
  
  「無恥啊。」
  
  傭兵們忍不住大呼小叫起來,不過言談之間都是認同了雷托的說法,倒是身寬體胖的酒吧老闆絲毫不以為恥,反而一副自得的樣子。而最後剩下的人一點人數,留下來的竟然有二十多個,這些人其實心理對芙雷婭的提議不是沒有興趣,只是拉不下臉向一個小女生妥協而已。
  
  「那麼小姐,我們大夥兒人都在這裡了,現在說說你的要求吧?」雷托雙手環抱,回頭問道。
  
  傭兵畢竟是傭兵,都明白天下沒有既享受權利又不付出代價的事情。他們一般把這種代價看做一個買賣,認為核算就加入,不核算就退出——就這麼簡單,並不是什麼不好啟齒的事情。
  
  芙雷婭不理解傭兵們的想法,心中自然一陣緊張:「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就是活著逃出這裡。既然你們選擇留下來相信我,我就希望你們能……聽從我的指揮,服從命令,否則這個協議就基本失去了意義了。所以我知道這麼說有一點冒昧,但我還是要堅持——如果你們覺得無法接受,我也不強求。」
  
  「當然,這是最基本的。」這些傭兵們答道,當然說是這麼說,不過遇到送死的命令有不見得一定會執行。不過,先應下來總是沒錯的。
  
  「還有呢,你又能做到什麼呢?」
  
  「我不知道,但我至少可以做到和你們站在一起戰鬥。在戰鬥時,我們是並肩作戰的戰友,我想……這一點不因為我們之間的協議而改變。」芙雷婭想了想,如此答道。
  
  「有這句話就夠了,只要你能做到。至少我們會認可你,小姑娘!」馬諾在一邊答道,兩三個人在應和著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人選擇退出。最後一共剩下十七個人,除了雷托和蘇,還有馬諾和他的三個死黨之外,剩下的都是獨行俠,覺得一個人行動不如緊跟大隊,于是最後也選擇留下來。不過這十多個人倒是出乎芙雷婭的預料之外,甚至已經遠遠超出她的預期。
  
  因為她原本就沒什麼好預期的。那怕只有蘇一個人留下來也是僥倖了,而現在更是僥倖中的僥倖。
  
  而他們這裡討論還沒告一段落,瑪達拉大軍入城的消息已從西邊傳了過來,街上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雷托看到街上的情況馬上打招呼讓其他人跟他一起到酒吧裡去取食物,這個時候自然是能取多少算多少,否則等會等這些人醒悟過來估計街上就是一片混亂了。
  
  這也是僱傭兵和芙雷婭他們這些民兵的區別,經驗豐富的士兵首先想到的永遠是後勤,而不是其他方面。
  
  「那我們接下來幹什麼呢,指揮官芙雷婭小姐。」老僱傭兵馬諾在一邊問道。
  
  「不用叫我指揮官,我和你們沒什麼區別。」芙雷婭臉色緋紅的說,之前那一段講話讓她緊張得幾乎喘不過起來。直到現在她還沒搞清楚,自己竟然會有膽量在一群老練的戰士面前說出那樣的話來。
  
  現在想想,真是好像是做夢一樣。
  
  可她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她可以做到。她一定有辦法幫到布蘭多,而不是在他身邊做一個累贅而已。馬尾少女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放鬆下來,有些出神地盯著火光衝天的西門,又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開口問道:「你們會騎馬嗎?」
  
  「當然,怎麼可能不會。」
  
  「那我們一會去偷馬。」芙雷婭答道。
  
  「偷馬?」
  
  *********
  
  「偷馬?」少女撥弄了一下銀湯匙,好奇地問。
  
  「裡登堡有一個騾馬市場,貴族們在內區交易戰馬,還順帶販賣家僕和奴隸,這是公開的事實。事實上老臣到布契地區,還是他們主動送上來的這個消息。」毆弗韋爾答道。
  
  「這些膽大包天的傢伙。」公主冷靜地放下茶杯。
  
  「不過那個姑娘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她又問。
  
  「這和她的身世有關,當年我們的人就是把三歲的她留在裡登堡的騾馬市場的,她可能記不得自己三歲前發生的一些事,但對那裡應當印象深刻。」
  
  「你們還真是狠心,一個三歲的小女孩讓她單獨一個人留在陌生的地方嗎?」
  
  「我們也是情非得已,當年那場動盪牽連太廣,連埃弗頓的妻子都不能倖免。再說,我們也是有周全的安排的。」
  
  「她會騎術?」
  
  「埃弗頓家族的人怎麼會不會騎術,我們安排收養她的人就是銀翼軍團的精英騎士,只是他們一家為什麼會搬出裡登堡去到布契那麼偏僻的地方,我們至今還不得而知。」
  
  「她成功了嗎?」雖然明知道歐弗韋爾會這麼說,一定代表芙雷婭得手了。可公主殿下還是忍不住開口追問道。
  
  她表面上表現得再成熟,內心一樣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而已。
  
  「當然,老臣之前講過,貴族們都被那個年輕人吸引過去注意力。市場內區也沒什麼防備,輕易就讓他們得手,那群僱傭兵也實力不俗,至少可以當得上王國一線軍團的普通士卒——」
  
  少女點點頭。
  
  與其他軍團不同,埃魯因王國的一線軍團諸如禁衛軍,銀翼軍團、西法赫第十一騎兵團以及安利柯燧發火槍團等還基本保佑昔日的榮譽與戰鬥力,在這些軍團中的普通士兵的戰鬥力尚維持在黑鐵下游(3-7Oz),與白鬃軍團、黑刃軍團一類的自甘墮落的二線軍團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而至于那些標準軍團,就更加不堪入目,從穴獸之年以來就與貴族私兵的戰鬥力幾乎無異。
  
  因此毆弗韋爾這麼形容,這位半精靈公主殿下一下就明白和芙雷婭在一起的那些傭兵們大概有什麼樣的實力。
  
  她想了想,問道:「然後呢?」
  
  「然後才是老臣這個故事最為精彩的地方,當芙雷婭小姐帶領她的騎士們與那個神奇的年輕人匯合之後,在瑪達拉大軍中大殺四方的故事。」縱使毆弗韋爾一向冷淡,但提到在敵國大軍中殺進殺出,還是讓他這個王黨成員有一些眉飛色舞。
  
  「神奇的年輕人。」公主說道。
  
  毆弗韋爾咳嗽兩聲,意識到自己的失言。
  
  不過少女卻並不在意,她看了看時間,說道:「我還有一點時間,歐弗韋爾大人,那就請你繼續講下一個小節吧。」
  
  「不勝榮幸。」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18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四幕 動亂
  





  瑪達拉大軍入城的消息像是瘟疫一樣在裡登堡內蔓延,千百年來于松山脈對面那個黑暗的國度被形容為邪惡的藏污納垢之地。亡靈、強盜以及時不時的寇邊,彷彿埃魯因的不幸都是由對面帶來似的,于是貴族老爺們心安理得地維持著他們數百年不變的統治,鄉民們自己訓練,隨時準備戰鬥。
  
  而如今這個似乎一直存在于傳說中、存在于故事裡的敵人不但是躍然紙上了,還從紙上活過來了,張開獠牙,要吃人了。但裡登堡的市民卻發現,貴族呢?裡登堡的軍隊呢?
  
  布蘭多一路走來,沿途看到越來越多的人從屋子裡走出來,從其他逃亡的人口中得到一星半點消息,然後匆匆忙忙跑回屋子裡去,帶著行李和家人,向北門前進。
  
  人越來越多,最後竟匯聚成一條浩浩蕩蕩的人流。龐大的人群在年輕人眼中似乎構成了一副灰濛蒙的油畫,這幅油畫中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甚至有騾有馬,有馬車,拖家帶口,踟躕前行。
  
  小孩握著大人的手,臉上兀自帶著好奇。女人依靠著自己的男人,蒼白的臉上寫滿了緊張,浩浩蕩蕩的人流卻沒有幾個人說話,只剩下龐大的隊伍前進的聲音。
  
  因為沒有維持秩序的人,人流和人流很快撞在一起。而有些人混在人群中就想要乘機渾水摸魚——前面很快又一輛馬車倒在路中央,緩緩前行的人進一步淤塞在路中央。人們爭執起來並很快演變成一場對峙,後面的人大聲怒罵,一種莫名的恐慌開始在人群之間傳遞開來。
  
  布蘭多和夏爾找到羅曼時這一幕差不多剛好發生,他讓那個馬車伕將馬車開到路邊去。然後和夏爾一左一右地坐上馬車,護住馬車的兩側,然後沉著地看著街上正在蔓延的騷亂。
  
  「布蘭多,你終于來了,我好擔心啊。」商人小姐明顯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她的圓頭皮靴一直在摩挲著馬車下面的木板,有些小小的緊張。
  
  「路上人太多,耽誤了一些時間。」布蘭多拔出劍,答道。
  
  「芙雷婭呢?」
  
  「不知道,等等看。」
  
  而夏爾在一旁無動于衷地看了一會,忽然附耳對自己的領主大人說道:「領主大人,有人在人群中煽風點火。」
  
  「他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布蘭多一怔,他有些不懂,因為他在遊戲裡可從來不會去留意這些平民NPC的行為。他又不是行為學家。
  
  「唯恐天下不亂而已。」
  
  「為什麼?」
  
  「因為他們潛意識裡知道,只有亂起來他們才有好處,有野心的人是不會甘于寂寞的,領主大人。有一些人天生希望混亂,只是平日裡沒那個機會,而現在機會就來了。」夏爾盯著外面那些人,冷冷地說道。
  
  「即使是在這個時節,他們不要命了?」布蘭多來自現代,對于人類的劣根性還有一些認識。可這並不能說明什麼,作為唯一一種具備高等智慧的社會性生物,人類作為一個整體其中某一部分個體表現出的行為狀態只代表人類具備這個屬性而已。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這種同為一個階級之下,僅僅是因為野心而產生的互相傾軋。他看到人群中的騷亂逐漸擴大了,有人在那輛倒下的馬車之間推推攘攘,小孩的哭聲很快傳了出來。
  
  恐慌明顯加深了,關于瑪達拉大軍出現在附近的傳言開始在人群中流傳,越傳到後面越信誓旦旦。離得遠的人在考慮要不要掉頭離開,這種猶豫很快影響了周圍更多的人。
  
  街上變得混亂起來。
  
  「即使是這個時節,領主大人。我的導師說過,瘋狂使人膽大妄為,歇斯底里和一點點野心就足以使那些人聯合起來,」夏爾指指在人群中蠢蠢欲動的那一幫人,如此答道「我在卡拉蘇學習魔法時,在我的導師建立在一片黑色的巖石之間的高塔中,在那裡和我一樣的學徒不僅僅學習如何施解析咒語,還學習如何操縱人性——」
  
  布蘭多點點頭,卡拉蘇的高地巫師學習的方法類似卻又迥異于布加的巫師。布加那些穿著乳白色長袍,行走在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的高等巫師,比起其他地區神秘的巫術傳承,他們更像是學院派、貴族或者巫師之中的統治者。
  
  「他們想要幹什麼?」商人小姐瞪大眼睛好奇地問。
  
  「掠奪,搶劫,通過暴力的手段去獲得平日裡想都不敢想的一切——比如你這樣美麗的小姐。」
  
  「不、不要那麼說,我也不會感謝你的。」商人小姐被誇得臉紅紅的,小小眉毛都豎了起來。
  
  在推推攘攘中,暴亂終于發生了。
  
  誰也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總之一時之間許多人都開始攻擊另一些人。更多的人藉著這個機會向前擠過去,在人流中許多家庭都被沖散,被推倒在地上的人幾乎再也沒有機會站起來。
  
  一時之間喊聲,哭聲,慘叫聲響徹一片。
  
  布蘭多在一邊默默地看著這一幕,他無力阻止,只能叫馬車伕將馬車靠邊一些。可他這個舉動卻引來了窺探,一部分製造騷亂的人注意到他這邊,當他們看到馬車上的羅曼時,眼睛裡不由得散發出貪婪的光芒來。
  
  那些人大多數平日裡就是街上無所事事的流浪漢、小青年或是名譽掃地的傭兵,不法的冒險者,他們彼此之間有共同語言,甚至僅僅依靠默契就互相串聯起來,推開擋在自己跟前的人,無意之間靠近了布蘭多這一邊。
  
  布蘭多見狀皺了皺眉頭,他下意識地將劍換了一隻手,而一邊的羅曼和夏爾也緊張起來。
  
  「小夥子,你一個人霸佔一輛馬車這不太好吧,尤其是在這個時節。讓我搭個車吧。」很快一個穿著一件臟兮兮皮甲的傭兵用手抓住馬車上的風燈欄杆,不由分說地想要擠上來。
  
  「下去。」布蘭多將劍移過來,放在他的脖子上。
  
  「我不過是想要搭個車而已,小子,你不會想要殺人吧?」那個傭兵沒料到布蘭多這麼強硬,忍不住怔了怔。他停下來,一隻腳踩在馬車的臺階上,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看著布蘭多嚷嚷道:「你們這些貴族老爺,關鍵時刻就丟下我們跑掉了,現在不過是想搭一個順風車而已,你們這些自私自利的傢伙。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周圍許多人都圍到那個僱傭兵身邊,用一種挑釁的目光看著布蘭多。但他們更多地在看羅曼,一副垂涎三尺的樣子。
  
  「布蘭多……」商人小姐終于有些害怕了,忍不住用纖細的小手抓住布蘭多的胳膊。
  
  布蘭多回頭拍拍他她的手,然後回過頭用一種厭惡地態度對那個傭兵說道:「看到了麼,這輛馬車上有女眷。她不歡迎你們,你們可以離開了。」
  
  布蘭多強硬的態度顯然激怒了對方,那個傭兵咒罵一聲,就想要強行登車。後面那些觀望的人也試圖一擁而上,他們似乎吃定了布蘭多不過是一個貴族小青年,根本不敢在這個群情激奮的時候拿他們怎麼樣。
  
  「領主大人,不要和他——」夏爾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目瞪口呆地看到布蘭多冷然地抽回劍然後刺入那個僱傭兵的胸膛,再一腳將他踹了下去。
  
  那傢伙似乎到死兀自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他壓根不信布蘭多居然敢動手,可布蘭多卻用事實告訴他——不要打我的主意,我可不是那些好說話的人;他雖然平日裡與一個普通人無異,心軟,見不得他人悲慘的處境。但一旦涉及到他的底線,布蘭多絕對是一個果決的人,從來不會有什麼婦人之仁。
  
  就像他在于松城堡中第一次殺人一樣,雖然事後他一樣感到噁心,但殺人的時候卻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那個僱傭兵的屍體伴隨著沉重的一聲響向後倒在地上,周圍的人竟然下意識地後退了一圈——他們都被布蘭多對于人命的冷漠嚇了一跳,不過這些人馬上反應過來——他們才是人多的一方。
  
  「該死的貴族,當街殺人!」立刻有人喊道。
  
  「是啊,我們不過是想搭個順風車而已。」
  
  「這些草菅人命的傢伙!」
  
  「他們從來沒把我們這些平民放在眼裡,我們在他們眼中根本就不算人。」那些人一邊緩緩圍上來,一邊混淆黑白,大聲鼓動周圍的人。
  
  「給他點顏色瞧瞧!」
  
  「把他從車上拖下來……」
  
  「打死他!」大多數人在大多數時候都是不明真相的,他們只是單方面的相信他們所聽到的和看到的而已,很快馬車旁邊就聚集起了一大堆人。
  
  夏爾和羅曼都是一臉擔憂,他們也看出向下這個局勢恐怕不太妙。
  
  布蘭多按著劍,穩坐在馬車一側,一言不發,只是冷冷地看著這些人。很快另一個人就一馬當先衝了上來,這傢伙以為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個『貴族青年』至少會收斂一些。
  
  可他想錯了。
  
  布蘭多一句話也不說,直接一劍穿喉,讓他一臉驚駭地捂著自己的喉嚨倒了下去。年輕人這一劍不但震駭了那些宵小之輩,還讓周圍的人群一片譁然。
  
  不過布蘭多卻一下站起來,跳下馬車。他這一跳讓周圍所有人都齊齊後退了一圈,布蘭多站在這些人中間冷冷地看著這些人,他單手按劍,寶劍忽然眾人頭上一揮——
  
  一道劍風貼著這些人的頭頂擦了過去,那些人只感到頭上輕飄飄的一涼,然後除了髮絲飄落之外,不遠處一棟建築的屋頂忽然『譁』一聲開了一道近十尺長的裂縫。
  
  所有人都回過頭去,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條裂縫。
  
  「好自為之。」
  
  布蘭多這才冷冷地丟下一句話,收劍還鞘,又重新爬上馬車。其實比起在這些人身上耽擱時間,他更在意芙雷婭那邊怎麼了,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可羅曼卻滿眼星星地看著他。
  
  「你好厲害啊,布蘭多。」商人小姐讚歎道。
  
  「殺人可不是什麼本事,尤其是這些人不過是些平民罷了。」布蘭多搖搖頭
  
  「可是只有你會保護我啊。」
  
  布蘭多一怔,隨即微微一笑。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五幕 對峙
  





  不管怎麼說,在裡登堡這種鄉下,布蘭多下車那一劍也的確算得上是驚世駭俗,足以震住左右每一個居心叵測、蠢蠢欲動的人,甚至讓這些人在那殺人的一劍之後連喉嚨似乎也卡住了——只能乖乖在一邊站好。一時間雖然大街上依舊人流擁堵,但每個人都明白過來那馬車上是一個不好惹的傢伙,轉而默契地與這輛馬車保持一個微妙的距離。
  
  而那兩具倒霉鬼的屍體也那麼堂而皇之擺在馬車下,那個年輕人沒說怎麼處理,其他人自然不敢越俎代庖,只能裝作沒看見。何況兩具屍體本身是一種威懾力——後面上來的人看看屍體,再看看那一輛人群中彷彿與世獨立的馬車,頓時明白什麼地方該去,什麼地方不該去。
  
  坐在馬車中的布蘭多同樣擔心,他在想芙雷婭在什麼地方,怎麼還不來?
  
  不過他心中的擔心並沒有寫在臉上,他轉過頭,看著外面。這個時候馬車後面又跟上來一批兇神惡煞的人,擋他們路的人都被推到一邊,稍有反抗就是一頓毒打。
  
  「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布蘭多皺皺眉,一隻手警覺地放在劍上。
  
  「他們是什麼人?」夏爾看著外面,在一邊問道。
  
  「城裡的商人。」馬車車伕一開始嚇得夠嗆,布蘭多拔劍殺人的時候他一度嚇得想要棄車逃跑,不會這會兒又有點反應過來——這位大人越厲害,他活命的機會越大不是麼。
  
  「看來也是欺行霸市之徒。」布蘭多看看這些人的表現,再看馬車車伕臉上分明的不以為然,卻又不敢多說一句的樣子,就知道外面是些什麼人了。
  
  「你的同行看起來可不是什麼好人啊,小小羅曼。」他又回過頭說。
  
  「沒關係。」小小羅曼坐在他旁——一臉我很安全的表情。
  
  言談之間那夥人已經來到了馬車附近,他們起先似乎是打算把布蘭多的馬車搶下來,不過一看到馬車外面的兩具屍體,這些人臉色就變了變。他們與之前那些人不一樣,這些商人和他們的護衛都有眼色,清楚什麼人可以欺壓、哪些人又最好不要去惹。
  
  他們猶豫了一下,然後推擠著繼續往前。不過這些護衛平日裡都是欺行霸市慣了,在危急關頭下手更沒有輕重,很快不少人就被擠到布蘭多馬車一邊——很快一個中年人就被推了一下跌跌撞撞地撞過來,腦門撞在馬車的車輪上,頓時鮮血直流。
  
  「父親!」人群中響起一個稚嫩的、驚慌的聲音。
  
  那個中年人哼哼了一聲,竟兀自撐著馬車爬起來,直衝向那個推他的護衛,那護衛措不及防之下被他一頭撞得跌入人群中。
  
  人群頓時一片譁然。
  
  那中年人馬上轉身跑進人群裡,一隻手拉起小男孩轉身就跑。不過那些護衛的同黨怎麼可能容他在這裡放肆,他才剛剛找到自己的兒子,就被那些人從後面撲上來一下壓倒在地上。
  
  「放開我父親!」小男孩急了,一邊哭一邊去推開壓在中年人身上的護衛。可他怎麼可能有這個能力,被對方隨手一揮就推開向一邊。
  
  那個被撞倒在地上的護衛這會兒終于爬了起來,他一邊大聲咒罵著拔出劍走過來,一隻手抓住那個中年人的頭髮把他腦袋擰起來,叫罵道:「鄉巴佬,不想活了是吧?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中年人哆嗦起來,不甘地奮力掙扎,但被對方的同夥壓制住一動也不能動。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都紛紛別過頭,雖然心下難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淒涼,可誰也不敢站出來。
  
  護衛一邊滿口污言一邊舉起劍,還沒刺得下去,一道劍風就掃開馬車的車門、將車門分成兩片,並直射而出。這一掃而過的透明波紋不只是打飛守衛手中的劍,讓它『錚』一聲飛出去插在不遠處一扇木門上——那守衛忽然慘叫一聲,他捧住自己鮮血淋淋的手,手掌已經齊腕而斷。
  
  而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對方的同黨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拔出劍來。布蘭多也拔出劍從馬車上下來,當場就是一片長劍出鞘鏘然作響。
  
  「你是誰?」後面那個商人扯著嗓子尖聲問道,他也看出布蘭多那一劍的不凡。不過他看到是個年輕人,再一看裝束不像貴族,心中的警惕自然而然減輕了不少。說到底,這個商人也不過一輩子蹲在裡登堡,沒什麼大見識。若他是貴族,至少會認出布蘭多那一劍有多大威脅。
  
  布蘭多看了他一眼,話都懶得跟這人渣多說一句。
  
  不過他這一劍,卻使他的立場一下改變了。那些之前被欺壓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早就看不慣對方的所作所為,只是他們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膽量反抗,如今有一個看起來有能力的人站了出來,他們也就下意識地選擇了站在布蘭多一邊。
  
  布蘭多不但成了他們的救星,還成了天然的領導者。于是場面上的氣氛頓時就微妙起來,那個商人一開始本來要仗著人多欺負人少,可看到布蘭多背後圍上來的人群,一時之間頓時有點拿不定主意了。
  
  一群綿羊固不可怕,但若有一頭獅子帶領那就不一樣了。布蘭多此刻就是帶領綿羊的那一群獅子。
  
  當然,倘若那個商人要知道布蘭多就是一個人也能把他這些烏合之眾來回殺個兩三遍的,估計也就不會那麼想了。他心中猶豫不決,那個斷了手的護衛在地上哀號也讓他心煩意亂。
  
  而正是這個時候,另一支人馬也來到場上。布蘭多一看對方的裝束,就認出這是裡登堡的治安騎兵。
  
  因為裡登堡有白鬃軍團一個劍士團駐守,是駐區,因此沒有警備隊存在。地方治安清鄉一般由地方守衛和治安騎兵完成,不過這兩支部隊其實沒有正式編制,都屬于地方貴族議會。在早些年間,地方守衛和治安騎兵的出現也是地方勢力成長的一個表現。
  
  不過這些非專業的地方部隊大多數成為地方上一霸,和他們比起來,之前那個商人恐怕要算一個守法良民了。在布蘭多的記憶中,最可笑的是裡登堡的地方守衛與治安騎兵甚至還互相仇視,已經發展到僱傭玩家去搶地盤的地步。
  
  他以前做這系列任務時,可是記憶深刻。因此現在看到這些人,也就下意識地產生了一些厭惡。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當街鬥毆?」那個高頭大馬的騎兵隊長一開口倒是擺足了架子。他斜眼瞥瞥那個商人,臉上的表情稍微鬆動了一些:「這不是波諾安的大染料商馬科夫先生嗎,你的生意怎麼樣了?」
  
  馬科夫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還好,尤利爾隊長。倒是這裡有一個人,當街殺人,還傷了我的人,你看如何是好?」
  
  那騎兵隊長皺了皺眉頭,要在平時他還有心情乘機勒索一下這傢伙,可這會兒城破人亡在即,也就沒什麼多餘的心思。不過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他還是下意識地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度:「你是誰?」
  
  布蘭多看了他一眼,隨口胡諂道:「杜恩。」
  
  那騎兵隊長眉頭一皺,狐疑地打量著布蘭多。可正是這個時候,人群背後忽然騷動起來,後面響起一兩聲驚恐的尖叫:「怪物,怪物!後面有好多怪物!」
  
  「是亡靈,大家快跑!」
  
  瑪達拉的先遣部隊到了。
  
  後面的人前進的速度頓時加快了,推擠之中難免波及到了前面馬科夫的護衛和尤利爾的手下。可這些護衛怎麼可能讓後面的人擠到前面來,頓時拿起帶鞘的劍沒命地往衝上來的人頭上敲打過去,後面的人一時間進又進不得,退又退不得,哭喊聲頓時響徹一片。
  
  尤利爾見狀皺了皺眉頭,他和那鄉巴佬商人不一樣,好歹見過些世面。知道這個情況下堵是堵不住的,只能另想辦法,不過他的目光很快落到前面這些人頭上。
  
  「你,」他指著布蘭多:「你把馬車弄過來,還有你們,過來把路堵上!其他人讓開,讓我們到前面去!」
  
  他這麼一說,布蘭多身後那些平民頓時就是一愣。本來尤利爾一行人的所作所為就已經讓這些人暗暗不滿,他們擺出一副不在乎人命的樣子用劍阻攔後面那些逃難的人,前面這些人雖然嘴上不說,但同為難民心中卻難免心有餘悸。
  
  「憑什麼?」有人在人群中不滿地問道。
  
  「廢話。」尤利爾讓自己的手下襬開陣勢,長劍出鞘:「作為裡登堡的市民,幫助治安騎兵部隊維持秩序是應盡的義務,怎麼,你們想要抵抗?」
  
  所有人看著一字排開的的騎兵,長劍寒光森森——再看看後面陷入一片熊熊大火之中的街道——幽藍色的火焰說不出的詭異,尤其是煙霧升騰中還有一些骨頭架子的影子若隱若現,一時之間竟不知怎麼回答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布蘭多身上。
  
  「他媽的,出頭鳥果然不好當。」布蘭多頓時感到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不過他看著那些正在被馬科夫的護衛阻截在刀劍另一邊的平民,看他們眼中露出絕望的光彩,還是忍不住暗自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他的一半靈魂畢竟來自于現代,骨子裡代表著一個文明、趨向于秩序與和平的社會,這是他最大的驕傲之一,絕不容踐踏。
  
  他身體微微前傾,進入了埃魯因軍用劍術中最基本的攻擊姿勢:
  
  「我數十聲,數到十如果你們還不滾,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布蘭多淡淡地答道。
  
  所有人都是一怔——
  
  尤其是尤利爾和馬科夫,他們幾乎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騎兵隊長幾乎感到自己被當面扇了一巴掌,他忍不住惱羞成怒,連基本的遮羞布都不要了,大喊道:「殺了他!」
  
  騎兵高舉長劍,一擁而上。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六幕 天然的領主
  





  奇蹟般的一幕出現了,在那些逃難的平民眼中,衝向那個年輕人的騎兵彷彿是紙糊的一樣——他們舉起劍與布蘭多交劍,精鋼長劍馬上向後彎折、斷裂、化為千萬片鋼針倒射回去,然後巨大的力道催使騎手連人帶馬一齊高高仰起,整個人倒飛出去。
  
  一個,二個,三個,最後布蘭多身後那些難民忍不住齊聲數起來,一直數到第七個。後面三個人已經嚇得心驚膽顫,死死地勒緊韁繩,死活也不敢靠上去了。
  
  尤利爾死死盯住布蘭多,好像是見了鬼一樣。而馬科夫那些護衛更是嚇得連手上的事情都忘了,竟一時被後面的難民衝開防線,跑到布蘭多這一邊來。
  
  「你是誰?」騎兵隊長忍不住有點手腳發冷。他見過白鬃軍團劍士團的那些隊長級別的人物,那些人的實力與劍術在他眼中也算得上是出神入化,可與眼前這個年輕人一比,好像也不算什麼了。
  
  這究竟是何方神聖?
  
  布蘭多收回劍,也輕輕喘了一口氣。一連使用七次力量爆發,消耗總體力的五分之一,布蘭多隱隱感到手臂有些發麻。
  
  「我說了,我叫杜恩。」他用劍指了指對方:「所以說,現在你們可以靜下心來聽我說話了吧?」
  
  尤利爾和馬科夫面面相覷,他們能不聽嗎。他十一個手下雖不說多厲害,但至少也是經過本地民兵中抽調出的好手,白位劍士中游水平,再算上馬的衝擊力,就是白鬃軍團的一般士兵也不敢正面抵擋。
  
  而又要作到一連七劍,劍劍崩飛一個人,打完後還面不紅心不跳,在他心中大約只有呂克貝鬆手下那六個中隊長才有這樣的水平了。
  
  黑鐵中段,這麼年輕,尤利爾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呂克貝松那幾個中隊長可個個都是三四十歲的人老兵啊。
  
  「看來可以了。」布蘭多看到尤利爾和馬科夫瞠目結舌的樣子,點點頭:「我剛才讓你們滾,但現在後悔了。所以我收回之前的話,現在你們給我去把路堵上,不管有多少亡靈過來,你們的任務就是攔住它們。」
  
  「夏爾。」
  
  「在。」夏爾從馬車上跳下來,看到布蘭多向他平伸出手,心領神會地將他那隻懷錶遞過來。
  
  布蘭多看了一下時間,離四點還有一刻鐘。但芙雷婭還是不見人影,他忍不住皺了皺眉然後抬頭說道:「諸位是裡登堡的治安騎兵,幫助逃難的市民爭取時間是分內之事,想來不必我提醒也會奮勇爭先——」
  
  「大人,我是商人。」馬科夫這會兒不敢囂張了,小心翼翼地說道。
  
  布蘭多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被徵調了。」
  
  馬科夫張了張嘴。
  
  「當然,」布蘭多看看那些從地上爬起來的治安騎兵,答道:「我會親自在這裡監督你們,你們有誰想當逃兵的,大可以回來試試我的劍。與我還是與那些骨頭架子戰鬥,你們必須從兩者中選出一個。」
  
  他又回頭看著自己身後那些平民——除了小部分還聚集在自己身邊,之前因為被尤利爾威脅不敢動彈以外——遠一些的人正隨著恐慌在人群中蔓延加速向北邊逃去,人推擠著人,不少人被踩踏在下面,就再也爬不起來。哭聲、叫喊聲、叫罵聲與慘叫聲混合在一起,構成一幅彷彿末世的景象,相比起來反倒是他們這兒像是臺風的風暴眼,一片平靜。
  
  而這平靜的中心,就是布蘭多自己。
  
  「你們也走吧,抓緊時間,不要辜負了裡登堡的治安騎兵用生命為你們爭取的機會。」布蘭多朝他這些人擺了擺手,他不是救世主,不過有順水人情不送白不送。
  
  可讓他沒料到的是,除了小部分人以外大多數人竟然一動不動不願意離開。事實上這些人也看到了,看到了那些推推擠擠前進的人的慘象,他們不身在其中當然不願意變成那個樣子,他們更願意寄希望于布蘭多,希望這個厲害的年輕人能帶領他們走出去。
  
  這個世界上有力量的人很多,可願意保護弱者的卻不多。布蘭多的所作所為已經給這些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他最後那一句話,更讓這些人生出一種信任來。
  
  「你們不願意走?」布蘭多一愣,大約猜到這些人的想法。他敲了敲劍柄,回過頭來正好看到夏爾一臉崇拜之色,忍不住問道:「你又有什麼話好說?」
  
  「在聖者的年代,騎士有八條美德。憐憫就是其中之一,每一年在炎之聖殿以八美德宣誓就職的騎士很多,可真正做到的人又有幾個呢?」
  
  「能讓弱者依靠,也是強者的魅力。關鍵在于我們要怎麼做呢,領主大人。」年輕的法師扈從問。
  
  「讓他們留下來好了,我來想辦法。」布蘭多答道,他一邊說一邊走到尤利爾和馬科夫身邊,問道:「你們考慮好了嗎?」
  
  「當然,當然。」商人馬科夫點頭不迭。
  
  尤利爾一言不發,轉頭就把自己的人召集起來,準備去和骨頭架子拚命。他們也想好了,和那些骨頭架子幹架還有一線生機,而回頭卻找那個年輕人的麻煩估計頃刻之間就會斃命。而且那個年輕人也說了,他會留下來,那想必不會見死不救吧。
  
  尤利爾作為治安騎兵隊長,至少在裡登堡也算得上是一時人傑,這些細節一想就通,也沒什麼好拉不下臉的。他甚至不像馬科夫那麼不自然,反正在裡登堡也是看呂克貝松的臉色、看金果勛爵的臉色,現在再看這個年輕人的臉色行事就是了,看誰的臉色不是臉色。
  
  布蘭多倒是很欣賞他這種光棍,他在他們兩個人身邊站定,看那些被他把劍崩壞的騎手換上備用的短劍,一時之間倒不慮會沒有武器。
  
  除了尤利爾,在場的人臉色都不大自然。
  
  治安騎兵和商人的護衛平日裡飛揚跋扈,可在不知恐懼的亡靈生物面前也和一般人無異,一想到對面是那些傳說中的可怕存在,就忍不住腳肚子發軟。商人馬科夫拿了一根長矛站在布蘭多身邊,嚇得全身跟抖糠一樣,不要說說句話,就是連站在那裡都顯得困難。
  
  而他們身後那些平民都站在那兒看著布蘭多的背影,很奇怪為什麼這個貴族青年不跑——他們都聽到夏爾對布蘭多的稱呼,自然而然認為他至少是一位騎士。不過既然他們決定追隨布蘭多,布蘭多不走,他們也是既不會走、也不敢走。
  
  一時之間現場倒有些靜。
  
  熊熊燃燒的街那頭很快出現了第一具骷髏士兵的身影,然後是第二具和第三具。斥候,布蘭多一眼就認出這些骷髏士兵在瑪達拉大軍中的編制,它們抓著劍,咔咔咔地走了過來。
  
  速度說不上快,但也不慢。
  
  布蘭多再看了一眼懷錶,還有十分鐘。如果十分鐘後芙雷婭還沒到,他就會讓夏爾帶著羅曼和這些人一起先啟程,自己則隻身一個人去找對方。不過如果芙雷婭真的連這樣一件事也獨自辦不好,雖然他還是一樣會把對方視為同伴,可說實在話他心裡還是有些失望的。
  
  他放下懷錶,看到三具骷髏已經接近那幾個商人護衛了。七個人,其實他們只要分成三組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幹掉這些瑪達拉的低級亡靈。可惜這些廢物卻先一步崩潰了,竟然軟倒在地上,連轉身逃跑的勇氣都沒有——
  
  三個骷髏殺死了七個人。
  
  而一邊十一個治安騎兵竟然嚇得連上去幫忙的勇氣都沒有,布蘭多簡直想把這些廢物一劍一個捅死算了——不過他改變了主意,他意識到自己如果要帶著那些平民從瑪達拉大軍之中殺出一條血路,還用得到這些人。
  
  「你們這些廢物,平日裡欺壓良善的勇氣到那裡去了。」布蘭多搖搖頭,他回過頭對治安騎兵隊長說道:「你,上去給他們演示一下。」
  
  「我?」別看尤利爾城府深沉,其實一樣手腳發軟。
  
  布蘭多理所當然地看著他,沒說話。
  
  尤利爾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不去估計沒啥好下場。可他又能幹什麼呢,平日裡養尊處優、好吃好喝,早就吧劍術忘到九霄雲外了,他忍不住去看自己的部下,可十一個治安騎兵紛紛把臉轉向一邊裝作沒看到。
  
  「這幫婊子養的!」騎兵隊長大罵一聲,哆哆嗦嗦地舉起劍迎了上去。一對三,那個年輕人毫無出手的意思,他人不住閉上眼睛,幾乎以為這一次自己死定了,在劫難逃。
  
  可正是這個時候,街對面卻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是馬蹄聲。尤利爾自己就是騎兵,對這個聲音太熟悉了,那是騎兵集群衝鋒的聲音啊。隆隆作響,彷彿是從大地深處傳來的滾雷,地面逐漸顫抖起來——不只是他,連那三具骷髏都感到異常回過頭去。
  
  大量的生命波動。
  
  三匹馬當先從熊熊火焰中一躍而出,劍光一閃,三具骷髏士兵就已經散架倒在地上。然後馬上的騎手一扯韁繩,讓戰馬向前幾步後原地打一個轉停下來——
  
  布蘭多抬起頭,看到的正是映襯著衝天火光,身著天青色半身甲,一手持劍,一手扯住韁繩,腦後留著一條長長馬尾、一身英氣的少女騎士。
  
  而她身後,越來越多的騎士從火焰中走出來,集合在她背後。布蘭多看到那些人,大多數是一身傭兵的打扮,實力看起來都在黑鐵下游以上,甚至還有不少中游水準的。他不由得暗暗吃了一驚——
  
  這是哪裡來的傭兵?十多個竟然全是黑鐵以上的實力?這可是白鬃軍團中中隊隊長衛隊這一級的精銳小隊水準啊,莫非這是芙雷婭她父親給她留的私兵?布蘭多清楚芙雷婭的真實身世,自然忍不住疑竇叢生。
  
  「布蘭多,羅曼呢?」芙雷婭看清面前站的人,忍不住一怔。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七章 領袖
  





  大量難民拖家帶口終于逃出裡登堡北門之後,擁堵的人群擴散開來沿著于松河以北的谷口平原前進,在月色下,更像是密密麻麻的蟻群。
  
  前方朦膿的起伏是獵鹿丘陵的最南端,被稱之為銀雀的一座小山,上面生滿了美麗的戈蘭——埃爾森冷杉,這些高大的樹種有著塔一樣的形狀,末梢直插天空,林間是十多級的熊和鬃狼出沒區域,在遊戲中玩家常常要結伴而行,以應付山間突發的危險。
  
  布蘭多確信他們的第一步是進入銀雀山,才能減輕來自谷口平原的一側威脅。瑪達拉大軍已經完全展開,連日來他們從大地之中吸取養分規模就像是海綿一樣膨脹起來,布蘭多生怕自己在平原上看到一片無邊無際的骷髏海。
  
  還好,幻想沒有成為現實。
  
  不過夜色下的霧氣中,高地上一隻骷髏騎兵若隱若現,一樣不是個好兆頭。那些騎著骷髏馬的骨頭架子應該是來之瑪達拉的核心領地,在這一年代中,製造這些骷髏騎手還是一門艱深的魔法藝術。
  
  而不像後事那麼普及,歷史蘸著鮮血前進,戰爭讓雙方殺人的藝術都在飛快的成熟起來。
  
  布蘭多盯著那些敏捷的影子一會在霧中出現,遠遠地看他們一眼。然後又消失,過一會又在更近一些的地方出現,他有些擔心跟在他們身後的難民會被驅散,讓芙蕾婭帶著僱傭兵們到側翼去保護那些平民,很快他自己也跟了上去。
  
  芙蕾婭因為從貴族手上搶馬的提議贏得了人心,至少她證明了是願意和那些傭兵一起並肩作戰的——這可是掉腦袋的勾當,若是在布蘭多教會她那些東西之前她一定做不出來。何況後來這個留著長長馬尾的少女表現極好,她一馬當先冒著箭矢衝進市場,乾淨利落的一劍砍斷吊橋的纜索讓其他人通過。
  
  從那一刻起她就在這些僱傭兵中奠定了身份,才讓雷托、馬諾等人下定決心來賭一把。
  
  而相比起來,那個少女一直推崇的年輕人在眾人眼裡就顯得有點默默無聞了。那個年輕人的馬車一直與芙蕾婭的馬車並架而行,他坐在車伕一邊,一隻手按著劍,一臉沉思之色——另一邊還有個身披長袍的夏爾,正托著腮在假寐。
  
  馬車缺了一扇門,裡面不是冒出個腦袋來,好奇的看看外面。羅曼在馬車裡照顧幾個小孩子,可她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只覺得心裡怦怦直跳,在這樣一個神秘的夜晚在亡靈的追擊下逃亡——真的是既興奮又刺激,這才是她想要的冒險生活。
  
  僱傭兵馬諾不由得在後面,不會騎馬的布蘭多在他眼中也打上了婦孺的標記。他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同伴,心想這種貴族小青年多半是紙上談兵之輩,不要讓芙蕾婭那個單純的女孩被他的甜言蜜語給騙了。
  
  他給自己同伴打了個手勢,讓他帶著兩匹馬上去試試那傢伙。他們一共搶了五十多匹馬,其中有一半駝重馬,另一半都是最好的安列克戰馬,除開負著幹糧、傷員和他們自用的,剩下還不少。
  
  他的同伴看了他一眼,立刻心領神會。說實話在他們一群人中都有這個感覺,何況布蘭多還讓芙蕾婭命令他們保護這些難民,他們口上不說心裡確實不滿。帶著一群累贅幹什麼?現在他們人人都有馬,只要發足狂奔就把危險甩在腦後。
  
  其實已經有人和雷托建議了,不過酒吧老闆都把他們打發去見芙蕾婭。傭兵是講信用的,名聲掃地在這一行也就幹不下去了——搶馬的主意是芙蕾婭提的,也是這個少女帶頭去做的,他們之間有協議,不可能就這麼走了。
  
  不過那個協議還有個先決條件呢。
  
  骷髏騎兵這一次出現比上一次短了大約三十秒鐘,然後有靜悄悄的消失了在霧氣中。巨大的第二輪月亮臥在東邊群山之中,月白的圓盤映出尖牙狀的山峰——月色山峰,東面高地上朦朧的霧氣與裡登堡蔓延向一側黑沉沉的城牆從不同層次上構成一副神秘的畫卷。
  
  布蘭多看了一眼懷錶,懷錶的邊沿折射出一抹冷光。
  
  「你怎麼不說話?」他轉頭看到芙蕾婭騎在馬上,一直低著頭一言不發,一副躊躇不安的樣子。他這一次本來還想表揚她兩句,芙蕾婭臨時起意找來的這些人和搶來的馬幫了他大忙,他原本沒料到居然會遇上這麼多難民,而且還有這麼多人願意跟著他。
  
  他向後看去,後面的難民已經從開始的幾十個劇增到了兩三百,人都是有從眾心理的,人越多,就會越聚越多。
  
  芙蕾婭是怕自己擅作主張讓布蘭多不高興,卻又不好意思說出來。她原本一心想要超過布蘭多,現在卻一心想要在布蘭多面前表現的更好,這種心理上的轉變是微不可察的。
  
  「你,你不怪我?」聽到布蘭多的口氣沒什麼異常,未來的女武神才瞪大眼睛抬起頭。她棕色的眸子裡折射出月光,異常明亮,嚴重的驚訝之色也異常明顯。
  
  「我怪你幹什麼,幹的很好啊。」
  
  「可是我遲到了。」
  
  「計劃都有一定彈性,只要不超過底線就行了,我也遲到了一會。」
  
  「那個,我……」
  
  兩個人忽然收聲,因為那個傭兵已經從後面走了上來。他先在馬上恭敬的對年青人行了一禮——就像是平民對貴族老爺那樣行禮。然後他舉起手中兩匹馬的韁繩,說道:「大人上馬吧,一會可能交戰起來更靈便些。」
  
  布蘭多看看這傢伙,對對方的打算心知肚明,他輕飄飄的跳下馬車。接過對方的韁繩,抬頭問:「騎馬有什麼要點?」
  
  那僱傭兵一怔,眼裡立刻露出濃濃嘲弄之色,心說你不會就不會,偏偏要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你以為騎術是一朝一夕之間可以練成的麼?事實上在沃恩德,很少有貴族不會騎術,尤其是在上陣的士兵眼中,不會騎術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
  
  不過為了讓對方在芙蕾婭面前出醜,他還是指點道:「你先從一側上馬,看到馬鐙了麼?第一次的話,動作稍微放緩一些。」那僱傭兵故意說的很細,因為他怎麼也不相信有人隨便聽兩句就學會騎馬的,那他們這些騎手乾脆去一頭撞死好了。
  
  可他這邊才開口,布蘭多那邊就已經收到了是否要消耗15點技能經驗學習騎術的提示。他一隻腳放在馬鐙上是動作還顯得生疏,然而下一步抓緊籠頭翻身上馬的時候就已經是一片流暢,好像浸淫此道多年一樣。
  
  3級騎術就可以馬戰了,一共45點技能經驗。其實布蘭多老早就想學習騎術了,可他不知道芙蕾婭竟然也會,現在他不禁有點懷念那個『探查』技能來。
  
  他一回頭,看到那個僱傭兵一臉羞怒之色看著自己。
  
  ……
  
  「等等,」公主打斷了歐弗維爾的描述:「你說他在上馬之前還是一個新手?」
  
  「正是如此,公主殿下。如果老臣沒看錯的話,他踩上馬鐙時的動作非常的不正規,就和很多初學者一樣。」歐弗維爾恭敬地答道。
  
  「可一個人有可能在頃刻之內學會一門技巧嗎?」少女有些不可置信,她自詡為聰明,可學習騎術還是一樣用了近半個月。只是她一學會,就已經和最好的騎手一樣熟練。
  
  「除非他是有意欺騙,否則就是事實如此了。」歐弗維爾其實也有些不敢相信,可他也不信那個年輕人能騙過自己的眼睛。
  
  「他是故意如此的吧,這個人真是一個玩弄心術的大師」公主喃喃自語道。
  
  那也未必。歐弗維爾在心中答道,但並沒有提出來,而是繼續講下去。
  
  ……
  
  另一邊夏爾也跳下馬車來,他斜斜看了那傭兵一眼,從對方手上接過韁繩,也是輕飄飄的上馬。他是法師扈從,騎術是必修課之一,不說精湛,倒也純熟。
  
  芙蕾婭看看他們兩個,心想布蘭多什麼都好,就是太喜歡騙人了。上次找她學急救也是,一想到那次,少女的臉上就有些發燙。
  
  那僱傭兵看著這一主一僕,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耍了,忍不住一陣羞憤惱怒。而這時候後面的馬諾也注意到這邊自己的同伴吃了癟,趕快縱馬追上來,來到幾人身邊。
  
  「年輕人,我們要保護這些人到到什麼時候?」他到也光棍,一上來就開口問這個。
  
  布蘭多調轉馬頭,趕上去與前面的芙蕾婭並騎而行。他看看那些難民,答道:「從這裡穿過堅石河谷,我們把他們帶到另一頭,基本就能保證他們的安全了。」
  
  「帶著這麼多人,我們甩不掉瑪達拉大軍的追擊。」馬諾搖搖頭頭。
  
  「你不行,我可以。」
  
  馬諾在後面一怔。「你怎麼做到?」他忍不住問。
  
  布蘭多『錚』一聲拔出精靈寶劍,在馬上遙遙指向高地方向:「骷髏騎兵是瑪達拉大軍中的探子,他們來自瑪達拉最核心的幾個領地,去把他們逐散,從這裡到銀雀山按難民的速度要走半個小時還多,我要保證這段時間內隊伍的側翼不會受到威脅——」
  
  馬諾一愣,沒想到自己一開口竟成了對方命令自己的藉口。他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芙蕾婭,他們之間的協議人是芙蕾婭,可不是布蘭多。」
  
  「布蘭多?」芙蕾婭也願意相信這個年輕人,可是她覺得布蘭多的態度有些太咄咄逼人了。
  
  布蘭多收劍還鞘,答道:「所以說,你們其實只是想自己如何平平安安逃出這裡而已。而不是願意如何和我一起把這些人帶出去,因此多說也無意,你們和芙蕾婭有一個協議對嗎,說來聽聽吧——說服我的話,我可以讓你們一人帶一匹馬離開。」
  
  馬諾一肅,這才意識到這個『青年』不簡單,幾句話之間就完全掌握了談話的主動。他以前也是個傭兵頭子,和貴族們打過交道,但還沒遇到過這麼鋒芒畢露的。
  
  「我們是傭兵,你如果給得起酬勞的話我們倒願意為你辦事。不過在平時,我們當然要先考慮自己,這沒什麼好意思的」這個年長的傭兵理所當然的答道。
  
  「是,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們一點,你們以為有馬就能安全的逃出去。瑪達拉有空軍,你見過幽魂和骨禿鷲嗎?他們在天上,你們知道怎麼躲避這些亡靈巫師的眼線嗎?」布蘭多把手放在劍柄上,他才不相信這些伙家會知道——那些在邊境上混的傭兵,並沒有和瑪達拉真正打過交道,根本不明白對方的可怕之處,殺幾隻骷髏殭屍就算瞭解瑪達拉了?那亡靈巫師還不如一頭在牆上撞死算了。
  
  雷托和自己的女兒蘇也騎著馬追了上來,他聽到年青人的話眉頭一皺:「這麼說你有辦法?」
  
  「不好說,誰也沒有十全十美的辦法,不過在森林裡,我的勝算就要高得多,因此我優先要考慮怎麼甩掉那些骷髏騎兵,有他們在側翼的難民們速度快不起來——」
  
  馬諾和雷托沉默下來,他們本能的感到年輕人所言非虛。
  
  布蘭多忽然一鬆韁繩,讓馬跑出去一圈遠遠地繞到高地上。他回頭看著這邊的幾個僱傭兵,從懷裡拿出一枚紅寶石來:「你們想有機會活下來,除了僥倖之外最好是跟我一起。我的要求很簡單——你們聽我指揮,保護芙蕾婭帶領這些難民安全的抵達峽谷另一頭。你們是傭兵,這是我需給你們的報酬,完成我的委託,以後還會有跟多——」
  
  他一揚手,那枚紅寶石就劃過一條拋物線落到雷托腳邊。
  
  芙蕾婭莫名其妙的指著自己,大聲問:「我?布蘭多,怎麼是我?」她看看後面那些難民,不明白這些難民明明是布蘭多帶出來的嗎,怎麼變成她帶領的了?
  
  倒不是說她不願意,只是這麼多人她辦得到嗎?芙蕾婭忍不住有點心下不安起來,她一開始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民兵隊長,可是一會兒就要帶領十多個老練的傭兵,這會又要變成幾百人甚至可能最後會是上千人的領導者,這怎麼想都有些匪夷所思。
  
  布蘭多笑了一下,他自有安排,並沒有答話。而是回頭對馬諾和雷托揮揮手,簡單的說道:
  
  「去吧,去集合你們的人手,我在這裡等你們覆命——至少你們可以選擇怎麼死,是一頭撞在瑪達拉大軍中被轉化為亡靈,還是拿著我的錢像個真正的僱傭兵一樣保護弱小,奮戰殺出一條血路。」
  
  他回過頭去,骷髏騎兵有一次出現在月色下,這一次比上一次早了十秒左右。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八幕 騎士,向前進攻
  





  雷托與馬諾最終還是選擇相信布蘭多的話,一個人能把話說得那麼言之鑿鑿,縱使他開口扯謊,心中至少也得有點信心和本事。關鍵還是布蘭多給了他們一個充足的理由,那就是酬金----傭兵與酬金是一個密不可分的詞彙,酬金就像是一條退路----可以讓一切不合理都變得合理起來。
  
  十多個老練的僱傭兵一起集合起來並不需要多少時間,他們用手勢交流,一匹一匹馬從人群中飛馳而出,然後匯聚在一起,片刻之間,就已全部應到。
  
  這幫傭兵不簡單,不是一般人物。布蘭多心想。
  
  不過他還是讓那些治安騎兵集合起來,他需要自己手中的人分為兩支,雖然這些傢伙有些不堪,但鍛鍊鍛鍊也不是不可用。
  
  布蘭多在放馬繞著這些人跑了一圈,然後他在一側停下來,手持懷錶,在估算時間。
  
  遠遠的那些排成一條長龍緩緩向前的難民們不少都在看著這支二十多人的騎兵隊伍,猜測他們想要做什麼。他們之中許多都是後來加入的,並不知道布蘭多,反而對那個騎著馬在沿著隊伍維持秩序的女騎士印象深刻。
  
  他們不斷問那個女孩是誰,因此芙雷婭的身份也從一開始的民兵隊長在市民口中上升為治安騎兵隊長,一會又變成白鬃劍士團的一員或者是布契警備隊長。總而言之,至少是他們的領導者。他們只是需要跟著那個背影走就是了。他自然會帶著他們走出去的。
  
  細長的秒針動了最後一下,布蘭多把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他舉起精靈寶劍,向前一指。讓騎兵的隊伍頓時隨他緩緩向前動起來,在他的指示下,騎手們匯聚在一起沿著一條平淡無奇的路線衝向高地。
  
  「他在搞什麼?」
  
  「如果我們這麼直衝上去,那隊骷髏騎兵不出現在那個方向的話,我們豈不是顯得像是傻子一樣?」馬諾忍不住問道。
  
  「如果那些怪物出現在另外一個方向並發起反衝鋒的話,在我們來得及回救之前,難民會被驅散。那個小子根本不懂怎麼打仗,你們居然相信他說的。」另一個人說道。
  
  「你不也信了嗎?」
  
  「我只是因為錢而已。」那人一楞,馬上反駁道。
  
  布蘭多已經發出命令讓騎兵們加速。人馬滾滾,在河灘上竟然發出轟隆隆的聲音來,還有兩秒。布蘭多預估著時間,他們搶先一步到達高地上,騎手們才剛剛翻過緩坡就驚呆了。
  
  他們看到一對大約四十人的骷髏騎兵正在另一邊飛快的後退,這說明布蘭多選得正是方向,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還先一步搶佔了高地。
  
  所有人忍不住用一種驚奇的目光看著年輕人----他是怎麼判斷的?
  
  騎手們一出現在高地上,下面的骷髏騎兵就開始轉向。但布蘭多只看了對面一眼。就連揮兩次劍,然後放馬在前向所有人指出一條切線----
  
  他要他們衝鋒。
  
  可這根本不是衝鋒的時機,太急躁了!萬一那些亡靈轉向與預判不同怎麼辦?再說它們的啟動速度有多快,沒人知道,這麼放手一沖,豈不是把好不容易得來的先手送出去了!
  
  他們應該再看看,互相接觸試探,只要他們牢牢佔著高地,先手就永遠是先手。
  
  不止是傭兵們,連治安隊的騎手都把目光投向布蘭多,這個年輕人讓他們一開始就神奇的佔據了先手,已經讓他們心中產生了一點信心,因此此刻怎麼也不願意把這個優勢送出去。
  
  可布蘭多彷彿沒看到一樣,始終用劍指著那個方向,那只代表著一個意思----騎士們,向前進攻!
  
  然後他一扯韁繩調轉馬頭,繞著自己的騎兵們走了半圈----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
  
  「用膽子的,跟我來----」
  
  「如果你們追不上它們,那至少把它們驅趕到高地以下。」
  
  布蘭多高喊,他身先士卒的舉動像是給這些人內心注入了一種力量,那種力量叫做信心。在埃魯因最強威的時代,騎士與貴族們就像是戰場上的旗幟,他們在的地方,就是這個王國的意之所向----
  
  所向披靡。
  
  然而許多年以來,這個國家已經看不到那種氣象,彷彿它只能在垂暮中追憶自己最光輝的年紀,然而就是這些記憶也要一點點瓦解、逝去了。
  
  但此刻有一道身影在小小的里登堡外的高地上,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閃電,一刺直下,彷彿要劃開一個時代的序幕。
  
  夏爾盯著自己領主的背影,雙眼發亮,忍不住把手指放在嘴裡吹了一聲口哨。讓胯下的戰馬動起來緊跟著飛馳而下。
  
  兩人兩騎,並駕飛馳。
  
  馬諾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抽出彎刀,沒好氣地看了看前面那個一躍而出的身影。人馬一體,動作一絲不苟。竟叫人挑不出一絲毛病來:「你說他不會騎術?」
  
  「他開始確實不會。」
  
  「那你一定被他給耍了,哈哈」
  
  「放你娘的狗屁!」一個憤憤然的聲音。
  
  騎手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齊聲高呼,然後像是奔湧的洪流一樣一卷直下,那一刻就是其中最膽小的治安騎兵也感到渾身熱血沸騰----在滾滾奔流之中,個人的力量融入到一個龐大的集體之內,彷彿讓人生出自己無所不能、無堅不摧的錯覺來。
  
  戰馬一動,他們就相信自己必將取得勝利。
  
  ……
  
  少女不知時候又重新端起白瓷茶杯,只是茶早涼了。她雙手捧著,竟聽得出神。當歐弗韋爾講到騎士們開始衝鋒時,她淡銀灰色的眸子裡煥發出一種神異的光彩來。
  
  半響,她才怔怔地問了一句:「他開始衝鋒了?」
  
  然後又彷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自問自答道:「多好啊,好像重新回到了我們最光輝的年代,埃魯因的騎士們手持號角與飄揚的燕尾旗,他們的侍從們持著方旗。當號角吹響,騎士們一往無前,戰場上一片旗幟的海洋,上面繡著金色的科爾科瓦的紋章,戈蘭-埃爾森的紋章,安列克的紋章,王國所向,所向披靡----」
  
  歐弗韋爾咳嗽一聲,他知道這位公主心中有著一般王室成員所不及的雄心壯志,他不由的嘆了一口氣,要是她是個男孩該多好。比起奧伯古一世那個剛愎自用的長子和性子軟弱的小兒子,這位公主更像是一代英主。
  
  可惜,造化弄人。
  
  少女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過她很自然地將這件事放下去。開口道:「然後哦呢,他們勝利了嗎?」
  
  歐弗韋爾道:「當然,請聽老臣一一道來。」
  
  公主點了點頭。
  
  ……
  
  在傭兵們眼中,那個年輕人的劍彷彿始終指向前方,前方是一條通往奇蹟的路。他們開始發動衝鋒,加速,滾滾而下----那群骷髏騎兵在拚命轉向,然後啟動,可它們的路線彷彿完全在布蘭多的預料之中。
  
  三十多名騎兵像是一柄重錘迎面砸進了那些骨頭架子脆弱的陣型中。布蘭多手一揮,半月形的風壓一劍掃飛四具馬背上的骷髏士兵----被壓縮之後的空氣打在它們脆弱的肋骨上,肋骨內凹、斷裂,然後是脊柱,然後整個半身向上飛起來----倒下去。
  
  咔嚓嚓一片響,骷髏騎兵側面頓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布蘭多怒吼一聲,再向前,阻攔他的骷髏士兵被他連人帶劍一起轟飛出去,還連人帶馬砸倒了另一具骷髏騎兵。然後在他兩翼老練的傭兵們一擁而上,摧枯拉朽地撕開這條口子然後竟然從這隊亡靈斥候騎兵中央對穿而過----
  
  那個負責指揮餓的屍巫只來得及讀出法術的第二個小節,就被布蘭多一劍梟首,它從骷髏馬背上落下來,頃刻之間化為一堆燃燒的白色火焰。
  
  布蘭多帶著騎士們對穿過去,只有一個治安騎兵手臂上掛了條口子,他帶著所有人一齊調轉馬頭,那一刻他彷彿和遊戲中自己當進攻團時合二為一----他舉起劍,每一具被砍到的骷髏騎兵身上冒起無數金色的光電----他們升上半空,然後直奔布蘭多而來。
  
  531點經驗,骷髏士兵是瑪達拉的最低一級兵種,但骷髏騎兵卻比一般的下級屍巫經驗還要豐厚一些,因為它們不但力量更加出眾,而且敏捷出眾,一般的戰馬很難追上這些純粹的骨頭架子。
  
  而失去了屍巫之後,缺乏智力的骨頭架子開始依仗本能行事,它們的本能就是摧毀生靈,他們集合起來,準備發起衝鋒。
  
  可布蘭多輕易指揮傭兵們繞開了它們,並重新佔據高地,兩者再碰了一次,結果是另一個治安騎兵大腿上中了一劍,布蘭多再收入131點經驗,然後骷髏騎兵小隊全滅。
  
  布蘭多命令自己的騎兵們停下來,原地休息,然後他帶人和夏爾一起去打掃戰場。當看到一地零散的骨頭架子和失去了主人之後倒在地上的骸骨馬,所有人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竟就這麼贏了,僅僅只有兩個人受傷而已。
  
  可他們卻不知道,布蘭多對于瑪達拉的骷髏騎兵的戰術的理解,恐怕要比指揮那些骷髏騎兵作戰的尸巫還要來得深。那個年輕人騎在馬上,一個人盯著霧氣蒙蒙的東面,抿著嘴唇:瑪達拉就像是他的一個宿敵,在游戲中他未曾戰勝,可現在卻不一樣了。
  
  骷髏騎兵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布蘭多只是稍微檢查了一下,然後就讓尤利爾把它們的劍都收集起來,瑪達拉的黑冥劍在白板劍也中也算是比較出色的一種了----畢竟不是每個種族的工匠都有哪些亡靈工匠一樣有機會用靈魂之火來錘鍛鋼鐵。

  然後他對雷托和馬諾指了指遠處,說道:「聽聲音。」

  這個時候馬諾和雷托看布蘭多的目光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在之前的戰鬥中他不但證明了自己的指揮才能,那出神入化的劍術和可怕的實力也深深地震撼了在場每一個人。

        哪些敢于與他交劍的骷髏,無一不是半個身體的骨頭都崩裂了飛出去,甚至連瑪達拉的靈魂鋼鐵也耍在那把精靈寶劍下彎折斷裂。

        尤其還是,這個小年輕人身上具備的那股信心----只要和他一起沖鋒過,估計是個人會迷戀上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吧。

  馬諾和雷托一怔,立刻仔細聆聽。但他們馬上就聽到了一片嘩嘩的聲音。
  
  「骷髏大軍,不,骷髏海。」
  
  出乎布蘭多預料的是,先說話的竟然是雷托,而且判斷得相當的準確。他回過頭仔細看了一眼這個所謂的酒吧老闆,看起來對方的身份也不見得就是表面上這麼簡單。他早就懷疑這些傭兵有來歷,如此實力,恐怕不僅僅是一般為戰爭賣命的人而已。
  
  馬諾的臉色也變了,霧氣那一面骷髏的數量恐怕要成千上萬啊。他不禁回頭看著布蘭多,這個年輕人怎麼知道的?若他不知道,那他的判斷進攻那隊亡靈斥候騎兵的時機也未免選得太好了。
  
  簡直可以說是恰到好處。
  
  如果那對亡靈斥候騎兵不除,這會兒恐怕他們還真要陷入萬分被動之中。除非拋棄那些難民逃掉,可是看起來不管是布蘭多還是芙雷婭都不會同意。
  
  「要上去牽制一下嗎?」雷諾面色沉下來,問道。
  
  「不必,沒有騎兵牽制它們追不上我們。」布蘭多擺了擺手:「關于這件事你們知道就行了,不用說出來。瑪達拉的戰術意圖,我很清楚,而既然你們跟著我,我就有信心帶你們走出去----」
  
  「不過有一點,戰鬥是不可避免的,我們中每一個人都可能死在這裡,戰鬥會很激烈,不是這一次這麼小打小鬧,你們最好是做好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馬諾嘿嘿一笑:「我們是傭兵,小子,要說這個,我們可比你強多了。我告訴你一件事,這個雷托可是經歷過比諾克谷血戰的。」
  
  十一月戰爭老兵?布蘭多看了雷諾一眼,笑了笑,收劍還鞘,沒有答話。
  
  他倒是抬起頭看著東邊的月亮,月色已經越來越淡,黎明快來臨了----而至少在晨曦升起之前,這一夜他們不會遇到幽魂了。
  
  他鬆了一口氣。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19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九幕 第一天
  





  與布蘭多隨行的難民在日出之前逃進了銀雀山,果然就像布蘭多判斷那樣,在他們擊潰了那支亡靈的斥候騎兵之後,亡靈大軍並沒有追上來。因為低級亡靈和吸血鬼在整個白晝的戰鬥力都會大幅下降,布蘭多猜測在他們完全消滅白鬃劍士團之前不會讓骷髏海漫山遍野地在太陽底下推進。
  
  不過亡靈們佔據了裡登堡的幾個墓園之後,想必兵力會越發膨脹起來,據說塔古斯抵達此地北方的德拉格斯時,兵力已經膨脹十萬之多,是戈蘭——埃爾森地區總兵力的五倍。
  
  難民們的數量在吸納擴大之後已經增長到四五百人的規模,長長的隊伍中間雜著馬車與馱重的騾子,在銀雀山間綿延至半里長。有些人在隊伍前後找夜裡失散的親人,難民群體一時間才顯得有了些生氣。
  
  商人小姐大白天就從馬車上偷偷跑下來了,現在正抱著她那個寶貝包包坐在一輛滿裁貨物的平板馬車上跟幾個毛頭小鬼講故事—她倒是講得別開生面讓幾個小傢伙都聽的瞪大眼睛出了神。
  
  她正講到布蘭多怎麼沉著冷靜、英明神武,忽然看到遠遠地一男一女騎著馬從後面走了上來,嚇得小臉面色一變,下意識地低下頭。
  
  布蘭多大概睡了三個小時,這是他這幾天以來唯一一次睡眠,但因為考慮著瑪達拉大軍的事情也沒怎麼睡好——他很快一怔,再三確認發現那個鬼鬼祟祟的少女正是羅曼之後,思不住笑起來搖了搖頭:
  
  「你怎麼跑出來了?」
  
  「我無聊咯。」商人小姐低眉順眼地答道。
  
  「外面很危險的啊,羅曼,」芙雷妞皺著眉頭盯著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擔心地說:「你要出了什麼事。叫我怎麼和詹妮阿姨交代?」
  
  「也沒什麼好危險的,我在和他們講故事呢。」羅曼一提到這個馬上眉飛色舞起來。
  
  幾個小鬼趕忙一齊點了點頭。
  
  「現在我們討論的不是你在幹什麼的問題,」芙雷婭嘆了口氣:「你究竟知不知道現在有多緊張啊?」
  
  布蘭多有此好笑地看著羅曼:「你在講什麼故事?」
  
  「是關于布蘭多的故事。」
  
  布蘭多向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商人小姐微微一愣,不疑有他,跑到馬車邊緣卻被年輕人一把抓住,捏住臉,使勁揉了揉教訓道:「——要聽芙雷婭的話,注意自己的安全,明白了嗎?」
  
  羅曼嚇了一跳發出嗚嗚的聲音,一邊急著把布蘭多推開,豎起一對小眉毛:「我……嗚唔……知道了,快……快放開!」
  
  然後她飛快地退到馬車另一角,警悔地盯著布蘭多,拍拍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布蘭多暗自一笑,手感還真不錯。不過他回過頭看到芙雷妞正一臉羨慕地看著這邊,不過馬尾少女的臉立刻紅了紅,別過頭去大聲說道:「寡、寡廉鮮恥,不管你們兩個了……」
  
  她丟下這句話就獨自一個人跑開了,留下布蘭多一個人在那裡發呆——莫名其妙自己怎麼又惹到了這位大小姐。他正在那兒發愣,那邊馬諾和雷托卻找了過來。
  
  他們找他是為了從難民中抽調出人手來組建自衛團的事情。
  
  事實上自從難民的隊伍進入銀雀山以來,周圍的地形就變得複雜起來,丘陵中分佈著大片大片的冷衫,視野從一開始就變得極差——而他們不但要防備可能存在的瑪達拉的亡靈探子,也要防備森林中的熊和鬃狼。何況難民的隊伍還在不斷增加,布蘭多縱使是把三十多個騎手全部丟進去,估計也不見個水花的。
  
  何況他還把騎手們放出去向前方扇形範圍作偵查,手頭的人手就更加吃緊。

好在埃魯因還有極多既參加過完備的民兵訓練,又敢于站出來柞戰的男人的。布蘭多手上有剛剛從那些骷髏騎手上收繳上來的三十多柄黑冥長劍,一一分配下去,武裝起來四五十個人還是沒問題的。
  
  雷托和馬諾把這批人放到兩側和後部,讓他們來回巡邏主要維持難民隊伍中的秩序和治安。不過這說起來是件簡單的事,做起來卻很麻煩,他們忙了半個上午就是為了這個事,而此刻雷托不過是來匯報成績而已。
  
  而馬諾則另有目的,他和夏爾一起把那些從昨天晚上那隊亡靈斥候騎兵身上收集來的鎧甲殘片整理好,交給布蘭多過目。
  
  大部分都是破裂的金屬環,只有少部分金屬片。布蘭多將它們每一片都拿起來對著陽光看了看,然後用指尖摸了摸金屬環內側。他很快找到了那個熟悉的徽記,一隻眼睛。
  
  布蘭多把那此甲冑殘片放回馬諾手上,答道:「看來跟在我們後面的是死蛆的部隊,和歷史上一樣——」
  
  他忽然看到馬諾正狐疑地看著自己,忙咳嗽一聲:「死蛆瑪古斯,他是一個半殭屍。在瑪達拉軍事將領中他特別善于集中數量優勢,不過他喜歡在夜裡行軍,到時候你們就能看到滿山遍野的殭屍大軍了。」
  
  布蘭多的話讓雷托和馬諾都互相看了看,他們不清楚為什麼布蘭多會對瑪達拉如此瞭若指掌,但看起來又不像在說大話的樣子。何況這個年輕人也沒有必要說大話,自從昨天晚上那一戰之後就已經贏得了他們這些老傭兵的人心。
  
  但布蘭多卻停下來,抬頭看了看天。東南邊的天空上遠遠地有幾個黑點,也不知道是山裡的鷹隼還是瑪達拉的骸骨禿鷲。不過他很快就不去想這個問題了,作為瑪達拉的標準偵查兵種,骸骨禿鷲這種東西也是防不勝防的   它們視力極好,亡靈巫師可以通過它們瞭解戰場上的一舉一動。
  
  在第一紀最後幾年,即四百二十一年(林茂之年)到四百二十六年(星術之年)之間的幾場戰鬥中,尤其是西法赫的斜林會戰,瑪達拉的骸骨禿鷲那真是漫天遍野,玩家出動飛龍騎兵去驅散竟也來不及。那是瑪達拉最巔峰的時期,幾乎把兵海戰術發揮到了極限。
  
  不過在常年的戰鬥中他們也不是沒有總結出辦法,比如在這種森林茂密、覆蓋極高的山地,骸骨禿鷲就受到嚴重的削弱,它們單調的色度很難分辨出複雜地形下的作戰環境。別說布蘭多這四五百人,就是一兩千人鑽進獵鹿丘陵也和投入大海的石子一樣,沒個影子的事情。
  
  這就是為什麼布蘭多力排眾議選擇進入銀雀山,而不是跟著大隊難民一起進入更好走的尖石河谷的原因。他沒說出來,是怕這此老練的傭兵起異心,雖然他寧願相信這此人還是熱血未泯,的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布蘭多想了想,繼續說道:「瑪古斯很喜歡在夜間行軍,但整個白天他也不會閒著。他會用精銳的食屍鬼與屍妖中隊來驅趕難民,不過現在他首先要做的應該是擊潰白鬃劍士團。只是不知道呂克貝松現在應該在哪裡。」
  
  其實布蘭多最怕的還是被骨龍發現,他知道塔古斯手上應該有三頭骨龍,如果在河谷一類的開闊地帶被骨龍找到那還真是一場災難。
  
  但是塔古斯應該會在裡登堡修養一段日子,佔據了那裡的墓園之後他應當抓緊時間擴充自己的力量,反正最大的釘子巳徑拔掉——從裡登堡到德拉格斯地區通過尖石河谷,中間再無阻礙。
  
  布蘭多說著,忍不住看了看河谷方向。而這個時候的他在雷拖和馬諾眼中已經儼然成了一代青年將領或者冉冉升起的新星了,連看待他的眼都不由得有點不一樣起來。
  
  他們雖然是傭兵,但內心未必沒有想當貴族家臣的想法。只是老天才知道布蘭多不過是冒牌貴族罷了—— 年輕人雖然刻意糾正過一次夏爾的叫法,可聽到後者用一種正兒八經的態度管他叫『主人』,他就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還不如默認現在這個叫法。
  
  對于這個問題他想了一下,只能歸罪于『出廠設定』沒有設定好。
  
  忙完了上午的事情後整個早上相安無事,倒是難民的隊伍越來越大。除了一支從後面趕上來的難民隊伍還有一此從河谷方向逃過來的難民融入其中,他們帶來了那個方向的消息。布蘭多果然沒有料錯,瑪達拉的食屍鬼、妖鬼中隊和三隻卡拜斯的骷髏大軍正在那邊和白鬃軍團展開激戰,預計傍晚就能分出勝負來。
  
  難民的隊伍一度擴大到千人左右,中間布蘭多讓這此人停下來自由時間造了一次飯   所幸由于昨天瑪達拉入城時先攻擊的西北、西南城區,因此這些從城北逃出來的大多數人都有充足的時間帶夠一些必需品,暫時不用布蘭多去擔心糧食問題。
  
  不過年輕人也不是沒有準備,獵雇森林在他眼中就是一片天然的食物儲備基地。森林中的動物種類繁多,除了攻擊性很強的熊和鬃狼以外還有野豬、鹿、獾和野兔而且有大量的松子可以收集,林間還有蘑菇和野菜。只要有心,在這裡養活兩千人不說過得很好,但是保證溫飽還是沒有問題的。
  
  而大約下午三點左右,前面放出去的騎手們終于為布蘭多帶回了第一個消息。這個消息倒不是關于瑪達拉的——
  
  而是有人要見他。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十幕 煉金術
  





  布蘭多在一片沐浴在正午之後陽光下金色的冷杉樹之間開闊的空地上見到了騎手們帶來想要見他的人,不,不是一個,而是一群。他隨著領路的傭兵從冷杉樹密佈的山坡上一路滑下來,一走出林子就看到大約有十來個面色憔悴的人零散地分佈在林間空地中——其中有兩三個人帶著馬,有些紮著繃帶,大都穿著厚實的皮甲或者束緊的鏈甲,束帶上掛著一面漆成彩色的小圓盾和長劍——看起來和馬諾等人一樣是僱傭兵。
  
  不遠處跟著尤利爾站在一起的就是他們的頭子。布蘭多得承認自己在戈蘭—埃爾森林省南方很少能見到身材如此魁梧的人,想必應該是北方的安列克人,或者至少有這個血統——對方留著一臉醒目的棕紅色絡腮鬍子,方臉,眉角上留者一道劍痕。他穿著一件敞開胸口的襯衫,袖子挽到手肘以上,露出下面虯結的肌肉。
  
  這人想必一定對自己的實力頗為自信,否則不會僅僅披著一片簡單的皮質護肩,全身上下也沒什麼護具。他的武器是掛在腰帶上的一串手斧,這也是安列克本地的戰士常用的武器,不但可以用于近身格鬥,而且隨時可以擲出去殺人無備。
  
  這狂戰士一樣胡大漢看到布蘭多時卻一樣恭敬地脫下帽子,埋下頭:「尊敬的騎士老爺,你好,我僅代表紅豺狼傭兵向您表示敬意。我是他們的頭兒,巴托姆。」
  
  巴托姆在安列克語中是『紅,赤朱色』的意思,布蘭多進一步確定了他的來歷。他單手按在劍上,不著痕跡地點點頭,看著對方,等他表明來意。
  
  布蘭多此刻的身份是難民中交口相傳的貴族騎士,維持這個身份在這個時節對他而言有好處——因此布蘭多既不會承認,也不會反對,反而要表現出一種讓人玩味的態度,這種神秘感有利于他在這些人當中樹立威信。
  
  布蘭多不表態,巴托姆卻心情糾結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騎士老爺,您這是要帶著這些難民擺脫瑪達拉大軍的追擊麼?」
  
  布蘭多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那敢問,你手上還缺人手麼?」
  
  「怎麼,你想要加入我們?」布蘭多一怔,馬上意識到這些僱傭兵恐怕是從尖石河谷潰退下來的,這些人人困馬乏,正需要人給他們提供庇護。
  
  那這麼說來,白鬃劍士團和『死蛆』瑪古斯的戰鬥告一段落了,看這個情形,呂克貝松應該是敗了啊。
  
  布蘭多抬起頭,目光透過前方層層疊疊的冷林,落到外面綿延起伏的山巒上。心想潰退下來的難民和白鬃劍士團的士兵恐怕就會抵達這裡,這樣一來難民的規模又要擴大了。
  
  巴托姆見這個年輕的貴族單手按著劍柄,盯著眼前出神,心下不禁有點不安起來。他趕忙點點頭答到:「是的,騎士老爺,我們只需要一點點食物、藥材,再休息一會,又可以為你戰鬥了。」
  
  「前面是什麼情況?」布蘭多忽然問道。
  
  巴托姆一楞。
  
  「我說是尖石河谷,有多少瑪達拉的亡靈軍隊。」
  
  「數不清,大人。大隊大隊的骷髏騎兵,它們從晚上就一直銜尾追擊,驅趕難民向前,呂克貝松那個王八蛋根本沒有抵擋,他是一路被追潰的,然後遇上大隊的怪物伏擊,幾乎全軍覆滅了——」
  
  布蘭多對于呂克貝松的表現並不奇怪,『老虎』呂克貝松的確是白鬃軍團數一數二的悍將,可他一樣脫離不了這個歷史的侷限,失敗是必然的。
  
  大隊骷髏騎兵,卡拜斯和死蛆合兵了?他忽然想到這個問題:「大隊怪物?什麼樣的怪物?」
  
  「他們和人差不多高,表皮光滑,全身青黑色,帶著很長的鐵爪套,身上有一股惡臭。它們當時從河谷四周的岩石攀越而出,向我們發起攻擊,我們措手不及之下活下來的人不及十之二三。」
  
  食屍鬼,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屍妖。布蘭多一言不發,他最擔心的就是食屍鬼,這些亡靈生物來自于黑色邊境地區,在瑪達拉的軍事序列中比骷髏騎兵還要高一階,比黑武士和蒼白騎士低一階,卻是這個年代中瑪達拉低階兵種能大規模聚集的最高一階兵種——
  
  他想『死蛆』瑪古斯手上最少有多少食屍鬼?一百?兩百?食屍鬼是20級生物,每一頭都有黑鐵下游的實力,白鬃劍士團在突然襲擊中被他們擊潰倒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騎士老爺?」巴托姆看布蘭多一言不發,有點惴惴然。
  
  布蘭多這才點點頭,「你們要加入我的隊伍,就得守我的規矩。我等于是僱傭你們,除了酬金之外,還會給你們一個休息的地方,你們跟他走,他會給你們一些吃的,藥材和繃帶,休整好之後,隨時準備戰鬥。」
  
  他一邊說,一邊拍了拍自己身邊哪個傭兵的肩膀:「帶他們過去。」
  
  「感謝您的慷慨,騎士老爺。」巴托姆趕忙深深地鞠了一躬,布蘭多提出的條件已經大大地出乎了他的預料,他去過許多地方,但還從沒見過這麼寬厚的貴族。
  
  而那隨他下來的騎手卻問道:「你呢,大人?」
  
  「你們先回去,讓我一個人靜會。」布蘭多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覺得正符合自己的需要,于是如此答道。
  
  布蘭多當然不是要一個人靜一會,而是要完成一個煉金術。煉金在沃恩德不是一們神秘的技巧,魔法的文明決定了,很多作坊工匠都或多或少會一點煉金術。不過要將它上升到一門魔法的藝術,那就需要艱深的知識和長期的積累了。
  
  用遊戲中的語言來說,煉金術這門技能在5級之前和之後是兩個技能,5級之前它看起來更像是化學,工匠通過這個技巧來獲得一些不同于一般的材料。
  
  而5級之後,它就成為了一門神秘的藝術,巫師們用高階的煉金術來萃取純粹的結晶和魔法材料,甚至製造魔法藥劑,和一些天然的魔法物品。
  
  而把它和鍛造、工藝、附魔這些技能搭配起來,就是傳說中的魔法裝備的製作技巧。
  
  難民中的工匠、作坊學徒很多,布蘭多要學煉金術並不困難,他只需要找一個來隨口問幾句就能入手『基礎煉金術』。作為貴族,自然不會有人懷疑他會偷師學藝——
  
  不過布蘭多這一次恰好就是要偷師學藝。
  
  而把煉金術從0級提升至5級一共需要122點技能經驗,但這對現在的布蘭多來說也不算是什麼問題。在前一晚的戰鬥以後,他手頭一共有967點經驗足以讓他將自己的職業等級提升至僱傭兵9級——這樣下來空餘技能經驗就達到164點,綽綽有餘。
  
  只可惜煉金術作為神秘系的技巧,物理系職業只能將它放在平民這個基礎身份下。因為基礎身份不同與職業,在這個身份下的任何技能都視為本職——但由于基礎身份無法提升等級,所以一個技能在這個身份下最高只能升到固定的級數。
  
  比如平民可以把煉金術提升到5級,貴族是7級,煉金術士是15級。事實上在『琥珀之劍』中,身份和職業搭配是一門很講究的技巧。有時戰士玩家為了獲得巫師的技能,或者巫師玩家為了獲得戰士的技能,若是不想要兼職浪費經驗和屬性,就會想到去改變自己的身份。
  
  布蘭多的理想狀態是把煉金術提升到6級,就可以製造魔法藥劑,不過此刻條件所限也只能作罷。
  
  他等巴托姆等人跟著那個騎手離開後,等了一會,確認四周沒有人之後,才獨自一個人來到空地中央,在地上仔細清掃出一塊空地來,然後拔出寶劍在空地上畫了一個簡單的法陣:
  
  能量轉換法陣——
  
  法陣知識來自于4級煉金術,工匠用它來從物質實體中萃取游離的能量,並轉而封印為結晶狀態。
  
  然後是血煉法陣。
  
  這就是布蘭多為什麼要避開其他人的原因,血煉技術其實是來自于瑪達拉的煉金術技巧,在炎之聖殿的範圍內它是被嚴令禁止的禁術之一。這主要還是因為血煉會對施法者本身造成傷害,不符合炎之聖殿的基礎教義。
  
  但不得不說血煉是一門非常實用的技巧,因為它可以忽略煉金術器材,使煉金術士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完成一些簡單的材料合成。
  
  說實在話當年雖然炎之聖殿嚴令禁止,埃魯因、克魯茲使用這門技巧的玩家還不是大把,玩家只講究實效,最多不過被發現掉一級而已。
  
  何況一般也不會被發現不是嗎?
  
  不過這會兒雖然還是有些緊張,對玩家來說掉一級,對他來說可就是掉腦袋的事情。雖然外面早有夏爾在幫他防風,但他還真有點不太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挑戰炎之聖殿的權威。
  
  他吸了一口氣,拿出之前從裡登堡那頭中級屍巫身上拔下來的牙齒放到法陣中央,然後站起來用劍尖在自己的指頭上一刺,一滴血滲出。他平放過指頭,讓血滴落在陣法中央,陣法紅光一閃,那枚牙齒立刻變成了小指大小的灰色水晶。
  
  而煉金術完成的那一殺那,布蘭多感到自己的心臟微微一跳,就已經受到了-1反噬傷害。
  
  他在自己蒼白的額頭上抹了一把冷汗,然後拾起那水晶,這東西其實就是純粹的靈魂能量結晶而已。不過與靈魂水晶不同,這渾濁不堪的靈魂能量如果是被人吸收了恐怕要立刻中毒身亡才對。
  
  但別看這東西又粗鄙又小,卻是他今天晚上最重要的道具之一。
  
  不過這會兒他可不能鬆一口氣,因為他還有更多的工作要做。三十二顆牙齒,死根手指,布蘭多已經打算把自己那瓶5號聖水揮霍在這裡了。他只能期望這些投資能收回足夠的回報才是。
  
  不過他才剛完成一半,時間大約過去了一刻鐘左右,就聽到外面夏爾的聲音:「誰?」
  
  布蘭多心中一緊,趕忙抹平地上的法陣,收起一切材料,然後抓起湛光之刺就向外跑去。他一走到冷杉樹邊緣就看到一個中年人正站在夏爾對面,他愣了一下,發現這會這個中年人正是昨天晚上他救下來那個。
  
  他怎麼到這裡來了?
  
  在布蘭多的記憶中,這個中年人到是挺有骨氣的,在馬科夫的護衛手下還敢反抗。只是未免顯得太不明智了一些。
  
  可他沒料到的是,那個中年人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大人,你在使用血魔法陣嗎?請你以自己的身體為重——」
  
  這句話好比一個晴天霹靂,不只是布蘭多,連夏爾都呆了。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已經在這裡很久了?不可能啊!夏爾不信自己連個平民都察覺不出來。
  
  這個年輕的巫師扈從下意識地就要去準備法術。
  
  但那中年卻看出他們的疑惑,深深的鞠身道:「大人,我還沒有感謝你昨天的搭救之恩,我叫塔瑪,是一個煉金術士。」
  
  「塔瑪?」
  
  「你是塔瑪!」布蘭多起先還感到這個名字耳熟,後來才想起這不是三百八十年(金星之年)後瑪達拉的首席宮廷煉金術大師嗎?
  
  他一時間差點被這個名字給震住了。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著對方,想看看這究竟是不是那個塔瑪。但如此看來很可能就是那個,原來塔瑪原本不是瑪達拉人,想必他是在這次戰爭之中才被轉化為亡靈的吧。如果是馬科夫那個混蛋的原因,讓他轉而仇恨這個國家,也不是不可能。想必仇恨的原因,就是他哪個兒子的死了。如此想來,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不過真正讓布蘭多確認的,還是對方對于煉金術的敏銳,能僅僅從反噬效果就能看出他在使用禁術,這不是一般的煉金術天份能做到的。
  
  歷史上的塔瑪,那可是個逆天強者,瑪達拉的大部分高階亡靈轉化成果都是由他、梅薩特、瑟里蘭多三個曠古爍今的亡靈煉金術大師完成的。而塔瑪最著名的成果就是從屍體上直接轉化骷髏士兵的黑法陣技術,這個技術可以說直接讓瑪達拉的軍事實力翻了倍——
  
  而如今,看起來瑪達拉要再獲得這個成果,就有點困難了啊。
  
  布蘭多看著眼前一個還是人類的塔瑪,忍不住有點眉開眼笑起來。
  
  「大人?」他這一笑不要緊,卻把塔瑪嚇了一跳,心說莫非這位騎士老爺其實是有特殊癖好的?他倒是聽過貴族之間那些污濁不堪的謠言,因此即使是已近不惑也不由得有點惴惴不安起來。
  
  倒是夏爾在一邊沒好氣地咳嗽了一聲,才讓布蘭多清醒過來,忙解釋道:「你就是哪個裡登堡的煉金術大師,塔瑪?」
  
  煉金術大師?那可是煉金術這個領域的頂級稱號之一啊,自己有那麼出名嗎?塔瑪一愣,忙搖搖有:「我不過是個默默無名的小煉金術士罷了,大人,之前我一直為貴族議會工作,沒什麼成果——」
  
  還沒出名?這下檢到寶了啊,布蘭多心中大喜。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十一幕 入夜
  





  一路回到難民隊伍中,布蘭多才得知原來塔瑪為了答謝他昨天晚上的搭救之恩,從昏迷中甦醒過來後一直在找他。而當時他看到布蘭多和夏爾、還有那個騎手一起離開難民隊伍,才一路跟上去,沒想到巧合撞見了布蘭多在施展禁術。
  
  不過布蘭多倒也不擔心塔瑪會轉而向炎之聖殿告發自己,一方面他覺得這個硬氣的中年人看起來不是那種人,另一方面塔瑪也拿不出證據。
  
  只是布蘭多不知道的是,他吃驚于塔瑪的身份,對方卻一樣覺得他神秘莫測。血魔法陣這門禁術中年人也只是在一些羊皮文獻上見過描述而已,事實上連他也不知道怎麼施展這門禁術——當時他不過是根據布蘭多身上可能受到的法陣反噬效果,才推斷出對方正在使用這門禁術。
  
  但不得不說,即使如此他也猜對了,這樣的敏銳和天賦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擁有的。
  
  不過塔瑪對于禁術本身到沒有什麼偏見,在現下,貴族們那一個不犯禁的?炎之聖殿還嚴令禁止販賣和走私奴隸,但在邊境地區這門骯髒的生意還不是一樣繁榮起來,甚至有些北方的神職人員還參與同流合污。
  
  相比起來,他現在更希望和這位年輕的貴族討論一下對方的煉金術技巧,這個中年人想了又想,才開口問道:「大人,你是想要製造什麼東西?」
  
  布蘭多一想到未來的煉合術大師竟開口叫自己大人,就忍不住有點飄飄然:「我需要合成一批靈魂結晶,材料是高級亡靈的殘骸,我要用它們來製作一個靈魂雕像。」
  
  事實上他要做的是靈魂雕像(白鹿),這東西是靈魂雕像中比較簡單的一種,它可以召喚出一隻白色雄鹿的靈魂——在沃恩德古老的傳說中,白色雄鹿棲息一片古老的橡樹林裡,靜謐的陽光灑在這片小樹林中央的島上,象徵著靈魂安憩之地——因此白鹿對靈魂非常敏感,布蘭多要用它來嗅出隱匿于靈界之中的幽魂。
  
  那可能是他們即將遭遇的第一種中階亡靈兵種,亡靈巫師在夜色下最恐柿的殺手以及眼線。
  
  「靈魂雕像?」塔瑪不禁有點匪夷所思,靈魂雕像不過只是一種簡單的煉金術產物,它唯一難點在于材料的取得難度。這位中年煉金術士很難想像,布蘭多竟會用一門禁術去練成一個靈魂雕像?
  
  「塔瑪先生,你不必疑感,其實是因為手頭缺乏煉金工具……」布蘭多看穿對方的疑惑,答道。
  
  塔瑪聽了差點一頭栽倒在地,血煉技巧在記載上威力強大被稱之為禁術的一大原因是因為它能通過快速、簡潔的手段在戰場上施展.有一般煉金術無法比擬的優勢。但血煉術激活高級法陣,對自己身體的反噬也大得嚇人。
  
  在過去光明陣營與黑暗國度的戰爭之中,也不是沒有煉金術士用血魔法陣犧牲自己召喚出強力的神器生物反敗為勝的——但總而言之,這門技巧的核心在于獻祭,與一般的光明教義截然相悖,因此才被列為禁止。
  
  可如今這個年輕的貴族青年居然把它當做『煉金術工具』的替代品,話說回來,一個專業的煉金術士就是丟了命也要把工具隨身攜帶才對吧。
  
  「這個,大人。其實我手頭也有工具,你要不介意可以使用我的,血魔法陣這種對自己身體損害很大的禁術,還是少用為好。」塔瑪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說道。
  
  「當然不介意,那就麻煩你了——」有現成的煉金工具可以使用布蘭多當然不會傻頭傻腦地去給自己放血,5號聖水雖然不及7號聖水那麼強大的效力.但能省下來也是在關鍵時刻可以救人一命的珍貴藥劑啊。
  
  能減少煉金成本,並意外的收穫一個未來的煉金術大師讓布蘭多心情不錯,他連日來第一次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才讓他可以輕鬆地和夏爾、塔瑪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討論煉金術技巧。
  
  夏爾身為巫師學徒,雖然還沒真正掌握煉金術技能,但卡拉蘇黑塔之中那些高地巫師導師卻無一不是煉金術大師,他耳熟目染之下見識也算不凡。
  
  而布蘭多身擁5級煉全術知識,即使參加埃魯因正式的煉金術考試也能輕鬆拿到一級專業煉金術士的頭階;比起這個時候還是一個徘徊在門外的塔瑪,說實在話他倒更像是一個煉金術天才。
  
  與他們的討論讓塔瑪受益匪淺,不過這個中年人有一些天馬行空的設想也讓布蘭多心驚。他知道對方是缺乏一個機遇與外部環境,否則終有一天會成為那個傳說中的大師。
  
  畢竟煉金術是一門耗費極為驚人的技巧:像他之前使用的這些中級屍巫的牙齒,在黑市或是巫師市場上上每一枚都要賣到三百托爾以上。
  
  而整整三十枚,才能製造一個簡單的白鹿雕像而已。
  
  三人正在討論,布蘭多卻迎面看到芙雷婭沿著長長的難民的隊伍昏昏沉沉地走了過來。這是什麼情況?他愣了楞,忍不走過去伸手在對方面並晃了晃,沒反應,布蘭多只好拍了拍對方的腦門——
  
  芙雷婭嚇了一跳,猛地驚醒過來:「你、你幹什麼!」她看清是布蘭多,忍不住露出一副咬牙切齒地表情來:「布蘭多!你跑到哪裡去了,又來了好多人,我都快忙不過來了!」
  
  她聲音越來越小,倒不像是抱怨,倒像是委屈得很。布蘭多讓她帶領這些難民,她也盡心盡力,可這一天以來隨著難民的數量越來越多,她已徑快有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了。事實上和布蘭多一樣,她這幾天以來還沒合過一次眼呢。而且比起來布蘭多來,她的壓力可大多了。
  
  夏爾和塔瑪看到布蘭多和芙雷婭說話,很有默契地後退一步,然後繼續之前的討論。至于這個年輕人和這位留著長長馬尾的少女之間發生了什麼,他們只當沒看到好了。
  
  所謂旁觀者清,布蘭多身在其中完全沒察覺出芙雷婭對自己特珠的依賴——而年輕的巫師扈從卻是有心看好戲。至于塔瑪,這位老實的中年煉金術士還以為這位小姐是這個年輕的貴族的未婚妻呢。
  
  「你還沒睡過?」
  
  「那麼多人,怎麼有時間。布蘭多你知道嗎,好像白鬃劍士團被擊潰了.剛才我們接收了好多從尖石河谷退下來的士兵,據說好多人死了……」
  
  芙雷婭揉揉紅得像是兔子一樣的眼晴,有些不滿地說道。
  
  布蘭多倒是一愣,這傻姑娘不會是一人把所有事情包攬完了吧。他忍不住扶了一下額頭:「你不會是想要一個人把能幹的全幹了吧?」
  
  「那、那怎麼辦?」芙雷婭呆呆地看著他。
  
  「不是還有雷托、馬諾大叔他們嗎,實在不行,你從難民中提拔幾個人起來,給他們權力,讓他們來幫你不就好了?」布蘭多覺得這個馬尾少女簡直是一根筋。
  
  「啊,你、你怎麼不早說!」
  
  布蘭多敲了敲她的額頭:「和我沒關係,這是因為你太笨了。」
  
  芙雷婭臉一下就紅了,忙推開他的手:「我、我一會再和你說——」說完好像著了火一樣轉身就跑,只留下一個風風火火的背影。布蘭多在後面看到那條上下起伏的馬尾,忍不住搖著頭笑了笑。
  
  「怎麼樣?」芙雷婭一走,夏爾就笑嘻嘻地從後面跟上來。
  
  布蘭多拿起水袋,一愣:「什麼怎麼樣?」
  
  「芙雷婭啊,挺好的一個女孩子,心地好,又認真得可愛。你看不出來嗎,領主大人,她其實喜歡你。」年輕的法師扈從答道。
  
  布蘭多才剛剛仰頭灌下去一口水,這會忍不住撲一聲噴了出來。
  
  「你說什麼?」
  
  「我說,羅曼小姐和芙雷婭小姐——這可是大麻煩啊,領主大人。」******
  
  布蘭多整個下午的光景都花費在雕刻出一個適當的容器上,因為畢竟是第一件煉金術作品,一開始他一定要自己一個人完成白色雄鹿底座,不過在幹掉了好幾塊冷杉木後布蘭多很快發現夢想與現實之間的差距。
  
  他手上最好的一件成品看起來更像是一根蘿蔔,而不是雄鹿。無奈之下只有把這個工作委託給塔瑪完成,大多數專業煉金術士其實本身就應當擅長工藝、裁縫、繪畫甚至鍛造技巧——當然,除了布蘭多這個半吊子以外。
  
  走出馬車時,時間已接近傍晚,太陽逐漸沉入西面起伏的山巒下。夕陽的金暉為群山鍍上一層漂亮的古銅色,這處一片片冷杉林的尖端閃閃發光,像是染了金粉一樣。
  
  布蘭多一隻手扶著馬車,看著天邊的晚霞,忍不住想起若向著那個方向一直向西前進最終會遇上一座伸入雲瑞的高山——卡蘭加山脈,氣勢磅礡的大山繼續向西蜿蜒延伸,在亡月內海中形成一支半島。
  
  他記起自己在遊戲中第一次的長途跋涉的團隊冒險就是沿著那片森林前進,最終抵達亡月內海的東岸。
  
  這就是這個世界啊,如此真實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離開馬車後布蘭多花了點時間來找羅曼,但他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未來的商人小姐又竄到那裡去了,事實上商人小姐一個白天都在進行『自己的冒險』,總之大多數時候你是看不到她人的。
  
  這位小姐好像活力無限似的,總是在難民隊伍中前前後後的幫了不少忙.事實上她的熱心已經為她在難民中贏得了名聲,布蘭多一路走來到處都能聽到逃難的人在談論『那位小姐』或是『那位小姐又如何如何』——
  
  他最後一次看天色,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
  
  大約七點半,布蘭多命令難民的隊伍在一處山谷深澗中停下來,這兒的光線更加昏暗,兩側山璧上晦暗不明、影影幢幢之中叫人看不清那陰影下似乎藏著些什麼。山間開始起霧的時候,伴隨著這處夜梟的聲音,直叫人毛骨悚然——
  
  但布蘭多卻清楚,只有在這種地方,才能避開天上瑪達拉的骸骨禿鷲的視野。等到了晚上,就是幽魂出沒的時刻了。
  
  安頓好難民,布蘭多才讓自衛團去附近山坡上伐木,他要讓他們在短時間內製作出一批簡易的長矛來,才能補充那些新加入的人手。
  
  他的核心實力還是以治安騎兵、馬諾等人為首的騎兵隊伍,現在已經擴大到五十多人。而這一天以來他前前後後接收的傭兵和白鬃輕步兵也接近一百,再加上從難民中徵募出的民兵,這個數量還能擴大一倍。
  
  因此現在他人手不缺,缺的是武器,自衛團還是三個人共用一柄劍,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個世界的革命先輩們。
  
  而另一邊,布蘭多讓夏爾把自己手上幾個領頭的人物都召集起來,比如說雷托、馬諾、尤利爾以及今天新加入的那個巴托姆等人——這些人分別代表著他手下實力的幾個小圈子,他必須要和他們講明今天晚上必須實行的計劃,以免到時候出岔子。
  
  八點鐘,最後一絲餘光沉入地平線下,巫王座的十二顆星辰第一個浮現在東邊的天空上——
  
  布蘭多和這些人站在山谷頂上,他一邊看著下面山谷中的難民正在忙著佈置營地,一邊說道:「今天白天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白鬃軍團和大部分難民在尖石河谷的遭遇,想必消息已經傳到你們大多數人手中。瑪達拉的戰術意圖並不只是在驅趕我們,相反,他們想要干掉我們,好讓裡登堡陷落的消息儘量晚地傳到梵米爾——」
  
  「那我們要怎麼辦,大人。這個時候的亡靈大軍數量已經遠遠超過我們,我們的騎手說他們在西面看到大片的骷髏海,它們在白天行動緩慢,可一到夜裡就會漫山遍野。」馬諾抬起頭問道。
  
  「還有殭屍。」另一個人補充道。
  
  「當然有辦法,不過指望逃避是不可能的。因為呂克貝松的失敗,『死蛆』和卡拜斯的大部精銳已經繞到我們前面,我們必須從另一邊想辦法走近路才行。」布蘭多答道:「所以說,你們聽過聖者遺骨之地麼?」
  
  所有人都是一怔。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十二幕 聖者之遺
  





  「聖者遺骨之地?」
  
  傳說在聖賢的年代先民們在山谷中開闢出的庇護所,谷口有先古諸王的雕像,一切黑暗的生物試圖進入都會引來閃電打擊——甚至在山谷一公里範圍內黑暗力量會都被壓制在最低限度。
  
  然後在黑暗動盪的紀元中,人類、精靈、矮人從庇護所中走出來,在天青的騎士帶領下擊敗了黃昏之龍「災禍」然後才開啟了混沌之年的開端。
  
  「正是聖者之遺,王者的守護谷地,公主殿下。」歐弗韋爾答道。
  
  「他竟能找到那種地方?」紅茶已經換過一杯,不過公主殿下還是沒有把心思放在上面。連帶那個她喜歡的金絲邊白瓷茶杯也被冷落了,只是纖長的手指捏起銀匙有意無意地撥弄一下。
  
  「那個年輕人應當是事先知道,不過卻不清楚大體個置。」毆弗韋爾答道。
  
  「不過他尋路的辦法有些巧妙,公主殿下你應當聽說過——布諾松的女巫之王秉承宿命與星辰的力量一代代傳承,而眾塔議會布加的大巫師也有一派認為存在星與命之力,它來自于失明的女神伊蓮。」
  
  「我以為那是神話中才應有的故事。」
  
  「未必如此。」
  
  「我能繼續聽下去麼?
  
  「可殿下,你的宮廷老師帕諾松爵士應當在等你了。」
  
  少女一笑,狡猾地說:「已經遲到了,毆弗韋爾大人。所以請你繼續講下去吧,我要聽他們如何度過這一夜。」
  
  歐弗韋爾笑了笑,早料到如此,于是繼續說道:「那我們的故事就要從一個傳說開始,關于一個王者與白色雄鹿的故事。」
  
*****************************

  天色完全黑了下去,入夜後風掃過層層雲端,讓綿延起伏的冷杉林發出嘩嘩的聲音,好像是海濤一樣。
  
  芙雷婭一臉擔憂地盯著黑沉沉的天空。風吹得她的髮絲紛亂,少女一隻手抓著自己最要好的同伴的手,忍不住小聲說:「布蘭多那傢伙到底有沒有把握啊。說什麼聖者遺骨之地,可是連雷托、馬諾大叔他們這些本地人也沒聽說過那種地方——」
  
  「安心,布蘭多最沒問題了。」商人小姐看著雲層背後的星星,理所當然地答道。
  
  「你根本就沒有去想過吧。」
  
  「本來就不用啊。」
  
  和這大腦裡一片空白的女人說話不禁讓芙雷婭為之氣結,才馬上發現自己的緊張好像淡了許多。她忍不住想似乎羅曼和布蘭多身上似乎有著某種相同的特質,可以讓人感到安心。
  
  但布蘭多是沉穩自信,羅曼是無憂無慮,馬尾少女忽然覺得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沒有他們在自己身邊,自己遇到困難時應該怎麼辦才好。
  
  但正是這個時候,難民中忽然發出一片驚嘆。芙雷婭和羅曼一起回過頭,不敢置信地看到營地中央忽然出現了一隻美麗得令人窒息的生物——那是一頭通體透明的白色雄鹿——它的軀體呈現出這種優雅而高貴的生物最完美的比例,四肢修長,軀體健碩,頭上的長角像是劍刃一樣鋒利。
  
  這似乎不應該是人世間應當存在的生靈,它跳起來站在一塊岩石上,身體四周環繞著螢火蟲一樣上下飛舞的光斑。
  
  不只是她們,連雷托、馬諾和巴托拇一行人這一刻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而布蘭多在更遠一些的地方手持雄鹿底座,與煉金術士塔瑪站在一起看著那頭雄鹿幾個縱躍之間跳上岩石,向他們點了一下頭,再遠遠地跑開。
  
  「成品有點瑕疵,但畢竟條件有限,能做到這一步已經非常難得了。」布蘭多說道。他對自己的第一件煉金術產物還是非常滿意的。夏爾和塔瑪都表示了相同的意見,不過年輕的巫師扈從還是問道:「領主大人,你說那個王者守護谷地有幾分真實性?」
  
  「你知道那東西?」布蘭多一愣。
  
  「當然,古代知識是巫師的必修課,很多魔法流派都是起源于聖賢的年代的。」
  
  「真實性我可以保證,不過那座山谷在迷霧之中,位址也不確定。我只能期望伊蓮女神今天晚上能給力一點,好讓我的寶貝鹿子快一些找到路。」
  
  布蘭多心說當然,那個聖者遺骨之地在遊戲中也是非常著名的,有無數人去過,也有更多的人推測它裡面可能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只是從來沒人從裡面得到過什麼,他也去過,但所發現也只和其他人一樣。
  
  那就是沒發現——
  
  「給力?」塔瑪問。
  
  「就是看伊蓮女神眷不眷顧我們。」布蘭多答道。
  
  「不眷顧會怎麼樣?」夏爾回過頭來。
  
  布蘭多這一次沒有答話,至少有為數三到六千的骷髏和殭屍尾隨在後,前面還有「死蛆」和卡拜斯的精銳部隊,以及游戈在山林中的幽魂,這一夜說不定真不好過。
  
  他看到前面的白色雄鹿在難民中引起了一片歡呼,然後遠遠跑到山谷另一頭停下,布蘭多知道這一夜的冒險開始了——
  
  他看了時間,十一點。
  
  于是他下令讓難民們拔營前進,手持長矛的自衛團和難民的隊伍平行,兩條黑沉沉的長龍沿著山谷走出去,還有星與月的光輝,因此用不著火把。
  
  最後是斷後的五十多個騎手,布蘭多和夏爾翻身上馬,然後拔出寶劍,湛光之刺的劍脊上一片幽幽之色——證明附近沒有亡靈。
  
  「讓他們跟著白鹿前進,它會給我們帶來幸運!」布蘭多手中握劍,調轉馬頭對所有自己的騎士們說道。
  
  馬諾騎著馬上來,落後他一個身位大聲問道:「大人,我們真能通過那個什麼山谷搶先道瑪達拉大軍前面去?」
  
  「當然。」
  
  「我並不是懷疑你,大人,只是這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
  
  「的確如此,不過這個時候你們只需要相信我就行了。我不會拿我的性命和你們開玩笑——」
  
  「前面的亡靈大軍怎麼辦——從這裡往北,至少有三個瑪達拉的縱隊徘徊在山區中,它們有些是從尖石河谷合圍過來的,有些來自獵鹿森林一側。我懷疑是白騎士和「屍鬼」的先遣部隊。」一個白鬃劍士團過來的士官問道——布蘭多認得他,呂克貝松管這個人叫做伏塔龍。
  
  在裡登堡他和這人交過一次手,他記得當時他用劍把這傢伙崩飛了,當然也可能是他記錯了,或許是另外兩個人。當時的情況實在是太混亂了。
  
  而這個士官似乎對他有很深的成見,雖然在劍術上徹底服氣。但是在提出戰術時總要站出來和他唱對台戲。
  
  「何況我們背後還有「死蛆」瑪古斯的追兵。」那個士官繼續說道:「和他們硬碰硬,我們就死定了。」
  
  布蘭多看著他,他的確需要一個出身於白鬃劍士團中的軍官來約束他手上來自於那個部分的士兵,因此也並不生氣,只是答道:「他們總會有漏洞。」
  
  「什麼漏洞?」伏塔龍抓著韁繩,在一邊問。
  
  布蘭多當然不會把石像鬼的秘密暴露給他,他們中有些人雖然知道他有那個怪物的操縱權,但卻不知道他能用它來幹什麼。
  
  「我們繞到「死蛆」後面去,最多半個小時它們就會通過這裡。」他想了一下,突發奇想地說道。
  
  所有人都是一靜,即使連那些已經開始對他信服的傭兵這會而也忍不住要想這傢伙是不是瘋了。
  
  但雷托卻說道:「好辦法,如果抓得住機會的話。」
  
  布蘭多這才驚訝地回過頭去看了這傢伙一眼,這可不是一般的膽子大,他也只在遊戲中這麼幹過一次——從對方的封鎖線的間隙穿插過去,可能要擊潰一兩個中隊,然後再悄悄潛到另一個中隊背後尾隨前進——這麼做不是不可能,但要求對戰局有極大的把握,並且還要能遏制住敵方的「眼睛」才行。
  
  布蘭多即使有這個把握,也只是順口一說,可沒料到雷托竟然看出這裡面的機遇,而且還敢孤注一擲。
  
  所有人再一愣。但這次輪到馬諾說話了,這傢伙終于反應過來,跟了一句:「好,既然如此我也賭一把——」
  
  可是帶著一兩千難民在敵後玩穿插?
  
  除了馬諾、雷托與布蘭多以外,其他人連帶芙雷婭都認為他們三個是不是瘋了。但布蘭多卻冷靜得很,他看看天上的石像鬼,當然明白自己最大的依仗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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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蛆」瑪古斯自從今天早上以來就明白銀雀山方向還有另外一支難民的隊伍,他們在天亮之前就逃了進去,還幹掉了他一隊骷髏騎兵。
  
  不過一開始它還沒有過多的注意,畢竟大多數難民都是零零散散地逃進獵鹿丘陵的,比起來在尖石河谷與白鬃劍士團一起的那批難民才是它和卡拜斯這一天行動的核心。
  
  人類真是不堪一擊。
  
  在它看來戰鬥就和預想中一樣輕鬆,白鬃軍團號稱埃魯因的正規軍團,可在瑪達拉大軍面前一樣不堪一擊,整個白天以來的銜尾追擊以及最後完美的致命一擊,在太陽落山之前。整場戰鬥就結束了。
  
  先遣部隊雖然減員嚴重,但那不過是炮灰而已,食屍鬼和卡拜斯的骷髏騎兵幾乎都沒有任何沒有損失。
  
  相比起來,還是昨天晚上那場戰鬥讓他心痛。四十多個骷髏騎兵,積累起來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瑪古斯這才將注意力轉到這一支難民隊伍身上,塔古斯大人給他們的死命令是封鎖尖石河谷,參與這場戰鬥的每一支部隊都不敢大意。
  
  不過他馬上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對方似乎非常精通如何規避他手下亡靈巫師的骸骨禿鷲的偵查,整個白晝以來,他們也僅僅捕捉到那隻隊伍幾次而已,但最後還是丟失了對方的蹤影。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在昏暗的靈魂之火下,瑪古斯把羊皮地圖鋪開,在銀雀山的範圍內畫了幾個圈——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十三幕 一戰之前
  





  難民的隊伍離開山谷後就一路向東,缺乏明火,整條長長的隊伍沉浸在黑暗中前進。
  
  隊伍在偶爾在山澗中蜿蜒,向黑漆漆的山頭看去,是一片影影憧憧的冷杉尖端。若非星辰,很難有人在這種環境下辨明方向,後面的人往往只能被動地跟著前面的隊伍,一個接著一個,整支隊伍由普通的市民構成——雖然害怕的情緒使他們自覺一些,但前進時難免叮鈴作響。
  
  芙雷婭在布蘭多的指示下將難民分成幾個區域,每個區域都有兩個骨幹負責維持秩序。芙雷婭告訴這些小市民們應該怎麼做,布蘭多則告訴他們不這麼會做會怎麼樣——這樣恩威並施,才能勉強約束住整支隊伍。
  
  但幾個有經驗的隊長都不太擔心,雷托和馬諾戰鬥經驗豐富,告訴布蘭多在繁茂的森林之中聲音傳不出太遠,頂多一箭的距離就會變得如同耳語。
  
  而白鬃劍士團的伏龍塔則聽風在山頭掠過,樹林發出的嘩嘩的聲音早就壓過一切其他的聲音,告訴布蘭多在這種環境下聽力還不如視覺來得有效。
  
  布蘭多側耳聽那風聲,遠遠地傳來,好像是松濤,又像是冷杉林中鳥雀群起一樣,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但仔細聽時——又別有味道:輕遠,悠長,彷彿一組奇妙的樂器在山風中奏出的聲音;又像是神秘的低語,是森林中某個不為人知的存在在向世人訴說什麼。
  
  在戈蘭-埃爾森甚至整個埃魯因南境,人們將森林中的低語描述為女巫蠱惑人心的耳語,傳說有許多人在森林中一去不返,就是因為中了女巫的奸計。
  
  這些傳說當然不足為信,不過此刻品味起來卻有一種異樣的神秘感。
  
  布蘭多牽著馬走在隊伍一側,他後面跟著其他的僱傭兵。因為每個人都只有一匹馬,所以騎手們儘量節約馬的體力,以備隨時可能遭遇的戰鬥。這個世界的戰馬雖然健碩異常,比一般的馬大約高出百分之二十左右的體力,但事實上騎兵們一樣很少有用馬作為坐騎的,因為在這裡的戰爭中——它們一樣顯得過于「羸弱」。
  
  他們已經向東偏離那個山谷大約有十里距離,事實上算是離開了銀雀山的範圍。這裡不像是文明高度發展的社會,最細小的山頭也要標上一個代號,比如這片山頭,布蘭多就不知道它應該叫什麼名字。
  
  它應當屬于雄鹿丘陵向東南延伸的部分,但偏離于大道之外,鳥無人煙,只有在狩獵的季節才有獵人途徑此地,因此山裡有時候可以看到獵人小屋。
  
  布蘭多早已把石像鬼放了出去,讓它沿著西南方向前進。與此同時斥候騎兵也沿著它們的來路溯回。
  
  大約半個鐘頭,消息傳了回來。那兩個老練的傭兵見到布蘭多時是一臉蒼白,他們在原本一半的距離上發現了漫山遍野的骨頭架子。
  
  布蘭多可以猜到那樣的場景:
  
  當你看到一片灰白色、森然的骷髏的海洋從山頂慢慢出現,然後一點點漫過森林,一瀉而下,山間只剩下一片「嘩嘩」的聲音,實在是讓人心神震盪。
  
  因此他一面溫言安撫這兩個傭兵下去休息,一面和其他人說這些骨頭架子的弱點,好讓他們還不至于因為危險的迫近而喪失鬥志。
  
  他又向西北方派出探子——
  
  布蘭多知道這個時節瑪達拉的習慣性佈置。層層遞進,既可以靈活調動,並且斥候控制範圍也非常大,前後皆可支援。這種戰術旨在充分發揮瑪達拉亡靈大軍數量上的優勢——事實上在黑玫瑰戰爭初期,黑暗的領主們一度憑藉優秀的中下級指揮官將這種戰術發揚光大。
  
  可它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那就是眼睛。一旦失去了幽魂的支援,中對與中隊之間就會出現巨大的空隙,尤其是在這樣的山區,很容易被對手分割穿插。而且另外一個弱點在于,若指揮官太過低劣,這樣的佈置就會容易打出經典的「添油戰術」的局面來。
  
  當然瑪達拉大軍之所以敢于在第二次黑玫瑰戰爭之前採用這樣的佈置,一方面也是一種自信的體現,它們在這個時代可以用的優秀人才實在是太多太多。
  
  另一方面,在這個時代可以發現幽魂的手段也並不多——只是布蘭多「恰好」知道一個而已。
  
  他忍不住抬起頭看向山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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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諾帶著自衛團的民兵在冷杉林中穿梭——這個老練的傭兵不斷回頭去看下面山谷中的那頭美麗的白色雄鹿——布蘭多告訴他它會為他們指出那些可怕的亡靈藏身于何處。
  
  馬諾對此持懷疑態度,他想打仗就得規規矩矩,而不是和巫師一樣搞得神神秘秘。就像此刻他們已經遠遠的將難民的隊伍拋在身後,幾乎快有一里地,可是那頭畜生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過正當他要罵娘的時候,卻看到那頭優雅的生靈忽然將頭朝向一個方向,用蹄子抵著地面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態。
  
  在那邊。
  
  馬諾馬上將彎刀向前一指,讓其他人迅速撲過去。
  
  那個方向上是一片和其他地方並沒有什麼不同的冷杉林,可他們才剛剛從左右包抄上去,一道若有若無的幽光就從樹林中浮現出來,像是一道慘白色的影子,然後又逐漸形成一個漂浮在空中的人形的光暈。
  
  這不是幽靈嗎,瑪莎在上?
  
  不止是背後那些民兵,連馬諾本人都是腳步一頓,可那蒼白的人影已經發出一聲尖嘯向這些民兵張牙舞爪地撲來。
  
  猙獰的尖嘯讓所有人內心都是一片冰冷,但卻反而讓森林中的聲音一下子靜下來——
  
  馬諾覺得自己一輩子沒打過這麼詭異的仗,那幽魂模糊的面龐有那麼一瞬間就像是許多他逝去的戰友,但他趕忙甩甩頭把這個念頭拋出腦海,布蘭多叮囑過他:這一切都是幻覺,千萬不要被其所乘。
  
  他現在一點也不敢懷疑那個年輕人了,這眼前的一幕實在是太詭異了。
  
  馬諾緊了緊手中的彎刀。雪亮的刀鋒刷一下揮出,刀刃穿過幽靈的身體,然而立刻結了一層冰。馬諾心知不好,沒有實質的打擊感,這說明他這一刀揮空了。
  
  幽魂介于靈體與實質之間,物理攻擊有一半的幾率落空。
  
  馬諾已來不及作出大的迴避動作,對方蒼白的手指已伸向他面上五竅——他在緊要關頭側過頭,任對方細長的指尖從自己的肩頭穿過。
  
  這個老練的傭兵立刻趕到肩頭一片寒冷刺骨,彷彿整個左臂都完全失去了知覺一樣。
  
  「攻擊啊,你們這些王八蛋,!」他順勢想有一倒,然後沖那些嚇呆了的民兵大喊。這些市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支起長矛向那個幽靈刺過去。
  
  三支矛直接穿過了拿到若隱若現的影子,但另外兩支卻一下將那個幽魂向上架起來,讓他發出一聲尖叫。
  
  馬諾乘勢從地上彈起,斜斜一刀刺向那蒼白的光影,這一次他運氣不錯,一刀正中對方的靈魂實質,黑鐵劍士的實力一瞬間爆發出來讓那幽魂尖叫一聲後煙消雲散——
  
  所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忍不住手腳發軟的坐倒在地上,沒有人說話,事實上就連馬諾這個老兵也有點心有慼慼然。
  
  但此刻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個年輕人怎麼知道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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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收回視線,馬諾和巴托姆都干的不錯,他不由得慶幸還好有這些傭兵老手在手下,不然他要對付這些中階亡靈還真有些麻煩。
  
  不過靈魂雕像(白鹿)其實是一件很尋常的驅邪物品,只是要將他和軍事上聯繫起來卻需要一定想像力——布蘭多忍不住回頭看芙蕾婭,當年這個辦法其實是正是這位女武神發明的。
  
  他這算不算剽竊?
  
  不過無論如何,瑪達拉失去了這些幽魂作為眼線,它們在這個夜晚一定會感到不太好過。或許控制它們的亡靈巫師很快發現他們派出的幽魂在某個方向上集體失蹤了,不過這並不能說明什麼——他們還需要核實,並再次等待消息。
  
  一兩個小時,已經夠他幹很多事情。
  
  石像鬼繼續向西南方飛行,布蘭多終于看到一支骷髏騎兵在林地間穿行,他不知道自己之前有沒有錯過別的,但想必這應該是一支縱隊的偵查前線了。
  
  于是他在三分鐘後找到了另一隻骷髏騎兵。
  
  與此同時瑪達拉在這一時期的戰術特點在他心中與他所想重合起來,讓他石像鬼沿著與山脊想切的方向越過幾道山澗,果然很快看到 山谷中一隻黑沉沉的骷髏士兵構成的軍隊。
  
  大約兩百具,一個中隊。
  
  石像鬼有沿著山谷繼續向前,和他設想中一模一樣。布蘭多馬上又找到了另外兩個中隊——雖然他看不到它們應當屬于哪一個縱隊,但這個時期瑪達拉縱隊指揮官級別的將領沒一個是好惹得。
  
  他想「白騎士」艾伯頓和維薩應當還沒到這麼靠後的位置上,但總應當是迪仁、古洛布或者是「血巫」雷帝歐斯中的一個。
  
  兩個主將,五個縱隊,接近一萬亡靈的規模,集中在寬幅不過二三十里的丘陵中,亡靈大軍果然在夜幕下開始大舉推進了——
  
  時間變得有些緊迫起來。
  
  布蘭多還想看看瑪達拉第二層與第三層之間的縱深區域有多大,另一支縱隊又在什麼位置上,可是石像鬼已經達到了最大飛行範圍,當然,雖然他之前忽悠過馬登和布雷森,說石像鬼一天之內偵察了整個布契地區,可事實上是石像鬼並不是無所不能的。
  
  凌晨一點零五分。
  
  西北方的消息也傳回來,那個方向上如伏塔龍預料中一樣出現了大批的殭屍——「死蛆」的精銳部隊果然從尖石河谷趕來了。
  
  當這個消息在傭兵中傳開的時候所有人面色有點凝重,他們本來還有一絲僥倖,但沒想到到頭來果然向最壞的結果發展了。
  
  這樣一來難民隊伍就陷入了包圍之中。當然除非她們能加速向北突圍,趕在合圍之前逃出那個缺口。
  
  可傭兵們看了看難民,在看了看芙蕾婭可布蘭多,心知這不太可能 。一時間大夥兒都有些沉默不語。
  
  芙蕾婭有些緊張的抓著韁繩,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布蘭多。
  
  而只有布蘭多拿起懷錶看了一眼,然後翻身上馬,彷彿壓根沒有在意過周圍的氣氛一樣。
  
  他掙得一聲拔出劍,想這些人說道:「聽好了 各位...」
  
  年輕人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在我們西南方有兩個中隊,分別距離我們兩道三里,還有個中隊在更遠的方向上。而分別有四支亡靈斥候騎兵從那幾個方向上摸過來,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我們邀幹掉他們之中的兩支,並攻擊其中一個中隊打開口子——」
  
  「我們還要到「死蛆」的背後去,就像我們預計好的一樣。」
  
  「我們有兩個小時來完成這一切,兩個小時後我們才開始和瑪達拉的亡靈大軍捉迷藏」布蘭多舉起劍,拉著韁繩讓馬在所有人面前打了一個轉,露出嘲弄的表情。
  
  「怎麼你們怕了」?   一片鴉雀無聲。
  
  這一刻,所有人都驚呆了,這個年輕人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他不至于在信口開河吧?
  
  但布蘭多雖然每一次都出人預料,可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知道,他從沒信口開河過,尤其是他挺立在馬背上,舉起劍指向西南方——每一句話都言之鑿鑿,就像是當初帶著他們發起衝鋒時一樣。
  
  彷彿他劍指著的方向,那個方向就是通向奇蹟的道路,即使再艱難險阻,也最終將開闢出一條路來。
  
  那是荊棘分開後,留下一條血路——
  
  布蘭多看著這些人,一言不發,就像他當年帶著那些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向瑪達拉發動衝鋒一樣。有人曾說他是最合格的攻擊團長,因為他一旦決定,就一往無前。
  
  沒有人開口。
  
  但所有傭兵都翻身上馬,齊刷刷一片金屬摩擦聲。
  
  「一切為了勝利」
  
  「埃魯因萬歲——」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21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十四幕 穿插
  





  布蘭多帶領著輕騎兵在山林中快速前進。並為他們指出山谷中那支摸索著前進的亡靈斥候騎兵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彷彿幻想變成了現實,這個領導他們的年輕人果然有著先知先覺的能力。
  
  但只有雷托和伏塔龍猜到了那頭石像鬼身上,不過他們並沒有太多時間思考,因為布蘭多已經下達了攻擊指令,五十多騎一瀉直下在年輕人的指揮下封死了骷髏騎兵所有可能的退路——應該說它們根本沒有退路。
  
  因為布蘭多知道它們會怎麼反應。
  
  布蘭多在安排騎兵的突擊路線時,他在這些傭兵心中的形象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優秀的將領可以形容了,而神奇。戰鬥的開始由一道橫向的劍風拉開序幕,四五個骷髏士兵攔腰斬斷,然後布蘭多一馬當先殺入亡靈之中,但凡敢阻攔他的骷髏騎兵往往一進入攻擊範圍就被一劍崩出七八米遠——
  
  然後他前面就只剩下那個指揮的屍巫。
  
  一劍梟首。
  
  再收攏隊伍,再突襲,戰鬥結束得彷彿與前一天晚上如出一轍。只有一個治安騎兵左肋不慎中了一劍,布蘭多將他留下,自有後面跟上的自衛團接手,然後他們繼續向前。
  
  不出一刻鐘,他們在另一側山坡上擊潰了另一支亡靈斥候騎兵。兩場戰鬥下來,因為受傷減員一共三人——布蘭多自然要一一為他們扎繃帶,雖然他只是為了開外掛——因為他的戰地急救生效極快,甚至比一些止血藥還變態。
  
  可他這個細微的舉動卻為他贏得了極高的聲譽,雖然在那之前他的威望在傭兵中就早已如日中天,連一直和他作對的伏塔龍這會都要忍不住認為布蘭多是戰神下凡。
  
  也只有神話中的戰神「馬爾斯」才有這樣目空一切的實力。
  
  不過布蘭多卻覺得有點無聊,這個年代的瑪達拉騎兵戰術動作如此呆板,遠沒有經過因斯塔龍改革之後的靈活多變,在他看來簡直有點當年打訓練AI一樣的味道。
  
  不過唯一欣慰之處是兩場戰鬥他一共獲得了779點經驗,成功抵達了17級。
  
  而同一時刻,當後面芙雷婭領導的難民開始丟棄馬車時,瑪達拉一方卻發現自己遇到了更大的麻煩。」
  
  *****************************
  
  眾所周知,「死蛆」瑪古斯是一頭半殭屍,它身上腐爛的肉總是要時刻維持才能保證不會掉下來。
  
  不過即使露出骨頭架子也沒有關係,反正它手下的亡靈巫師學徒會定期為它補充一些。腐爛的肌腱和表皮讓殭屍可以比骷髏士兵更加強壯和堅韌——只是作為一個將領,瑪古斯更多的從美觀上來安排它身上這些腐肉。
  
  不過前線傳來的消息讓它感到一絲不同尋常,他手下的亡靈巫師學徒在入夜之前向南邊派出十多只幽魂,可定時回來的只有一半。
  
  是不是那支難民隊伍?還是一個陷阱?
  
  瑪古斯有些疑惑地在殘缺不全的頭皮上抓了抓,驚擾無數肥美的白蛆從他額頭上四散而出——這些小東西很快鑽進他的眼眶和臉頰上的空洞中。他咀嚼了一下。
  
  他在地圖上標出那些失蹤的幽魂負責的區域,在那一條線上都有可能有那支難民隊伍存在的可能性。
  
  不過對方既然有能力反制他的幽魂,就說明這可能不是這麼簡單。他必須要讓那些奸詐的巫師學徒派出第二批幽魂,並進一步確認消息。瑪古斯大約猜得到這需要多久,但在那之前他還可以督促自己前面的殭屍大軍進一步加快速度,好于艾伯頓和韋薩那兩個小子完成合圍。
  
  瑪達拉有一句俗語:不管老鼠有多機靈,也逃不出封死的油罐——
  
  在他、卡拜斯、艾伯頓、韋薩、迪仁、雷帝歐斯與古洛布的四面夾擊之下,這支小小的難民隊伍無論多狡猾。最終也要無路可逃。
  
  等到明天早上太陽升起,尖石河谷以南地區就完全為布羅曼陀怒放的黑玫瑰的陰影所籠罩,瑪達拉必將取得勝利——
  
  瑪古斯伸出手去,撫摸了一下旁邊像是一頭狗一樣老實地蹲在他身邊的一頭食屍鬼。不過這頭半殭屍主將並不知道,當他認為一切事情都理所當然時,在布蘭多正前方那支亡靈軍隊的中隊長卻正處于進退兩難的境地之中。
  
  事實上大約在一刻鐘以前,黑騎士薩薩爾就已經確認自己與自己手下的兩支十人隊骷髏騎兵失去了聯繫,它很懷疑自己已經被一支不明身份的埃魯因軍隊盯上了。因此它立刻派出探子去聯繫與自己並不遠的第十一中隊,可是不管薩薩爾派出的是幽魂還是骷髏騎兵,最終都裊無音訊。
  
  現在這位黑騎士已經意識到,問題可能有點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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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蘭多和傭兵們出現在山頭上時,看到下面那隻亡靈中隊正停下來,準備原地駐守。巴托姆、雷托和馬諾還沒從中看出什麼端倪,布蘭多卻暗暗皺了皺眉頭。
  
  瑪達拉的中下級士官的素質真是出色得令人驚嘆——年輕人巴不得對方的指揮官在驚疑不定的情況下選擇向另一個方向上的友軍靠攏,這樣他們就能帶著後面的難民安全地通過這個空白地帶。
  
  可是這個支亡靈軍隊的指揮官卻在第一時間作出了最準確的判斷。
  
  「它們在幹什麼?」
  
  伏塔龍稍微懂一點點瑪達拉的戰術。忍不住開口問又看了看布蘭多,心中已經完全不再懷疑對方的能力。
  
  「原地戒備。我們收拾它們的斥候騎兵太乾淨利落,給它們一個錯覺,大概以為有一支三倍規模于它們的軍隊把它們盯上了。」布蘭多答道。
  
  「三倍?那它們怎麼不向友軍靠攏,在這裡不是等著被分割包圍嗎?」
  
  「它們的指揮官在等友軍的斥候。」
  
  「它們不怕我們把那些斥候也截下來?。馬諾擦了擦自己的彎刀,隨口答道。
  
  布蘭多看了他一眼,心說斥候想截就截啊?他們要不是仗著有石像鬼這種「琥珀之劍」中的最強偵察兵種。哪能這麼輕易地在幾支亡靈軍隊的斥候搜索覆蓋範圍內來去自如。
  
  「幹掉斥候就等于說告訴它們在這個方向上有敵人,我們之所以解決之前那兩隊骷髏騎兵,是因為布蘭多打主意把這個中隊也吃下去。」雷托在一邊解釋道。
  
  「那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時間不多?。馬諾問。
  
  「一個小時,結束戰鬥並打掃戰場。」布蘭多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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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雷婭率領自衛團進場時差不多是二十分鐘之後。
  
  當薩薩爾看到山頭上的冷杉開始晃動時,終于看到一排排手持長矛的士兵從山頂上走下來。他怔了一下,對方的裝束和他印象中白鬃軍團任何一個戰團都不太一樣。
  
  他忍不住偏過頭去,用沙啞的嗓音問道:「那是什麼地方的軍隊?」
  
  在他身邊的屍巫立刻恭敬地低下頭:「好像是民兵。」
  
  「民兵?」
  
  薩薩爾一怔,民兵能悄無聲息幹掉自己兩支骷髏騎兵嗎?這位黑騎士怎麼也覺得其中有詐,他忍不住在馬背上立起身子,朝身後打了一個手勢。
  
  「換弓箭——」
  
  「標一百四十尺,拋射,放——」
  
  骷髏士兵們立刻解下腰間的長弓,吱吱嘎嘎地張開。然後「嗡」一聲鬆開弓弦,一片黑色的箭簇高高地飛起,颼颼鑽入山坡上的冷衫林中。
  
  山風很大,箭矢基本沒有什麼準頭。但對于訓練很少的民兵來說威懾力很大,山上緩緩走下來的自衛隊陣形頓了一下,頓時亂了。
  
  不過他們還有芙雷婭,這個留著長長馬尾的少女騎著馬從隊伍左側一直跑到右側,她試圖把右邊的那些僱傭兵和白鬃軍團的輕步兵激勵起來,讓他們帶動那些民兵進攻。
  
  「放低身體,低頭,大家!記起你們在接受訓練時所學的!不要停,跟上我,記住,這是為了你們的家人而戰——」
  
  芙雷婭一馬當先,手持長劍,大聲激勵。
  
  至少看起來她的工作卓有成效,在她的鼓動之下,民兵們很快拾起勇氣一隊形再一次重整,然後緩緩從山上壓下來。
  
  薩薩爾皺了皺眉頭,他下令再放了一波箭。經過調整之後,這一次骷髏士兵的準頭明顯高了一些,民兵前三排有好幾個人在箭雨中滾倒下去。
  
  可是經過兩次拋射,民兵們反而更加沉穩起來,克服了心理上的恐懼之後,投射武器的效力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大。
  
  薩薩爾馬上換了一個手勢,向那個女騎士一指,第三波箭雨明顯是衝著芙雷婭去的。不過她身上的風後半身甲立刻閃爍起無數光斑。每一枝飛向她的箭矢都被彈開落向一邊。
  
  這近乎神異的一幕讓所有人都是一呆,然後那些民兵齊聲歡呼起來,忍不住紛紛高喊芙雷婭的名字——
  
  「精靈禁衛軍?」看到這一幕,黑騎士差點沒被氣笑了。薩薩爾在想這莫名其妙的軍隊究竟是從那裡來的。
  
  而另一邊布蘭多一直到此刻才終于點了點頭,雖然平日裡有些笨手笨腳。但眼前這一幕才證明芙雷婭終究是那個他心目中的女武神,她天生是為戰場而生的。
  
  他拿出懷錶,看了一眼。
  
  時間正好
  
  然後布蘭多拔出湛光之刺,精靈寶劍在他手上一片螢光閃閃,光明乍現。戰場上突如其來的閃光讓大多數人都是一怔,敵我雙方都有人抬起頭向這邊看過來。
  
  「精靈寶劍!」薩薩爾一眼就認出那把劍,他幾乎是尖叫一聲下意識地拔出了手中的劍。
  
  布蘭多卻將劍高高舉起,喝道:「夏爾!」
  
  一邊年輕的巫師扈從心領神會,立刻舉起手中紅寶石向一指:「銳利,分割,刃之構造。」
  
  一層白色的線馬上沿著布蘭多手中的精靈寶劍向尖端延伸去。它們閃爍一次後消失不見,只留下法術固化之後的劍刃湛光之刺本就鋒利無比,而此刻更是無堅不摧。
  
  「新的一天到了,領主大人,記得在下的維持費用。」夏爾施展完法術,笑嘻嘻地在一邊說道。
  
  布蘭多微微一笑。
  
  然後他將劍向下一指,他的劍遙遙指向黑騎士薩薩爾的陣地。似乎意味著接下來的戰鬥一觸即發。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十五幕 一騎當百
  





  布蘭多撥出湛光之刺,葉形的精靈寶劍遙遙指向戰場上,命令他的騎士們準備進場。距離七十米以上,並沒有想像中一瀉直下的衝鋒,騎手們勒緊韁繩,讓戰馬保持著小步調。五十多名騎兵超過一小片樹木,從另一側出現在骷髏士兵空洞的視野中。
  
  黑騎士薩薩爾一下子小感到棘手不已,他忍不住催動座下的戰馬一路小路起來,揮舞著黑沉沉的精鋼長劍,在一片白森森的骨頭架子背後高聲督促:
  
  「轉向,轉向,你們這群蠢貨!」
  
  「第三排第四排,放平長矛,快,蛆蟲們。」
  
  他用空洞、沙啞的聲音惡毒地咒罵,一邊將麾下的骷髏士兵分成兩部分。一部分迎向芙蕾婭率領的自衛團,一部分準備牽制忽然出現在另一側的人類騎兵。
  
  長矛豎了起來,然後『嘩啦』一聲放下,第一排斜斜指向上方,第二排越過第一排的肩胛骨上方,一片鋼鐵森林形成了。
  
  布蘭多看著那些寒氣森森的矛尖,面不改色——他似乎已經習慣了戰鬥之前的緊張,繃緊的臉上找不出一絲畏懼來,年輕人只是在調整自己的呼吸,好讓它適應即將到來的一場大戰。
  
  他看著那群骨頭架子,覺得這個場景和遊戲中並沒有什麼兩樣——殲滅瑪達拉的一個中隊,指揮官近似于同級遊蕩精英一類的怪物,以前每一次這類活動都收穫頗豐。瑪達拉亡靈大軍中大多數中隊隊長有黑鐵中游或者上游的實力,大約相當于遊戲中的二十多到三十級,如果設定沒有改變的話——他可能會看到二十級以上的次級魔法裝備了。
  
  布蘭多手中的精靈寶劍始終指向薩薩爾的側翼,這就像是一個約束,命令他的騎士們始終保持著緩慢的步調,沿著一條切線慢慢不斷轉向,不斷接近骷髏士兵陣型的側面。
  
  他的沉穩讓薩薩爾大感頭痛,這們黑騎士一看就明白對手是老練的騎兵和有經驗的騎兵指揮官——熟練的騎兵是配合步兵取得勝利的——通過不斷逼迫對手改變陣型、調整方向,尋找間隙有效地一擊必殺。而新手只會毫無顧忌的放開手衝鋒,最後撞的頭破血流。
  
  薩薩爾已經讓他手的骷髏士兵沿著布蘭多前進的方向轉了大約一百二十度了,骷髏士兵轉向呆滯,重組陣型極其麻煩,需要投入幾乎他一個中隊中全部十一名屍巫。有時候這位黑騎士都在擔心自己背後單薄的一面防線能不能抵擋信芙蕾婭的自衛團衝擊。
  
  骷髏弓箭手射出第四波箭之後,開始自由射擊——
  
  從山上一路走下來的民兵已經抵進到十米之內,這些由市民、白鬃軍團輕步兵和傭兵混編成的隊伍第一排由各種來自不同地區的臉孔組成——大部分是布契人,還有安列克人和山民的臉。這些年輕人或是中年人的臉上不同程度的露出由害怕、緊張混合而成的神色。
  
  他們在冰冷的夜色中呵出白霧,形成一道牆,背後的一切景色似乎都變得模糊起來。
  
  他們手持木製的長矛或是瑪達拉的冥鋼長劍,不約而同地握得過緊。因此導致動作有些僵硬變形,呼吸紊亂,但卻被身後的人推擠著向前——下意識地向前。
  
  他們的正前方是一片白骨森森的骷髏。亡靈們永遠也不會恐懼,它們也不會因此而振奮,它們一個接著一個保持著紋絲不動的姿態:雙手持矛,沒有喜悅,沒有悲傷,沒有思考,平靜如注,只剩下眼眶中空洞的橘紅色靈魂之火在燃燒著。
  
  但正是這樣的敵人才讓人感到可怕。
  
  留著長長馬尾的少女在馬背上看著敵我對比心急如焚,這位未來的女武神知道如果放任下去崩潰的肯定是自己這一方,她咬了咬牙,原地讓戰馬打了一個轉——然後高舉起長劍,像是一道青色的閃電刺入兩方的間隙之中。
  
  那是完成了從一個民兵到一個女騎士的蛻變,芙雷婭那一刻腦子裡一片空白,她什麼都沒有想,只知道她要獲得勝利,要幫布蘭多,還想和大家一起走下去,走完這很長很長的路。

        長矛構成的荊棘森林躍然進入眼簾之中,密密麻麻——
  
  「芙蕾婭!」
  
  商人小姐一個人小心翼翼地躲在山頂上,當然大家都不知道她偷偷跑了出來。可她一眼就看到了芙蕾婭冒險的舉動,忍不住瞪大眼睛,嚇了一跳。
  
  然後她忽然聽到後面有爭執的聲音,羅曼怔了一下。回過頭,看到後面那個似乎叫做蘇的少女正搶過一匹戰馬翻身上馬,然後一路向著戰場方向衝下去。
  
  原來她也會騎馬啊——
  
  羅曼趴在岩石上呆呆地想,騎馬好像也很有意思的樣子。
  
  芙蕾婭咬牙舉起手抬起精鋼長劍,『咔、咔、咔』把每一支伸向她的長矛打得高高揚起來,她騎馬沿著瑪達拉的陣線一路衝過去,瑪達拉的骷髏士兵紛紛後退。
  
  但她畢竟只能應付少數,一支支長矛穿過防線,風之羽隨之明亮起來、沿著馬尾少女身上的半身甲繞動,它大約相當于一層7毫米的斜面鋼板甲,中心劃開大部分攻擊。
  
  不過總有漏網之魚,兩支長矛從荊棘森林中暴起擊中芙蕾婭的胸口,向兩旁劃出一條白印子,而另一支扎入她的腰間,殷紅的鮮血一下就像泉水一樣噴湧而出。
  
  芙蕾婭悶哼一場,向下一劍斬斷那根長矛。然後她咬緊牙關轉身,從另一側脫離戰場。而在她身後,自衛團與瑪達拉的亡靈軍隊已經接到了一起。那些骨頭架子的長矛被芙蕾婭高高挑起,連連後退,而又正好迎上自衛團迎面撞上來,頓時抵擋不住。在巨大的衝力之下紛紛向後退去——
  
  薩薩爾感到背後的陣線崩潰,忍不住大吃一驚,他本來以為自己的亡靈部下再怎麼也能抵擋一時片刻,為他爭取一點時間,卻沒料到竟然一觸即潰。他回過頭,才看到那個穿著天青色精靈甲冑的女騎士一臉專注之色地在一邊鼓舞她手下的小市民、白鬃軍團輕步兵和傭兵們組成的一道洪流不斷向前,不斷向前進攻,不斷開闢出更大的勝局。
  
  這位黑騎士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若他手上還有足夠的屍巫還可以重振陣型,這也是亡靈軍隊的一大特點之一,不過現在他全部的重心都放在另一邊,布蘭多和他的騎士們正在虎視眈眈。
  
  想到這一點,他倏然一驚,回過頭看到那群人類騎兵果然調整好了方向,正面向他的陣地,騎兵們逐漸靠近,坐下的戰馬開始小跑起來。
  
  布蘭多舉起劍。
  
  他身後的五十多名騎士舉起劍。
  
  「殺!」
  
  「埃魯因必勝——!」
  
  大地轟鳴,騎兵咆哮山林,地面的石子顫慄像 是跳舞一樣,岩石波浪滾滾而至。
  
  可從背後一點點後退過來的骨頭架子正在衝亂薩薩爾的陣型,十多個屍巫被圍在其中束手無策,他一劍砍翻一個擋了自己路的骷髏士兵,用沙啞的聲音高喊道:
  
  「放平長矛!」
  
  布蘭多快得彷彿是一道黑色的流星,他在馬背上伏低身體精靈寶劍向前一掃,白鴉劍術帶起的風壓像是一柄鐮刀橫掃而過——第一排第二排四五具骷髏士兵齊刷刷身後倒去。然後他鬆開韁繩,雙手高舉,厚厚的韌皮手套上放射出兩團柔和的藍光,『嘩』一聲將兩排向他伸過來的長矛向外掀開。
  
  然後一人一馬轟然撞進一片骨頭架子之中,幾具骷髏竟然被高大的戰馬掀起來飛出去。   看起來這一幕驚險之極,但事實上佈蘭多的靈巧已高達4.3個能級,是普通人的數倍,骷髏士兵的動作在他眼中就好像蝸牛一樣緩慢,幾分之一息的間隙在他看來就是一個巨大的漏洞,可以輕易利用。
  
  「保護好馬!」
  
  隨著布蘭多大吼一聲,整隊騎兵的第一面轟然撞上了亡靈軍隊的長矛森林,巨響之後,第一排第二排的骨頭架子齊齊倒了一片,後面的骷髏士兵也紛紛後退,與督戰的屍巫擠在一起。

       僱傭兵們極為熟練,它們紛紛撥開瑪達拉亡靈士卒的長矛,切入對方陣型中,藉著戰馬的力道將衝擊力侵徹進這些骨頭架子的後三排——然後他們竭力向一側讓開,讓第二排同伴轟然撞進來,瑪達拉的陣線頓時再往後一退,接近崩潰的邊緣。
  
  在第一次衝擊中,落馬的騎士不過兩三個,而他們也大多數戰馬受傷,本身憑藉黑鐵以上的實力一樣可以在亂軍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可以這麼說,布蘭多領導的是一次埃魯因士官長以上的集體衝鋒,衝擊力大得甚至出乎他自己的預料。
  
  雖然一擊沒有將這支兩百人規模的亡靈軍隊對穿,但也差不多將對方逼到了潰散的極限上。
  
  連薩薩爾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敗得這麼快,這位黑騎士看到兩個屍巫在一人一馬陷入他大軍中央的布蘭多面前施展黑暗幕布,但對方卻像視而不見一樣將它們從隱匿狀態中一劍挑出來,半個身體落到他跟前,白色聖焰熊熊燃燒。
  
  另一個屍巫試圖躲在更遠一些的地方使用腐敗術,但卻被這個年輕人把手一劍間隔著七八米削去了半個身子仰面倒下。
  
  布蘭多在一眾妖魔鬼怪中再轉身,奮力一劍揮下,精靈寶劍平平而過,周圍的骨頭架子『嘩』一聲散架殘缺不全的骸骨上冒出白色的火焰來,聖潔的火焰連成一片,彷彿天堂之光環繞在這位年輕的騎士周圍,群魔亂舞剎那之間化為飛灰紛紛揚揚落下。
  
  恍若他所過之處,萬軍之中如履平地。
  
  所有人忍不住張大嘴,呼吸一窒。
  
  布蘭多再抬起頭,目光鎖定了黑騎士薩薩爾——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十六幕 擊潰
  





  一劍平過,萬軍不擋。
  
  這是什麼樣的氣勢?
  
  不只是黑騎士薩薩爾,遠處那些民兵、傭兵們一樣看呆了,這不是人嗎?傳說之中的聖堂騎士也不過如此吧?本來就正處於進攻節奏之中的人類頓時齊聲歡呼、士氣大振,一時間幾乎要爆發出三四倍的戰鬥力,一面將亡靈身後平推出去。

        薩薩爾看到這一幕就知道自己再無力回天,但他身體中黑暗而高傲的血液卻使他不能認輸——
  
  這究竟是怎麼樣的一支軍隊,看裝束他們不過是一支雜牌軍而已;是民兵,甚至連民兵都不如,不過是一群惶惶不可終日的難民組成的臨時軍隊而已。但它卻擁有一群令人印象深刻的骨幹和指揮官,薩薩忍不住想,他們究竟是誰?   他們來自何方?
  
  埃魯因不過是一個垂朽的王國而已,崛起的瑪達拉怎麼可能在這樣一個應當被歷史所塵封的國度、在一支這樣的軍隊手上失敗——甚至連它的本身臣民已經失去了為這片土地而戰的理由,薩薩爾更不認為自己應當接受來自于對方賦予的失敗。
  
  這位黑騎士撥出劍,胸中的靈魂之火忍不住熊熊燃燒起來。他立刻轉身扯住自己身邊那個等階稍高一些屍巫,向它指明了布蘭多所在的位置,大聲命令它用精神穿刺去攻擊對方。
  
  然後他拍了拍自己戰馬的脖子,讓它開始小跑起來,帶著三名黑武士親衛一起分開前方一片片的骨頭架子向對方迎過去。薩薩爾相信,即使在逆勢之下捨身一搏也不是沒有在亂軍中擊殺對方的機會——他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榮耀。
  
  這是屬于瑪達拉的驕傲,屬于黑暗貴族的驕傲。
  
  但布蘭多在同一時刻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他立刻為自己身邊的夏爾一指,年輕的巫師扈從立刻從手中射出一道白光擊中那個正在施法中的薩薩爾的屍巫副手。可夏爾沒料到的是,他的法術在擊中那具屍巫胸前的肋骨之後竟向兩邊彈開,然後煙消雲散。
  
  夏爾等級太低了。
  
  布蘭多看清楚那法術之後的一個抵抗效果立刻認識到這一點,他皺了一下眉頭。
  
  由于他正一劍斬向另一邊,準備削飛幾具骷髏士兵的腦袋,注定來不及收劍,不過布蘭多卻反應迅速的舉起左手——
  
  他手心中出現了一個明亮的天藍色三角法陣。
  
  屍巫副手的精神穿刺已經脫手而出,而布蘭多則注入三枚風元素水晶進入他的元素池,並展示了風系法術牌——能量流失。
  
  天藍色的牌組象徵著風的力量,風靈活多變,法術詭秘,後發先制,出奇制勝,而風系命運卡牌亦有著近似的力量——
  
  透明的、帶著銳利鋸齒的精神波紋像是一道尖刀一樣才剛剛從屍巫的額頭上射出,它一剎那之間越過半個戰場直奔布蘭多一行人而去,但馬上在戰場中央靜滯下來——那一幕如此詭異,彷彿時間都有片刻的停頓——然後又像是暴風一樣發出尖嘯折射回去,沿途『蓬』、『蓬』、『蓬』一連串悶響,無數不死生物乾癟的頭顱紛紛炸裂。
  
  連帶失去了頭顱的屍在骸骨戰馬上搖晃了一下,然後翻身倒下。
  
  魔武雙修!
  
  那些見識淺薄的一些傭兵還好,而雷托、馬諾、巴托姆和伏龍塔差點沒嚇得把手中的刀劍丟出去。在他們看來布蘭多作為一個不到二十歲就有黑鐵中位實力的年輕人,一個優秀的天才將領,又博學多聞,已經算得上了難得一見的天才。   可現在他們又看到他不是是一個巫師,甚至至少可以與一個中下階的屍巫匹敵!   難道對方其實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啟示者?
  
  薩薩爾只感到心中一片冰涼,他並不是害怕,亡靈注定無法體會恐懼的真實感,但他卻是有些動搖了——他不知道那個年輕人是何方神聖,手持精靈寶劍,武技卓絕,指揮沉穩而冷靜——這樣的人,在埃魯因怎麼會籍籍無名?
  
  他一猶豫的當口,兩名黑武士親衛已經越過他迎上了一路直殺過來的布蘭多。但那個年輕人面不改色,轉瞬之間就一劍轟飛第一個黑武士手中的雙手劍——好像黑武士作為二十級不死生物5個能級的力量是假的一樣。
  
  然後他高高舉起劍,一劍斬在黑武士肩甲與脖子相連的地方,精靈寶劍至上而下彷彿是一條銀色的、垂直的線,轟一聲直接將黑武士連人帶馬一齊砸向地面。
  
  布蘭多再轉身,反手一拳打在第二個黑武士的巨劍上將其向一旁盪開,然後雙腳夾緊馬腹讓戰馬向前順勢一把抓住對方的劍柄——右手再一劍穿心連帶將那頭亡靈從馬背上一路拽下去。
  
  他眯了一下眼睛,看到從黑武士頭上升起的那個-72的傷害,忍不住心想湛光之刺對于黑暗生物的攻擊真是高得驚人。只是這些數字投影在視網膜上,還是讓他覺得有些古怪。
  
  他有時候在想是不是自己穿越的時候有人在自己腦子裡安裝了一個微電腦,當然那只是一個玩笑罷了。
  
  布蘭多丟開手上已經從內裡熊熊燃燒起來的黑武士,直起身子正好迎上薩薩爾的第三個親衛,他和對方交了一劍,然後再一劍將對方從馬背上砍翻下去。
  
  『嘩』一聲響,當黑武士翻身落馬時布蘭多看到自己的劍高高帶起一條銀灰色的項鏈,他反應很快順手一把抓過來,然後驚喜地發現是條+0.3力量級的食屍鬼項鏈。
  
  其實到現在布蘭多還有點奇怪,遊戲中的次魔裝備應該和白板裝備差不多。即使隊長級別的NPC也至少應該人手一件才對,可到現在為止他也就見過羅曼的蜘蛛戒指、迅巧短劍和這根食屍鬼項鏈而已——
  
  事實上遊戲中的魔法裝備之間一般用稀有程度來區別,黑鐵的標籤標示稀有程度為(練金),也叫做次魔法物品。
  
  青銅的標籤標示(微光),也就是所謂的低魔法物品。
  
  黃銅的標籤標示(魔法),這一級就是真正的魔法物品,像是布蘭多的風后指環、芙蕾婭的火焰戒指,它們有一個顯著的特徵就是至少擁有一個可啟發的魔法力量。
  
  白銀的標籤標示(傳古),這一級是稀有的魔法物品,倒是布蘭多的湛光之刺,這一類魔法物品的力量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改變力量之間的強弱對比,已屬于寶物一級。
  
  黃金的標籤標示(幻想),該級的魔法物品一定是傳頌于吟遊詩人歌謠、或是幻想之中的物品。但一國一地歷史上流傳下來的傳說雖多,可真正為人掌握的也不過寥寥數件而已——

        暗金的標籤標示(神話),這一級魔法物品的真正標示其實是『神秘』,真正的『稀有裝備』——以布蘭多的見識也只在幾個大公會的核心成員手上見過而已,當然在遊戲中一件標示為『神秘』的裝備往往就是身份的象徵。
  
  而至于神器,除了水銀杖和幾件數得上號來的上古遺失之物之外,大多數都在那些傳說中的大能手上,他們要不是一國之主,要不就乾脆是天上的神祇。比如聖奧索爾的國寶戒指『風后之息』(風后指環),或是蒼穹之龍的聖槍『蒼藍』。
  
  但事實上除了上面那些變態的東西,遊戲中『微光』的低魔法物品和『練金』的次魔法物品還是非常普遍的,沃恩德作為一個高魔世界,魔法在一些富庶的地區其實不是人們想像之中那麼神秘。
  
  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與瑪達拉交戰這麼久竟然沒看到幾件,打個黃金樹BOSS還沒有出傳古物品,要不是吉讓德之墓中的收穫沒讓他失望,他真要懷疑是不是現實和遊戲之間有什麼差別。
  
  不過今天這個黑武士掉落的食屍鬼項鏈倒讓他心裡一陣輕鬆,看來之前實在是因為戈蘭——埃爾森地區實在是窮鄉僻壤了一些。
  
  但他正發怔的一當口,一柄黑沉沉的寶劍斜斜地刺了過來,布蘭多一驚,下意識地側身讓開已經縱馬來到自己跟前的黑騎士。
  
  年輕人不由得左右看了一下,對方大勢已去,連親衛都已死傷殆盡——可對方到現在還不調頭逃跑或是雙手舉上佩劍投降,莫非是想要挑戰自己?
  
  他不由得一愣。
  
  *******************************
  
  芙蕾婭一隻手按著自己腰側的傷口,忍不住眉頭直皺。不過這個馬尾少女心中有些怪怪的,覺得自己好像更在意風后半身甲損壞了沒有這件事,她想了想,說服自己是因為這件甲冑太過貴重的原因——
  
  自衛團正在將潰不成軍的骷髏士兵向一側的山谷中趕過去,布蘭多下達的命令是不放走一個亡靈,而看起來事實不需要他這麼說,這些一天一夜以來嚇壞了的市民、士兵就會自覺自願地去這麼做。
  
  只是需要她和其他骨幹一起維持追擊的秩序,不讓他們過于混亂傷到自己人而已。
  
  芙蕾婭騎著馬追上去,經過一片碎石灘時看到一個斷了一條腿的骷髏士兵正從地上爬起來,她正要上去補上一劍,卻看到一道人影風一樣地衝下來一劍砍翻了那個骷髏。
  
  那個人停下來,卻是穿著一條皮革長裙的蘇——
  
  「蘇?」
  
  那個古銅色皮膚的少女縱馬走過來,關切地看著她,小聲問:「芙蕾婭,你受傷了?」
  
  「我沒關係,你看到布蘭多了嗎?」芙蕾婭回過頭,發現自己已經和自衛團追到峽谷另一面。
  
  「他?那個連騎士挑戰都不敢接受的傢伙,你那麼關心他幹什麼。」蘇想了一下,答道。
  
  「騎士挑戰?」女騎士的長長馬尾一頓。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十七幕 打掃戰場
  





  「騎士挑戰?」銀發的少女放下茶杯,忍不住笑了笑。也虧那個黑騎士能想出這樣拖延時間的招數,不過她很快輕輕一嘆。這位公主忍不住別過頭,看著乾淨明亮的落地拱窗外發呆。
  
  她的視線穿過從高大的窗戶外,任斜斜垂進來的陽光中上下漂浮的灰塵,淡銀灰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憂慮——為了戰爭的結果寧願放下自身的榮譽,甚至放棄了身為騎士的尊嚴。是為了布拉曼陀怒放的黑玫瑰麼?可一片千百年來亂戰不已的土地又有什麼可以聚集人心,還是對面那個黑暗中的王國正在發生著什麼不為人知的改變。
  
  少女並沒有料到自己偶然的一個猜測會成為現實,她回過頭,一時間與歐弗韋爾相顧無言。
  
  「埃魯因人的祖先,賢君埃克帶領人民從克魯茲獨立時,是為了反抗帝國對于南方土地漫無止境的盤剝,我們的立國之本是為了中止來自于帝國貴族們的傲慢與貪婪。」
  
  公主輕聲說道:「可是時至今日,我們中的貴族們一樣,變得貪婪和傲慢起來。我們是否已經失去了那種上進心和捍衛正義的榮譽感,以至于失去了凝聚人心的能力?」
  
  「老臣不敢妄言,不過雖然貴族們腐朽不堪,但至少人民們還相信著王室。」歐弗韋爾答道。
  
  少女點點頭,心情好了一些。
  
  歐弗韋爾看著這個少女,看出她的心思,繼續答道:「再腐朽的土層下都能萌生新芽,公主殿下,從先王安森十世以來王國訓練民兵、組建警備隊,都是為了埋下種子。我遇到的那個年輕人一樣也能放棄自己的寵辱,說明埃魯因的年輕一輩不比瑪達拉差多少。」
  
  可一老一少兩人都沒點明,布蘭多其實是高地騎士一派的人,實在和王室沒什麼關係。   只是公主忍不住想到,究竟是什麼支撐布蘭多可以放棄自己的榮譽。他不是騎士麼,騎士怎麼能拒絕對手的挑戰?
  
  ********************
  
  未來的攝政王公主沒有料到的是,布蘭多壓根就不是什麼騎士。黑騎士薩薩爾也沒料到,因此他只能屈辱地死在亂軍之中——布蘭多根本不理會他,他只經過對方時一劍將對方帶下馬,然後回過頭——兩人交錯而過的一剎那,這位埃魯因的後起之秀與瑪達拉優秀的年輕一輩互相看到對方的眼睛。
  
  布蘭多看到的是黑騎士眼中熊熊燃燒的靈魂之火中對于真正榮譽和信仰的追求,他心知一個人永遠也不可能強大,但千千萬萬人心凝聚在一起卻會造就一股可怕的力量,千百年來不過是一個地理上的概念——『布拉曼陀怒放的黑玫瑰』瑪達拉此刻就正在經歷這樣一個崛起的過程。
  
  那是一個令冰冷的亡靈生物也要從內心感到榮耀和認同的過程,可惜他無法參與,也無意參與到這樣一段歷史中去。
  
  而與布蘭多相反,薩薩爾在地上看到的只有馬上那個年輕的人類騎士眼中冷冰冰的實用主義,或許對於經歷過這段歷史的年輕人來說一切幻想都已不再合適——對于貴族、對于王室,布蘭多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力量。
  
  即使要拯救埃魯因,拯救女武神和大家,也只有依靠他自己。
  
  布蘭多知道未來,但也知道不會有人願意相信這個未來。因此他需要變得更強,一點點讓自己的羽翼變得豐滿起來,才能讓這個世界也不得不重視他的意見,與那相比,其他一切虛名都不過是浮雲而已。
  
  那個黑騎士竟然以為他能用一個小小的手段就能逼他改變自己的想法?
  
  真是幼稚!
  
  布蘭多回過頭,即使是在戰場上,騎士決鬥也需要公證人,雙方的副手,場地與一系列禮節與儀式,只要他還沒有發瘋,他就絕對不可能同意這個荒謬的提議。或許在這個時代的人眼中『騎士』就應當選擇互相尊重,當然這還是一個遵從古典主義精神的社會,可惜布蘭多不僅僅只是布蘭多——他還有一半靈魂代表著另一個世界。
  
  公平競爭?
  
  不,現代戰爭講求的是超限戰,不對稱戰鬥。
  
  因此這就造就了黑騎士薩薩爾至死之前最大的一個疑惑,當他看到後面蜂擁而上的僱傭兵將閃亮的刀刃插入他的胸膛時還死不瞑目:他怎麼能夠拒絕?他還是一個騎士嗎?
  
  亡靈軍隊已經一敗塗地。
  
  布裝填多勒住韁繩讓戰馬小跑幾步停下來,然後調轉馬頭看到其他人都用一種詭異的眼光看著自己。這也難怪,畢竟在這個世界作為一個騎士拒絕挑戰的確算是一件大不違的事情,這些傭兵雖然戰鬥經歷豐富,但難免受世俗的看法所影響。
  
  但他卻舉起劍,對其他人說道:「你們可能會很疑惑為什麼我不接受他的挑戰?但其實道理很簡單。騎士之間的挑戰源自于貴族之間的互相尊重,而不是懷著詭詐的心思去發起一場挑戰,這是對於騎士條文的褻瀆。」
  
  他又說道:「至于為什麼我會這麼說,你們自己好好去想一想。」
  
  眾人這才恍然,可雷托、伏龍塔等人或多或少地還是感到有些疑惑,布蘭多看了看他們的神色,繼續說道:「當然,這些都是廢話。粗俗一些說,沒有賭注的賭局,我沒有興趣參加而已——」
  
  這句話明顯對了這些傭兵的胃口,他們中不少人忍不住放聲叫好起來,尤其是馬諾更是連連點頭,幾乎認為布蘭多就是自己的知音。不過年輕人回頭看到雷托還是有些疑慮,但他明白自己只能解釋這麼多,再說就是掩飾了。
  
  事實上他也不需要掩飾,這一夜如此緊迫,他根本沒有時間來一一整理所有的事情。就像現在,他馬上和其他人打了一個收拾戰場的手勢——讓他們趕快拾綴戰利品並打掃戰場,同時自己也跳下馬然後走到薩薩爾和那幾個黑武士屍體旁邊。
  
  收取回報的時候到了——
  
  三個黑武士除了貼身甲冑以及隨身攜帶的一些小物什以外早就被從內向外燒成了一堆白灰。這些東西看起來噁心,但在布蘭多這樣『玩家』眼中卻等價于戰利品。
  
  他一腳踹開空蕩蕩的胸甲——黑武士身材高大,它們的甲冑估計要重新回爐一次才能改造成適合人類穿著,因此這東西現在在他眼中一文不值。不過他的 目標也不是這東西,而是黑武士隨身可能攜帶的魔法物品。
  
  可惜收穫不大,他只在一具殘骸中找到一個稀有度為『黑鐵』的次級蛇形戒指,也就是這個世界原住民口中的練金物品。+0.1靈巧,聊勝于無而已。
  
  不過布蘭多並不沮喪,他此行的最大目標不在這三個黑武士身上,它們只是開胃菜而已,有收穫就足以慶幸了。最大的那個目標是黑騎士,二十多級的精英生物。
  
  布蘭多走向薩薩爾,黑騎士的半身甲倒是合適他使用,可惜那些傭兵不懂珍惜竟然在胸甲上開了好幾條口子。讓布蘭多看到之後忍不住大罵,這些傢伙也不知道為自己的指揮官考慮一下——比起芙蕾婭這個民兵指揮官來,他作為騎士指揮官還沒甲可用呢。
  
  還過罵歸罵,布蘭多還是蹲下來翻開對方的腰包。他首先翻找的必然是腰包,因為一般來說大部分備用的魔法物品和魔法護身符都放在這個地方。
  
  布蘭多經驗並沒有失去作用,他果然在那裡找到一個蛇形雕像和三枚魔法護身符。魔法護身符是一個好東西,相傳它們原本是沃恩德北方冰之森林中的男巫們製造出的一種神秘物品,只要你攜帶著它們就自然能獲得好運——
  
  但這種魔法物品的製造手藝在三丘之年後逐漸流傳出來,成為一門重要的魔法物品製造手藝。而在遊戲之中魔法護身符每一件必然是『青銅』以上的稀有程度,因為它們有一個重要的特性就是不受魔法物品攜帶總量限制——就像是布蘭多手中這三枚一樣。
  
  三枚魔法護身符的屬性分別是+1生命,+2生命,+0.1天生防護。算是此類物品中最廉價的地攤貨色,不過至少比沒有好不是麼。
  
  布蘭多收起護身符,再仔細看了看那個蛇形雕像,他立刻發現這是一枚淬毒護符。淬毒護符是這樣一件魔法物品,它們中大多數是由森林中德魯伊教派製造的,但也有一些來自于屍巫手上,而只要激活它們就能為刀刃上釋放一個淬毒術(12Oz,每分鐘損失生命逐漸變得虛弱)。
  
  這不算是什麼好東西,卻讓布蘭多忍不住在心中暗罵了一句:「真是陰險的混蛋,還給我裝成騎士。騎士有用毒的嗎?」他忍不住想:好險,自己也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傢伙,不然這虧就吃大了。
  
  他把這些東西也收好,畢竟他現在的身份還算是高地騎士,讓識貨的人看到了那問題可就大了。這個世界上騎士條文繁瑣得很,違反了輕則削去爵位,重則上火刑柱,那可不是說著玩的。
  
  然後布多才翻過對方的屍體,檢查了一下脖子和雙手——也是最有可能有魔法物品的部位。但他既沒看到戒指也沒看到項鏈,反倒看到一個一片冰霜之色的玻璃手鏈。
  
  這當然不會是玻璃手鐲。
  
  「元素手鐲!」布蘭多吃了一驚,趕忙把那東西從黑騎士屍體上拔下來。元素手鐲雖然只是『青銅』級的裝備,可架不住能量級高啊,布蘭多所知的最低一級的元素手鐲至少也是25Oz以上,而且這東西的屬性也是超級實用。
  
  它可以為近戰或是遠程物理攻擊附帶一定量的元素傷害,附帶的傷害視元素手鐲本身的能量級而定,像是一個25Oz的元素手鐲,至少能附帶4-4點元素傷害。
  
  要知道在上一世,湛光之刺傷害在不翻倍的情況下也不過9-9而已。
  
  布蘭多強壓住心中的狂喜,這東西以前一度昂貴到和『白銀』稀有等級的傳古級魔法物品一樣的價格,在它最火的時節屬于他可望而不可求的裝備之一。
  
  攻擊,對于早期的物理系職業來說就是生命。
  
  可惜這個手鐲是二十級以上的裝備,布蘭多也就只能看看解饞而已。他小心翼翼地將這東西放到背包裡,重視程度估計能與湛光之刺有得一比。
  
  甚至還有過之。
  
  因為湛光之刺畢竟只是一柄過度性的長劍,它的鋒利程度和硬度不足以承受黑鐵中位以上的劍士使用,布蘭多其實心中已經想好精靈寶劍的替代品,只是暫時還未將計劃付諸行動而已。
  
  可元素手鐲卻不一樣,手鐲的位置一共兩個,布蘭多想到自己到四十級以前很難找到更好的替代品,而四十級,那至少也是白銀上位階段的力量水平了。
  
  收好這些重要的戰利品,確認薩薩爾身上沒有什麼遺漏的東西之後,布蘭多才長出一口氣站起來。這次戰鬥的收穫實在是太豐富了,除了一共770點經驗以外,所獲得的裝備幾乎讓他的總裝備能級翻了一番。
  
  尤其是元素手鐲的入手,簡直是出乎預料的好消息。
  
  如果能再入手元素戒指和另外一個手鐲,籌應該齊一套純攻擊裝,布蘭多甚至有信心在三十級以前跑去找盤踞在維埃羅落針丘陵大道一帶那頭黑龍幼龍的麻煩——畢竟龍國地圖對于任何一個曾經遊戲中的玩家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布蘭多一樣也不例外。
  
  他想到美處,忍不住吹了吹湛光之刺的劍鋒,彷彿已經得手龍之寶藏一樣。
  
  當然,現實與幻想之間的差距還有著不可踰越的距離,他當然不會得意忘形。很快就有傭兵跑來收拾他身邊的這幾具屍體,年輕人回過頭,發現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有所收穫——雷托和馬諾等人也是識貨的人,他們的目標是那些屍巫,畢竟即使是一兩件練金物品對于個人實力的提升也是非常明顯的。
  
  沒有人會討厭個人力量的提升。
  
  打掃完戰場,布蘭多看了看時間,從戰鬥開始到現在一共過去了四十五分鐘。那邊自衛團的工作進度也差不多,他忍不住一看了看四周山頭,石像鬼只能偵查一個方向,瑪達拉的骷髏騎兵在這個時間點上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在附近,他們必須抓緊時間了。
  
  難民的隊伍在開戰之後就已經在幾個骨幹的帶領下繼續向前了,有石像鬼為他們開路布蘭多並不擔心那些難民會遇上什麼麻煩,現在他只是要找到芙雷婭,然後帶其他人一起追上去。
  
  至少到目前為止他的計劃還算實施得比較順利,剩下的就是和瑪達拉捉迷藏了。
  
  當然,還有等待騎士之王的星座出現在天空之上的那一刻。
  
  想到這裡,年輕人不由得拿出白鹿雕像,抬頭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
  
  「註」:關於裝備能級的一些解釋:
  
  個人攜帶魔法物品的總能級由他本身的總魔法協調力決定,計算公式為:
  
  基礎(20)+意志力×10+總等級×5(單位同樣是Oz)
  
  例如:布蘭多一共擁有17總等級,2.9個能級的意志,引此能攜帶魔法協調力等同於134Oz的裝備(計算式為20+2.9×10+17×5)。
  
  而他攜帶並產生作用的裝備中,湛光之刺與風后戒指各佔20Oz,防護手套5Oz,維持石像鬼護符與靈魂雕像(白鹿)各自需要7Oz,再算上一共3Oz的食屍鬼項鍊與次級蛇形戒指一共62Oz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十八幕 轉向
  





  擊潰薩薩爾之後,布蘭多率領著難民們繼續向南前進。他們在大約一個半小時之後攻擊了另一個亡靈軍隊,複製了上一次的勝利之後難民的隊伍游弋至瑪達拉的搜索線第二層至第三層的空隙中。
  
  他們前方是迪仁、古洛布和雷帝歐斯三支縱隊構成的兩張網,而背後是漫山遍野的骷髏大軍,看似危險,但事實上卻享受著一種巧妙的平衡,就像是颱風眼中的風平浪靜一樣。
  
  雖然戰鬥難免帶來死傷,但布蘭多的計劃依舊奏效了。
  
  游弋在獵鹿丘陵南方的瑪達拉亡靈大軍很快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問題——那隻本應當在他們包圍中的難民隊伍此刻竟像是插上了翅膀消失了一樣。當『死蛆』瑪古斯和艾伯頓、韋薩合攏之後,再向南與古洛布、迪仁與雷帝歐斯合流——但直到他們將這一地區犁了一遍,還是沒發現 那群情報中逃進銀雀山的難民。
  
  難道是情報出錯了?
  
  作為一個狡詐的將領,瑪古斯從不相信僥倖。他立刻猜想對方是不是正隱藏在某個山谷中,等待著亡靈大軍從丘陵的地面上橫掃過去。
  
  瑪古斯馬上命令這一地區的所有亡靈軍隊放出全部斥侯,沿會合點為中心重新向四面八方搜索一次,務必要找出那支難民隊伍。
  
  但斥候一放出,瑪達拉「黑曜石」軍團左翼第十七縱隊指揮官古洛布很快發現自己失去了手上一支中隊的蹤影,帶領她們的黑騎士薩薩爾就像是消失了一樣。而
他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後面第十二縱隊指揮官迪仁也遇到了同樣的困惑。
  
  很快兩人都意識到,可能有一支神秘的軍隊悄無聲息的突破了自己的包圍,繞到了他們背後——
  
  可這怎麼發生的?一兩千人的隊伍是怎麼從十數隊斥候構成的網中逃逸而出的,若說是運氣,可這運氣也未免太好了吧
  
  但兩人不敢怠慢,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通知了瑪古斯「死蛆」聽後當場勃然大怒,差點忍不住把裝了作戰地圖的捲軸匣子丟到這兩個人臉上。
  
  他幾乎是指著這兩人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們這些一無是處的垃圾!布羅曼陀黑玫瑰學院畢業的第三批學院生都是一無是處的蛆蟲!你們給我立刻滾出視線!」
  
  古洛布和迪仁不敢反駁,灰頭土臉的退了下去,然後瑪古斯才冷靜下來,找來艾伯頓和韋薩,命令亡靈大軍向兩翼張開,謹防那批難民從包圍兩側繞了過去。
  
  接下來他下達了第二道命令,讓另外三個縱隊指揮官反方向向後搜索,雖然他看不起瑪達拉這些新生的黑暗貴族,就像他看不起卡拜斯那個腦子不太好使的蠢貨一樣,可是此刻卻不得不依託她們的力量。
  
  這畢竟是瑪達拉新生代的力量——
  
  他只擔心自己是不是反應的太晚。
  
  但事實上,此刻布蘭多才剛剛經過「血巫」雷帝歐斯的第二隻中隊,尾隨在對方的第三隻中隊後面大約三里之外。
  
  他的計劃與瑪古斯預料的有一些不同。
  
  布蘭多縱馬從難民的隊伍兩側飛馳而過,一面點出那些騎在馬上的難民的骨幹成員一面大聲讓他們向後轉,他這個舉動並不讓人奇怪,事實上布蘭多已經好幾次這樣讓難民們避開了瑪達拉的亡靈斥候騎兵。
  
  當那些骨幹成員看到這位騎士大人時,紛紛下意識的命令自己負責的區域的難民掉頭,但其中也有一些機靈的靠上去討好似地問道:「大人,前面又發現了那些怪物的斥候騎兵了嗎?」
  
  「不,沒有,你讓他們往北方轉向,丟掉除了食物、水和武器以外的一切隨身物品,我們要準備加速前進了。」
  
  布蘭多坐在馬背上,看著這些人答道。
  
  他這話讓這些人大吃一驚,北方?那不是瑪達拉大軍所在的方向麼,可他們好不容易從那個方向上逃出來,怎麼又要殺回去?
  
  這位大人不會是忽然得了失心瘋了吧?
  
  布蘭多勒緊韁繩,讓馬打了一個轉,他看著這些惴惴不安的人安慰道:「你們放心,我還沒失心瘋,快去辦吧,想要活命的話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眾人看著布蘭多,心下默然,可他們除了相信這位大人以外還能怎麼做呢,裡登堡的貴族們早已經拋棄他們而去,只有這位仁慈的其實大人留下來和他們同甘共苦,帶領他們一次次走出困境。
  
  何況對方是如此的英明和英勇,聽那些傭兵們講,這位大人在戰場上好像戰神馬爾斯再世一樣,所向披靡。雖然這聽起來像是吹牛,可是前方傳來的一次次勝利的消息和源源不斷送回來的武器無不旁證了這一點。
  
  他們想到這些,之前的懷疑又忍不住動搖起來,可這位大人有打算怎麼做呢?難道就像是那些治安騎兵們所說的,他手中的劍真的可以引導一條通往奇蹟的路不成?
  
  布蘭多看他們不說話,明白自己的威信已經隱隱建立起來,不過他有點可惜,這些威信只是依靠這艱難的時局暫時維持而已,等到第一次黑玫瑰戰爭結束眼前這些榮譽就會煙消雲散。
  
  因此他清楚,只有個人的實力才是他可以從這場戰爭中撈到的好處,他告訴自己一定要看清楚歷史的走向,不要為這些虛幻的東西所矇蔽。
  
  他想清楚這一點,調轉馬頭繼續向前跑去。似乎是感受到氣氛逐漸緊張起來,那些分散四周的僱傭兵逐漸向他們的「領主」靠攏。山谷中一時隆隆作響,所有人都停下來看著這一幕——彷彿是一位王者在召集他的騎兵們。
  
  戰鬥又要開始了,每個人的神經都不由自主的緊繃起來。
  
  畢竟這一夜以來看起來似乎遊刃有餘,但實際上確是在與時間賽跑,除了戰鬥之外。布蘭多幾乎無時無刻不拿著夏爾那個銀色的懷錶——最緊張的時候手中的冷汗甚至都浸濕了錶殼。
  
  之前的戰鬥究竟有多少驚險?有時候與另一支亡靈斥候不過前前後後相差幾分鐘而已,而這幾分鐘,就是天堂與地獄的差距。
  
  布蘭多終于來到隊伍最前端,芙蕾婭和她的自衛團已經再就等待在那,除了他之外,還有巴托姆、馬諾、伏塔龍、雷托與尤利爾等人,他們都早早的接到了布蘭多的通知,只是不明白這個年輕人的打算罷了。
  
  他們已經繞到了亡靈大軍的背後,看起來之前的預定計劃已經實現了一半,可這會兒為什麼布蘭多又要讓他們原路返回?
  
  若不是布蘭多此刻在他們心中已經穩穩佔據了領導者的地位,恐怕這些老練的傭兵都不會只是等著他解釋而已,連虛弱的坐在馬背上的芙蕾婭也是一副躊躇不安的樣子,看著他幾度打算開口但都欲言又止。
  
  布蘭多看了她一眼。
  
  事實上他已經收到消息明白亡靈大軍正在向兩翼展開,試圖封堵那隻存在于想像中的難民隊伍。而另外三隻縱隊似乎也重新向後方席捲而來,看起來他們可以選擇的不多,連這些一直以來追隨他的人也忍不住懷疑他們是不是要沿著「圓周」向兩翼運動,與「死蛆」賽跑。
  
  這並不奇怪,趨利避害是人之常情而已。
  
  可瑪達拉在這一地區聚集了兩個戰團和七支縱隊,即使這些數目驚人的亡靈在一個地域範圍上匯聚起來佔據的區域依舊大得驚人——難民們幾乎要繞開近二十里路才能完全避開與對方接觸。
  
  因此要完成這樣的壯舉並不現實,尤其是在對方也在向兩翼展開的情況下。
  
  事實上布蘭多的計劃正是讓這些人沿著來路在一次殺回去,給那個殭屍領主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擊潰了兩支瑪達拉的中隊後,收集到的武器重新分配之後已經足以武裝一支五六百人的軍隊,而布蘭多將兩千多人的難民中所有可以武裝的人不分男女抽調出來之後,自衛團已經擴大到接近五百人的規模。
  
  當然只要他把雷托等人分出去指揮,他還能抽調更多的人,不過那已經完全用不著了,當瑪達拉大軍向兩翼過于快速的展開時,中央的力量難免分薄——反戈一擊的條件已經完全成熟。
  
  布蘭多手上有比瑪達拉傑出的多的偵查兵,他當然有權利選擇在何時何地如何與多少瑪達拉的軍隊展開戰鬥,這也是他最大的優勢。
  
  現在他就要利用這個又是重新殺回瑪達拉腹心,讓它們摸不準他究竟想要什麼。
  
  但他停下馬,並沒有急著解釋自己的意圖,而是先看了芙蕾婭一眼,那個少女在馬背上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樣子,忍不住問:「你先下去休息一下,芙蕾婭?」
  
  芙蕾婭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布蘭多苦笑:「誰讓你逞強受傷,我說了,讓我給你扎繃帶你又不聽。」
  
  未來的女武神一聽騰的臉登時紅到了脖子根,心想這個傢伙在說什麼無恥的話啊。他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讓他包紮,簡直是豈有此理。
  
  他深恨布蘭多一開口就胡說,忍不住扭過頭去不理他,免得讓其他人誤會。
  
  不過布蘭多看到這一幕卻有點發愣,心說夏爾不會是騙自己吧,這個樣子從那裡看出來芙蕾婭喜歡他了?他忍不住回頭一臉懷疑的去看著那個年輕的法師扈從。
  
  「領主大人,我有什麼可以為你效勞的嗎?」夏爾被他盯得發毛,只待硬著頭皮答道。
  
  「不,沒有。」布蘭多趕緊搖搖頭。
  
  布蘭多再回過頭,卻發現一眾傭兵睜盯著他和芙蕾婭竊笑不已,事實上這一天一夜以來他們早已從夏爾那裡打聽到了這位領主大人和他身邊的兩位小姐之間的全部關係。
  
  當然,反而是這樣的布蘭多才真正讓他們感到一種親切感,重新從他們心中眾多光環中拉回他們身邊。人總是願意相信自己一樣的人,他們會敬畏天才,但卻不會從心底信任他們。
  
  「你們在笑什麼?」
  
  「不不,沒有,領主大人你看錯了」眾人異口同聲的答道。
  
  但願如此...布蘭多沒好氣的看著這些傢伙一眼,「否則得花給我小心你們的屁股!好了,我不想和你們解釋太多,我只說一句話——準備戰鬥!」
  
  他拔出劍。
  
  ——————————
  
  而當難民們再一次聚集在布蘭多的劍下。
  
  這支龐大的隊伍一掉頭,首當其衝的「血巫」雷帝歐斯就倒了大黴,這一次布蘭多根本不隱藏他們的戰術企圖——他的戰術有也只有一種,那就是快,更快!
  
  五百人的自衛團和五十多人的騎兵幾乎像是一頭龍一樣從雷帝歐斯安排在自己左側的中隊上碾了過去,二百多具骷髏士兵根本無法抵擋不計傷亡突擊的布蘭多。
  
  當年輕人率領著他的騎士們像是一陣旋風一樣席捲而過之後,知道半個小時後雷帝歐斯才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左翼。
  
  而當這位中級死靈法師將這個消息傳遞會瑪古斯處時,布蘭多已經又前進了三里地,此刻他正踩在古洛布受傷僅剩的一個中隊長的屍體上他手下的難民們加速前進。
  
  不斷加速。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白鹿雕像,離騎士之王座現身夜空大約還有五十分鐘——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23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十九幕 銀之刃,白騎士
  





  瑪古斯發現自己忽然失去了對于戰局的控制能力,他手下擁有上萬亡靈,可卻一點也發揮不了作用。自從他發現那隻難民失去蹤影之後彷彿一切都在向他的控制之外發展,起先是古洛布和迪仁各自失去了一個中隊,可能讓對方繞到了整個大軍的背後。
  
  以『死蛆』瑪古斯的敏銳立刻從中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這頭半殭屍立刻認為那些難民正衝他的兩翼而去,打算從那裡突破大軍的封鎖。於是他立刻讓韋薩和艾伯頓向兩翼展開,力圖早一步封死對方的去路。
  
  可沒想到命令下達還不到半小時,「血巫」雷帝歐斯與古洛布就先後失去了他們的左翼,那隻難民的隊伍——不,應該說是那支神秘的軍隊。現在布蘭多在瑪古斯心中已經榮升瑪達拉的正規軍。
  
  事實上真正的瑪達拉正規軍恐怕還沒這個能力,按照布蘭多手下的軍隊表現出的決策力與戰鬥力來看,至少也得是埃魯因禁軍的實力。甚至連瑪古斯都差點忍不住以為自己遇到了埃魯因的禁軍或是自由騎兵團,它忍不住想這支難民裡是不是有一條大魚。
  
  但無論如何,對方的戰術意圖已經非常明顯了。
  
  這個意圖表現得如此強烈——它要突圍,他們要突圍!雷帝歐斯與古洛布左翼先後消失的個置在地圖上連成一條如此醒目的直線,它更像是一柄利劍,直刺亡靈大軍腹心。
  
  這頭半殭屍領主盯著那頭直線,心中忍不住一陣陣發涼。
  
  瑪古斯長身而立,將手中的骨頭丟了出去。它目亮閃爍地盯著幽暗的森林,在那裡它的大軍正在整裝待發,可它的判斷就一定正確嗎,瑪古斯這一次不敢確認了。
  
  他們究竟是誰?
  
  他們的指揮官是誰?
  
  埃魯因什麼時候出現了這樣一位指揮官?

************************************************
  
  夜晚的風就像冰冷的雙手撫過峽澗之間,岩石與溪谷都折射出一層冷冷的光,樹木蕭蕭,彷彿回應著山頭上海濤一樣沙沙的聲音。
  
  騎兵們像是奔流一樣穿過整個山谷——
  
  大地轟然鳴動。布蘭多高舉長劍出現在所有人之前,精靈寶劍發出的幽光在黑暗中連續不斷形成一道起伏的光面,那像是一面銀色的旗幟——而對于其他人來說,這旗幟所向,就是那個年輕人所給他們帶來的勝利。
  
  騎手們已經一心一意的敬服了,若有一天他們要相信一個神話,那一定是王者真的可以所向無敵。
  
  他們中有一些甚至是來自于十一月戰爭末期的老兵,有一些人經過花月之戰,有些人經歷過卡拉蘇高原的潰敗,可埃魯因一次一次讓他們失望。彷彿這個國家已經消沉下去,過往的意志已經埋藏于歷史之下,塵埃之下,往昔的榮光不再屬于他們。
  
  因此他們為了錢而戰,成為傭兵,他們的命運就是追逐賞金與寶藏,他們已經拋棄了戰士的榮譽與信念。
  
  但沒有一個軍人不渴望勝利。
  
  縱使是他是一個經歷過無數場戰爭的老兵油子也是一樣。
  
  今天布蘭多讓他們將那些早已被踐踏千百次的旗幟從地上重新拾起,他告訴他們,你們還可以取得輝煌的勝利。哪怕是像是一個騎士一樣,僅僅是為了他人生存的權利而戰,僅僅是為自己生存的權利而戰——只要跟在他身後,勝利,就是如此容易。
  
  如此讓人熱血沸騰。
  
  他們向前,薩薩爾的中隊崩潰了!他們向前。古洛布的中隊崩潰了!他們再向前,雷帝歐斯的左翼消餌于無形!他們再向前,古洛布的軍隊煙消雲散——
  
  瑪達拉的大軍又算什麼?不知恐懼的亡靈們也如此不堪一擊。那些可怕的大軍甚至讓埃魯因的正規軍團也要在它們面前顫抖,可在他們面前也要轉身潰散。
  
  有那麼一刻,騎士們甚至堅信自己的名卓是所向無敵。
  
  布蘭多將劍指向前方——
  
  騎兵們立刻高呼萬歲,組成一道黑色的洪流滾滾向前。彷彿沒有人知道疲倦,馬也是,甚至連後面的自衛團的積極性也完全調動起來,他們只剩下一個念頭,向前,不斷向前。
  
  加速,不斷加速。
  
  沒有人有餘力去思考其他,他們全部的精力彷彿都用來催生腎上腺素,他們放大瞳孔,精疲力竭地呼吸,彷彿用盡最後的生命也要用來撲向可能出現的敵人並拖著它一起下地獄。
  
  什麼瑪達拉,見鬼去吧!
  
  哪怕是,人困馬乏,這些戰士們至少也要拿到那個最後的勝利。他們抬起頭,彷彿就可以看到那個年輕人的劍指向前方引導著一扇敞開的大門。
  
  那門後,通往奇蹟。
  
  布蘭多終于看到了前面的又一支亡靈軍隊,他堅信自己已經重新闖入第二層、第三層防線,那麼這已經進入了艾伯頓或者韋薩的控制區域了?
  
  還是「死蛆」瑪古斯?
  
  他看到一片白森森的骨頭架子在河灘上轉向,數量可真多,比他之前遇到過的都多得多。布蘭多微微眯起眼睛,已經看到了對方指揮官身邊至少有兩隊以上的黑武士。
  
  縱隊指揮官!
  
  布蘭多心知這一次他抓到大魚了,可吃不吃得下去還是一個問題。但是布蘭多知道自己必須吃,也必須吃下去,這個時候他無法後退,也無路可退,只剩下一個念頭而已。
  
  狹路相逢,勇者勝。
  
  他舉起劍,精靈寶劍的劍尖上幾乎明亮得可以讓人感到刺目。風聲環繞在他耳邊,除了風聲還是風聲,他什麼也聽不到,幾乎只能沒命地吼道:
  
  「騎兵,隨我進攻——!」
  
  「進攻——!」
  
  僅僅四十九個人,但回應起來卻彷彿山呼海嘯:當轟隆隆的馬蹄聲讓整個山谷都迴響起來的時候,彷彿天地協力,眾人已合為一體。
  
  「白騎士」艾伯頓在一瞬間變了臉色。
  
  它和瑪古斯一樣一直在猜測那個人類指揮官究竟是何方神聖。那支神秘的軍隊又究竟屬于埃魯因的那一個序列。可它沒料到自己竟然會在這樣一種情況下與對方相遇。
  
  當它回過頭,一對燃燒著熊熊霜色火焰的瞳孔透過繡白色的頭盔底下看著那支橫衝直撞而來的騎兵而來時,差一點就以為自己回到了那個古典騎士精神閃耀的年代。
  
  「白騎士」幾乎產生了一瞬間的失神。它記得那是多少年前。在金花高原之上,人類的驕傲,雄鷹的克魯茲帝國的騎兵也是如此的驕傲,那些高傲的騎士們根本不屑于使用戰術。他們只需要衝鋒,再衝鋒,不斷的衝鋒就能獲得勝利。
  
  因為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這樣一支驕傲、榮譽的軍隊,彷彿他們中每一個即使是死也要死在不斷衝鋒的途中。
  
  他們的生命,就是為了那一剎那的燃燒——光輝刺目。
  
  在將死亡視為至高榮譽的軍隊面前,一切戰鬥力都是蒼白的。一切的抵抗都顯得如此的無力和沒有意義,艾伯頓竟發現自己的心靈有一絲的鬆動,它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一百年之前。
  
  它的失神讓它錯失了最好的反應時機,當艾伯頓猛然驚覺自己應該讓手下那些骨頭架子轉向時,一切都太晚了。
  
  布蘭多手持精靈寶劍,就像是這樣一支奇兵隊伍的尖鋒一樣筆直地突進——一條銀線,引導著所有王者的騎士向前。
  
  是的,在他眼中那些骷髏架子正在緩慢的轉向,可它們已經來不及了,太慢了,太慢了!
  
  「屍巫——!」艾伯頓「錚」一聲拔出長劍,幾乎是從心靈中發出一聲尖嘯。
  
  十具屍巫同時舉起骨杖。
  
  一片黑暗風暴驟然出現在亡靈大軍正前方。當風暴生成時,大地竭盡粉碎,尖銳的岩石向上飛起,瞬間化為齏粉,兩旁的樹枝一瞬間變成黑煙,尖嘯著升上天空。
  
  「白騎士」艾伯頓忍不住屏住呼吸,它幾乎不敢肯定自己先前看到的是不是一個幻覺,可現今的埃魯因怎麼能看到那樣一支騎兵?但隨即,這位蒼白騎士才想起自己早就沒有呼吸了,
  
  它嘆了一口氣。
  
  可下一瞬間,它眼眶中熊熊燃燒的霜色火焰竟在一瞬間凝固。它忍不住微微張開口,看著那個年輕人高舉右手從黑暗風暴中一馬當先地殺出——
  
  他舉起手,手上一個透明的藍色法陣微微閃亮。
  
  雖然負面精神組成的黑暗風暴吹得他的頭髮一根根向後飛舞,但他高高舉起手,風暴立刻轉向。
  
  他向前,風暴亦向前——
  
  就像是那一刻,布蘭多正是掌握著風暴的王者。當他奮力一字一頓地喊道:「能量流失——」
  
  風暴頓時轉向。
  
  前排的骷髏士兵們一排排地倒下,後排的骨頭架子試圖舉起長矛,然後被自己的同伴迎面撞上,同樣一排排地倒下。
  
  可布蘭多同樣已是強弩之末。
  
  但下一刻,它們看到那個年輕人的戰馬倒下了——
  
  不止是這些亡靈生物,整個戰場上所有人都看到布蘭多從馬上落下來。那一刻,彷彿整個山谷都靜了一下,那些人類的難民們忍不住在後面瞪大眼睛、停下手上的動作。
  
  芙雷婭正勒緊韁繩督促自衛團加快速度,但她回過頭時恰好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摀住嘴,發不出半點聲音。
  
  商人小姐的臉色終于變了,也忍不住提著裙子向前面跑過去。
  
  雷托、馬諾、巴托姆、伏龍塔、尤利爾也忍不住鬆了鬆手上的韁繩,他們這才意識到,即使是那個年輕人的話也會倒下?
  
  但布蘭多在落馬的一瞬間就已經調整好了姿勢,他只是在等待一個機會。
  
  衝鋒,啟動。
  
  他腳一落地,整個人在半空中轉過一個半圈,已經如同一道離弦的箭一樣射了出去。他向前,劍向前,一條銀線。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條醒目的銀線——
  
  象徵著奇蹟。
  
  銀線過後,十二具骷髏士兵一齊分為兩半。布蘭多在無數亡靈環繞中落地,手中的依舊劍高高舉起。
  
  他看到了那個渾身白色的高大的亡靈騎士。

        也看到了對方眼中熊熊燃燒的霜之火焰。
  
  原來是你,「白騎士」艾伯頓,前埃魯因的英雄。布蘭多看著對方,精靈寶劍微微一偏,發光的劍刃已經一道風壓壓了上去。
  
  「你的路到此為止了,年輕人!」艾伯頓看著他,一劍接下布蘭多的劍。
  
  白銀實力,布蘭多藉著力道立刻抽身就退。
  
  這可有點難辦了啊。
  
  他忍不住想到——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二十幕 過往的騎士(上)
  





  「年輕人,你的路到此為止了。」
  
  艾伯頓單手掌劍,手中的劍名為蒼白之牙,雖然只是一柄普通的魔法劍,但卻是追隨這位騎士一生的功勛與榮耀的見證。
  
  他左手平按在右手手腕上,話音剛落,薄薄的劍刃上已經燃起了一層白霜色的火焰,布蘭多清楚,那是他一生成名的劍術——白炎。
  
  比起他來,艾伯頓才是真正的宮廷騎士,他十七歲就成為騎士,四十歲已有匠師之名。他一生為埃魯因而戰,至死之前都是埃魯因的英雄,不過『白騎士』艾伯頓真正聞名卻是在成為亡靈之後。
  
  在他那個時代,艾伯頓是瑪達拉天啟四騎士之一,他的白騎士的名號也因此而來——『征服者』艾伯頓,這樣一個名頭不僅僅是可以讓小兒止啼而已。
  
  布蘭多往後一退,就立刻感到棘手起來。在塔古斯的陣營中有兩個縱隊長他最不願意遇到,一是征服者『白騎士』艾伯頓,一是爭戰之王『紅騎士』雷帝歐斯,這其中又以前者為甚,可看起來似乎瑪莎大人又和他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但白騎士出手何其之快,他還沒來得及想完,艾伯頓已經一劍豎斬壓了過來。那就像是一道由上而下的銀色月弧形火焰——劍未至,布蘭多就已經感受到迎面而至冰冷徹骨的氣息,他立刻感到窒息,不敢怠慢,趕忙向一側滾開。
  
  火焰吹過地面,『砰』一聲岩石立刻斷層,切口處一片白霜。
  
  僅僅是風壓就能擊碎岩石,布蘭多看了心中也忍不住一陣陣發麻,這就是白銀最下的實力,要知道他的白鴉劍術即使是在力量爆發的狀態下也不過能斬斷木質村料一類的東西而已。
  
  但他向旁邊一滾,『白騎士』艾伯頓已經一縱座下夢魘戰馬的韁繩,一人一馬殺了過來——這位亡靈爵士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手下,它幾乎是踩著一片片骨頭架子躍到布蘭多身邊的。
  
  骷髏碎片在飛舞——
  
  然後白騎士高高舉起長劍,藉著戰馬一縱之力,已一劍向年輕人劈去。
  
  布蘭多避無可避,只能舉起湛光之刺去擋。一聲令人牙齒發酸的巨響,兩柄寶劍交錯在一起,幾乎同時盡最大可能向後彎曲,布蘭多只感到自己的手臂像是要斷一樣,整個人立刻像是砲彈一樣向後飛射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才勉強爬起來。
  
  到少25個能級的力量。
  
  布蘭多單手撐地,心中大叫僥倖,不好剛才他在最後一瞬間用上了力量爆發的技巧,不然他這一隻手就算是廢了。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感到右手一陣陣的發麻,甚至才開始那一會他幾乎以為右手失去知覺了。
  
  不過也實在太過恐怖了,第二力量級,白銀劍士的力量,單手一擊已遠超七噸,幾乎已經達到不需要技巧就已經可以束風成刃的地步。布蘭多看著那個急速靠近的純白騎士,忍不住無限懷念起自己的聖劍卡牌來,似乎要戰勝這樣一個怪物,就只有依靠那樣的力量才行,可這個時候他手上也沒有可以用來支付費用的大地元素。
  
  艾伯頓一人一馬一人一馬已驅至他身前————
  
  布蘭多咬咬牙,再一次舉起劍,這一次他雙手握劍舉過頭頂——劍尖稍傾斜指向地面,擺出了軍用劍術中幾個最擅于卸力的招式起手架勢。
  
  「雜而不精」
  
  白騎士居高臨下的看了他一眼,頭盔下傳來冷漠、沙啞的聲音。它舉起劍,一劍劈下,布蘭多用劍鍔與蒼白之牙一交,然後再那一剎那一點點調整精靈寶劍的角度。一片火花飛濺,他竟讓艾伯頓的劍順著他的劍勢一劍滑開——
  
  但剩餘的力量一樣使得他向後倒去,布蘭多後腳馬上在地上一磕,彷彿這個軍用劍術中時常用到的調整身體平衡的細微動作已經形成一種本能一般,他整個人就像旁邊滑開,但卻穩穩地半蹲在地上。
  
  好不容易卸開這一劍,布蘭多已是大汗淋漓。在遊戲中他也經常完成這樣的動作,但那都是有系統幫他制訂好行動的路線、出劍和身體的位置,並且還會幫他修正動作,而不是這樣一舉一動都要自己親自去把握。
  
  甚至一個不小心。就會送了命也說不定。
  
  但他居然做到了。
  
  他甩了甩手臂,右手還是發麻得厲害。對方的力量太大了,每一次交劍簡直都像是和一輛載重卡車迎面撞上一樣,即使卸完力也能聽到肌肉和骨骼在呻吟。
  
  艾伯頓也從頭盔下甕聲甕氣地輕輕咦了一聲。它看這個年輕人的劍術不過是一般水準,但經驗卻像是豐富得很,一下就找到了適合的應對技巧,這可是老兵的反應。
  
  他調轉馬頭,再一次開始加速。
  
  可布蘭多好不容易才從對方的攻擊節奏中脫離出來,怎麼可能會再給對方搶先的機會。他立刻舉起右手,用銀色的指環對準艾伯頓,高聲喊道:「Oss」
  
  「魔法啟動咒語?」白騎士雙眼中熊熊燃燒的火焰微微一閃,馬上回戰馬,將劍斜斜放在自己身前。
  
  艾伯頓這個動作才剛剛完成,一聲巨響一道狂風湧流已從碎石地面上帶起一條深深的痕跡直奔這位亡靈騎士而去,但這道狂暴的氣旋一擊上斜放的劍立刻轟然向兩邊分開。瞬間在地面形成一個漂亮的『Y』字形劃痕——凡是處在這條劃痕上的每一具骷髏士兵都在剎那之間被高高拋起,在半空中解體並遠遠地落在河灘上。
  
  然後是「噼裡啪啦」一陣亂響,恍若下了一陣骨雨。
  
  『白騎士』艾伯頓收回劍,還不等塵埃落定,又向上一架——然後是嗆一聲清鳴,布蘭多已經破開煙霧一躍而出,在半空中和它了交了一劍。
  
  毫無破綻。
  
  布蘭多一點也不意外,畢竟這個等級的精英人物,比起黃金魔樹來也是只強不弱。事實上當初他對抗黃金魔樹也是靠了聖劍卡牌,否則鹿死誰手還顯得未可而知。而對付『白騎士』艾伯頓,他絕對不敢懷著任何僥倖的心思。
  
  越級挑戰只能依靠準備周全與全力以赴的應對。
  
  他與對方交一劍,身體向後落下時。反手又是一道劍風壓了回去。艾伯頓再收回劍,面無表情地再一次揮出,一道銀火將布蘭多的劍風消餌于無形。
  
  艾伯頓第三次收劍,但這一次卻再未急著出手,而是在馬背上靜靜地看著布蘭多。它看著這個年輕人。好像想起了一個悠遠的故事。
  
  故事中應該有高地長笛悠揚的曲音,在巴爾塔的高原直上,燕尾旗飄揚。
  
  「白鴉劍術。」它開口道,聲音沙啞得像是地獄來客。
  
  「你是王室新生一代?」艾伯頓騎在馬上,冷冷地問道。
  
  布蘭多怔了一下,難道艾伯頓與科爾科瓦王朝有舊?可不對啊,遊戲中沒聽說過這樣一回事,不過他心想不管有沒這回事先否認了再說,免得對方要真是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忽然暴種就不太好玩了。傳說遊戲中有三十級BOSS一下暴成四十級精英的,四十級精英那還不得一招把他們這些人秒了啊。
  
  想到這裡,他趕忙搖搖頭。
  
  可他卻沒料到艾伯頓將劍一斜,竟冷冷地答道:「既然不是,那我殺你就不算違背誓言了。」布蘭多一聽。好險一口血沒噴出來。他真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還有這個烏誓言他乾脆就把這個什麼新生王室一代的身份冒認了好了,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當然,這也就是想想而已。
  
  布蘭多也知道想要冒認王室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畢竟科爾科瓦王室一系一向有霧精靈血統。霧精靈可是傳說中天生的白銀一族,擁有銀色血統的一支。
  
  而布蘭多那鮮紅的血。還是凡人的象徵。
  
  而另一邊,艾伯頓問完之後就再一次恢復了人馬一體的狀態。它手持長劍,開始驅使座下的夢魘戰馬再一次開始加速。面對這樣一個殺神,布蘭多一時還真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他到是想到一個方法可以暫時拖延時間,那就是用力量爆發狀態下的白鴉劍術來卸力,可這一劍9點體力,莫說他17級,就是27級、37級也禁不起這個消耗啊。
  
  事實上他現在就已經感到有一些後繼乏力了。
  
  而艾伯頓作為一個至少三十級的精英,據他估算至少有200點生命,之前的風彈幹掉的30點對他來說簡直像是皮外傷,僅僅算是讓他受到了一些衝擊而已。布蘭多倒是確信要讓自己用湛光之刺捅個兩三劍估計能殺死對方,可那也要他捅得到才行。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氣看了看遠處,寄希望于雷托等人前來支援他。
  
  可他看到騎兵們才剛剛與骷髏士兵們撞在一起,或許因為之前他製造的優勢他們佔了不小的便宜,可要說一時半會能抽出手來,那看起來也不大可能。
  
  他只能寄希望于後面的自衛隊能快一些——更快一些趕上來。
  
  而事實上,此時此刻率領著自衛隊的芙雷婭有著同樣的想法。
  
  但這個未來的女武神回頭看著那些跑得跌跌撞撞的裡登堡的市民們,忍不住皺了皺眉,可卻也知道他們畢竟是一般的民兵而已,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託了士氣高漲的福——她不能要求他們更多了。
  
  可芙雷婭抬起頭看了看前面一片混亂的陣線,雖然她看不到布蘭多在什麼地方,但也知道這麼大規模的亡靈軍隊,對方的指揮官一定是個強者。
  
  她已經不是幾天前那個鄉下少女,漸漸地有了自己的見識,和其他盲目信任那個年輕人的人們不同,少女知道布蘭多一定正陷入苦戰之中。因此她忍不住環首四顧,然後目光落到了身邊的夏爾和蘇身上。
  
  「蘇,你幫一個忙好嗎?」
  
  「恩?」那個少女微微一愣。
  
  「幫我帶領一下自衛團。」
        「怎麼?」
        「我要去幫布蘭多」芙雷婭答道,然後他調轉馬頭:「夏爾,你跟我來——」
  
  「芙雷婭小姐,我是沒什麼。可你這樣沒問題嗎?」夏爾一愣,布蘭多是叮囑過他要看著受傷的芙雷婭的,不過比起這個來,他的確也更擔心自己所追隨的人的安危。
  
  芙雷婭看了他一眼,用力點了點頭。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二十一幕 過往的騎士(中)
  





  布蘭多舉劍一格,一股風壓從精靈寶劍與蒼白之牙相接處爆發開來,吹得他的頭髮向後一揚。他眯起眼睛藉著力道向後滑去,只感到半個身體都要撕開一樣。
  
  雖然他到現在為止還憑藉經驗沒有中一劍,但投影在視網膜上的生命值事實上已經刷刷向下掉了30多點了。布蘭多明白這是因為內臟受到衝擊,不能完全卸掉力量導致的。這還得是因為他的體質已經有接近7個能級,遠比一般人更堅韌——若是換成其他人,估計一劍接不下來就直接震得內臟破碎而亡了。
  
  但讓他暗暗叫苦的是艾伯頓似乎也清楚這一點,一劍緊似一劍,竟然一點也不給他鬆一口氣的機會。有好幾次布蘭多都忍不住想難道這傢伙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軍隊,雖然他這邊也是幾近崩潰,可那邊山谷中一排排骷髏士兵同樣也快招架不住了。
  
  難道在這傢伙眼中,他一個人還能強過一支軍隊不成?
  
  布蘭多或許並不知道自己的一個荒謬想法卻正是最接近現實的那一個。『白騎士』艾伯頓雖然生前可算得上是埃魯因的英雄,但它做為一具亡靈甦醒之後生前的一切不過只成為一個註解,在沃恩德亡靈是一種扭曲自然規律的存在——許多光明的教義之中它之所以被劃為對于生者的褻瀆,是因為它不過是另外一種力量、另一種思想在役使著原本應該腐朽、重歸大地的軀殼而已。
  
  它是本人而非人,對于亡靈來說它生前的記憶不過是一些記憶的碎片。有一種說法是亡靈並非沒有恐懼,因為它們最大的恐懼就來自于生前的記憶,有一些亡靈甚至會陷入生前的記憶之中永遠無法自拔。
  
  對于它們來說這是比消亡本身更抗拒的一件事,幾乎所有亡靈都避免去回憶,因為當它們回憶時它們就不可避免地陷入恐懼之中。
  
  但『白騎士』艾伯頓或許是它們中的一個特殊個體,這個騎士時常陷入對于過往的回憶之中。它記起騎士們在金花高原上的戰鬥,彷彿是從另一個人的角度看著這一切,記憶中的殺戮讓它變得更加冷靜無情起來。
  
  因此這一刻身為瑪達拉高級將領的天啟『白騎士』更想是如何為這個黑暗的國度為它將潛在的敵人扼殺在搖籃之中。
  
  顯然,在它看來一個潛在的、優秀的指揮官的威脅要遠大于那些烏合之眾。
  
  它甚至寧願放棄一戰的勝利,也要將這個年輕人殺死。
  
  不過布蘭多的表現已經遠遠超出了這位亡靈爵士的預期。它很清楚埃魯因的劍術流派,布蘭多顯然學習的正是軍隊中最粗淺的那一類,或許還間雜著一些宮廷劍術皮毛,可總體來說不過算得上是三腳貓的水平,但就是這樣三腳貓的水平卻一次又一次地讓它無功而返。
  
  它最後只有選擇利用實力上的絕對壓制,一點點把對方磨死的做法。這種打法甚至有一些無恥,對于艾伯頓這樣一位生前死後都是騎士、出身高貴的人來說有點難以接受,可為了在三支黑色權杖之下、在黑色法典下的那個誓言,它冷漠地選擇了放棄自己的榮譽——
  
  因為艾伯頓知道,許多人都會和它一樣選擇,瑪達拉必須作出這樣的選擇。
  
  「瑪莎在上,瑪達拉永遠處于你的庇佑之下。」亡靈騎士眼中的火焰冷得像是冰,手中的長劍已經無情的斬下。
  
  但他才剛出手,布蘭多就已經早早地向一側避開,彷彿早料到它會這麼做一樣。亡靈騎士手中的蒼白之牙每一次都只能與年輕人錯身而過,偶爾猜中,也會被對方巧妙地用粗淺的劍術卸開力道——
  
  這一切在艾伯頓看來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又是如此!艾伯頓眼眶中的靈魂之火忍不住閃了閃,從開始以來它已經連續換了三種劍術了,一開始它是使用自己最熟悉的埃魯因劍術,然後是埃魯因宮廷劍術,結果都被布蘭多一一猜中。起先它以為是這小子特別熟悉自己國家的劍術導致的,然後他下意識地換上瑪達拉的軍用黑十字劍術,卻沒料到布蘭多不但沒有不適應,反而猜得更準了......
  
  如果亡靈也有生靈的情緒的話,估計『白騎士』艾伯頓此刻要罵娘。
  
  可他卻不知道,布蘭多對于埃魯因軍用劍術的熟悉僅限于他在原本遊戲三十級以前而已。而在後來漫長的經歷之中,他見過上百種或高級、或大路貨的劍術,可若說有那一種劍術他最熟悉的話——
  
  那一定是教會騎士的騎士劍術,以及瑪達拉的黑十字劍術。
  
  無他,熟能生巧而已。
  
  騎士劍術是上一世布蘭多用得最久的一種劍術,而黑十字劍術卻是他見得最多的劍術。布蘭多在遊戲中與瑪達拉交戰七八十年,對于對方的大眾軍用劍術的了算簡直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的自然。
  
  可惜這並不代表布蘭多此刻就好過了。
  
  因為在艾伯頓絕對實力的壓制之下,他一樣一絲能反擊的機會也找不到,套路再老,也架不住高達16個能級的靈巧,有時候布蘭多甚至都捕捉不到對方的手上動作,完全靠經驗在猜而已。
  
  而且布蘭多很快就感到自己的體力正在逐漸接近警戒線——如果一個人的體力降到一半以下,那麼他的力量和反應就會開始衰減。如果降到三分之一以下,一個人就很難保持他的動作不走形了。
  
  可從戰鬥開始到現在也不過才過了三分鐘而已——
  
  布蘭多已是滿頭大汗,面對艾伯頓的步步緊逼,他逐漸失去了思考的餘地。一開始他還能抽空去看一眼戰場上的狀況,可隨著體力一點小點流逝,現在他每一次避開艾伯頓的劍都必須接近全力。
  
  交劍的次數也頻繁了。
  
  這就像是一個惡性循環,他越是與艾伯頓交劍,就越感到力不從心。可越力不從心,他就越難避開艾伯頓的劍。
  
  布蘭多幾乎是咬著牙根在堅持,這種堅持幾乎都與死亡沒有關係了,比起一次次從酸澀的骨頭根子裡壓榨出潛力來,一次次從死裡逃生,那種從心靈深處湧出的疲憊好像是下一刻就要永遠睡去的感覺,讓他幾乎更想要徹底放棄。
  
  可他這一次卻莫名地想起了芙雷婭和小小羅曼,想起了和他一起奮戰的騎兵們,那種從胸腔裡湧出的熱血沸騰的感受又讓他堅持下來。他知道這是一種責任,讓他為自己所作的一切、所說過的一切負責。
  
  有那麼一刻他閉上眼睛,再睜開,入眼之處看到的是一片雪光。布蘭多那一刻終于清醒過來,頭皮一陣陣麻,他幾乎是以一個與雅觀沒有任何聯繫的姿勢從地上滾開。
  
  但艾伯頓蘊含在劍上的力量這一刻終于爆出來——
  
  它一劍向前,白銀最下的力量推動著一片銀色的火焰漫山遍野地燒向前方;那像極了一片銀色的月華,它向前,無聲無息,岩石崩裂,一片片冷衫一片片向後倒下。
  
  從山谷往上,一劍,竟削出一片接近一百五十尺錐形範圍的光禿禿的山坡來。
  
  冷風吹過,山谷中竟是一片寂靜。
  
  一時寂靜。
  
  所有人都嚇住了,他們雖然聽說過所謂的第二力量級——白銀的力量,但從未親眼見過——這一刻親眼見證這樣一種幾乎是人力所不能到達的奇蹟,所有人都忍不住從內心深處生出一種對于力量本身的敬畏來。
  
  這種敬畏甚至不是恐懼,也不是絕望,單純是渺小的凡人對于莫大力量的崇拜而已。
  
  甚至連雷托、馬諾等人都有若凝固,他們不敢相信之前布蘭多竟然是在和這樣一個怪物戰鬥,還打了這麼半天?
  
  但他們卻在後面浪費時間,沒有及時去幫那個年輕人——
  
  布蘭多什麼也沒說。
  
  可這些傭兵心中卻反而更生出一種深深的羞愧來,他們在這一刻都感到了那個年輕人身上那種沉沉的責任感,對于他們每一個人的承諾,原來那個一直以來看似輕鬆的年輕人一直都在認真地完成著。
  
  若說過去他們對于布蘭多是一種盲目的崇拜,那麼此刻,這些傭兵才第一次感到了一種歸屬感。
  
  但布蘭多在那裡?他們忍不住憂心起來,在那樣的一擊之下,他還能活下來嗎?
  
  『白騎士』艾伯頓收回劍,一聲清鳴。
  
  「布蘭多!」
  
  芙雷婭正騎著馬從一側的山坡上繞向布蘭多與艾伯頓戰鬥的地方,但她晚了一步,當她才剛剛看到那個年輕人與艾伯頓之間的戰鬥時候。
  
  彷彿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芙雷婭手中的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切,那個將她從布契帶出來的年輕人,那個叫她看到這井外面的世界的年輕人,那個無恥之徒。
  
  就只能走到這裡為止了?
  
  但她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這位未來的女武神忍不住怔怔地回過頭,她看到的是夏爾。
  
  這位年輕的巫師扈從正盯著山坡下面,眼神一動不動:
  
  「芙雷婭小姐,只要我還在這裡,說明領主大人還沒死。」
  
  「什……麼?」馬尾少女一怔,一時沒理解夏爾話裡包含的全部意思。
  
  但她至少理解了一部分——
  
  因為她立刻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從一片碎石下爬了起來。
  
  布蘭多幾乎感到自己全身像是要散架一樣的疼痛不堪,他的上衣已經完全碎掉了,額頭上全是血。身上分不清究竟有多少傷口。
  
  可他還是忍著痛,無比得意地嘿嘿一笑。
  
  「老傢伙,沒想到你最後漏了這一著啊——」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二十二幕 過往的騎士(下)
  






  艾伯頓抬起頭,微微一怔。
  
  布蘭多已乘它這一怔的當口從碎石中一躍而起,他的身影就像是一道拔高的影子,不斷在身後留下不連續的殘影,恍若是一剎之間,十多米距離已一越而過。
  
  艾伯頓立刻發現對方的前進軌跡無法捕捉——衝鋒十倍速度爆發讓布蘭多這一刻擁有44個能級的靈巧,他像是風,或就是一道風;全身上下覆著一層純白色甲冑的亡靈騎士才剛剛回過頭——但布蘭多已到了它身後。
  
  艾伯頓已猜到這是一種可怕的速度爆發技巧,事實上在戰鬥的一開始它就已經見過一次。可此刻親身體會,卻又有不同。
  
  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
  
  『白騎士』的蒼白之牙在一瞬間出鞘,它憑本能把手向背後一格,鏘然一擊架住布蘭多手中的精靈寶劍。
  
  這一劍已脫離了劍術的範疇。
  
  雙方都在憑藉經驗戰鬥。
  
  但布蘭多一擊不中已飄然折返,他還有一秒,他像是一道鬼魅繞開艾伯頓的視線,從左側一劍刺向這位白騎士的左胸。
  
  但艾伯頓馬上回劍掃開布蘭多的劍鋒,沒有一絲一毫破綻——
  
  「真難纏。」渾身是傷的布蘭多咬了咬牙。
  
  不過這一次輪到亡靈騎士面色一變,他忽然感到布蘭多一分為二,一左一右對他構成了夾擊——這是什麼投影術?魔武雙修?
  
  艾伯頓感到背後的威脅,馬上回首一劍,但他也馬上看到一隻石像鬼在自己的劍下齊齊分成兩半,然後遠遠地橫著滾了出去。
  
  那一刻就像是一個被無限長的慢鏡頭,在它眼中燃燒的靈魂之火中,分散的石像鬼在空中慢慢分解、緩緩崩散,但這位亡靈騎士心中立刻感到了不妙。
  
  布蘭多已在另一側出劍,這是他衝鋒爆發狀態下的最後一劍——力量爆發,白鴉劍術。
  
  但正是這一刻,『白騎士』艾伯頓將劍往下一放,它坐下的夢魘戰馬竟一下四蹄向外塌陷下,瞬間橫死——然後一股沛莫能御向外的巨力瞬間將布蘭多連人帶劍從半空中推出去,根本不容他反抗。
  
  意志之牆!
  
  布蘭多雖然料到艾伯頓生前作為一個高階騎士一定有學過太陽騎士『艾格文森』的光環戰術,可他還是懷著一絲僥倖,但此刻艾伯頓的反應卻將他推向谷底。機不可失,他將心一橫,連退七八步之後一停下來又咬牙沖上去。
  
  『白騎士』艾伯頓這一刻剛好從地上站起來,但這個空隙已夠它反擊。
  
  它將純白色的披風向後一拋,大步迎上去冷漠的掄起蒼白之牙『砰、砰、砰』與布蘭多接連交劍三次,每一擊都打得布蘭多步伐散亂地連連後退,年輕人胸口一陣陣扯痛幾欲要咳出血來。
  
  而這一刻雷托與馬諾終于從骷髏士兵的糾纏中脫出身來,他們看到這邊發生的一幕,立刻調轉馬頭向這邊衝過來——
  
  「埃魯因。」
  
  艾伯頓冷漠地看著布蘭多的防線幾乎已經不成章法,最後一次抬起劍。它眼中蒼白的火焰,冷若冰霜幾乎要凝固:
  
  「已經太垂老了。」
  
  一劍刺出。
  
  但布蘭多卻在這一刻露出一個微笑來,他左手鬆開精靈寶劍,舉起來在艾伯頓的蒼白之牙上一擋再壓——
  
  韌皮手套起先放出一圈藍光來,但一剎那被刺穿。
  
  布蘭多臉上的笑容斂去了,他一臉沉著地抿著嘴將劍壓下去——雙手上的防護手套一瞬間因為魔力超載而燃燒起來。
  
  但劍依然向下,在他手掌上留下一條血口子。然後再咬開他身上的鏈甲,斷裂的金屬環像是被切開的平滑木料一樣落下,蛇一樣的劍再一瞬間鑽入年輕人的小腹中。
  
  鮮血刺目得彷彿陳釀的紅酒——
  
  可艾伯頓這一刻看到的不是勝利。
  
  它看到的是布蘭多用血淋淋的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只剩下骸骨的右手,緩慢,但卻有力——他讓蒼白之牙保持刺穿狀態。然後他舉起右手的精靈寶劍。
  
  『劍從光中生,眾敵皆膽寒』
  
  那劍上刻著這樣的精靈文字——
  
  然後。
  
  一劍向前。
  
  艾伯頓伸出左手去擋,但劍上的純淨之火一瞬間就燒穿了他的骨質手掌,然後再從另一頭穿出,插進它的前胸。
  
  兩柄劍,將兩位騎士聯繫在了一起。
  
  那一刻只有冷風吹過山谷的聲音。
  
  ……
  
  「我說過,」布蘭多虛弱地答道:「老傢伙,你算漏了一件事……」
  
  「你以為你贏了,年輕人?」艾伯頓冷冷地開口,它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一樣。
  
  它感到胸膛像是燃燒起來一樣,那種痛苦就像是一種煎熬,可艾伯頓明白那對它來說還算不上致命傷。當然,這一戰之後長時間的靜養是必然的了。
  
  「不,只是……」
  
  「埃魯因雖然垂老……」
  
  「但依然有愛著它的人啊。」
  
  布蘭多忍不住艱難地吐了一口氣,『白騎士』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兩人同時拔出劍,同時再一次攻擊,年輕人向左一偏讓艾伯頓的劍咬入他右側的肺葉。他同時他高高揚起的精靈寶劍也讓這位亡靈騎士的一整隻左臂遠遠地飛了出去。
  
  然後兩人同時退開。
  
  布蘭多立刻跪倒在地上大聲咳嗽起來,他感到自己的肺像是火燒一樣痛,他在遊戲中沒有體會過這樣一幕——但在布契卻經歷過一次。
  
  『不屈』天賦已經激發,他忍著一波波的疼痛用劍支在地面站了起來。
  
  可艾伯頓已先一步站了起來,它受的傷要比布蘭多輕得多。它雖然對于這個年輕的韌性和不屈的信心驚佩不已,但比起來,這一刻這位亡靈騎士更需要勝利。
  
  它在碎石中偏了一下,失去左手之後它一時之間有些難以保持平衡,不過比起來站起來馬上又跪下去的布蘭多,它已經好很多了。
  
  艾伯頓向左邊瞄了一眼——雷托與馬諾離插入戰場還有一線之隔。因此它抓緊時間舉起蒼白之牙,再一次向布蘭多衝了過去。但這一次它卻忽然看到山頭閃過一線金光。
  
  那並非幻覺。
  
  幾乎所有抬起頭看著這一邊的人都看到這條金紅色、刺眼的光線。它一頭從芙蕾婭手中的戒指上射出,另一頭直刺『白騎士』艾伯頓。
  
  但在艾伯頓本人看來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它看到的根本不是一條什麼直線,而是一發滾滾而至的火球。
  
  因為速度太快,留在黑夜中的殘像才讓人產生看到的一條金紅火線的錯覺而已——
  
  「Flame——!」然後山谷中才響起芙蕾婭明亮的喝斥聲。
  
  艾伯頓馬上舉起劍,可依然晚了一些。火焰打在他的劍尖上,在一剎那之間爆發擴張成一團火球,氣浪早在火焰之外擴張起來——起先是一波肉眼可見的衝擊波瞬間沿著整個山谷的地面迅速擴散,所有人的頭髮都在一瞬間向後揚起、冷杉木倒伏、針葉紛紛揚揚的飛上夜空。
  
  然後碎石刷刷從遠處的雷托、馬諾戰馬四蹄下衝刷而過,驚得這些畜生咻咻地高高站起來。
  
  但閃光的火團只在眾人眼中存在了一瞬間,隨即一切光源都黯淡下去,彷彿整個夜空變得更加深黯了一些,人們忍不住回過頭,感到四周伸手不見五指。
  
  但只有被衝擊波吹出去躺在地上的布蘭多才能看到不遠處茫茫煙霧背後半跪在地上的『白騎士』艾伯頓。
  
  亡靈騎士一動不動。
  
  布蘭多知道先挨了一發30傷害的風彈,再然後再吃了自己兩劍傷害至少有140左右,再吃了一發45傷害的火球術,這傢伙就是再厲害這會也應該站不起來了。
  
  他不由得摸了摸額頭,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這麼贏了。不過芙蕾婭那一發火球還真是差點把他也炸個半死,還好他又傳說中的小強天賦『不屈』。
  
  布蘭多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說艾伯頓算漏,就是料到對方肯定不會知道自己有著這樣一個大秘密。
  
  他看著對方,不知道那個前埃魯因的英雄這一刻低著頭究竟在想什麼——
  
  是想它竟然會就這樣敗了?
  
  還是在追憶過去的榮譽呢?
  
  布蘭多想了想,忍不住咳嗽一聲準備從地上坐起來,卻聽到身後傳來一片稀里嘩啦的生硬。他回過頭,看到芙蕾婭和夏爾一臉緊張地從山坡上滑了下來。
  
  「布蘭多!」馬尾少女看到躺在地上的年輕人,那一刻心中什麼想法都丟出了腦海,她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下衝了上去扶住他,小心翼翼地問「布蘭多,你、你沒事嗎?」
  
  布蘭多正相答話,但心中一動,又躺了回去。
  
  「芙蕾婭,是你嗎?」他忽然咳嗽一聲,躺在地上虛弱地問道。
  
  「是、是我,你……你看不到我嗎?」芙蕾婭看到布蘭多身上全是傷,尤其是胸口和小腹的傷口一直在向外冒著血,忍不住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布蘭多你別說話,我、我給你包紮一下……」
  
  「芙蕾婭,不用了,我有一件事要你幫忙。」
  
  「什、什麼事?」芙蕾婭聽到這樣的話,忍不住一慌,心中下意識揪緊了。
  
  「我想想……不如先親我一下?」
  
  「誒,啊……啊?」芙蕾婭眼角還掛著淚珠,但聽到這個奇怪的要求還是忍不住一怔。
  
  看到馬尾少女一臉認真的樣子,布蘭多這會卻終于忍不住笑起來,他趕忙吃力的坐起來答道:「開個玩笑,芙蕾婭,我說麻煩你扶我站起來——」
  
  「你、你的上,布蘭多你別亂動!你不要這樣子……我、我親就是了。」芙蕾婭心如亂麻,反而以為布蘭多在和她賭氣,忍不住低下頭紅著臉大聲說到。
  
  布蘭多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過頭了。忙解釋道:「芙蕾婭,我真的沒事。」
  
  「怎麼可能!」
  
  「我不知是騎士啊,我還是巫師,你知道的——」布蘭多不料芙蕾婭壓根就不信他,只有換了一個方式善意地欺騙道。
  
  「你、你真的沒事?」
  
  「當然。」
  
  布蘭多彷彿是為了表示自己確實沒問題,一邊咬牙忍著痛擺了一個我很健康的造型,然後滿頭冷汗去拿背包裡的9號聖水。
  
  但芙蕾婭怔怔的看著他,臉上首先是由紅得發燙變成白色,然後又變紅,然後她咬了咬嘴唇,然後低下頭慢慢捏緊了拳頭。
  
  「布蘭多,你、你……」
  
  「你這個無恥之徒!」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二十三幕 任務
  




  9號聖水聖水產生效果遠沒有7號聖水那麼快,它的恢復效果僅僅只能把布蘭多從死神手上拖回來而已。然後他在夏爾和芙雷婭的幫助下為自己打上繃帶,憑藉戰地急救技能才硬生生讓自己緩過一口氣,雖然因為失血過頭還是忍不住一陣陣頭暈,臉色蒼白得像是鬼一樣,但至少他自己可以從身體數據上確認已經沒有危險了。
  
  布蘭多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因為太過虛弱中途有好幾次都差一點重新跪下去,夏爾和芙雷婭趕忙一左一右地扶住他。但感到這位未來的女武神的舉動,布蘭多卻忍不住訝異地回過頭去看了她一眼——他還以為芙雷婭這一次會因為過于氣他開玩笑,至少一天以內都不會消氣呢。
  
  芙雷婭卻忙向一邊別過頭去,她臉紅紅的——雖然她一開始是蠻生氣布蘭多故意騙她的事情,可事後想一想,至少比起這麼失去布蘭多這個結果反而更能讓她容易接受一些。
  
  當然,她心中還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想法,一再告訴自己下一次絕對不能這麼輕易地上這個可惡的傢伙的當就是了。
  
  當然,布蘭多意外歸意外,他卻還沒有忘記自己要幹什麼。他一隻手格在夏爾的馬背上,然後回頭對自己的扈從說道:
  
  「夏爾,扶我上去——」
  
  布蘭多話音剛落,夏爾還沒來得及表態,芙雷婭卻一下攔住他:「等等,你、你們又想幹什麼!」
  
  「坐到馬背上去,如你所見。」
  
  「不可以!」
  
  「又怎麼了?」布蘭多一楞。
  
  「受、受了那麼重的傷,就不要亂動,怎麼一點也不在意別人會不會擔心啊。」馬尾少女低下頭,臉紅紅地小聲抱怨道。
  
  她忍不住想到好像每一次都是這樣,上一次也是,這傢伙究竟知不知道他受的傷在一般人身上可是會致命的啊。
  
  布蘭多看到芙雷婭的樣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忍不住心中一軟.微微一笑道:「芙雷婭,我真的沒關係了,我之前剛才服下的藥劑是聖水,那天晚上你也見過聖水是怎麼救喬森的命的吧?」
  
  芙雷婭咬著嘴唇,心中有些鬆動但卻不敢全信。她看布蘭多明明是那麼一副站都站不穩的樣子,還要騎馬——可她也清楚,每一次她只要一開口就是要吃虧的——因此這一次馬尾少女乾脆什麼也不說,就那麼倔強地低著頭擋在布蘭多面前。
  
  這下布蘭多一下就有點束手無策了,他一時也無法說明9號聖水與7號聖水的差距,何況就是說明了芙雷婭也不一定聽得懂。
  
  可他也不想傷害芙雷婭,畢竟這位未來的女武神至少這一刻是一心一意在為他著想,面對這樣一個女孩子,他又怎麼開得出口來說重話呢?
  
  「芙雷婭,讓領主大人上去把。」但讓他感到鬆一口氣的是,這個時候夏爾在一邊開口了。
  
  芙雷婭愣了.她以為至少那個年輕的巫師尾從會站在自己一邊的,那可是他追隨的騎士啊。在沃恩德,扈從因為騎士而榮耀,可難道夏爾一點也不關心布蘭多的死活。
  
  「夏爾,你怎麼也……」她一時間竟不知以什麼立場來開口反駁好。
  
  「領主大人確實沒什麼危險了,只是有些虛弱而已,不過照看大人的職責就靖交給我吧——」年輕人答道,他忍不住看了布蘭多一眼,者些擔憂,但更多的卻是敬佩和尊敬:「領主大人確實有他的立場出現在馬背上,他出現在那裡,就意味著他還沒府倒下,他依舊是引導我們向前的旗幟——」
  
  「這是屬于他的榮譽,也是他手中的劍的象徵,他為了什麼而戰鬥。」
  
  布蘭多笑了一下,夏爾雖然把他說得過于高尚了一些,但事實就是這麼簡單,他必須出現在馬背上,給後面戰鬥的傭兵和難民們一個信心——告訴他們勝利就在這裡。
  
  剛才的戰鬥過于激烈,恐怕已經給難民和自衛團造成了一定影響,他雖然其實並不熟悉軍事,但也知道自己手下這支軍隊不過是臨時拼湊起來的雜牌,打順風還行,可一旦遇到挫折就會很快崩潰。
  
  因此他必須給這些人一個信心,他是他們勝利的源頭,只要他還在,這些難民們、傭兵和白鬃軍隊的殘卒就會明白他們還有勝利的希望。
  
  芙雷婭神色複雜地看了布蘭多一眼,看到後者點點頭,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讓開。
  
  布蘭多這才在夏爾的攙扶下翻身騎上馬,但說實在話,年輕人上馬時甚至虛弱得懷疑自己能不能抓緊韁繩——他不由得想到自己幾天前才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他甚至不知道自已有什麼立場去這麼堅持一一可讓他自己都吃了一驚的是,他真的以那麼大的意志力讓自己像標槍一樣立在馬背上。
  
  彷彿在外人看來,這位年輕的將軍只是又一次取得了一場勝利之後換了一匹馬而已。
  
  但只有夏爾、芙雷婭以及靠近的雷托和馬諾才看請布蘭多額頭上的冷汗,和一直微微顫抖的雙肩——但布蘭多一言不發,甚至看都不著周圍的人一眼,他努力維持著一個嚴肅冷淡的表情。
  
  雷托和馬諾看到這一幕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深深地向布蘭多鞠了一躬各自退開繼續去指揮正在重新收攏起來的騎兵們。他們本來是想過來幫布蘭多一把,但看到這一幕,他們也明白布蘭多不需要,也不會讓他們去搭手。
  
  他們或許還不瞭解布蘭多的性格,但這一刻至少已經明白這是一個骨子裡透著驕傲的男人,這種驕傲不是自大,而是來自于年輕人本身對于自己能力的自信。
  
  這驕傲就像是一面旗幟——
  
  布蘭多忍住頭上冷汗直冒,一邊縱馬走向半跪在地上的艾伯頓爵士,同時隨手丟掉已經裂開成兩半的石像鬼護身符——與受傷不同.石像鬼護符控制的石像鬼一旦在作戰中死去就會徹底失去作用,當然或許還可以修復,但複雜程度甚至還不如重新再製作一隻。
  
  這大概是他連日來在戰鬥中損失的最珍貴的一件魔法物品了,而除此之外防護手套也算是報廢了——當然,這個或許還可以勉強修一下,不過估計最後結果都不會太好。
  
  而造成這個損失的就是那個現在正跪在他面前,遊戲之中人人聞之色變的天啟四騎士之一的『白騎士』艾伯頓。
  
  在這之前,布蘭多估計就是在做夢的時候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打敗瑪達拉的這樣一位將領。可此刻荒謬變成了現實,艾伯頓就那麼靜靜地半跪在那兒,而大約再過一會,即使沒人去給它補上一劍估計它也會自己燃盡最後一絲靈魂之火。
  
  布蘭多知道艾伯頓生前的一切。
  
  他出生在胡桃之年,出生于貴族家庭,然後順理成章地成為騎士,加入當時的自由騎兵縱隊,參與與北方克魯茲人的戰鬥。在那裡他度過人生中最黃金的一段時間,也從一個小小的騎士戍長為一個合格的指揮官。
  
  他指揮過幾次著名的戰鬥,為他在王國內贏得了不小的聲譽,然後他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最後又不知怎麼自我甦醒為黑暗的亡靈。
  
  關于它的一切布蘭多在遊戲中知道的大多數是歷史,畢竟艾伯頓在他那個時代是瑪達拉的頂級將領之一,可不是說殺就殺的。因此關于這個人物的任務線,他知道得也不多。
  
  不過從今天戰鬥的表現來看,布蘭多很懷疑這個人身上可能有一條隱藏的任務線,尤其是他說過關于誓言的一些細節。
  
  而布蘭多知道在遊戲中隱藏任務大多獎勵都豐厚得要死,像是他手上的風后指環不過是一個隱藏任務線的開始而已就是一件20Oz的裝備,由此就可見一斑。
  
  不過他所熟知的隱藏任務大多都是從四十級開始,七八十級最為頻繁,在這個等級能接到的卻鳳毛麟角。
  
  而且尤其是艾伯頓可不是一個小人物啊——
  
  因此他對于對方身上的秘密一時間充滿了興趣。他縱馬來到艾伯頓身邊,因為對方過去的身份並沒有過于為難他,而是開口問道:
  
  「你有什麼要說的,艾伯頓?」
  
  一小片刻沉默。
  
  「年輕人,你認……識我?」然後跪在地上的亡靈騎士微微一動,用沙啞、低沉的聲音問道。
  
  布蘭多搖搖頭:「我不認識你,但也可以這麼說。我認識的艾伯頓,應該是埃魯因的英雄,他已經長眠于地下,回到瑪莎大人的懷抱中。」
  
  「因此他是你,但你不是他。」
  
  艾伯頓冷冷地哼了一聲,用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咯吱咯吱地從地上站起來。
  
  「照理說你早應該死了,年輕人,可你沒有。」他答道:「因此看來你贏得不是僥倖,而你又知道這具軀殼的身世,你來和我說這些,又是想要知道什麼呢?」
  
  看到艾伯頓從地上站起來,芙雷婭嚇了一跳——她可知道布蘭多有多虛弱,可她剛想過來護住布蘭多,卻被夏爾拉住了。
  
  她一怔,夏爾在背後向她緩緩搖了搖頭。
  
  雖然這位年輕的巫師扈從不明白自己的領主大人和那個亡靈騎士有什麼關係,但想必他們之間應該是認識的。
  
  既然如此,以布蘭多的性格肯定不會輕易涉險。
  
  對于艾伯頓的回答布蘭多有一些意外,但他猶豫了一下,決定用遊戲中的經驗來武探:「你之前問我是不是王室血脈,那我現在回答你,是又如何?」
  
  亡靈騎士冷笑了一下。
  
  布蘭多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看起來和遊戲中還是有一些差別啊。不過至少這樣比『琥珀之劍』中更加真實不是麼,他忍不住自嘲地想到。
  
  「看起來你是準備把你的秘密帶到瑪莎大人那裡去了,艾伯頓。」察覺激發任務無望,年輕人嘆道。
  
  但這一次艾伯頓卻搖了搖頭。
  
  「未必。」
  
  他說道。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24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二十四幕 獅心劍
  





  「這句話本來並不是帶給你的,但我認為你能辦得到。」艾伯頓沉默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年輕人,說道。
  
  布蘭多騎在馬上,一隻手抓著韁繩猶豫半晌,沒有答話。
  
  艾伯頓知他不會盡信自己,但也不計較。亡靈騎士挺起胸膛來——舉起劍按在左膝前,右膝跪地,雙手放在蒼白之牙的純銀護手上,念道:「雙月共耀,國王長眠于谷地之中,冬青樹影指向西北,繁星漸隱,晨曦降下權柄——」
  
  布蘭多聽了之後面色不變,他坐在馬背上從艾伯頓身邊經過,然後再調轉馬頭繞回來。這些似是而非的謎題在遊戲中也有不少,不過他以前就不是這方面的高手——雙月共耀自然說的是沃恩德的兩個月亮一齊出現在天空的時刻,國王長眠于谷地中首先讓他想到的就是聖者遺骨之地,但隨即又想到也可能是埃魯因某位先王的陵寢所在。
  
  冬青樹影指向西北,布蘭多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埃魯因好像應當沒有冬青樹種,難道只是一種借喻的手法?還是借指某個貴族的徽記?可冬青樹在沃恩德的紋章學中代表神聖,僅僅在埃魯因家徽上有冬青樹葉的貴族家庭就不在少數。
  
  而至于繁星漸隱,晨曦降下權柄又是借指什麼,布蘭多完全猜不透了。
  
  艾伯頓故意給他留了時間,它看布蘭多重新抬起頭,才又念道:「雙面的石像不言不語,聖賢之誓可曾忘記?翡翠之湖,聖白之山,石中之石,劍中之劍——」
  
  「等等!」布蘭多忽然伸手叫住它,他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激動,劍中之劍?莫非艾伯頓說的是真正的獅心劍?
  
  獅心劍是埃魯因的第一代君王『仁慈的埃克』家族代代流傳的佩劍。但獅心劍不僅僅是雄獅王朝的象徵,也是當年克魯茲的四聖物之一,不過自從埃克將它帶出帝國,它就成了埃魯因王室的象徵。
  
  不過殊為人知的是其實獅心劍早在埃魯因的內戰之中就已經丟失,之後每一任國王繼位所持的不過是贋品,只是所知這個秘密的人極為有限,一旦被捅開估計會掀起悍然大波。
  
  當年布蘭多也是在埃魯因滅亡之後才得知有這麼一回事。
  
  如果艾伯頓確實說的是獅心劍,那麼這個謎語的後半段就說得通了。聖賢之誓說的應該是埃克對獅心劍立下的神聖騎士誓言,要帶領帝國南方的人民脫離傲慢和貪婪的貴族,他奮起反抗,頭銜中的仁慈之意也是因此而來。
  
  不過翡翠之湖,聖白之山,石中之石又是什麼意思?布蘭多一時不禁迷惑不解。
  
  相傳真正的獅心劍有掌握王國興衰的力量,彷彿也事實如此,自從埃魯因失去真正的獅心劍後,一代比一代沒落,最終走向滅亡。不過布蘭多並不相信這個說法,一個王國的興衰和一把劍扯在一起,且不管這把劍多麼傳奇,也不過是一種推卸責任的方法罷了。
  
  只是他必然好奇,這把劍究竟傳奇在何處,為什麼會在吟遊詩人的故事中廣為流傳。按照論壇上的說法,這把劍至少是一把黃金級別的幻想武器。
  
  因此他忍不住開口問道:「翡翠之湖又是什麼?」
  
  沒料到艾伯頓竟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時常在想時常記起這兩句話來,甚至還有一個神聖的誓言約束著我。不過我也不知道這些記憶從何而來,為何總是無孔不入。」
  
  「不是每一個亡靈都喜歡回憶。」布蘭多回答道,他忽然覺得艾伯頓生前或許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個人,至少在他的記憶中,艾伯頓和王室沒有半點關係。   
  
  「我比較特殊,我自己也明白這一點。」艾伯頓答道,這位亡靈騎士扶正自己的頭盔,繼續說道:「大多數生活在黑暗中的亡靈都有智慧,可我和它們不一樣,因此我並不信任它們,不過我看到你,年輕人,我就覺得或許你可以幫我解開這個謎題。」
  
  布蘭多沒有答話,他看艾伯頓說的像是真的,不過他也不會輕信。他在思考翡翠之湖、聖白之山、石中之石空間是什麼。
  
  他忽然注意到雙面石像不言不語這一句,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雙面石像不言不語,莫非說的是讓德內爾南方盆地中那個石頭聖賢?布蘭多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如果啟示在那個石頭聖賢身上的話那還有點麻煩,要讓石頭聖賢開口的話至少需要賢者石板才行。
  
  可要到哪裡去搞賢者古板呢?最近的一塊賢者古板應該在半個月後抵達布拉格斯,黑市售價五十萬托爾,這可不是一筆小錢啊。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石頭聖賢所在的盆地和他接下來要去辦的事情在一個方向上,這一點能節約不少時間,布蘭多的時間真不多。
  
  他想好這些,在馬上坐定,問道:「你要說的就這麼多?」
  
  艾伯頓點點頭:「我還有一個請求。」
  
  「你說。」
  
  布蘭多回頭看了一眼,在雷托和馬諾的指揮下,山谷中的戰鬥已快要接近尾。
  
  艾伯頓解下胸前的徽章,說道:「我希望像是一個真正的騎士那樣死去,至少讓我的劍和我的甲冑永遠陪伴我——這枚徽章叫做獅子徽章,具有強大的麻地力量,它現在對我來說沒什麼意義了,我就將它轉交給你吧——還有這是我的腰包,裡面有些東西可能對你有用。」
  
  布蘭多知道自己只要願意,除了這些東西,蒼白之牙也可以拿到手,他本來想把那把劍給芙蕾婭用。不過他看了這位『白騎士』,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兩個人都知道相對于一個死人和活人來說誓言沒什麼意義,還不如相信彼此的承諾,艾伯頓之所以和他說這麼多,大概是因為相信他的緣故。僅憑這一點,布蘭多就不會出爾反爾。
  
  當然。
  
  艾伯頓必須死,難民們不會容忍一個亡靈的高級將領和他們在一起——
  
  布蘭多結果徽章,掃了一眼,黃銅的表面上雕刻著一隻獅子的頭像:「獅子徽章,衝突光環+1」
  
  技能徽章!布蘭多差點沒一哆嗦把徽章從手上掉下去,衝突光環是聖堂騎士的核心技能,最高二十九級,非本職只能修到十級,初始增加一點防護,十級之前每一級額外增加0.5點防護,十級之後每一級增加1點防護,二十級之後每一級增加的防護成等差數列增長。
  
  也就是21級衝突光環增加2點防護,22級增加3點,以此類推。本來這個技能到29級時可以增加10點防護,可這個徽章再額外加上一級就是白白多了11點防護啊。
  
  11點防護是什麼概念,差不多等同于14mm的正面裝甲,幾乎相當于三套全身板甲的防禦力。
  
  布蘭多拿著這徽章的一瞬間就定下了自己的一條發展路線,聖殿騎士!因為他還知道有一件全鋼甲冑也+1衝突光環技能,此外還有一面猛師盾牌再+1衝突光環。這樣一搭配起來,進階聖殿騎士後他可以額外拿到 接近40點防護。
  
  那簡直是一座移動堡壘,而且還不僅僅是他,連帶他身邊六十尺範圍內所有士兵都相當于一輛輛坦克,那在戰場上衝鋒陷陣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
  
  布蘭多忽然記起來艾伯頓當年就是一身全鋼甲,難怪在瑪達拉後期它在天啟四騎士中一直以恐怖的防禦力而著稱,征服者艾伯頓,不愧是衝鋒陷陣的征服者艾伯頓啊。
  
  不過他心中雖然翻江倒海,但面上卻不動聲色。連日的生死經歷之後,布蘭多已經越來越覺得自己比以前來顯得成熟了,要放在遊戲中他要拿到這樣一個徽章還不知道得瑟成啥樣。
  
  他收起徽章,再打開對方的腰包看了看。不過他隨即發現這位白騎士的收藏並不豐厚,裡面都是一些低級材料,最值錢的莫過于幾塊精金——那是製作全鋼甲的材料,看起來這位未來的天啟四騎士這個時候就已經開始做打算了,它也清楚這徽章的力量啊。   布蘭多忍不住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
  
  「沒有其他要求了?」他問。
  
  艾伯頓搖搖頭:「請動手吧。」
  
  布蘭多知道如果他讓它這麼獨自一個人死在這裡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其實在戰場上至少要死在敵人的手上,回歸于大地的懷抱中,他沒有時間讓艾伯頓回歸大地,但至少能滿足他前一個願望。   
  
  夏爾拔出劍走上來,但布蘭多攔住他。
  
  他自己滿頭冷汗地拔出精靈寶劍,然後與艾伯頓互相看了一眼。縱馬走過去,吃力地彎下腰一劍刺入對方的胸膛中。
  
  艾伯頓裂開嘴一笑,眼眶中的火焰閃爍了一下。
  
  「我以生前的記憶和你說這麼多,年輕人。」
  
  「是因為我至死這一刻仍舊是瑪達拉的艾伯頓。」   
  
  「我或許應當感謝你為我解脫——」
  
  亡靈騎士嘆息一聲:「可同樣,我以黑暗的貴族的身份而死。永亡的瑪達拉,象徵著不朽的火焰,我只是沒料到自己會輸而已……」
  
  它眼眶中的靈魂之火終究黯淡了下去。
  
  那個『白騎士』艾伯頓終究死了,布蘭多明白這一刻起再也沒有瑪達拉的天啟四騎士。他有些靜靜的看著對方的殘骸,然後看著滿天的銀光從它的殘骸上升起,融入自己的身體中。那就像是一股暖融融的力量浸透了他全身——他以前吸收經驗時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但布蘭多此刻明白,那是力量,純粹的靈魂的力量。
  
  他從這位三十多級的縱隊指揮官上拿到了足足一千三百點經驗,再加上前前後後幾次戰鬥的總和,從殺死薩薩爾以來這幾個小時中,他已經入手了接近兩千點經驗。
  
  看起來升級似乎綽綽有餘,不過布蘭多卻並沒有這麼做,他壓下這種衝動,明白自己接下來該儲備經驗了。畢竟戰爭結束後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抬起頭看著天空,烏雲在這一刻散去,露出背後那個十字形星座在漆黑的天幕上閃閃發光。
  
  騎士之王座。
  
  然後他舉起手中的白鹿雕像,看到那隻優美的生物正從一側的山頭上展現它的身姿,然後一轉身消失在東北方。
  
  布蘭多回過頭,看到雷托騎著馬靠了過來。
  
  「左右的山頭上發現了很多殭屍……」雷托壓低聲音說到。
  
  「我明白,時間上差的並不多。」布蘭多同樣冷靜地答道:「因此讓難民快些上路吧,因為換一句話說我們也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二十五幕 妖精之鄉
  





  「自稱是王室成員,真是膽大的傢伙。」
  
  公主殿下一隻手輕輕將鬢前的銀發掠到尖尖的的耳朵後,端起白瓷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一笑。
  
  「不過雙月共耀,國王長眠于谷地之中。你認為這個謎題是什麼意思呢,歐弗韋爾大人?」她沉吟了一下,淡銀灰色的眸子輕輕一閃,開口問道。
  
  「王國全境大多數貴族家族會有一些秘藏,這也不是不為人知的事實。不過艾伯頓提到和王室的誓言,想必這份寶藏與王室多半有一些關聯。」歐弗韋爾想了想,答道。
  
  「我想來卻沒那麼簡單,歐弗韋爾大人,聖賢之誓可能和我的先祖埃克有關。」
  
  歐弗韋爾點點頭:「翡翠之湖,聖白之山,說的應當是讓德內爾的女神之湖,早就聽說那裡是一位聖賢的長眠之地。」
  
  「原來如此,請問有什麼說法麼?」
  
  「當地的漁民常常傳聞見到迷霧中的湖之騎士,守護著女神之湖的中央,有人見過那上面有一整塊白色岩石的島,想必就是聖白之山。」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歐弗韋爾大人,只是雙面的石像又是什麼呢?」
  
  「這就不知道了,公主殿下。」
  
  「也是,對于神秘的寶藏的嚮往多半是源于未知。想必這就是,所謂的騎士故事之中的樂趣了——」
  
  她掩口笑了一下:「對不起,讓你見笑了,歐弗韋爾大人。」
  
  「沒有什麼,公主殿下,我也在懷疑那個艾伯頓生前是誰?因為還沒有一個叫做艾伯頓的人過去身為王室的騎士的。」歐弗韋爾答道。
  
  「我也是如此想,公主殿下。」歐弗韋爾躬身。
  
  半精靈少女目不轉睛的盯著這位中年人,心下確認對方一事實上是做過調查。她忍不住輕輕去想,這位旁人眼裡陛下身邊的重臣既然如此看重那個年輕人,一定是有父上的意思罷——他究竟又有什麼能力值得你們看重呢?
  
  是個人能力?
  
  佔一部分因素,但也不全是罷。
  
  恐怕還是看中了那個少年背後的力量。
  
  公主忍不住曲起手指碰了碰自己的下唇,高地騎士真的那麼重要麼,它真的可以讓埃魯因重現光輝?與地方貴族與王黨都不一樣,她更認為王國需要一股新的力量來讓它煥發生機。可這股新生的力量又在哪裡呢?高地騎士?民兵?還是警備隊?
  
  看起來不像,總覺得還差了一些什麼。
  
  半精靈少女想到那個年輕人,搖了搖頭,也不是他。她更隱約感到一絲危險,從那個年輕人身上,她微微一怔,又感到一絲詫異。
  
  難道自己這是嫉妒?
  
  少女趕忙搖搖頭。
  
  「公主殿下?」歐弗韋爾在一邊留意到這位長公主的走神。
  
  「啊,對不起,歐弗韋爾大人,請你繼續。」
  
  歐弗韋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
  
  第一輪月西沉,第二輪月映在半空——
  
  冷杉林間逐漸起了霧,山間的霧帶著一絲冷意。布蘭多一隻手看著韁繩,在馬背上四下看去,確認白色的雄鹿逐漸將他們向東帶入了低地中。
  
  幾分鐘前雷托已經跑來告訴他瑪古斯和它的殭屍大軍停止追擊了,這想來並不奇怪,它們也察覺了自己的力量正在逐漸衰退了吧?
  
  山谷中一片靜悄悄的。
  
  兩座高三十米以上的雄偉巨像穿過一層薄薄的霧氣驟然出現在山谷中所有人眼前時,連芙蕾婭和其他傭兵也忍不住一起仰起頭看著這漠然沒有生機的巨石,久久不發一言。
  
  誰能想過冷僻的山谷之後竟有著這樣一番風景,隔著淡淡的霧氣,就像是目光一瞬間穿透了千年的桎梏,落到那佈滿歷史塵埃的巨石上。
  
  一剎那,心中竟生出一種莫名的厚重來。
  
  巨像身披長袍,外穿戰甲,下束戰裙,頭戴聖賢之年代以前那種兩側生翼的精靈尖頂盔,一手持長矛,一手持巨盾,目視正前方。正是大多數神話之中聖戰士的造型,傳說這些戰士每一個都是來自于那些黃金的種族,他們在黑暗的年代中隨天青的騎士在大地上與黃昏之龍征戰不休,並最終將沃恩德從黑暗的抓攫之中解脫出來。
  
  換句話說,它們是一切智慧生靈的守護者。
  
  難民和傭兵們從巨像腳下魚貫而入,心中頓時產生了一種洗絛感,彷彿一切污垢、疲憊盡洗,整個人煥發一新的感覺。
  
  不少人甚至停下來,來回確認是不是自己產生了錯覺。
  
  布蘭多看著這些人,沒告訴他們其實這是沃恩德最頂級的守護結界『十律令』中的沐聖之言,事實上這個結界對于黑暗力量越強的人效果越明顯,一般人經過這個結界享受到的法術是純淨術和恢復體力,而若是瑪古斯、白騎士艾伯頓那一類邪惡的存在經過這個結界就會立刻被石化,陣營顛倒——一瞬間從極端邪惡轉至極端正義。
  
  不過它們作為亡靈生物想要來體會這個效果,得先經過門口那兩座巨像長矛尖端的十四環雷擊術的考驗,那是一個神性法術,不要說瑪古斯,估計就是瑪達拉的二十四位永亡公爵過來也要被打成飛灰。
  
  經過山谷門口的巨像後,山谷越向內就越開闊,最後竟形成一片平坦的谷底,兩邊望去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霧氣都看不到邊際。
  
  霧氣中似有什麼生靈,白色的煙雲翻騰著,有時形成一個長著雙翼在天上飛的天使,高頭大馬的騎士或是兇猛的獅鷲,但轉眼之間就消失不見。
  
  在這詭異的山谷中所有人都不敢離布蘭多太遠,難民們一個個自覺的住了口,緊張的盯著四周神異的一幕幕景色。
  
  芙蕾婭在後面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地方怎麼看也不像是一般人會瞭解的神秘所在。可她看布蘭多的樣子,卻並不驚奇,她忍不住有些患得患失起來,布蘭多是那麼神秘莫測,雖然現在他們在一起並肩作戰,可有一天她真擔心自己這樣平平凡凡的女孩會追不上對方的步伐。
  
  她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看了看羅曼,雖然她口頭上不說。但她心裡知道其實羅曼的姑媽一定也有著自己的秘密的,或許正是這樣的商人小姐,才配得上布蘭多吧。
  
  他們才是一路人。
  
  芙蕾婭越想越難過,最後忍不住一個人遠遠吊在後面低下頭去。
  
  布蘭多倒沒注意這位大小姐的小心思,因為他正在應付一邊羅曼稀奇古怪的問題,比如說:「這是什麼地方,布蘭多。」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這裡是聖者遺骨之地。」
  
  「可你沒告訴我聖者遺骨之地是什麼地方呢。」
  
  布蘭多忍不住有些頭大,他回過頭,看到夏爾正一本正經的樣子,心知這個時候這傢伙是一定靠不住的。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商人小姐,她正坐在馬背上,一身髒兮兮的,全身上下塗滿了泥巴——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叫這位大小姐之前一個人偷偷跑去學騎馬呢,布蘭多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差點沒嚇得半死,生怕他的小小羅曼一不小心把自己摔壞了。沒料到他跑過去一看,羅曼竟然拿了一捆繩子把自己給捆在了馬背上,還跑來自鳴得意的炫耀不已。
  
  結果自然是被布蘭多扯著臉狠狠教訓了一頓,好覺他知道以後有那些事是可以做的,哪些事又是做不得的。
  
  「聖者遺骨之地就是古代先王、聖賢長眠之地,他們用精神開闢出一片領地,稱之為『他們的國』,在這裡一切他們的子民都受到庇佑,外來者則會永遠迷失其中。」布蘭多答道。
  
  「意思是有很多這樣的地方嗎,布蘭多?」羅曼腆著一張小臉,半個身子歪過來好奇的問。
  
  「當然。」
  
  布蘭多吸了吸鼻子,眉頭差點沒擰成一團。心中打定主意等脫險了一定要讓這死丫頭去洗個澡,哪有女孩子能忍受自己渾身泥腥味的,他有時候真想打開商人小姐的腦袋看看裡面的大腦究竟是怎麼長的——
  
  「它們都叫聖者遺骨之地唄?」
  
  他們對話時,其他人也忍不住靠近了一些,畢竟這麼神奇的地方,大家都想聽聽這位年輕人的見解。不過這些傭兵們都有些好奇,這些知識可不是一般人能接觸到的。他們中有些人見多識廣,可說只是並不比一般的貴族少多少。可他們一樣對年輕人口中很多名詞一無所知,只是聽說這個年輕人是高地騎士,高地騎士真有那麼神秘莫測?
  
  不過事實上他們不知道,不只是他們,連夏爾都感到有些疑惑了,畢竟作為巫師學徒,他的知識也不是全知全能的。
  
  聖者遺骨之地關係到上古傳說,這方面的只是就是黑塔中巫師們精通的也找不出幾個,就夏爾所知,恐怕這方面比布蘭多更瞭解的不會超過五個。
  
  那麼他的領主大人這方面的知識究竟來自何方?
  
  夏爾心中有一些疑問,但並沒有問出來,畢竟至少據他所知,能看到並使用命運卡牌的人——也不是簡單的人呢。
  
  布蘭多聽了羅曼的問題卻搖搖頭:「它們當然都有自己的名字,每一處聖者遺骨之地都與長眠在此的王者有關。就像這座無處不在,又地處于低地沼澤之中的迷霧之谷,據我所知,它的名字叫做妖精之鄉……」
  
  「妖精之鄉?」
  
  「騎士之王是是一位先王之一,早在炎之王吉爾特之前就是人類的守護者,他和妖精女王又一個約定,妖精女王讓他吃下金蘋果成為人類的王,他死後靈魂歸于理想之鄉,就長眠于此處,繼續履行承諾——」
  
  「這裡是時序混亂之地,這裡的夜晚相對于外界時間趨于靜止,只有白晝時間才會重新開始流動。而傳說在這座山谷中有一棵金蘋果樹,妖精女王就住在蘋果樹下,不過從沒有人見過——當然凡人見到她,也就永遠也別想離開了。」
  
  他回過頭,看到羅曼正瞪著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自己,一臉乾淨:「金蘋果?」
  
  「你不會就聽到了這個吧?」布蘭多心情一下就壞了一半,忍不住沒好氣地問道。
  
  商人小姐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好了,小小羅曼,我不會和你說這些了。」他一口氣差點沒回過來,不過等他正準備好好和這位搞不清楚狀況的商人小姐講一下道理——卻忽然一怔,忍不住向一個方向轉過頭去。
  
  所有人都回過頭,順著布蘭多的目光看過去,他們看到那邊有一棵孤零零的樹——
  
  這是什麼?
  
  布蘭多一呆。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二十六幕 黃金之謎
  





  有人看到那顆孤零零的樹時都是一怔,布蘭多才在說金蘋果樹,他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那個方面去?而傭兵們馬上聯想到布蘭多說過的,那個傳說中的妖精女王就住在金蘋果樹下,而看到她的凡人注定一生中都走不出這個山谷,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這些人忍不住立刻下意識地四下張望,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永遠困在這裡,他們好不容易才從瑪達拉的亡靈大軍手上逃出來,可不是要在這裡孤老終生。
  
  但他們沒料到的是,布蘭多根本並不擔心什麼金蘋果樹。在前一世和他一樣的玩家早就把這個山谷翻了個遍,這座在旁人眼中看來神秘莫測的山谷在他眼中毫無秘密可言,從這裡一直往北一直到另一邊的谷口,除了光禿禿的地表和霧氣之外連毛也沒有一根。
  
  沒有怪物,沒有寶藏,沒有活著的東西,也沒有一絲生氣。至于傳說中的金蘋果樹與妖精女王更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只在NPC口頭上的神話中流傳,玩家從來沒見過而已。
  
  不過讓他吃驚的,還是那株孤零零的樹丫而已,他再三確認,都應當記得在遊戲中是沒有這樣一棵樹存在。
  
  這個山谷他來來回回走過許多次,應當不會記錯,因為山谷中的一景一物都是王者理想化的具現,即使在白晝改變,夜裡也會重新恢復原狀——布蘭多記得清楚,除非是山谷中本身的劇情或是時間流出現了變化,景物才會隨之改變。
  
  可這山谷中應該沒有任何任務才是。難道說是這一刻存在于大家視野中的妖精之鄉並非是遊戲中那一個?布蘭多心中立刻產生了一個猜測,除非是有人隱瞞了他的經歷,要不就是在玩家進入之前妖精之鄉就已經改變過了。
  
  可應該是哪一種呢。
  
  前一種看來可能,但仔細想想卻會發現其中的疑點。對于玩家來說,往往一個人很難發現一個地方的所有秘密,因此即使是第一個人隱瞞,但人人都想到一塊兒去的幾率卻不大。不過布蘭多隨即又想到也不排除一個人反覆來了好多次,雖然看起來有一些理想化,但也不是不可能。
  
  他回憶了一下,第一個發現這個山谷的應該是星辰公會的那個神學者議員,一個叫做『克蘭沃』的玩家。第二個進入的是一個騎士,第三個是KOK的一個女玩家,可三人前後時間間隔都相差不過幾天而已,存在隱瞞的可能性並不大。
  
  布蘭多搖了搖頭,不是這個原因。那麼就是第二個了,這個山谷中在玩家進入之前就已經發生了變化。這在遊戲中不是不可能——但這一方面也是兩個因素。
  
  一是劇情變動,一是NPC 探索。他忍不住皺了一下眉,沒有玩家參與的話對于這個任務他知道的就不會太多了。未知——這對他來說可是一個大麻煩。
  
  可布蘭多盯著那棵樹,心中還是不由自主的感興趣起來,就像每一個玩家一樣,對于秘密任務追求的興趣是天生的,就像是不明的寶藏不由自主地吸引人們去追逐一樣。
  
  像是涉及到太古知識的任務,一定不會太平凡吧?
  
  他馬上給其他人打了一個手勢,讓他們去讓難民停下來。反正在山谷中的晚上相對于外面的時間是停止的,這個一夜將持續三天三夜,只要在他們食物吃完之前他有的時間在這個山谷中探索。
  
  事實上山谷來來回回也就這麼大,打馬跑個來回也不過幾個小時而已,根本用不著三天。
  
  他看到雷托疑惑地看著他,這才指了一下那棵樹答道:「好像有一些問題,我要到前面去檢查一下。」   「需要人手嗎?」酒吧老闆雷托雖然是十一月戰爭的老兵,但面對神秘的東西一樣束手無策,他只能憑藉自己的經驗問道。
  
  布蘭多確實需要人手。
  
  不過他看了看這些傭兵,不太信得過他們。畢竟這可能涉及到一些傳說中的寶物,以及同樣的危險,他不希望和這些人一起分享秘密,他得找一個信得過的人才行。他先看了看夏爾,本來這們年輕的法師扈從是他最好的選擇——作為召喚生物,他和這個年輕人幾乎可以分享秘密——可惜夏爾在這一夜的戰鬥中已經消耗完了法力,現在他也只比一個普通人強上一些而已。
  
  他又看了看羅曼,這位商人小姐也不大合格,雖然她有敏銳的感知力,但本身實力太弱不適合隨他赴險。

        羅曼看著他,乖巧的眨了眨眼睛。
  
  布蘭多知道這位商人小姐是裝出這樣一副乖巧的樣子,好讓自己帶她一起去冒險,不過布蘭多不會上當的,他最後回過頭,目光落在了心不在焉的芙蕾婭身上。
  
  「芙蕾婭?」
  
  「啊?啊——!」芙蕾婭抬起頭來看著他,愣了一下,臉騰地就紅了。
  
  「你怎麼了?」布蘭多看到她這個樣子才是一愣,在他原本的印象中芙蕾婭應該是一個自主,有自己的見地的女孩子,不過怎麼自從澤維爾山道以來她就一直讓人感到有些古怪。   若不是精靈寶劍對她沒反應,布蘭多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被瑪達拉的亡靈給替換了。
  
  「沒、沒什麼,布蘭多,有什麼事嗎?」芙蕾婭才想到之前布蘭多那個古怪的要求,正心慌意亂,這會生怕被對方給看穿了心思。
  
  「我要到前面去看一下,你跟我一起。」
  
  芙蕾婭怔了一下,馬上點頭:「好、好的。」
  
  「我也要去。」商人小姐在馬背上扭來扭去。
  
  「你給我乖乖留在這裡,你那麼想學騎馬我就讓夏爾教你,不過要是我回來還看到你把自己綁在馬背上,我就把你拖過來橫著綁在我的馬背後。」布蘭多看了她一眼,惡狠狠地答道。
  
  「可我學不會。」羅曼乾脆地答道。
  
  你就不能謙虛一下嗎?布蘭多忍不住搖了搖頭:「沒關係,時間還多,騎馬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你總要和我一起去冒險,不會騎馬可不行。」
  
  「沒關係的,布蘭多,我可以把自己綁在馬背上,我不覺得有什麼不舒服呢。」商人小姐想了一下,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關係很大,這與你覺不覺得舒服之間沒有必然聯繫。」布蘭多沒好氣瞪了她一眼有,懶得理會這位未來商人小姐的牢騷,乾脆一個人跑到雷託身邊去交代了一下可能要注意的事項,再拿了一張備用的十字弓,然後叫上芙蕾婭就出發了。
  
  在布蘭多的記憶中,這個山谷中最有可能存在劇情的就是西邊那個支道了。可是越是那種隱秘的地方玩家搜索的次數也就越多,事實上佈蘭多也去過一兩次,不過最後還是一無所獲。
  
  只是到現在他都還記得那一帶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
  
  兩人離開隊伍,布蘭多時刻留意周圍的一些景物,大約放馬跑了十分鐘之後,他終于確認了自己的猜想——此刻的妖精之鄉和遊戲中絕對不一樣,一定在這之後的幾個月時間中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變化。
  
  不過看到他一直繞著一片岩石地打轉,後面的芙蕾婭卻疑惑起來,忍不住趕上來問道:「布蘭多,你究竟在看什麼?」
  
  「我在找入口。」布蘭多正不斷調轉馬頭在一片凌亂的白色巨岩外看來看去,這個時候他似乎找到了什麼,忽然翻身下馬,向岩石地中走過去。
  
  「入口?」芙蕾婭跟著下馬,追上去問道。
  
  「嗯,就是這裡。跟我來——」布蘭多一邊回答一連『錚』一聲拔出精靈寶劍,一步步朝兩塊尖銳的岩石中央一條狹小的縫隙走過去。
  
  他記得這裡叫做『命運的岔路口』,遊戲裡走到這裡在系統的日誌裡是會有提示的,不過在這個世界中顯然沒有提示,他只能憑藉經驗辦事。
  
  他記得那片岩石背後應該有一個打開的鐵盒子,裡面裝著一塊石板,那個石板是進入命運的岔口必需道具,但卻不能帶出這個山谷。有人試著將那東西裝在次元袋裡攜帶出去,可最後的結果還是莫名的消失。

        只能解釋為那石板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理想化的一部分。
  
  他想著這個事情繞過岩石,卻沒料到迎面一股勁風襲來。布蘭多此刻的感覺已經相當敏銳,他本人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下意識地作出了回應——他身後一退,和芙蕾婭撞倒在一起,而下一刻一支金色的箭幾乎是擦著他的鼻尖飛了過去。
  
  兩人向後倒去,而布蘭多卻在最後一刻抬起頭,只看到一道金色的人影瞬間消失在岩石背後,這還是他反應迅速,否則他甚至都不能看到攻擊從何方而來。
  
  「誰——」布蘭多下意識地向後一撐就想從地上爬起來追上去,但他手才按下去,就猛地感到入手之處一片軟綿綿的,微微一怔之後終于反應過來忍不住腦子裡一片空白。
  
  不了個是吧。
  
  他回過頭,果然看到自己的手不偏不倚正好放在少女胸前某個不該放的位置上,芙蕾婭已經完全怔住了,明亮的淺棕色眸子盯著他,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但這位未來的女武神終于反應了過來,她猛地將布蘭多推向一邊,然後飛快地爬起來,低著頭一言不發。
  
  布蘭多也反應了過來,他忍不住尷尬地爬起來假裝看了看之前那個金色的人影退去的方向——當然,那邊早就連鬼影都沒有了。
  
  「對不起,那個……」他想了半天,只擠出這樣一句乾巴巴的話來。
  
  「嗯,剛才是誰?」芙蕾婭低著頭,臉紅得像要滴血。
  
  「不知道,我看到一個金色的人影,妖精不是那樣的。更像是召喚生物吧。」問到專業領域,布蘭多的思路清晰了許多。

       「你、你沒受傷吧?」少女的聲音細得像是蚊子。
  
  布蘭多看了她一眼,搖搖頭。他特別注意找了一下之前那支金色的箭,可只在一邊的岩石側壁找到一個深深的孔洞。
  
  光矢?
  
  布蘭多看著那個小孔皺了一下眉,那可是高級武器效果啊。不過至少確認剛才看到的不是幻覺,而且從對方的速度來看似乎實力還不及艾伯頓,想到這一點他放鬆了一些,只要保持警惕應該不會有太大的麻煩。   與艾伯頓的一戰他已經確認了自己的實力,全力以赴的情況大約能勉強達到白銀級,而白銀以下的敵人現在他都不會太害怕。
  
  檢查完戰場後,布蘭多給芙蕾婭打了一個保持警惕的手勢,然後抓著精靈寶劍向裡面摸了進去。

        他記得那個金色的人影是從北邊那條縫隙逃掉的,那後面就是命運的岔路口的入口,莫非它們是從那後面來的?可在遊戲中從來沒聽說過任何人被襲擊的傳聞啊。
  
  他馬上看到了岩石背後那個鐵盒子——它是生在一塊白色的石台上的,彷彿是誰安置上去的。有超過黃金等級的力量的話就能破壞這個盒子,不過沒什麼意義,因為到了下一天夜裡它就會自動回覆原貌。
  
  布蘭多左右看了一下,現在他已經不太敢相信自己以前的記憶了。
  
  至少那個金色的人影就已經改變了他記憶中某些固定的東西,這裡不但有生物,而且看起來還是敵對的。
  
  確認四周沒有敵人之後,他才打開那個盒子。可他一打開那個盒子,就忍不住整個人愣住了。
  
  盒子裡除了有一塊石板以外,還有一對耳環。
  
  這是什麼?
  
  布蘭多猶豫了一下,他怕盒子上可能有魔法陷阱,雖然遊戲裡是沒有,可現在誰又能說得清呢。不過他有簡單的測試方法,他把精靈寶劍靠過去,啟發型的魔法物品之間往往有一些簡單的防護措施,他只需要看看有沒有反應就行了。
  
  這個辦法雖然並不是時時刻刻都行之有效,但至少聊勝于無。
  
  布蘭多很快得出結果——沒有反應。
  
  他這才拿起那對耳環,略掃了一眼,馬上像是燙到手一樣丟了回去:「無心之冰耳環,智力+2,意志+1。」布蘭多忍不住悶哼一聲,下意識的摀住自己的頭,這一刻他簡直是頭痛欲裂,彷彿有一千根針在刺他的腦膜一樣。
  
  「布蘭多?」芙蕾婭嚇了一跳,趕忙跑上來掛念他。
  
  「我沒事,你小心周圍。」布蘭多一隻手扶住鐵盒,大口的喘氣,同時心中大聲咒罵把這耳環放在這裡的人。他當然知道自己是出了什麼問題,這並不是中了什麼陷阱,而單純是魔力反衝過于激烈的緣故——當然最大的問題還是——這個戒指至少是95Oz的裝備,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種地方!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第二個反應還是不可能。布契在這個時節還是一個新手區,遭遇大多不會超過五十級,而這個戒指已經遠遠地超出了遭遇可以承受的水平,至少已經達到了七十級這個等階線上。
  
  因此布蘭多會在用意志力去檢索這個戒指時,出現強烈的魔力反衝,竟讓他的思緒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而如此強大的魔法物品出現在一片低級的區域。
  
  照理說,遊戲中是不會出現這個紕漏的。
  
  在這個世界或許會有一些改變,但布蘭多不相信會和遊戲的設定背道而馳。他終于等到頭痛稍微減輕了一些,冷靜下來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
  
  如果這個聖者遺骨之地本來就是設置給NPC完成的會怎麼樣?
  
  他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畢竟遊戲中第一次發現這個谷地本身就是在遊戲開始沒多久後,大約也是在第一次黑玫瑰戰爭結束後兩個月。如果那個時候這裡就是空無一物了,說明設計者壓根就沒有打算讓玩家參與到這個劇情中來。
  
  布蘭多忍不住看著那對耳環,心中怦怦直跳起來,一個超過六十級的隱藏任務?他是要混水摸一把魚?還是趕快退出去?
  
  風險當然是大得難以想像,但收穫一樣可能大得難以想像。布蘭多在上一世六十級以上的隱藏任務他也只完成過三次而已,一次獲得了幻想武器,一次獲得了中級技能,還有一次拿到了接近一億托爾的財富。

        僅僅就憑藉這三次任務的經歷,他才躋身中上遊玩家的水平。
  
  可是風險有多大呢。六十級這個等級就像是一把鍘刀擺在布蘭多面前,六十級別說黃金力量,就連要素都開化了十多級,如果要他和一個六十級一般的怪物照個面,估計對方就用一個眼神就把他給秒了。
  
  布蘭多的手按在鐵盒上,一時間忍不住心神激盪,猶豫再三也沒能決定下來。
  
  因為還有一個關鍵問題,在接下來的三個月中可能任何有一個時候這個谷地中的一切都會不復存在,有可能今天他放棄了這個冒險,明天就再也沒有機會重新選擇一次。一時之間這個兩難的念頭像是一個陰冷的幽靈一樣徘徊在他的腦子裡,一次次慫恿他去冒險。
  
  他要怎麼辦?
  
  年輕人忍不住吸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看芙蕾婭。
  
  「布蘭多?」芙蕾婭看到布蘭多的眼神有些奇怪,忍不住小心問了一句。
  
  「假如我選擇去冒險的放在,你願意跟我一起去麼?」布蘭多用有些沙啞的聲音問。
  
  「我可能會,可我不希望你去冒險,布蘭多。」芙蕾婭想了一下,如此答道。
  
  布蘭多猶豫了片刻,點點頭,長吐了一口氣。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二十七幕 知難而退
  





  芙蕾婭一開口,布蘭多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不過他也冷靜下來了,至少六十級以上的隱藏任務他親身經歷的就有三個,知道的更多,犯不著為了其中一個而冒險。
  
  他對抗艾伯頓就幾乎盡了全力,面對六十級以上的角色根本就是有死無生。
  
  而且他還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在第一次黑玫瑰戰爭結束後,瑪達拉的大軍在之後的一個月中慢慢退出埃魯因境內,而亡靈對于這一帶的控制事實上一直持續到八月中旬。在那之前這一帶幾乎都是渺無人煙的無人區。
  
  而亡靈肯定不可能來探索這座山谷,即使它們想也沒有這個能力,門口的十四環雷擊術就能讓它們知難而退。
  
  也就是說,至少在八月中旬以前,他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利用。想到這一點,他才拿起那個耳環,然後退回來,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我們回去吧。」
  
  「布蘭多?」
  
  「冒險的機會還有許多,可我和芙蕾婭的生命都只有一次,」布蘭多笑了一下:「你說得對,我剛才的心態有一些問題——」
  
  他又嘆了一口氣,明白這是因為他一直感到時間太過緊促的原因。七月末黑玫瑰戰爭結束,九月埃魯因內亂初顯,然後是十一月政變,即使是從現在開始算他也只有五個月時間而已。
  
  布蘭多就是無心改變歷史,可是他要保護羅曼和芙蕾婭等人,至少也得擁有基本的力量。
  
  正是因為他知道接下來這個世界會如何混亂,正義、公理,早已為戰爭所毀滅,要在這個亂世中生存下來,他不得不去做某些事情。
  
  芙蕾婭和羅曼可能不會理解,甚至那些現在追隨他的人也不會理解,但布蘭多有時候忍不住想,先知也有先知的煩惱——那種明明知道,卻又無法去改變的無力感遠比一般人來的更加強烈。
  
  芙蕾婭臉紅了紅:「你說什麼?」
  
  「沒什麼。」布蘭多回答到。
  
  他收回劍,向岩石的外面奏曲,並示意芙蕾婭從後面跟上。
  
  兩人才剛離開,岩石縫隙中幽暗的地方慢慢走出兩個人來,一個一矮。
  
  較高的一位像是個女子,身穿古怪的白色長袍,袖口、胸前、肩頭帶著藍色羽紋。但又類似于奎羅底人的沙漠長袍——腰很窄,但袖子與褲管都異常肥大。她有一頭長長的銀發,眸子像是最深邃的湖水一樣呈深青色,臉上有兩道紅色面紋,但卻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她盯著布蘭多和芙蕾婭的背影,看了半晌,才開口到:
  
  「阿洛茲,你不留下他們?」他的聲音卻是中性的,平淡無奇,像是白開水一樣。
  
  「芙羅法,你的攻擊性就要像爪子和牙齒一樣不要顯露在外,否則就太不好玩了。」回答她的是一個興致很高的聲音。
  
  矮個子的少女大約相當與人類十四五歲的年紀,金色的長發紮著一對耀眼的雙馬尾。他穿著大多數冒險者那種傳統的皮裝,但身後卻背著一個一人多高、沉重的鐵盒子——如果向鐵盒子上看去,可以看到五顆相互連起來的星辰的圖案。
  
  芙羅法思考了一下:「那為什麼你會出手攻擊他們,阿洛茲?」
  
  「你真沒趣,芙羅法,那只是一個小小的試探而已。」
  
  「難怪,你之前那一擊力量下降了百分之九十八以上,我還在擔憂是不是金之法則除了什麼問題……」
  
  「芙羅法,我實在不想嫁給你這樣無趣的人……」
  
  「阿洛茲,我們是龍族。」
  
  「『人』知識一個指代性的用法罷了,算了,不想和你說這個。那個人類男人居然把你的耳環拿走了,芙羅法,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她一邊說,一邊科科的竊笑起來。
  
  芙羅法看了她一眼,這一次沒有回答她。
  
  「算了,果真是無趣的傢伙。不過我真想看看他們看到那個小禮物時是什麼樣的表情,我可聽說人類是很貪婪的生物哦。」
  
  「你不是來尋找黃金果樹的傳說嗎,阿洛茲,為什麼吧那個東西給他們?」
  
  「你看,黃金果樹的傳說可比不上渺小的生物奮鬥來的有趣。我決定把這個冒險讓給這兩個小傢伙了,再說我看那個人類男人挺面善,說不定和騎士之王有什麼關係。」
  
  芙羅法回過頭來看著她:「你認識騎士之王嗎?」
  
  阿洛茲立刻咳嗽起來:「那只是一種說法,說法而已,芙羅法!」
  
  「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長發少女漠然的問。
  
  「沒什麼,一個小小的測試而已。」
  
  阿洛茲有科科的竊笑起來。
  
  芙羅法皺了皺眉頭。
  
  ……
  
  雷托看到布蘭多和芙蕾婭折返時,他們已經安頓好難民在原地開始做飯,遠遠看去濃霧瀰漫的山谷中一小片谷底竟然炊煙裊裊,平添了幾分生氣。
  
  經過一夜的大戰之後,無論傭兵還是自衛團的民兵都疲憊不堪,布蘭多騎著馬走過人群時,看到許多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倒頭就睡。不過還有一些難民主動在為這些保護過他們的人送食物,把他們睡著的戰士搖醒,然後把熱氣騰騰的食物送到這些人面前。
  
  布蘭多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有點欣慰起來。可以說若不是他,在場的這些人會十不存一吧。他改變這些人的一生,這些人又去改變更多的人,歷史就是這樣一點點被改變的。
  
  雖然現在還很微弱,但畢竟漸漸有了力量。
  
  他和那個十一月戰爭的老兵,赤銅龍故事會的老闆打了個照面,對方小聲問他要不要立刻出發,但布蘭多回過頭看了一眼,發現夏爾和蘇都在不遠的地方趴在一隻木箱子上睡得正香,再看看其他人,整個營地一片寂靜——
  
  他想了一下,搖了搖頭,反正在到了這裡他的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大半,不必把這些人逼得太緊。妖精鄉的時間在夜裡無限趨近於靜止,只要等到一早再出發他們也能搶在瑪達拉的大軍前面。
  
  畢竟這山谷北邊的出口,幾乎就靠著尖石河谷向北的河灘上,已經是勝利在望了。
  
  「你休息過了嗎,雷托大叔。」布蘭多問道。
  
  「大人你放心,我是傭兵,我們最擅長在這樣的環境中照顧自己。」雷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道。
  
  布蘭多點點頭。
  
  「那麼芙蕾婭,你也去睡會吧。」他又回過頭,看著那個幾天幾夜都沒闔眼的馬尾少女。雖然沐聖之語有回覆體力的力量,可是精神上的疲憊還是無法彌補的。
  
  芙蕾婭卻連忙搖搖頭:「我還可以堅持一下,布蘭多。」
  
  「這是命令,芙蕾婭。」布蘭多。
  
  「我,我……」
  
  芙蕾婭忍不住瞪大眼睛,他想說什麼時候自己也要服從他的命令了?明明她才是民兵隊長才對啊!可她看著布蘭多,想到那個青年人帶著眾人從十倍、甚至百倍于他們的敵人中殺出一條血路的英姿,就忍不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像理所當然一樣,最後也只能低下頭點了點頭。
  
  「我、我明白了。」她答到。
  
  布蘭多並沒有察覺這位衛來女武神口氣中的服軟,目送對方離開,他才回頭隨口問雷托:「對了,羅曼呢?」
  
  「羅曼小姐剛才起碼往隊伍的前面去了。」雷托一邊說,一邊往隊伍前面看了一眼。他那神色,彷彿是才剛剛見證了一幕很神奇的事情一樣。
  
  「『騎』馬?」布蘭多並沒有注意到對方的神色,只是疑惑的反問。他在想莫非那死丫頭又把自己綁到馬背上去瘋了?他忍不住心想莫非一時半會沒有教訓,這位未來的商人小姐又好了傷疤忘了疼?
  
  可他還沒來得及想完,就聽到一聲招呼從身後響起來:「呦呵,布蘭多,你回來了?」
  
  這聲音如此熟悉,一聽就知道是屬于某個大大咧咧的大小姐。
  
  他回過頭,正好看到某位商人小姐騎在馬背上一臉小得意的在他面前跑來跑去。
  
  布蘭多仔細一看……這傢伙竟然真學會了?
  
  「你、你怎麼學會的?」這下輪到他驚訝了,他自己能在一瞬間學會騎術是因為他有遊戲系統作為金手指可以開,可羅曼這又是什麼情況?
  
  「因為羅曼是商人啊。」羅曼把馬停在他面前,與他針對,然後一副自鳴得意的小模樣答道。
  
  「這和商人有什麼關係?」
  
  「誒?沒有關係嗎?」羅曼大大的一愣,忍不住瞪大眼睛:「可是商人不都應該會騎馬嗎?」
  
  「這我得說一句,羅曼小姐,商人中的大多數都不會騎馬。」雷托在一邊幫腔到。
  
  羅曼的一對小眉毛一下就皺到一塊兒去了:「是、是這樣嗎?——沒有關係,羅曼是比較厲害的那一種商人,布蘭多,你說對嗎?」
  
  「是是。」布蘭多懶得理他,他心想這可能就是所謂的上天給人的補償吧,有人腦袋不正常,自然會比較得天獨厚一點——大約就是所謂的傻人自有傻福的道理所在吧。他沒好氣的看了對方一眼,然後翻身下馬命令道:「小羅曼,既然你那麼閒,就陪我到營地裡走走……」
  
  「好的,布蘭多。」商人小姐倒是一副興致極高的樣子。
  
  「需要我一起嗎,大人。」雷托在一邊掉轉馬頭,在一邊問道。
  
  布蘭多好歹一口血沒吐出來。他心說大叔你當電燈泡能不能不要這麼積極,不過他也知道雷托是一番好意,不好拒絕,只能鬱悶的點點頭。
  
  不過他才剛下馬,忽然感到腰包裡有異,微微一愣,然後打開一看。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臉色頓時一變,他下意識的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然後瞬間關上腰包,再打開。
  
  布蘭多這下堅信自己一定是產生錯覺了。
  
  他腰包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二十八幕 故事的末尾
  





  聽完這個故事,銀發的少女久久不語。她用手指墊著下巴,想了一會,然後回頭去看高大的拱窗落下的陽光,外面的世界太陽已經偏向西斜了。
  
  「所以這個故事的結尾呢,歐弗韋爾大人?」她開口問道。
  
  「結尾就是老臣在這裡和公主殿下講述這個故事,它的結尾還不明顯了嗎,公主殿下?」
  
  「也是,可你還有一件事沒講到呢,歐弗韋爾大人。」公主饒有興趣地問。
  
  「哦?」
  
  「你說『他在這個過程中還得到一件好東西』,可是,從頭聽到尾的我,也一直沒有聽到大人你關于這件東西隻字片語的描述呢——」半精靈少女問道。
  
  「是嗎,公主殿下,可是老臣記得自己可是講得很明白了。」歐弗韋爾微微一笑,故作驚訝地答道。
  
  「歐弗韋爾大人你是說艾伯頓送給他的徽章嗎,一個魔法會長而已,也算不得什麼好東西吧?我想以大人的見識,一定不應該說的是這個。」
  
  「不不,當然不是。公主殿下你不如再仔細想想?」
  
  銀發的少女沉靜下來,點著下巴思索了一下:「我想還是在聖者之谷中吧,我記起來這個故事中有一段大人你的描述得非常簡略,想必奧秘就在這其中了。」
  
  「你的聰慧無人能及,公主殿下。」歐弗韋爾真心實意的讚了一句:「不過我並不是故意簡略,而是當時我確實是感到兩個強大的氣息潛藏在那附近,根本不敢靠近而已。當時我本來有意提醒,沒想到發現的太晚了——」
  
  「哦?歐弗韋爾大人你雖然不是以劍術著稱,可我記得你的實力也在黃金下位吧,竟有人能讓你連靠近的心都生不出來?」半精靈少女微微一怔。
  
  「差不多,不過萬幸,看來那兩個強大的存在也是不想有人發現他們,應該是施了點計策讓他們知難而退了。」歐弗韋爾心有餘悸地答道。
  
  「這麼說來,那個年輕人應該是在裡面得到了什麼,」公主想了想。「是了,大人你還沒有告訴我,他打開腰包時究竟看到了什麼。」
  
  歐弗韋爾面上露出讚賞的神色來,他左右看了一下,然後用口型回答了一句什麼。
  
  銀發少女聽了之後竟是一愣,面色微微一變:「那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歐弗韋爾點點頭:「我以前也只在傳說中聽過,當時我也和公主殿下你一樣吃驚。只可惜,那種東西一旦為凡人所觸,就不會再屬于第二個人了。」
  
  「的確可惜,否則或許能一改我弟弟的性子,對于埃魯因來說,他的性子太軟了一些。」她看著陛下身邊的重臣,開口道:「否則無論如何,歐弗韋爾大人都會搶過來對吧?」
  
  歐弗韋爾不以為意,而是點點頭:「即使他是埃弗頓大人女兒的朋友,也是一樣。」
  
  「恐怕不只是朋友那麼簡單罷。」公主忍不住笑了笑。
  
  歐弗韋爾看了她一眼,心知對方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把注意打到她頭上去。這位重臣忍不住搖了搖頭,他一開始的確不是沒有考慮用這位奧伯谷七世唯一的女兒來拉攏高地騎士的想法。
  
  不過以這位公主殿下的強勢,看來也不大可能。不過他看著對方,忍不住想既然是王室之女,終究脫不了聯姻一途,既然如此,其實那個年輕人也算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了。
  
  至少比他見過的許多貴族青年要好得多。
  
  當然,這些事情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他低頭道:「既然故事已經告一段落,公主殿下,時間也不早,那麼請容老臣告退。」
  
  「歐弗韋爾大人,你請。我還想一個人留在這裡靜一會。」
  
  歐弗韋爾抬頭看了銀發的少女一眼,忍不住有點好笑,他心知肚明這位公主殿下是為了避開這會兒可能在偏殿等了她一下午的她的歷史課導師帕諾松爵士,對方說不得這會正打算到陛下那兒去告狀呢。
  
  「逃避可不是一個好辦法,公主殿下。」他忍不住小聲提醒道。
  
  銀發少女微微一笑,銀灰色的眸子裡露出一絲狡黠:「但至少也是一個辦法。」
  
  門關上了——
  
  公主怔了一會,坐在椅子上再一次回過頭去看著高大的拱窗下上下浮動的灰塵,金色的陽光就像是編織出一個夢來,讓她忍不住去想。
  
  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樣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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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林中起了風。
  
  低矮的風徐徐漫過樹冠,好像流水,讓濃得化不開的霧氣開始緩緩移動起來;枝椏之間瀰漫的白霧,一層一層,映襯著兩側森林之下一簇簇火紅的漿果。
  
  當清晨的寂寥被打破,沉悶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鐵裹的馬掌踏碎灌木與漿果,從尖石遍佈的河灘上一掠而過,馬蹄濺起水花,像是一根根白色的晶柱。一共三十四匹馬踩著水花飛馳而過,河谷中的骨頭架子感受著大地的震顫爬起來,它們受聲音驚擾舉目四望,然而它們才剛剛緩慢地轉過頭,眼眶中的磷火中就映入一匹越來越大的戰馬。
  
  它們都是高大俊美的安列克戰馬,強壯有力的胸肌和前蹄直接撞飛並剁碎了這些羸弱的亡靈生物,或將它們掀飛出去撞上河灘上白色的岩石,碎成一地零散的骨頭。
  
  馬隊從零零散散的骨頭架子之間撞開一條路來,然後緩緩慢了下來,戰馬的步子越來越小;領頭的年輕騎士忽然高高舉起手,三十多匹馬因為慣性向前走了兩三步然後一齊停下——一百多隻馬蹄駐在溪流中央,湍急的水流也只能環繞而過——
  
  一聲高昂的吶喊拉開了這個清晨的序幕。
  
  「贏了!」
  
  「我們贏了——!」然後是第二聲。
  
  「萬歲!」
  
  「布蘭多萬歲!」當戰馬停下後,彷彿意識到什麼。馬背上的傭兵們一下高舉起手來,歡呼聲終于齊聲響徹一片,響徹山谷。
  
  在一片歡呼聲中布蘭多取下皮質頭盔,遠遠地丟開,他忍不住在冰冷的額頭上抹了一把汗,晨風拂過,讓他臉上一片冰涼。他穿著一件灰色的皮甲筆直地坐在馬背上,抬起頭看著四周青翠的山野,心想:
  
  結束了,終于結束了!
  
  他握了握拳頭。
  
  之前那真是一場噩夢般的戰鬥,當他們從荒野中進入聖者之谷時,每個人都用盡了幾乎最後一絲力氣。
  
  區區兩千難民從上萬的亡靈中殺出一條血路,這聽起來似乎有些天方夜譚,可事實畢竟是發生了。或許有人離開,有人冰冷的屍體躺在地上,有人悲傷,有人哭泣,可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總算是走出了不是嗎?
  
  他回過頭,看到人群中當初芙蕾婭從赤銅龍故事會帶出來的那些傭兵們如今幾乎人人帶傷——但他們每一給人都用信服的目光看著他,明白是誰為他們帶來了這一切。
  
  那幾乎是一個奇蹟——
  
  可眼前這個年輕人做到了,他說過他必將用劍為他們指引一條通往奇蹟的路,他做到了。
  
  芙蕾婭帶著自衛團追了上來。
  
  她看到布蘭多的第一句話就是:「布蘭多,我們真的贏了嗎?」
  
  布蘭多看著在馬背上一身英氣的少女,點了點頭。
  
  他沒有說話,卻讓芙蕾婭身後的自衛團一瞬間靜了下來。忽然之間那些小市民、白鬃軍團的潰兵、落魄的傭兵就把手中的武器噼裡啪啦丟了一地,他們呆住了,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一日一夜的追逃之後,他們就這麼勝了?
  
  連白鬃軍團都無法打敗的敵人,他們卻一再突破了對方的包圍圈?
  
  于是有人忍不住不敢置信地大聲問道:「騎士大人,我們真的贏了?」
  
  布蘭多點點頭。
  
  「萬歲!」
  
  「萬歲——!」一瞬間人群就沸騰了,他們又叫又跳,他們忍不住喜極而泣,有些人立刻轉身就跑,他們要把這個好消息帶給後面的難民們。
  
  騎士們看著這些激動地不能自己的人們,忍不住一個個微笑不語,不過是片刻之前,他們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布蘭多卻看到芙蕾婭怔怔地看著自己,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麼了?」
  
  馬尾少女的臉一下就紅了。連日來的爭戰與管理難民讓她迅速成長起來,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鄉下少女——她看著布蘭多,忍不住想是不是上天讓這樣一位優秀的年輕人來到他們身邊,帶著他們走出困境。
  
  「謝謝你,布蘭多。」他低下頭,小聲答道。
  
  布蘭多一笑,卻抬起頭來盯著遠處蒼翠的山野發了會呆——他忽然想起那不是雄鹿森林麼,真是讓人懷念。當初他隻身一人從布拉格斯前往裡登堡,正是穿越了那片森林。記得那上面有一個狼獾分佈區,再上去有一座古堡,那座古堡也是將來他必須要去的地方之一。
  
  說起來,也是時候制訂一個計劃了。
  
  幾天下來的戰鬥中他積累接近5000經驗,不過這些經驗不能都用來升級。首先最重要的開啟元素池就需要2000經驗,布蘭多已經發現了命運卡片是一種非常實用的魔法物品,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遊戲中完全沒聽說過類似的東西,但無論如何開闢元素池都成了當務之急,
  
  然後是就職學者和騎士職業,學者在遊戲中是每個玩家都要就職的副職,它不但可以拓展『額外主職業位』,而且還能提供大量技能經驗。
  
  只是本身的技能太弱了一些,而且還要佔用一個副職位,而一個人物不過僅有三個副職位而已。
  
  至于騎士,自不必說,是布蘭多為了聖殿騎士這個進階打基礎,和炎之聖殿搞好關係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直到這兩天他才發現原來在這個世界技能是一件稀罕的東西,不過他馬上意識到這並不是這個世界和遊戲中不同導致的——而是他理解錯誤。若把這個世界的人都看作是NPC,那麼一切就理所當然了,畢竟只有玩家才有『職業自帶技能』。
  
  這樣一來,他所知道的許多修行技能的任務也成為了他的一大優勢,因此學習技能也要排上日程。
  
  他忍不住想,或許上天讓他來到這裡的確是有深意的。因為戈蘭-埃爾森南方在第一次黑玫瑰戰爭中的確是激烈程度最低的一個戰區。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新手區,讓他可以一點點熟悉這個看似陳舊卻又似是而非的世界。
  
  不過即是這樣他也只是將將完成任務而已。

        歷史上因塔斯龍用手上這支由屍巫、骷髏士兵、蒼白騎手、黑武士以及幽魂等亡靈下級生物構成三流大軍與埃魯因鬥了一個旗鼓相當,也拉開了這個王國衰敗的序章。當年布蘭多曾對腐朽的埃魯因嗤之以鼻,但直到帶領這群NPC,他才發現其實戰爭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情。
  
  有些時候用玩家的眼光去看待歷史未免過于偏激——
  
  歷史有其必然的慣性,到了攝政王公主手上,或許她也發現自己有些束手無策了罷,只是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奧伯古七世又是怎麼想的。
  
  畢竟埃魯因的衰落不是一朝一夕的。
  
  布蘭多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忍不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他至少贏了眼下這一局,昨天以來他們已經掃平了瑪古斯在最外圍的一部分戰鬥力。說實在話,比起第一夜的戰鬥完全沒有什麼值得可提之處——但只要再向前,就是一馬平川的尖石河谷北緣了。
  
  所以這就是勝利。
  
  然後他感到有人在背後拍了拍自己,回頭一看,是雷托,和這位酒吧老闆在一起的還有巴托姆、尤利爾、伏塔龍和馬諾。他怔了一下,他們怎麼聚在一起了。
  
  「大人,你有什麼打算嗎?」首先開口的是一直以來在布蘭多眼中顯得有些市儈、粗魯的巴托姆,他那一臉醒目的棕紅色絡腮鬍子讓布蘭多想記不住都不行。
  
  「打算?」
  
  「我們商量過了,如果你願意收留我們的話,我們願意跟著你。」馬諾看著他,直白的回答道。
  
  他們這些傭兵已經沒什麼多餘的話好說了,他們都是在刀口上找飯吃的人,這幾天的經歷之後,他們發現自己更願意在這個年輕人手下幹事。
  
  布蘭多怔了一下,意識到這些人是願意做自己的家臣。
  
  可他還不是一個貴族,他貴族的身份不過是依靠夏爾這個法師扈從撐起來的,不過他想了一下,發現自己確實需要一些人為自己辦事。因此他沉吟了一下,答道:
  
  「經過今天之後,你們目前就不太適合跟著我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但只要雷托聽出了話裡有話:「那麼你有什麼打算呢,領主大人。」這位酒吧老闆開口問道。
  
  布蘭多看了他一眼:「你們有什麼打算呢?」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讓布蘭多微微一怔的竟是治安隊長尤利爾開口答道:「如果大人有別的意思,我們打算組建一個傭兵團。大家都是並肩作戰過的人,互相也信得過。」
  
  「尤利爾,你不當你的治安隊長了?」他問。
  
  尤利爾笑了笑:「沒意思,我也想通了,而且我們的兄弟們都願意走這條路。」
  
  「其他人呢?」布蘭多抬起頭。
  
  除了我們這些人以外,難民裡也有不少人意動,畢竟他們大多現在也流離失所,不過裡登堡城裡人可能心思比較多一些。另外白鬃軍團的人和傭兵大多都願意跟著我們走,剩下的就是一些農民了。」巴托姆答道。
  
  布蘭多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想這傢伙看起來也不簡單,悄悄就把難民中的成分摸了個清楚,當然這也和芙蕾婭對他們沒什麼防範有關。
  
  「伏龍塔,你也是?」布蘭多再看一眼這位前白鬃軍團的士官,這可是王國的骨幹,他有點不太相信這位也會有別的念頭。
  
  他沒想到伏龍塔看著他,想了一下,有些深沉地答道:「——我只是為了追隨你而已,騎士大人,如果你不願意,我也只有回白鬃軍團了。」
  
  「你失望了?」布蘭多一愣之後問道。
  
  伏龍塔點點頭。
  
  「那就把傭兵團先組建起來吧,名字就叫琥珀之劍好了——」布蘭多答道。
  
  所有人都是一愣。
  
  只有雷托開口問道:「那麼領主大人是什麼說法?」
  
  「想辦法把難民中的工匠留一些下來,當然,不能強迫。」
  
  布蘭多答道:「你們這方面,讓巴托姆留下來跟著我,我的確需要一些人手來辦事。」
  
  他又調轉馬頭,回頭對伏龍塔說道:「如果你想留下來,就留下來和雷託大叔一起,我不知道我能給你們帶來什麼,但我想很快你們就會知道的——。」
  
  伏龍塔楞了一下,換換點了點頭。
  
  「那你準備先去哪裡?大人?」尤里爾開口問道。
  
  「我去安澤克,那裡有人等我。然後我會轉去布拉格斯,如果順利的話,我想我很快能繼承到一塊領地,到時候我們再談接下來的問題。」布蘭多信心滿滿地答道。
  
  所有人都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這年頭貴族不少,可是真正有領地的騎士那可是鳳毛麟角。看來這位年輕人真是傳說中的高地騎士。
  
  一時間他們不少人竟生出跟對了人的心來,
  
  布蘭多卻抬起頭看著遠處的山野,心中的計劃漸漸明晰起來。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26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二十九幕 羅曼的計劃
  





  在星術師的月份中,每一年的開始被叫做冬琴之月,冬琴座主宰一個人的魅力,因此一月是社交之月,王國的大多數宴會、冬獵活動會在這一個月舉行。
  
  而六月被稱作夏朧之月,朧意指夏夜的月光,是沃恩德整個夏季之眠以來魔力復甦日子。因此巫師們的活動在這一個月之後通常變得頻繁起來——無論是活人的、還是死人的巫師。
  
  但到了七月,流火之月,太陽行走在大地之上的日子。太陽神珀金掌管著力量。因此這一個月是力量之月,在遙遠的東方,獸人們在這一個月中舉行它們最大的慶典,炎之祭典。
  
  同樣,對于炎之聖殿護翼之下的國家來說,這也是至關重要的一個月。埃魯因一年一度的大典,火焰節的慶典活動照理說在這一個月中早早就應該拉開序幕了,只是在戈蘭—埃爾森地區,現在下到農夫、上到貴族高官因為五月末以來戰爭持續不斷的噩耗傳來——暫時都沒有這個心情罷了。
  
  不過看來情況有了一些好轉,鄉下間傳聞南方那些可怕的怪物組成的軍隊在德拉格斯停下來。不再北進,于是又風傳銀翼騎兵在前線打了兩次勝仗,收繳了不少戰旗。
  
  但也有說打敗了的,總之在後方各種消息紛紜,讓人不辨真假。但謝天謝地,鄉下人總是願意相信好的東西,還好布拉格斯堡的納金伯爵大人英明神武,得以庇佑一方,大家都交口稱讚這一點。
  
  到了七日,因斯塔龍大軍轉向讓德內爾,戈蘭—埃爾森的鄉下才又平靜下來。
  
  據說有人都看到戰爭結束了,因為七月是太陽行走在大地上的日子,亡靈一沾著地就要燒起來,王國自然要轉入反攻了。

        這樣的流言不知從什麼地方流傳出來。幾日之間就在這一地區廣泛流傳開來。
  
  布蘭多坐在一張楠木桌子邊上。輕鬆地聽著不遠處幾個鄉下農夫之間的交談,他和其他人離開安克澤沿著大道向布拉格斯前進以來已經有兩天——前線逐漸變得不吃緊。亡靈正在變少,這些農夫至少說對了一點——戰爭快要接近尾聲了。
  
  馬登帶著布契的村民來到安克澤。布契地區失陷的消息傳到梵米爾要塞,他理所當然地成了英雄。連帶布契的警備隊和民兵都沾了光,芙雷婭和羅曼一樣在嘉獎名單上。不過這還是小頭,布蘭多知道重頭戲還在後面。
  
  戰爭結束後,王國需要樹立英雄,這是鼓舞人心的不二做法。宣傳戰爭永遠都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輸了贏了並不重要,只要一團花團錦簇就足夠了。
  
  不過他們到安克澤的時候馬登一行人先一步被送去了布拉格斯。貴族們急著撈實際好處,警備隊和民兵需要實在的褒獎,而他們只需要頂著指揮得力的名聲就行了,這之間並沒有什麼衝突。
  
  雖然布蘭多早知道這個名頭最後也落在白鬃軍團長普拉伯爵頭上。不過細化下去,內裡的細節說白了無非還是地方貴族與地方軍團之間的勾心鬥角。
  
  不過有兩個消息出乎布蘭多的預料之外。
  
  一是布契的警備隊居然沒有全軍覆沒,聽說布雷森和他的兩個副手都活了下來,布蘭多一想到那個令人討厭的傢伙,就像是吃了蒼蠅一樣噁心。
  
  不過不管怎麼說,作為同甘共苦過的人,他心中卻是隱隱鬆了一口氣。
  
  而另一個消息就顯得有點意味深長了。那就是「老虎」呂克貝松居然沒有死。布蘭多確認這個消息時整個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下,既不是擔憂也不是欣慰。而是有一種莫名其妙、患得患失的錯覺。
  
  歷史因他而改變了?
  
  「可惡,這些笨蛋!明明只是瑪達拉改變了攻擊的初衷而已。和那些膽小怕事的貴族又有什麼關係了?這些人,根本也什各都不知道——布蘭多,納金伯爵又是誰?」
  
  芙雷婭忍不住小聲抱怨,年輕人抬起頭。正看到少女一臉不屑。
  
  布蘭多忍不住好笑:「納金伯爵是德拉格斯家族這一代家長,這個家族以此地為名,歷史源遠流長,可不是一般的小貴族可以比擬的。」
  
  留著長長馬尾的少女聽了一怔,底氣先少了一半:「可、可他也不能佔據大家的功勞啊......」

        「那些大人物的目的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和他們不會有什麼交集的。」布蘭多笑了笑:「再說。你也犯不著和這些鄉下的農夫生氣。當然你看不起那些貴族,是因為知道他們骨子裡是一些什麼東西。可這些鄉下的農夫卻不知道,在他們眼中。貴族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這麼想也是理所當然的。」
  
  芙雷婭怔一下,這才想起自己以前不也是一樣麼,認為城裡人高傲、見多識廣,貴族們高高在上、掌握一方。她忍不住看了看桌子對面的年輕人,好像她遇到布蘭多之後,就一點點成長起來,明白了比以前多得多的道理。
  
  那些以前在她眼中高深莫測的事情,現在似乎變得平白無奇起來,可究竟是什麼主導了這樣的改變呢,還是布蘭多他真的如此神奇?
  
  布蘭多看她在思考,問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是不是我變了?」

        「人必然會變的,芙雷婭,只是這之間的差別在什麼地方。」
  
  「恩?」少女微微一愣,用淺棕色色的眸子疑惑地看著他。
  
  「智慧。」
  
  「智慧?」
  
  「智慧就是你們比他們看得更多,懂得更多,當你看得越多,懂得越多,這個世界就在你眼中顯得越平平無奇。」布蘭多答道。
  
  「你呢,布蘭多?」芙雷婭想了想,忍不住問出了一直以來想問的問題。

        「比起你們來,可以這麼說。可一旦你瞭解了更多東西之後。這個世界在你眼中反而變得複雜起來,讓你產生一種知而無盡的誠惶誠恐來——」年輕人想了一下,答道。
  
  芙雷婭想了想,慢慢搖搖頭。
  
  布蘭多笑道:「你會明白的——」不過他馬上看到商人小姐正百無聊賴地把下巴尖放在桌子上,然後抬起眼睛來看著這邊,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忍不住一副好脾氣就沒了一半。
  
  「你又在幹什麼?」他問道。
  
  「沒有。」羅曼矢口否認。
  
  他一時啞然。
  
  不得不說這個大小姐跳脫的思維經常讓年輕人的問話有些無以為繼,布蘭多想了想,只能換了一個話題:「話說回來,從昨天開始,你一直在寫劃些什麼?」
  
  羅曼一下從眼睛裡放出光來,她坐起來,答道:「是在算價格呢。布蘭多。」
  
  「價格。」
  
  「因為從朔花之月末以來,安克澤的糧食價格足足上升了五成有餘。如果戰爭能持續到冬天的話。那麼商人小姐羅曼就能完成第一筆生意了。」未來的商人小姐頭頭是道地回答道。
  
  羅曼的話讓兩人都是一驚,前兩天看這丫頭在安克澤一個人玩得開心極了,還以為她又在完成「自己的冒險」沒料到竟不知不覺之間就完成了市場調查。
  
  不過布蘭多吃驚的是商人小姐的敏銳,芙雷婭只是單純吃驚她這位好友也有如此正經的一面罷了。

        「那看起來你完成不了了。」布蘭多卻感興趣起來,忍不住回答道:「戰爭最多持續到七月中旬。大商人小姐,你的第一個計劃就要泡湯了啊。」
  
  「真的嗎?」羅曼忍不住問道。
  
  「八九不離十。」布蘭多心說。應該是百分之一百。不過他更想要看看這位商人小姐被打擊的樣子,可惜他很快失望了。
  
  「吶,布蘭多。」羅曼眨眨眼睛:「我有聽說布拉格斯往年來一直從德拉格斯、安克澤、布契地區輸送酒和食物對麼,安克澤和德拉格斯一直是戈蘭一埃爾森南部重要的產糧區吧?」
  
  布蘭多忍不住看了小小羅曼一眼,心想你連這個都打聽到了。
  
  「這樣一來。布拉格斯有三萬五千人口,因為進入戰爭狀態。應該從五月末就開始停止釀酒了吧?」
  
  「如果貴族們預先得到消息。恐怕從五月初就開始了——」布蘭多忍不住想到,戰爭的徵兆其實表現在方方面面,只是一般人很少察覺而已。
  
  商人小姐扳著指頭:「這樣一來,戰爭要是在七月中旬結束的話。恐怕安克澤一地也來不及支撐起不起兩場慶典,布拉格斯要從北方徵調酒和食物的話,就要越過灰鷲山脈。那樣的話,算上損耗,這一地區的酒類的價格恐怕會居高不下唷。」
  
  布蘭多聽得一愣,忍不住問道:「誰告訴你這些的?」
  
  「姑媽常常說,忽視老人的經驗的話,是會被天罰的。」羅曼用亮晶晶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個一本正經地答道:「有馬諾蘭家的老約翰,還有安東老爺子,還有瘸腿的卡文,羅曼可是很討人喜歡的哦。這些老人中有一些人為布拉格斯地區釀了大半輩子的酒——對了!布蘭多,要不要大商人羅曼大人為你引薦一下他們中的一個,他們可是相當厲害的。」
  
  布蘭多忍不住看了這尾巴快翹到天上去的商人小姐一眼,他倒是相信以對方那個小性子會受很多人喜歡,不過『羅曼大人』又是什麼?
  
  「小所以你想乘著戰爭結束的機會,賺一筆?這才是你的打算?」他問道。
  
  商人小姐點頭如搗蒜。

       「缺錢?」
  
  商人小姐繼續點頭如搗蒜。
  
  「等等。」芙雷婭適時站了出來,她忍不住皺著眉頭說道:「布蘭多,你不會也要陪著羅曼瘋吧。我們手裡的錢可不多了。」
  
  「芙雷婭,說不定小羅曼會給我們一個驚喜呢。」
  
  可芙雷婭才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這種事情。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三十幕 布蘭多的計劃
  





  「總之,我不會同意的……」可芙雷婭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羅曼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只好生生把後半句話吞回去,丟下一句:「我、我懶得管你們兩個了——」
  
  布蘭多早就知道芙雷婭是個面硬心軟的性子,因此早把自己的袋子往桌子上一倒,叮噹掉出幾個銀幣來,大約有四五百托爾的樣子。
  
  他愣了一下,沒料到自己竟然只有這麼點錢了。他原本在艾伯頓的戰利品裡接收了一小把下級寶石,在安克澤賣了個好價錢,有好幾萬托爾。他把這筆錢分成三份,分別交給羅曼和芙雷婭保管,然後他這才記起來自己的錢在安克澤收購月見草、螢光苔和黑法師三種魔法材料錢早就差不多用光了——
  
  這三種魔法材料搭配黃金橡實可以煉製出短時間內激意志屬性的高級魔力藥水,號稱巫師的狂暴藥劑——這東西在遊戲中就是千金難求的奢侈品,在這個世界上估計更應該受人追捧。
  
  不過這東西就像是他手上價值百萬托爾的精靈公主『暗耀』的畫一樣,屬于短期內都見不到收效的投資。尤其是那幅畫,他現自己一時之間根本無法脫手,現在他有點後悔把這件事情交給夏爾去做了,早知道當時隨便拿一兩件金銀器皿就好了。
  
  像這種帶著明顯特徵的珍品小在黑市上也不是一件容易出手的商品,除非他能找到更私人的渠道。不過布蘭多有點想罵娘的是,當年他當玩家的時候可沒這麼多顧慮,玩家不需要考慮到NPC的心情如何——
  
  他把桌上的錢一一排開,嘆道:「看來我就只有這麼點錢了,不過芙雷婭那裡應該有一些吧。」
  
  「你、你們的事情怎麼又扯到我頭上了。」芙雷婭一口氣差點沒回過來,她惡狠狠地瞪著布蘭多,但還是把錢袋子拿出來:「可惡,總之我們的旅費都在裡面了,你們、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芙雷婭丟到桌子上的口袋裡大約有四千多托爾,布蘭多愣了一下,忍不住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自離開德拉格斯地區已經已過了快一個月,這段日子以來他、羅曼、巴托姆、煉金術士塔瑪及其兒子他們六人在安克澤的吃穿住行幾乎都由芙雷婭一個人在負責,六個人再加上四匹馬,還有僱馬車的錢,布蘭多理所當然地以為他交給芙雷婭的旅費應該剩不下多少了,但沒想到竟還剩這麼多!
  
  沒想到芙雷婭還挺會持家的嘛,他忍不住想到。
  
  「你、你在看什麼?」留意到布蘭多的目光,芙雷婭呆了呆,忍不住低下頭去地自我檢查了一下,難道穿錯了衣服?
  
  「沒什麼,只是覺得芙雷婭真是很賢惠,以後不知道誰那麼好福氣能娶到這樣一位姑娘呢?」布蘭多看著她答道。
  
  「芙雷婭是羅曼的。」羅曼在一邊笑得很開心。
  
  留著長長馬尾的少女臉上一下就跟晚霞一樣紅得燒起來,心中止不住地砰砰亂跳:「什麼好福氣……你、你在亂說什麼,這種無聊的話。」
  
  她馬上又惡狠狠地瞪了羅曼一眼:「還有你,羅曼,給我閉嘴——」
  
  可惜商人小姐早就已經無視攻擊了,她笑眯眯地拿出一個錢袋,和布蘭多一樣幹癟。她把那個空空如也的袋子晃了晃,答道:「羅曼也沒什麼錢咯。」
  
  「可惡,你的錢呢!」芙雷婭一怔,馬上忍不住問道。當初布蘭多是把錢均等分成三份的,可照理說這位商人大小姐才是最不應該用到錢的吧?
  
  「打聽消息可是需要錢的唷,芙雷婭。而且我也有買下一個倉庫,儲備了一些酒哦。」羅曼頭頭是道地回答道。
  
  「你買了一個倉庫?」芙雷婭一怔,什麼時候?
  
  「在芙雷婭不注意的時候。」
  
  「這種事情你就要說出來啊。」
  
  羅曼認真想了一下,神秘兮兮搖了搖食指:「商人的小秘密喲——」
  
  「秘密你個頭!」芙雷婭氣得一時失語,可她也知道羅曼就是這個樣子,一時之間談話竟無以為繼。
  
  「小羅曼,你儲存的是酒類,而不是食物?」布蘭多卻問道。
  
  「恩,布蘭多,主要是杜松子酒和于松甜酒。」商人小姐點點小頭。
  
  布蘭多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面前這張一臉乾淨分明的臉蛋——羅曼也用明亮的目光盯著他——女孩的眼睛裡好像總是寫滿了好奇。
  
  「你早料到戰爭會在七月結束?」最後年輕人忍不住問。
  
  「稍微晚一些,羅曼也沒料到情況會那麼急轉直下的樣子呢,不過瑪達拉的軍隊在德拉格斯駐足不前,我想它們就要另覓獵物了?布蘭多不是常說嗎,戰爭的時機在于一線,亡靈的指揮官也應該知道這一點吧——」
  
  「不過無論如何,戰爭結束後貴族們都會需要一場慶典的,大家不是都在談論嗎?」商人小姐扳著指頭答道。
  
  「你怎麼知道這些,羅曼?」芙雷婭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商人的小秘密。」商人小姐的尾巴又翹到天上去了。
  
  「你學得還真快。」布蘭多忍不住伸出手彈了一下小小羅曼一臉小得意湊過來的額頭,讓後者捂著額頭、豎著一對小眉毛縮了回去,一個勁地抱怨:「不、不要彈,布蘭多!」
  
  不過布蘭多想這可能和學習無關,而是一種本能的敏銳而已。無論如何小小羅曼這種天賦的女孩子,還真是不常見呢。
  
  他又看著桌子上三個錢袋不到五千托爾的現金想了一下,發現自己到了布拉格斯以後要維持現在的身份,以及一步步實現他那些計劃用錢的地方的確很多。更不要說以後建設領地,那更是揮金如土,俗話說皇帝不差餓兵,雷托手下還有一大幫人指望著他養呢——布蘭多揉了揉額頭,他發現自己的日程中算漏了一個很重要的步驟,看來賺錢必須得先排上行事表了。
  
  不過高級魔力藥水、『暗耀』公主的畫作、還有那個無盡之冰耳環他就不指望了,這些東西的買主在戈蘭-埃爾森南方這種窮鄉僻壤,要不太敏感,要不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除非是在戈蘭-埃爾森的首府庫爾克,或是北方的自由港安培瑟爾,白帆城或是王國的都門斯特羅斯,在那些地方一擲千金的豪徒比比皆是,在地下黑市無論你出售什麼都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布蘭多想來想去,他目前唯一賺錢的辦法大約除了去當神棍之外大約就是煉金術了,當然前者收益不好說,綁火刑柱的風險卻是一定的。所以還是煉金術更為穩妥,何況他還有塔瑪作為助手,那就更十拿九穩了。
  
  反正那些貴族都是些陰謀家,用樹水晶、墓地塵(艾伯頓的戰利品)和煉製的毒藥他們一定喜歡得很,多餘的月見草、黑法師和螢光苔也能作一些法力藥水,想必會受那些中級巫師們的追捧的。
  
  想定這一點,他問道:「羅曼,你要多少錢,十萬托爾夠了麼?」
  
  「十萬?」芙雷婭在一邊吃了一驚:「布蘭多,我們哪有那麼多錢?」
  
  「聽說納金伯爵的寶庫裡有不少錢……」布蘭多摩挲了一下下巴,答道。
  
  「你、你……」馬尾的少女臉一下就白了,以布蘭多在裡登堡的表現來看,她還真怕他會真那麼妾干。
  
  不過商人小姐卻是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沒心沒肺地回答:「還多一點點就更好了,羅曼保守估計會翻一番喔——」
  
  「羅曼,你不要在一邊搗亂,好歹勸一勸布蘭多,他打算、打算……」芙雷婭小心地看了看左右,一句打算始終沒打算出來——她生怕被旁人聽去了立刻告了附近的地方士紳,恐怕他們三個人連這間旅店也走不出去。
  
  「芙雷婭,布蘭多是可以值得信任的唷。」羅曼答道。
  
  「相信你個頭!」
  
  芙雷婭差點沒被氣死,不過她想了想,打定主意絕對不能讓布蘭多去搶劫貴族的寶庫就是了。上一次在裡登堡逃獄只是逼不得已,這一次怎麼都不可以了。
  
  少女好不容易才在心裡說服自己,她這只是出于大義,而不是擔心布蘭多會上絞刑架罷了。
  
  想通這一點,她才冷靜下來坐下來,狠狠地瞪了布蘭多一眼。
  
  「話說回來,布蘭多一大早把大家帶到這個村子裡來是想幹什麼?」她冷靜下來後忽然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
  
  這個大道上的人類村子看起來不過是一個聚居點而已,不過二十三戶人,有一間旅店——按照布蘭多的話說,屬于地圖上都看不到一個點的那種無名村莊。
  
  可他們卻在這裡呆了半個上午了。
  
  她忍不住看了布蘭多一眼。
  
  芙雷婭沒料到的是,布蘭多也等得有點不耐煩了。他把巴托姆打發出去到現在已經過了快有半個鐘頭了,可到現在還沒有回來,莫非是他料錯了?
  
  可他透過旅店的木窗戶看了看外面——看起來是這個地方沒錯啊,布蘭多不認為自己的記憶已經衰退到了連這種地方都記不得的地步了。他看到外面大道上馬車邊那一棵上了年頭的山毛榛,以後後面建築的樣式,就確信自己並沒有來錯地方。
  
  難道是時間太早了那個人還沒搬到這裡來,可上不是說遊戲一開始他就在了嗎?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然後他終于看到一抹醒目的紅色出現在街道轉角,那是巴托姆的紅鬍子。
  
  布蘭多揚了一下眉毛。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三十一幕 秘銀堡之主,圖拉曼
  





  在琥珀之劍中,戈蘭-埃爾森南方長久以來流傳著一個傳說,在安克澤與布拉格斯之間的針林大道上隱居著一個高達一百二十級的學者。這個傳說從第一紀三百八十年就流傳開來,一直使人趨之若驁。可一直到四年之後,才有玩家第一次真正見到這位傳說之中的存在。
  
  布蘭多認識那個人,他叫做圖拉曼。
  
  圖拉曼·秘銀·奧瑟坦,秘銀堡的主人,大學者,同時也是一位中級巫師。
  
  他是十二環法術學會的銀色首領,後來這個組織在七色之年解散之後,他離開卡奈奇(布加的一個浮空城市),回到戈蘭-埃爾森隱居。
  
  在遊戲中,一個月中他耐心足夠好的時候會幫一些玩家進行學者這個副職的就職,當然,大多數時候他被一般人打攪心情都是不太妙的。因此在一開始的熱度之後,玩家們又大多回到布拉格斯堡的貴族圖書館,畢竟就職學者只需要花一點錢註冊而已,不需要看NPC臉色,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不過玩家是一種奇特的生物。他們總是試圖找到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因此一直以來都有人在嘗試如何在這個老頭身上撈到點好處,雖然布蘭多不知道這些人有沒有成功過。不過不得不說,這一次輪到他了。
  
  反正也不會有什麼損失,說不定成功了呢?再說布蘭多一直有所懷疑,遊戲中的銀堡學者『副職』和這個老頭有什麼關係,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試探一下而已。
  
  現在有一個現成順路的機會,他當然不會放棄。
  
  不過他沒料到圖拉曼居然不是住在這個村子裡,而是在幾里外的一處山坡上,以前他在遊戲中也只是知道對方的大概住址而已,沒料到這個疏忽在這個世界中一下就讓他浪費了快小半個上午。
  
  敷衍了事果然害人害己。
  
  四個人在林間漫步,安澤克到布拉格斯堡一線的幾條大路上都是人煙稠密的地區,因此森林中葉看不到布契地區那種原始的風貌。它更像是一條充滿鄉野氣息的道路穿過林蔭之間,兩邊每隔一段距離豎著一排木柵欄,落葉鋪滿了碎石地面。
  
  走在這種地方,就讓人不自覺地放鬆下來。芙雷婭盯著一側的森林中美麗的景色發呆,而羅曼背著一雙手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東瞅瞅西瞅瞅,好像感到這很有意思的樣子。
  
  只有布蘭多對這些景色司空見慣,走了快一個小時路讓他有點不太耐煩起來。忍不住回頭問道:「巴托姆,你確定我們要找的那個人就住在這樣的地方?」
  
  巴托姆在紅鬍子上抹了一把,脫下帽答道:「無比確定,大人。如果你要找的是一個有一大把白鬍子,喜歡穿著灰色長袍拖到地上的老頭兒的話,那附近這一帶一定只有這一個了。我巴托姆打聽事情,你請放心——」
  
  布蘭多點點頭。
  
  巴托姆還是值得信任的,這一個月以來他辦的每一件事都讓人感到妥帖,當然,有一些是按傭兵的方式。而事實上巴托姆本人也很習慣布蘭多的指使,他不像許多貴族那麼不可一世——就像他知道他是一個傭兵頭子,因此就將他當作一個傭兵頭子去命令而已。
  
  紅鬍子巴托拇心悅誠服之餘,忍不住認為這才是一個領導者應有的水平。
  
  不過唯一的疑惑是關于布蘭多和他那個巫師扈從的關係,那個名叫夏爾的年輕人總是有時出現又有時隱沒,讓人感到神秘莫測。
  
  有時候巴托姆在猜測他們一主一僕究竟在幹什麼,不過最終只能歸咎于高地騎士的高深莫測。
  
  兩人談話之間,森林走到了盡頭。芙雷婭在前面輕輕地啊了一聲。然後眾人眼前一下豁然開朗,前面一片草甸的山坡上,一條土路通向一座孤零零地坐落在土丘最上面的小木屋。
  
  那是一棟挺奇特的屋子,當布蘭多他們走近一些才現那就像是倒扣在地上的半個木桶,門開在『木桶』的中央,兩側是拱形的窗戶——窗檯上放了盆栽的花,紫色或銀色,縱使是布蘭多也叫不出名字來。不過看著像是風信子。本來年輕人也是這麼以為的,只是他看到一邊花圃中種植的月見草後,就意識到這些可能都是罕見的魔法材料。
  
  然後他們走進間木屋外圍的柵欄,拱形的門上掛著一個鈴鎖,不過布蘭多知道對方的規矩,圖拉曼這個時候只要沒在午睡,一定已經通過警戒法術現了他們,因此客人這個時候搖鈴鎖只會引起對方的不快而已。
  
  布蘭多知道那個鈴鎖只有在有要緊事的時候才能被敲響的。
  
  他記得在遊戲中唯一一次是有一頭龍襲擊了附近的村子吧。
  
  正是這個時候,他卻感到芙雷婭在一邊碰了碰自己的手肘。他回過頭。看到芙雷婭一臉疑惑地問道:「布蘭多,這是什麼地方?」
  
  她這會已經意識到布蘭多是來和其他人會面的了,可是是誰呢,會住在這種地方?
  
  「一個老人的家而已。」布蘭多收回目光盯著木屋的門,隨口答道。
  
  「老人?」
  
  「嗯,他是一個巫師。」
  
  芙雷婭在一邊低低地啊了一聲,手中的劍差點一哆嗦掉到地上。事實上不只是她,就是臉一邊見識豐富的巴托姆聽到布蘭多的話,也忍不住挺了挺胸。巫師就是巫師,雖然夏爾也是巫師學徒,可比起正牌的巫師來那就差了許多。
  
  事實上在埃魯因甚至整個沃恩德的鄉野之中,巫師一直是枕邊故事中最神秘的角色,許多人就聽著關于巫師的傳說長大,關于這一類人的描述大多是和鬼神聯繫在一起的。
  
  但事實上布蘭多知道,在真正繁華的地區,大城市或者人煙稠密地區的城鎮,巫師是很普遍的存在。尤其是許多王國的王立學院還培養宮廷巫師,因此究其根本這些人並不是多麼神秘的存在。
  
  當然,如果是巫師中的黑巫師和女巫,以及亡靈巫師,那就要和傳說故事中的那些角色劃上等號了。
  
  布蘭多回過頭看了看小羅曼,現這位商人大小姐此刻竟然也是有點小緊張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又緊張什麼?」
  
  「姑媽說,和巫師打交道要有禮貌,否則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呢。」羅曼理所當然地回答。
  
  「咦——」
  
  布蘭多還沒來得及回話,屋內就傳出一個老者的輕咦聲。然後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這個說法可不是什麼民間傳說,小姑娘,你姑媽是誰?」
  
  那個蒼老的聲音像是伴隨著打開的門與門後那位穿著灰色長袍,鼻樑上駕著一支玳瑁邊眼鏡,滿頭銀髮,雪白的鬍鬚一直垂到腰際的老者一起進入在場四人的感官內。
  
  不只是羅曼和芙雷婭,布蘭多其實這也是第一次見到圖拉曼,那個傳說中的一百二十級的大學者。
  
  「姑媽就是姑媽咯。」羅曼倒是一點也不怕生。
  
  那老者看了其他人一眼,像是在打量他們。不過他有些渾濁的目光一一掃過布蘭多和巴托姆,倒是沒有停留,落在芙雷婭身上,怔了一下。
  
  最後才看了小小羅曼一眼,咂吧了一下嘴道:「小姑娘,我看到你這個樣子就知道你姑媽是誰了,哼,脾性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他一開口,芙雷婭和布蘭多就吃了一驚。芙雷婭吃驚的是這個老者竟然認識羅曼的姑媽,布蘭多可說過他是一位巫師啊!布蘭多同樣吃驚的是圖拉曼竟認識羅曼的姑媽,不過他們兩人吃驚的層面可就完全不同了——
  
  一個巫師認識的人,和秘銀堡的主人、十二環法術學會銀色領認識的人,這之間的差別可就遠了去了。
  
  「你見過羅曼的姑媽嗎,老人家。」
  
  「你認識詹妮阿姨?」兩者同時開口道。
  
  圖拉曼本來正打算轉身進屋。不過聽到這句話停了下來。他起先看了芙雷婭一樣,沒有答話,但目光落在布蘭多身上,反倒答道:「年輕人,不懂什麼叫禮貌嗎?」
  
  布蘭多咳嗽一聲,他打交道慣了。再加上剛才過于震驚,一時失口而已。這時也只能嘿嘿一笑,裝傻道:「浪費生命可是可恥的行為,老人家,我也是為了節約時間而已——」
  
  圖拉曼眯起的眼睛微微一張:「這麼說來你倒是認得我?」
  
  「當然。」布蘭多開門見山地答道:「秘銀堡的主人,十二環法術學會銀色首領,圖拉曼大人我怎麼會不認識。
  
  他這麼一說,芙雷娃還好。巴托姆手中的帽子卻不知不覺就落到了地上。十二環法術學會的銀色首領是誰他不知道,可秘銀堡的主人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巫師。傭兵界有一個著名的傳說,當年有一支半傭兵半盜賊集團的傭兵界的敗類,把主意打上了那個傳說中的『用秘銀打造的大廳』,結果去了四五百人,還有兩頭食人魔,結果最後全部被變成了石頭。
  
  這些石像至今還矗立在淒涼之海的荒涼的海灘上,以供過往的旅人參觀。
  
  而如今那個傳說中的存在就這麼出現在巴托姆眼前,讓他如何不震驚?但更讓他震驚的是,布蘭多竟然還一副笑呵呵的樣子在和對方拉關係,難道他這位領主大人是得了失心瘋不成?
  
  不過更讓這位紅鬍子的傭兵領不敢置信的還在後面——
  
  圖拉曼聽了布蘭多的話,怔了一下,然後竟停下來重新打量這個年輕人。他上下看了布蘭多一眼,像是在確認自己記憶中有沒有這樣一個人,然後開口道:「年輕人,看來你是有備而來,不過你是誰我印象中可沒有你這樣一號人?你是誰的兒子?」
  
  布蘭多看了羅曼一眼,他沒料到圖拉曼竟然會和羅曼的姑媽認識,那麼這之間的聯繫就有點引人猜疑了,看起來小小羅曼姑媽的身份果然不那麼簡單——至少,也得是一位著名的女巫。
  
  可歷史上的著名的女巫就那麼幾位而已。莫非是那個傳說中的蒼之女巫——拋棄了女巫之王位離開冬之國伊貝利亞來到凡人的世界的存在?
  
  他暫且把這個猜疑埋在心底。聽了圖拉曼的疑問,他搖搖頭:「我不是誰的後人,不過我來這裡是有一個疑問。」
  
  「疑問?」圖拉曼一愣。
  
  布蘭多指指自己的口形,發音道:「Stam——」
  
  老者一怔,起先像是聽出什麼端倪。但隨即又皺皺眉毛:「這是什麼意思。」
  
  布蘭多一愣,他說的可是克魯茲人的創世史詩,蒼之詩之中的原文,在他那個時代這些每一個原文都是後來引巫師戰爭——巫師之間廝殺的根源,沒料到圖拉曼竟然沒聽過?他微微一愣,隨即冷汗就出來了,莫非在這個世界沒有所謂的「大地石板?」
  
  不過年輕人馬上反應過來。可能是因為時代太早,大地石板還沒有現世的原因。在琥珀之劍中,瑪達拉的壯大不過是歷史支線的一個分岔罷了,雖然對于埃魯因以及周邊國家影響深重,但那個世界真正的主線卻是大地石板的出現。
  
  巫師戰爭的爆發——
  
  當然,布蘭多並不想那麼早把大地石板帶入這個世界,不過他只是想用其中的某一個單字引起圖拉曼的興趣罷了。
  
  雖然單字對于全文來說幾乎毫無意義。可這些創世之語中蘊含的魔力應該是基本一樣的,他相信圖拉曼應該可以分辨出其中的奧妙。
  
  他看著圖拉曼,答道:「老人家,你聽說過描述天地初開,創造世界的聖詩,克魯茲人的蒼之詩嗎?」
  
  圖拉曼一隻手按在自己的鬍鬚上,他的確感到了之前那個詞語中蘊含的原始而古老的魔力。它並不強大,卻像是現今一切魔法的根源。他一開始以為那是古老的龍語,或是符文語、巫師語的一個變種,可他仔細搜遍自己的記憶之後,發現自己竟然一無所獲。
  
  圖拉曼並不懷疑這個年輕人會騙他,說實在的,作為一個傾盡百年時光在書海與實踐之中的學者,能騙到他的人至少也有讓他佩服的本事了。
  
  「你是說那個號稱早于精靈聖歌,克魯茲人自詡的第一史詩?」老人問。
  
  布蘭多知道白銀之民對于人類的偏見,布加的巫師雖然是人類,但也不是人類。他們的血統高貴,一向看不起地上之民,可是克魯茲人的歷史源遠流長,卻是讓這些白銀之民既嫉妒、又不願意承認的地方。
  
  作為玩家他並不介意這一點,只是點了點頭。
  
  「那又和你剛才說的那個『字』有什麼關係?」圖拉曼停下來,開口道。
  
  事實上這個時候他們兩人討論的已經脫離了芙雷婭、巴托姆與羅曼等人可以接受的極限,三個人早就聽得雲裡霧裡,至于芙雷婭只是在心中將布蘭多的影子又一輪放大,而巴托姆早就震驚得無以復加了
  
  可天才知道,布蘭多自己也不過是在忽悠而已。
  
  「那是蒼之詩的原文,描述我們這個世界是如何被瑪莎的善意所創造的。圖拉曼大人,我說沒說謊——你應當能夠自己去體會那個字節之中所包含的魔力。」布蘭多回答道。
  
  圖拉曼臉色一變,已經返身轉回了屋子裡。很快木屋內就傳出一片翻書的聲音。
  
  到此刻布蘭多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他回頭和芙雷婭等人打了個手勢,讓他們跟上。然後帶著三人走進了圖拉曼的家中——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三十二幕 學者
  





  布蘭多一踏進圖拉曼的屋子,首先看到的是光可鑑人的黑松木地板上散落一地的手稿。他向左側轉過頭,看到一張木台上放著一本厚厚的大書——這個世界上的發明紙頁的並不高明,為了在粗糙的書頁上寫字,人們通常需要作出很大的寬幅,然後用木架子蒙上牛皮來固定它。因此書籍在搬運時既費時費力,又容易損壞。
  
  王國雖然有貴族圖書館與王立學院,可是那只是給商人、小貴族和地主階級的後代享受教育的地方。縱使是在富裕的國家,生活優渥的一般市民也更願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各地的工坊當學徒。
  
  布蘭多很快看到了那本書的內容,真是巧了,圖拉曼竟然正在研究古代語言。他忍不住看了看地上的手稿,對方應當是在研究高原語系(克魯茲語族)的變遷,從手稿上的記錄看已經有一些成果了。
  
  在這個時代一般人根本看不懂這些手稿,見多識廣如巴托姆看到這些手稿大多當廢紙一張,而芙雷婭最多就是以為上面是鬼畫符罷了。
  
  而裡面翻書的聲音終于停了下來——
  
  「年輕人,你是從哪裡發現這門語言的?」圖拉曼查找了一系列相關文獻之後,終于從一支冷僻的語族中找出一門語音、結構與布蘭多口中那個單字非常相近的語種。
  
  迦龍基古語。
  
  迦龍基人是先古克魯茲人五個部族之中最弱小的一支,不過這已經足以旁證布蘭多的話中一些事實的真實性了,克魯茲人的祖先真的記載過歷史?
  
  雖然圖拉曼一直懷疑現代克魯茲人根本不是先古克魯茲人的後代,不過卻無法解釋炎之王吉爾特確實擁有先古克魯茲人明顯的特徵。
  
  布蘭多笑了笑,卻沒有答話。
  
  圖拉曼架著眼稿,抱著一本厚厚的書從裡面的房間走出來了。他在布蘭多對面、緊靠著一房窗戶的籐椅上坐下,抬頭看著他們四個人;然後他又打開一側的書櫃,從第二層抽屜裡拿出一隻煙斗,在桌子上敲了敲,煙斗裡立刻冒出一團火焰來、又煙霧升騰而起。
  
  圖拉曼將煙斗叼在嘴裡,吸了一口,從鼻子裡噴出煙霧來。才開口說道:「你不說話,看來你是有所求了,年輕人,說出你的要求來吧。不得不說你成功了一半,你已經成功釣起了我這個糟老頭子的好奇心——」
  
  他又取下煙斗,用煙嘴指著布蘭多說道:「不過你還沒贏,小夥子,我圖拉曼雖然老了。可還沒有老糊塗,你想用一個單字從找這裡得到什麼?你最好是拿出一點有用的東西來。」
  
  老人的話讓巴托姆、芙雷婭一愣,才意識到原來布蘭多是在和對方作交易.不過巫師之間的交易讓他們有點雲裡霧裡,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們一老一少究竟想幹什麼。
  
  羅曼倒是一臉頗有興趣的神色,她喜歡布蘭多的鎮定自若,她有一種本能的敏銳感到那邊那個奇怪的老頭子雖然口硬,但實際上已經服軟了。
  
  「我是高地騎士,我需要一個人引薦我進入學者的圈子,我的指引者讓找來這裡,告訴找怎麼做,因此圖拉曼大人事情就這樣子了。」布蘭多決定繼續把這身皮扯下去,反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並沒有說謊。
  
  指引者是一個高地騎士巫師扈從的導師,在高地法則之中他也有指導騎士成長的責任,布蘭多這麼說既不會引起人猜疑,也可以讓圖拉曼在那兒疑神疑鬼。他知道圖拉曼認識不少黑塔巫師。
  
  圖拉曼一隻手撐在籐椅的扶手上,砸吧了一口煙嘴,果然陷入思考中。他在想是哪個老夥計坑了他一次,他雖然不是一個強大的巫師——但卻是一位資深學者和偉大的煉金術師,在巫師界名氣極高。他的朋友和敵人都遍及沃恩德,因此他一時之間還真難以想起是誰在和他開這個玩笑。
  
  不過他想了想,引薦一個新人進入學者圈子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看布蘭多的表現也不會太給他的丟臉。
  
  因此圖拉曼吸了一口煙,忽然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羊皮紙墊在書皮上,拿起羽毛筆在上面寫了一些什麼。然後他折好這張紙放到信封中,滴了蠟計,印上璽印。
  
  他拿起信封,抬頭問道:「我推薦你去帕諾松那裡學習一段時間,你會清楚我們是怎麼辦事的。帕諾松爵士雖然是一個刻板的人,但卻是一個很好的老師,你覺得如何?」
  
  「十會十美。」布蘭多答道。不過他心想這只是一般的步驟,難道他這麼賣力在這裡表演,只是為了節約幾百托爾的註冊費用麼?
  
  當然不行。
  
  他決定再加一把勁兒,因此他走上去.用中指與食指捻住那封信時,答道:「圖拉曼大人,關于之前那個單字。我要說在下正在研究克魯茲人的一支古代語系,在下有一個小小的發現,生活在巴爾塔高原的一些本地人似乎還保持著原始的習俗,他們中的巫師掌握著一些古代流傳下來的單字,但保持著克魯茲古語最原始的一面——
  
  布蘭多半真半假地答道。巴爾塔高原的原住民倒是真的,當初的一系列發現也的確是從那個荒無人煙的地方開始的,不過第一塊石板現世——卻在另一個地方。
  
  說實在話,石板對于布蘭多沒什麼實際作用,因此他更不希望這個世界提前進入亂戰的時代。
  
  圖拉曼眼晴裡亮了亮,嘴裡的煙斗中一明一滅。
  
  「你在研究克魯茲人的古代語系?」他懷疑地看著這個年輕人:「說說看,你還有些什麼見解?」
  
  「想必圖拉曼大人你已經發現了,古代語言是富有魔力的。因此才有文字和語言是一切魔法的根源的說法,可混沌的紀元是一個分水嶺,自從先古克魯茲人以後,文字的魔力就逐漸衰退了……」布蘭多想了想,從論壇上看過的一些背景中抽出一個。時代上的先知先覺讓他比這位學者對于一些核心背景瞭解得更多。
  
  圖拉曼點點頭,露出認同的目光。
  
  「前因後果,應該是和長年戰爭有關?」他答道。
  
  「長年戰爭,有意思,」老者回身從抽屜裡拿出一隻戒指放到信封上,答道:「你或許可以先去帕諾松爵士的私人藏書中看看,若你有什麼新的想法,你可以再拿著這個戒指回來找我——」
  
  有門,布蘭多心中一陣亮敞,他不知道以前有沒人做到這一步,不過想必之後每一步都不會簡單。但至少有一個好的開始,讓他心中一陣竊喜。
  
  不過圖拉曼也沒有盡信他,他這緩兵的方法倒是別具一格。布蘭多知道這老頭子恐怕會立刻動身前往巴爾塔高原,不過他有沒有收穫,那就不好說了。
  
  想到這裡,他結果信封和戒指。視網膜上立刻出現一行幽綠色的文字——它們像是一個個浮現在他的視野中,構成一個問題:
  
  是否接受就職,副職業『學者』?
  
  布蘭多當然選斧了接受。于是他的屬性面板上立刻出現了一個新的分欄『副職業』,學者就靜靜地躺在那一欄,經臉是0級0/6,而目前這一職業下面只有『(歷史知識1級)』一徘細小的文字。
  
  在琥珀之劍中,副職業是正式職業的補充。它和主職業不同.副職業一般從側面對一個人物進行加強,因此它不提供強力技能、屬性加成,但卻能讓人物得到一些特殊能力。
  
  可以這麼說,副職更類似于身份,但又能投入升級。
  
  比如學者,每當人物在一門知識上修習到5級或更高,他就能開啟一個相應的『熟知職業』,當他就職這一門職業時,經驗懲罰不計入兼職總數之中。一直到他擁有三個『熟知職業』為止。同時,學者每一等級提供比民兵多三倍的技能經驗,因此才會在遊戲中被玩家稱為『必要之副職』。
  
  而銀堡學者更強,銀堡學者擁有四個熟知職業,並且視煉金為本職。等于說是學者副職和煉金術士副職的集合。
  
  當然,副職和副職之間一樣是共享經驗懲罰的,只是不影響主要職業而已。
  
  布蘭多一就職,就立刻投入220點經驗把學者提升到6級,入手250點技能經驗。學者副職在前6級經驗與技能經驗比高達一比一點一,是所有職業裡最恐怖的。不過有副職有一點麻煩在于,職業等級無法起過技能等級5級以上。
  
  布蘭多需要貴族或是紋章學知識而不是歷史知識,所以學者等級提升到6級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忙完自己的事情,不過就像是走神了一瞬間而已。他抬起頭來,問道:「圖拉曼大人,我有一個朋友,你也看到了。你認識她的姑媽,可她和她的姑媽失散了,我們正在找她,請問你見過羅曼的姑好嗎?」
  
  圖拉曼把煙鬥在桌子上敲了敲,抬了抬眼鏡架,答道:「小夥子,我只是認識得她姑媽而已。我們已經差不多有十多年沒見了吧,我見到那丫頭的時候,她還和這個小姑娘一般大。事實上我也不知道她原來住在這附近呢——」
  
  他看布蘭多還要開口,忙擺擺手:「多餘的你就不必再問了,每個巫師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她沒有告訴你們,我也不會說多餘的話。」
  
  老人從鼻子裡噴出煙霧來:「好了,我們之間的談話也差不多了。年輕人你的目的也達到了,等你認為你在你現在這條路上有一定認識了,再來找我不遲。」
  
  布蘭多一愣,回過頭去看了看羅曼。
  
  商人小姐卻衝他甜甜地一笑:「沒關係的,布蘭多喲,姑媽最厲害了。」
  
  你這傢伙,布蘭多瞪了她一眼,心卻軟了。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三十三幕 『赤銅龍』雷托
  





  三人離開圖拉曼在針林大道附近的家後,巴托姆終千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了布蘭多一句:「大人,您的長輩一定和那位巫師大人熟識吧?」
  
  年輕人看了這個紅鬍子傭兵頭領一眼,笑了笑卻沒回答。
  
  巴托姆楞了半晌,竟沒回味出個味道來。
  
  雖然年輕的騎士帶領他們從無數亡靈大軍中殺出一條血路的一幕讓他一直深深地信服,可偶爾欽佩之餘也忍不住猜疑——布蘭多平日裡的一言一行可不像是一個大貴族應該有的做派。
  
  年輕人說過會繼承一個領,可是巴托姆還是難免有些不信,當然,他並不因為這種不信任就產生了疏離感,還是一心一意為布蘭多干事,畢竟還是覺得跟著這個傑出的年輕人走下去可能會更有前途一些。
  
  只是暗地裡難免覺得貴族畢竟還是口頭上愛面子的。
  
  可這之前片刻中發生的一切卻有點顛覆了這個傭兵頭子的認知,不像是芙雷婭頂多是在心中把布蘭多神秘的光環再放大一圈而已,巴托姆這一刻是深信布蘭多的話:
  
  這位年輕的騎士背後不但有深厚的背景,而且甚至可能還不是一般的背景。一般人可不會與那些權勢極高的高地巫師領主扯上關係,那些自成一系的貴族就是見了國王也不見得會低聲下氣。
  
  想到這裡,巴托姆不由得再看子前面的布蘭多一眼,抓了抓頭髮。
  
  第三天早上。
  
  一行人終于抵達了『傳說中的』布拉格斯
  
  布拉格斯可以說是戈蘭—埃爾森南方的中心,這座城市建立在于松河東邊一片山側灰鷲丘陵的緩坡帶上,沿著平緩的山坡向下分佈。
  
  它有一圈圈向內的同心圓形的灰白色城牆,一層層逐級拔高,從針林大道一帶望過去,像是石膏塑出的模子一樣,因此當地的鄉下人一般也管布拉格斯叫白城。
  
  而在天氣晴朗的日子裡,由安澤克、德拉格斯地區來的旅人在十數里之外就可以看到城內一片片閃光的褐色屋頂,和沿著山坡向上一層層的街道。
  
  在中古時代,那無疑是非常壯麗的一幕,象徵著文明的繁榮——
  
  當然,布拉格斯還算不上真正的大城市,不過它至少在于松河以東的這一大片區域裡也匯聚著密集的三萬五千人口,甚至在戈蘭—埃爾森南境于松地區,這裡大概都是人口彙集最為稠密的區域。
  
  布拉格斯也有大多數城市都具備的設施所一比如說黑松大道接臨彼次的鋪子與作坊、一排排高矮不一的木屋構成這一街區獨持的風景,來自周邊地區的旅人和商人匯聚在這裡,街上時時刻刻都有馬車、馱重的騾馬經過。
  
  芙雷婭、羅曼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大城市,雖然兩個鄉下少女一直以為裡登堡和安澤克就是想像力的極限了,可布拉格斯一層一層高聳的城牆和整潔街面、繁華的商業還是令她們陷入深深的震撼之中。
  
  布拉格斯在匕首之年以前一直作為向南監視瑪達拉的軍事要塞而存在。因此它天生有一種雄偉的立體感,縱使布蘭多這種現代人看了也難免驚嘆,更不要說羅曼和芙雷婭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女孩子。
  
  新奇必然升起興趣——
  
  大家興致都很高,不過商人大小姐和芙雷婭很快就在一處銀匠鋪子面前駐足不前,女孩子總是喜歡這種亮閃閃、精緻的小玩意的,再說布拉格斯之銀享譽整個王國,它的銀匠也擁有一流的手藝。
  
  芙雷婭羨慕地看著一隻月牙形的胸針,羅曼則喜歡上了一個小小的銀匣子,不過令布蘭多好笑的是她們兩人都把包捂得死緊,倒是鄉下姑娘共有的習性。
  
  年輕人悄悄拉著巴托姆一起到一旁向銀匠問明價格,手頭最後數百托爾也像是流水一樣花了出去——不過對于這兩件小禮物,羅曼小小驚喜之後倒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還欣喜地瞟了他一眼。
  
  而未來的女武神,芙雷婭則是紅著臉低著頭想了又想——才勉為其難地收了下來,然後低聲細氣地和他說了一聲謝謝。
  
  對于芙雷婭的扭捏布蘭多也是見怪不怪了,不過他回過頭,卻看到巴托姆在一邊悄悄向他豎起大拇指,布蘭多楞了一下,隨即不由得好笑。這紅鬍子的想法倒是多得很,他不過是不希望兩個女孩子失望而已。
  
  短暫的插曲之後一行人穿過整條街道,在黑松大道的盡頭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銀翼騎兵團的總部
  
  事實上他們幾人還沒來得及進去,就在外面看到了鬼頭鬼腦的小菲尼斯。看起來這小傢伙這段日子以來過得還算不錯,竟長胖了一些,小菲尼斯看到他們三個時幾乎不敢置信,忍不住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 大姐頭!」
  
  「 布蘭多!」
  
  「 羅曼!」
  
  少年驚喜地叫了一聲」從騎兵總部門口的一塊岩石上跳下來,用一種疑似自己身處幻覺的神色看著他們:「 天,我不是在做夢吧」
  
  芙雷婭看到這毛毛躁躁的傢伙,忍不住下意識地想要責備一句,可話到臨頭,卻變成:「 小菲尼斯,大家呢?」
  
  「 大家都在,我們都沒事,大姐頭」然後他又看著布蘭多,用一種崇拜的神色說道:「布蘭多大哥,大家只經知道里登堡發生的事了——你們救出的那些難民到德拉格斯後有一些來到布拉格斯,後來你們的事蹟就傳開了。布蘭多大哥,你真的和那個超厲害的傭兵『赤銅龍』雷托一起並肩戰鬥過嗎——」,
  
  「 赤銅龍雷托?」布蘭多一愣,雖然他早有預料,但沒想到這些人竟然給雷托取了這樣一個稱號。
  
  「 小鬼頭,你懂什麼叫厲害?」而一邊巴托姆聽到小菲尼斯的話——一雖然他知道這個版本的流言是布蘭多在難民中——吩咐下去,他不知道為什麼這今年輕人不願意出風頭,但還是忍不住開口插了一句。
  
  「 我當然知道,一個人帶領幾百人殺出上萬亡靈大軍重圍,還不算厲害嗎?」小菲尼斯頭頭是道地答道:「 『赤銅龍』雷托,聽說他是十一月戰爭的老兵,和馬登隊長一樣,厲害是當然的!對了,你又是誰,這位大叔?」
  
  巴托好差點被哽個半死,不過他正準備答話……小菲尼斯忽然眼睛一亮,大聲喊道:「 你不會是紅鬍子巴托姆吧!」
  
  「 咦,小鬼頭,你認得我?」巴托姆一愣。
  
  「 我當然知道你,現在布拉格斯不知道你們的也沒幾個了吧,大街小巷上都在流傳令亡靈都膽寒的紅鬍子巴托姆!不信你們去問裡面的騎兵大人們,連他們都知道!」小菲尼斯雙眼發亮地說道。
  
  「 令亡靈都膽寒,這個稱號倒不錯。」任何人都是愛聽恭維的,巴托姆也不例外,不過託他才剛剛得意地一笑,忽然想起創造這一切奇蹟的年輕人還在一邊呢,趕忙收斂了笑意,斥道:「哼,一群蠢徒。」
  
  小菲尼斯一愣,被斥得雲裡霧裡。不過他少年心性,理所當然地認為大凡身手不凡的高人脾氣大多也古怪地很,因此也不以為意。反而看著布蘭多說道:「 布蘭多大哥,你那麼厲害,一定也是那些傭兵中重要的一員對吧?」
  
  布蘭多聽了笑了一下,揉了揉這小傢伙的頭髮,點點頭。
  
  「 切,我就說麼,街上那些小鬼還不信。」
  
  芙雷婭在一邊聽得彆扭得很,她看了一眼布蘭多,心想這個騙子。不過她一想到布蘭多在萬軍之中一往無前的樣子,就忍不住心忤忤地跳起來,只好向一邊轉過頭去。
  
  倒是羅曼在一邊笑吟吟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幾人在交談的時候,所謂的『裡登堡的英雄』歸來的消息早在騎兵總部附近傳開了,城鎮裡的小市民天生都是愛看熱鬧的,一時半會周圍街道上就圍滿了人。甚至還有一些銀翼騎兵中的年輕人,也忍不住三三兩兩地跑出來,想看看從上萬亡靈中殺出來的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這些人畢竟是白鬃軍團的正規軍,有一些甚至是和瑪達拉的部隊交過手的,對方有多難纏他們心裡有數。而事實上銀翼騎兵們本來是不大願意相信這些荒謬的傳言的,可是流言一天天傳開了,加上難民中確實有他們不少在裡登堡的同僚,兩方面一印證,銀翼騎兵的指揮官肖納爾爵士竟發現他們面對的可能正是真相。
  
  畢竟幾千難民這個時候還在布拉格斯附近匯聚不散呢,雖然那個傳說中的赤銅龍雷托也從來沒人見過是長什麼樣子的。
  
  這可是一今天大的功勞。
  
  因此高層與下層士官的看法是完全不同的,高層迫切想要聯繫上對方搞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而下層士官則隱隱約約生出一絲攀比的情緒來……,
  
  「 菲尼斯,他們就是裡登堡的傭兵?」
  
  布蘭多很快看到幾個少年從人群中鑽出來,衝著一邊的小菲尼斯問道。
  
  「 當然,這個是我大姐頭。這個是我布蘭多大哥,這個是……」小菲尼斯指著巴托姆,賣了個關子。
  
  「他不會是紅鬍子巴托姆吧!」
  
  那些少年臉色都變了,畢竟巴托姆那一臉醒目的紅鬍子實在是太好認了。
  
  「 嘿嘿,算你們聰明。」小菲尼斯這會兒簡直興奮地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他早知道布蘭多厲害,可沒想到他竟然會和那些傳說中的人扯上關係。
  
  早些天他雖然也一直吹牛,可壓根就沒人信他,今天看到這些傢伙目瞪口呆的表情,簡直是值回票價了。
  
  不過他在這裡吹噓的時候,布蘭多卻感到那邊的銀翼騎兵中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飄了過來。他對此倒不是很奇怪,當初他之所以那麼吩咐下去也是為了不出風頭,畢竟他實力還很薄弱,不適合立刻站到風口浪尖上去。
  
  因此他一開始就想到了找人來當擋箭牌,本來巴托姆是最好的,不過他手頭需要一個熟悉地頭的人,因此退而求其次雷托也不錯了。
  
  只是布蘭多沒料到的是即使這樣,竟然還是引起了軍方的不滿,他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只能暗自警惕了。
  
  為了一個名頭爭風吃醋引起的麻煩,不但是在現實中,他在遊戲裡也見過不少了。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27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三十四幕 再見馬登
  





  當然,那此騎兵的目光最多是讓他有此留意罷了,他相信白鬃軍團方面還不至于這麼不識大體。
  
  就像之前的打算一樣,布蘭多無心于進入埃魯因這個腐朽的體系內部,但難民的事是遮掩不住的,他早就預計過這一點。因此這樣一來,追求自由、金錢,經驗豐富的傭兵就成了頂替他出風頭的最好人選。
  
  籠罩在一群人頭上的光環總是要比籠罩在一個人身上的來得黯淡一些,當人們想到那是一群經驗老道、能征善戰的僱傭兵帶領難民們從千軍之中殺出一條血路,就會感到理所當然了。
  
  這是對一般人來說。
  
  而裡登堡的失陷就像是一個不定時的炸彈,無論如何白鬃軍團軍人出身的騎士集團在戰後都難逃責難,因此這個時候一個小小的出彩之處反而會襯托出他們的無能。若是他一個人來充當這個正面人物,固然是虛榮心得到了滿足,但笑得更開心的一定是地方貴族。
  
  布蘭多可不想在自己身上打上哪一方勢力的烙印。因此經過他的安排之後,情況有了改變:
  
  因為這個故事中的人越多,故事最終的寫法就越容易改變——
  
  布蘭多知道那些精明的貴族們一定會明白這一點,接下來就要看這老奸巨猾的傢伙做得夠不夠乾淨了;至少如何找一個替罪羊出來頂下所有的過失,再粉飾整個故事經過,就是他們挽回面子的關鍵。
  
  不過這其實都和他沒什麼關係了,他其實根本不想和這些傢伙打交道,不過現在還由不得他選擇。
  
  但至少另外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琥珀之劍」的名頭打響了。
  
  人們對于熱鬧的興趣是有限的,因此除了小菲尼斯身邊那幾個少年以外,銀翼騎兵總部門外的市民們很快就散去了。
  
  布蘭多也很快見到了老馬登。這位年邁的警備隊長看起來這幾天以來都是一副憂心匆匆的樣子,以至于臉上的皺紋都多了好幾根。布蘭多倒是猜出他在擔心什麼,無非是摸不清貴族之間的形勢而已。
  
  布拉格斯內部,納金伯爵代表的地方貴族勢力和軍人貴族之間的鬥爭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了吧。這種情況下也只有小菲尼斯這種無憂無慮的少年人才會一門心思去追究那些市裡坊間的傳說故事了——
  
  想到這裡他走過去打了個招呼,馬登倒是記得這個不怕死的年輕人,這個經歷過十一月戰爭的老兵看到他時不由得揚了揚眉毛——雖然這位老人在聽說了布蘭多和芙雷婭沒出事的消息後,也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心裡暗自慶幸瑪莎大人庇佑。
  
  然後他的目光落到芙雷婭身上,留著長長馬尾的少女立刻把手放在胸口行了一禮,答道:「馬登隊長,我回來了」
  
  馬登這才點點頭,露出寬慰的笑意來:「好好,回來就好。」
  
  可一句話還沒說完,難免不了觸景生情,想起布契的村民此刻還流離失所而貴族們卻一心爭權奪利,他雖然不是布契人,但一時竟也無語凝噎。
  
  看到馬登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的樣子,芙雷婭也一下想起了死在瑪達拉手上的西爾嬸嬸一家,眼圈也忍不住紅了紅。
  
  布蘭多看到小小羅曼一個勁地用眼稍朝自己這邊飄,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這死丫頭大大咧咧吧,有時候卻既敏銳又精明。可等你去注意這位商人大小姐的時候,她又開始賣她的乖,耍小性子了。
  
  想到這裡,他走上去拍了拍芙雷婭的背安撫了一下這個留著長長馬尾的女孩子,然後對馬登說道:「馬登隊長,有一句話說來冒昧。但貴族之間的事情其實你們不必考慮太多,畢竟我們這些小人物只用乖乖等著他們最後的決定就是了——」
  
  馬登一愣,沒料到布蘭多竟看出了他的苦惱。他雖然是十一月戰爭的老兵,但卻不擅長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這幾天以來殫精竭慮已經快讓他有些吃不消了,有時候他還真羨慕小菲尼斯那小鬼頭可以腦袋裡一點事也不裝。
  
  不過馬登看來複雜的事情,布蘭多身為一個歷史的後來者卻看得比他簡單。因為馬登這群人在這樣一個局面下,他們的決定起不到任何作用,因此還不如不決定,等著別人來幫他們安排好一切就走了。這樣說雖然說有一些無奈,但事實就是如此。
  
  他要告訴馬登的就是這些——
  
  但布蘭多和這位老兵說清楚之後,這位年邁的警備隊長忍不住吃了一驚,疑惑地看著布蘭多問道:「年輕人,你究竟是什麼人。這些東西一般人可看不到這麼清楚,別說一般人,就連我也不行。」
  
  他這句話倒是坐實了芙雷婭的猜測,芙雷婭心想既然連馬登隊長都這麼說,那麼布蘭多的身份就是一定的了。她這才上去把布蘭多的身份告訴了這位十一月戰爭的老兵——當然,是關于高地騎士那個。
  
  馬登這才恍然。
  
  「原來你是貴族,還是高地騎士。」年邁的警備隊長聽完之後忍不住頗為驚訝地看了布蘭多一眼,說道:「說來我年輕的時候有機會和高地騎士一起並肩作戰過,雖然一般人提到高地騎士必稱桀驁不馴,但不得不說,他們的確個個都是英雄好漢。」
  
  他又看了布蘭多一眼:「看來他們的後輩也不耐啊,布蘭多,你至少證明了這一點。」
  
  「你過譽了,馬登隊長。」
  
  「不,當初你說要從澤維爾山道去送信,我只是單純地認為你年輕人不怕死而已。而且如果不是羅曼那個小姑娘一意孤行要和你一起去的話,其實我並不支持你們。」馬登答道:「當然至于後來,我又派芙雷婭去追你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過無論如何,你們後來的表現都可以稱得上是英勇。年輕人,真正的勇敢不是魯莽,而是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你的行為顯然稱得上這一點。」
  
  年邁的警備隊長雙手拍拍布蘭多和芙雷婭的肩膀:「你們都是好樣的,埃魯因年輕人的表率。」
  
  芙雷婭默不作聲,看了布蘭多一眼。心想這裡面有一大半的功勞其實都是布蘭多的,只是大家不知道而只。
  
  當然,布蘭多也不會傻得自己去說出來——
  
  然後他們才一一和布契民兵隊的其他人見了面,和他關係比較好的艾克、埃森和馬克米自然是先後來和他道賀,尤其是馬克米還從搞來一小桶麥酒,號稱要為了劫後餘生而乾杯。而沉默寡言的尼貝托與弗拉德則只是和他互相拍了拍肩膀,他們不善言談,但感情已自然包含在一舉一動之中。
  
  唯一出乎預料的狀況是這群人半道上遇上了布雷森,這今年輕人和他父親在一起,竟少有地沒和布蘭多針鋒相對,不過只是微微一點頭雙方就擦肩而過。
  
  然後馬克米才告訴他,原來這一個月以來布雷森一直意志消沉,直到最近才稍微好一些。布蘭多得知這個消息後忍不住沉默了片刻,一個能夠為死去的同伴而自責的人,至少還不算太壞,這算是印證了他的一個想法。
  
  而慶祝活動接近尾聲的時候,還有一些銀翼騎兵的年輕人加入進來,布蘭多看到這些騎兵隊中年輕人時忍不住和巴托姆對視了一眼。
  
  這說明他分散『仇恨』的安排還是比較成功的,畢竟嫉妒心是人生來就有的,不可避免,但只要稍微低調一些同樣能贏來朋友。
  
  慶祝活動結束後,老警備隊長馬登再一次來向他請教關于貴族的事情。而這一次布蘭多特地讓芙雷婭留下來,然後答道:「馬登大叔,事實上看起來情況已經明了了。白鬃軍團代表的騎士勢力會很快來和我們接觸,這說明他們已經有所決定了,不過你們放心,這個決定事實上和我們沒什麼關係,我們只要心安理得地去接受嘉獎就是了。」
  
  「怎麼說?」馬登問道。
  
  「大概情況就是這樣的,他們需要人成為英雄,像你、芙雷婭這樣有出色表現,又是警備隊、民兵體系出身的人,才能讓人一下就想到地方軍團的勢力。」布蘭多答道:「而馬登大叔你帶領布契村民殺出重圍,為梵米爾要塞及時傳遞了信息。這件事還好說,因為馬登大叔你只要出身警備隊,你的功勞就是他們的功勞。」
  
  「但一群傭兵們帶領裡登堡一兩千難民,從上萬亡靈中殺出一條血路。就有點不好說了,如果搞得不好會讓白鬃軍團成為笑柄。可一方面這兩件事蹟在布拉格斯、安澤克甚至德拉格斯地區已經傳開,他們想不承認也不行。因此怎麼處理就成了一件很巧妙的事情。」
  
  「原來如此,我們其實只是一個幌子,」巴托姆忽然反應過來。
  
  布蘭多點點頭:「所以關鍵就落在了芙雷婭身上。」
  
  「我?」芙雷婭本來正聽得出神,這個時候卻是驚醒過來:「布蘭多,我——」
  
  馬登這個時候卻沉默下來,布蘭多說得很直白,但卻讓這位老人有些難以接受。他雖然也知道一些貴族之間的事情,但卻沒料到一場戰爭在這些貴族看來原來是如此簡單。
  
  那麼他們這些人在這裡奮鬥,又是為了什麼?
  
  「芙雷婭,你先不要回答什麼,你聽我說完。」布蘭多看了這個馬尾少女一眼,說道。
  
  芙雷婭一愣,點了點頭。
  
  布蘭多繼續說道:「不過騎士集團有著自己的矜持,他們不屑于與傭兵打交道,因為在他們看來傭兵們貪得無厭、為了錢而戰鬥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士兵,和這些人打交道是一種很不自持身份的做法。」  

  巴托姆啐了一口,很是不屑。
  
  布蘭多看了看他,笑了一下:「當然,如果迫不得己,他們還是會派人私下接觸的——」
  
  「虛偽。」巴托姆抹了一把自己的紅鬍子,答道。
  
  「可以這麼說吧,一貫的虛偽。或者說虛榮心作歹。」布蘭多淡淡地答了一句。
  
  「貴族們這麼想,會不會太過目光短淺了一些。」馬登還是有一些不可置信,他畢竟在軍隊中受過根深蒂固的影響。他難以相信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竟然會如此淺薄和虛偽。
  
  「目光短淺。」布蘭多搖搖頭,事實上他可以說甚至比這些陳朽的軍人自己更瞭解他們,這些貴族並不是目光短淺、也不是愚蠢,甚至他們應當是說過于精明,當然也是自私貪婪的表率而已——
  
  只要有權力、手中有軍隊,貴族們完全可以自恃獨立,他們沒有必要為了王室、為了他們這些下層人民而分憂,縱使他們的領地受到入侵——沒關係,反正瑪達拉會退去,即使預料錯誤,依靠他們收斂的錢財他們也能在沃恩德上任何一個國家都可以過著有頭有臉的生活。
  
  最終受苦的,還是底層人民而已。
  
  既然這樣,貴族們當然要沉溺于爭權奪利之中,何樂而不為呢?
  
  布蘭多看了在場的幾個人一眼,繼續說道:「這樣一來,我們這些人之中的芙雷婭就會成為白鬃軍團騎士集團軍人貴族最理想的粉飾人選,至少出身于民兵的她會讓平民們一下就先聯想到軍方的背景。」
  
  「可,尤利爾也可以不是麼。他是裡登堡的治安騎兵隊長,不是比我更合適麼。」芙雷婭忍了忍沒有把伏龍塔的事情說出來,因為布蘭多嚴令禁止過他們這些人在外面洩露伏龍塔的身份。
  
  這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布蘭多搖搖頭:「正好相反,至少在裡登堡治安騎兵是地方貴族一派的,其實就是私立名目的私兵而已。當初建立這支騎兵隊伍也是為了牽制白鬃軍團的劍士團,你們認為白鬃軍團會高尚到那個程度,為他們的敵人製造威望麼。」
  
  布蘭多這麼一說,在場的人立刻發現,這麼說來芙蕾看起來好像的確是唯一一個可能的人選。
  
  就連芙雷婭自己也怔了怔,又默然下去。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三十五幕 女武神和布蘭多
  





  布蘭多看了看芙雷婭沉默不語,知道她可能一時有些想不通其中的關節。這也是很正常的,畢竟這個鄉下女孩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貴族之間背地裡複雜、陳朽的營生。
  
  但說白了其實也很簡單,無非是一個利益而已。
  
  因此他索性打開話題坦白說道:「我知道這麼說,你們有一些難以接受。可事實就是如此,甚至我們僅僅這麼做還不夠——因為說白我們現在不過是貴族手中的一個棋子,他們只管心這個棋子會不會聲生作用,而不會關心棋子本身的死活。」
  
  芙雷婭一驚,再抬起頭來看著他。
  
  馬登卻皺了皺眉頭,嘆了口氣,布蘭多說的無疑證實他這幾天以來看到的。貴族們口頭上一致說要立刻給予他們嘉獎,大夥兒都熱情高漲,可說白了還是為了達到對方的目的。他們最終能拿到什麼呢,可能是一兩個人的陞遷、一丁點獎勵甚至僅僅是榮譽而已。
  
  可他提過的好幾次關于布契無家可歸的村民的事情,卻一直石沉大海。
  
  「芙雷婭,」布蘭多這會兒也回過頭,看著芙雷婭淺棕色的眼睛,說道:「你想要保護布契的村人,如果僅僅是懷著戰爭結束後。大夥兒得到嘉獎和表彰,然後一起回到故鄉幸福安穩地回到過去的生活中這樣天真、不切實際的想法,恐怕你會失望的。」
  
  「布蘭多?」
  
  「僅僅是抱著依靠別人的念頭的話,就會成為貴族利用完就拋棄的棄子而已。」他打斷她繼續說道。
  
  如果早先布蘭多這麼說,芙雷婭一定不信。可一路看了這麼多之後,她也或多或少地體會到這一點,因此這位留著長長馬尾的少女猶豫了一下,問道:「可我該怎麼做,布蘭多。」
  
  「當然是自己成長起來,成為可以翼護別人的人。」布蘭多答道。
  
  「我明白,可我——」芙雷婭忍不住急切地答道。她想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民兵隊長,怎麼可能成長到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一樣的地步,這個鄉下姑娘想了又想,還是覺得不大可能。
  
  「你擔心自己不行?」他問。
  
  芙雷婭點點頭。
  
  「不要著急,機會很快就會有了,相信我,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麼?」布蘭多笑了一下,答道。
  
  芙雷婭微微一呆。
  
  布蘭多卻明白,其實他並沒有說出自己真正的打算,事實上他希望這個留著長馬尾的少女能進入王立騎兵學院,接受高等教育,學習這個王國最正統的指揮和戰術知識。因為一方面他不希望改變這位未來的女武神曾經走過的路,另一方面他的確需要一個人來進入王國的高層。
  
  自目前看來,羅曼完全沒這個想法,而有想法、他又信得過的人,大約就只有芙雷婭而已了。
  
  安全方面,自然不用考慮。王立學院位于安列克南方的維蘭,是王室的私有領地之一,在十二月內亂中是公主殿下掌握得最早的領地之一,因此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而這件事本身也對芙雷婭百利而無一害。
  
  因為事實上埃魯因古典的軍事指揮與戰術其實並不落後,飽經戰火的歷史為這個國家留下過許多傑出的軍人指揮官與戰術思想——只是它的內部集團過于墮落,導致這些遺產無從發揮而已。
  
  就像是中興時期,埃魯因也有一批很優秀的年輕軍官。而布蘭多相信以芙雷婭的認真在這個氛圍之下一定會像是海綿一樣吸取知識,當她經過足夠的厚積薄發之後,就會迅速嶄露頭角並如同歷史中一樣引起那位公主殿下的注意。
  
  布蘭多記得歷史上是在第二年六月,王立騎兵學院的第六十四屆槍術大賽中,芙雷婭認識了埃魯因的長公主。或許歷史會有一些變化,但他這只蝴蝶還沒來得及搧動翅膀,因此他想變化也不會太大。
  
  而且尤其是,他迫切地想要借助芙雷婭去瞭解今年才剛剛十六歲的未來攝政王公主格里菲因.科爾科瓦.馬諾菲究竟是怎麼想的。
  
  布蘭多認為自己和那位公主殿下有沒有核心利益上的衝突,她想要中興這個王國。布蘭多也要試圖改變埃魯因最終的命運。只是那個科爾科瓦家族的天才究竟能做到那一步,布蘭多擔心出身于王室的那個半精靈少女最終還是放不下貴族的利益。
  
  而布蘭多則不然,他還秉承著從遊戲之中遺留下來那個夢想,他忘不了那些過去和他志同道合一起並肩作戰的同伴們,和歷史上曾經發生的一幕幕。
  
  他能看著埃魯因最終陷入一片戰火之中麼?記得王都門斯特羅斯被攻陷那一天,宮殿和城池在火焰中熊熊燃燒,天空烏雲密佈,那一天他和許多玩家一起奉命從北邊撤退,在路上回望曾經南方的故土時——許多人都哭過。
  
  時間太短,以至于他們無力改變。
  
  他能看著芙雷婭拼盡全力戰死在達拉爾的赤紅峽谷麼?記得那一天他們所有人都拚死奮戰,單單他一個人就掉了七級以上,而和他一樣的玩家更是數不勝數。
  
  可是結果如何呢?
  
  布蘭多看著一直別過頭沒向這邊看的芙雷婭,此刻還像是鄰家少女一樣的女武神,那個小時候卻一直身穿銀色的太陽花戰甲,手持繡有黑松葉徽記的方形旗——被稱為埃魯因勇氣的象徵。
  
  可最終他們還是沒有護住那面主旗,那個身穿銀色戰甲的女武神最終是站立著犧牲在那場戰爭中的,或許她至少實現了自己的諾言:
  
  為了這片土地而流盡最後一滴血。
  
  可惜埃魯因太弱小了,太陳舊了,三個軍團竟駐足不前,克魯茲的援軍袖手旁觀——決戰那一天除了芙雷婭自己的軍團之外,除了玩家,竟然就只有玩家了。
  
  三萬六千誓死的玩家,在瑪達拉的大軍面前也不過是一顆礙事的石子罷了。
  
  被譽為科爾科瓦的明珠,埃魯因璀璨的星辰的格里菲因公主又如何,為了王國嫁給自己並不喜歡的安列克大公,一生鬱鬱寡歡,最終也難逃萬物歸一會的陰謀喪生于一場謀殺之中。
  
  在那個世界,埃魯因剩下的竟也只有他們這些玩家而已了。
  
  他過去的團長,他的學姐和前輩。離開琥珀之劍好多年,可每一次在聚會上談起過去的戰鬥,大家還是忍不住沉默、眼睛發澀。埃魯因的精神已經不存在了啊。
  
  布蘭多看著芙雷婭,再看了看羅曼和一邊年邁的馬登,他能容忍這一切再次發生麼?他搖搖頭,或許如果他不知道將要發生的一切他還可以選擇一個人逃避,憑藉他對這個世界的所知,他或許會造就一個傳奇也說不定。
  
  可惜上天讓他來到第一次黑玫瑰戰爭爆發這一刻的埃魯因,讓他認識了羅曼、芙雷婭和其他身處這場歷史中的每一個人,布蘭多或許就明白自己已背負起一種什麼樣的使命了。
  
  他要改變歷史就不能顧及某些人的利益,擋在他前面的人他都會一個個掃清。可他也明白自己心中有一個聲音正在告訴他:布蘭多,如果你走上這條路,你可能要面對的是埃魯因全境勢力根深蒂固的地方貴族們,甚至包括那五位歷史上權勢滔天的大公,連驕傲如攝政王公主殿下也一樣要在他們面前選擇妥協。
  
  你甚至要面對正在日益壯大,走上歷史中最輝煌時期的瑪達拉,它的天才將領層出不窮——『黑勛爵』因斯塔龍、『獨眼將軍』塔古斯、『不朽者』維蘭德、『黑玫瑰之傲』奧古斯特、『帝國之劍』格里塔以及那位手持水銀杖的皇帝陛下,任中一個都是不世出的天才——區區一個平民出身的女武神怎麼可能擋在歷史前進的道路上,縱使加上你。又能如何?
  
  而在北方,克魯茲人同樣在冷漠地注視在一切。布蘭多,如今的雄鷹帝國已經不是那個古老、仁慈的人類文明的搖籃了,高原人的驕傲,格蘭托底大帝的第十一個兒子正在主持一場鐵與血的改革,戰爭的機器正在有力地奏響著,以大地石板的出現為契機,第三次聖戰很快就要拉開序幕。
  
  等到那個時候,瑪達拉、克魯茲甚至布加北方諸國也不過是龐大的棋局上的一顆顆棋子而已,為了生存而廝殺。
  
  你真的有把握面對這一切麼?布蘭多,你如果如此選擇,埃魯因要面對的,幾乎是整個世界——因為你選擇站在了歷史的對立面上。
  
  不過布蘭多甩甩頭把這個盤踮在他腦海中陰冷的想法丟出去,這一切他在帶領那群難民從裡登堡殺出一條血路時就想過了。縱使是面對一個世界,可布蘭多心中的驕傲來源于他曾是這個世界的一個玩家一這個身份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無數個身影的集合體,它像征著一群人對于這個世界本來規則的挑戰。
  
  這麼想或許有一些自大。
  
  但布蘭多認為,不求做到。只求做過,至少是為了彌補遺憾吧。
  
  因此這不僅僅是芙雷婭的選擇,他也一樣。
  
  所以他才會感到時間緊迫,至少要在黑玫瑰戰爭結束後到十二月內亂開始前這一小段平和的時期內掌握一定的力量和話語權。
  
  在這個腐朽體系內的任何一種陞遷途徑都是靠不住的,他沒有那個。時間,在這個亂世中,唯一能讓快速擁有曾為棋手權利的,只有獲得領地和軍隊一途。
  
  他也確實有了一個計劃。
  
  西方,那個塵封的王國。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三十六幕 布蘭多的準備工作(上)
  





  布雷森在經過庭院時看到戈蘭-埃爾森的四季樹巴掌大小的葉片落了一地,在埃魯因的傳說中四季之樹的每一片葉片上都附有戰死者的英靈,因此軍營中才時常栽這種樹來象徵軍人之魂勇武常在。
  
  他看著那些樹葉,就忍不住想到在戰爭中逝去同件的面孔。以至于一時之間連他父親布拉格斯市政議員哈布奇爵士在他耳邊的話都有些充耳不聞。
  
  「等這一次上面的嘉獎放下來,我再給你活動活動,看看能不能把你調回布拉格斯。你想不想去治安騎兵隊?在市政廳我還是能說得上話的。」
  
  「如果你想要繼續待在警備隊也不是沒有辦法,針林大道上那支巡邏隊也不滿員。不過它們是屬于安澤克的編制,可能會稍微辛苦一些。」
  
  「其實我的想法是等你正式受封騎士後,就來貴族議院謀一個安穩的位置,布雷森?」
  
  布雷森應了一句。
  
  「話說回來,你是怎麼想的?」哈布奇爵士看著自己年輕氣盛的兒子,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這個兒子和他年輕時的性格幾乎如出一轍,自信,但卻太過驕傲了,有時候這不是一件壞事,但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在貴族們口口相傳的箴言之中,太過驕傲,就容易受到挫析。
  
  哈布奇爵士今年六十二歲,在沃恩德這才算是壯年,不過也稍顯老態了。絲絲銀發從一絲不苟的髮型中伸出來,染白了雙鬢。他年輕時也是戈蘭-埃爾森南方出了名的激進派,只是年紀越大越發保守、圓滑起來。
  
  哈布奇爵士穿著議員那種一直垂到地上的藍色大衣,裡面是白色對襟扣馬甲和黑色長馬褲,一隻手夾著手杖,用帶著一種親切的目光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
  
  布雷森看了他父親一眼。答道:「我想,我可能會去巴斯搭王立騎兵學院。」
  
  「什麼?」哈布奇爵士吃了一驚。
  
  「我從沃爾特那裡得到消息了,一共有四個名額。警備隊可能會推舉我,白鬃軍團那邊也有想法,不過父親大人,你先不要到貴族那邊去說這件事情。」布雷森答道,他口中的沃爾特是銀翼騎兵的副團長,今年才二十三歲,承蒙父輩蔭庇才坐到這個位置上——和他私交甚密。
  
  「消息封鎖得可真緊,那些軍痞,貴族議院這邊一點竟風聲也沒有。不過這樣的嘉獎理應不該由王室插手,是不是又有什麼變故?」哈布奇爵士皺了皺眉頭,問道。
  
  「不好說,不過我這次下定決心了。」布雷森答道。
  
  「也好,多學點東西。不過你要記住,我們維科菲爾德家的政見一貫是偏向地方,你到了王立學院不要和王黨起衝突,當然,也不必過于擔心他們。」給布奇爵士想了一下,臨時改變了決定。
  
  布雷森看著庭院方向,答道:「誰又會在意一條小魚呢。」
  
  「你這話我可不愛聽,維科菲爾德家個個都是英雄好漢,你祖父當過布拉格斯貴族議院的議長,我年輕時也曾聞名戈蘭-埃爾森南境,你是我的兒子,當然不會遜色于此。」哈布奇爵士斥了一句。
  
  布雷森面上沒什麼表情。但兩父手忽然停下交談,看到迎面走來一個年輕男子,來者穿著一件深藍色軍服,束帶上佩三十二年制式的騎兵劍,一頭長長的銀發直垂過肩,他抿著唇,面貌中有一些陰柔的美。
  
  「泰斯特軍士長。」
  
  「泰斯特子爵。」給布奇爵士卡把自己兒子拉到一邊,打招呼道。
  
  被喚作泰斯特子爵的男人怔了一下,他抬起頭來用像是紫水晶一樣的眸子看著這一老一少兩人,點點頭正欲通過。但目光落在布雷森身上,忽然停下來,笑了一下,然後越過他們繼續向前走去。
  
  「奇怪?」哈布奇爵士看著那個年輕的男人走遠,忍不住自言自語說了一句。
  
  「什麼事?」布雷森問道。
  
  「這小子不是大公的私生子嗎,一向眼高于頂,怎麼今天好像有些反常?」給布奇爵士答道。
  
  布雷森回過頭去看了對方的背影一眼,沒有答話,但再一次回過頭時面上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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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斯特推開銀翼騎兵團指揮所大門時,銀翼騎兵團團長麥格斯克子爵正對著辦公室三人寬的落地拱窗外發呆,這個滿頭斑白的中年人聽到開門的聲音,回過頭,看到泰斯特時才一下放鬆下來。
  
  他拿起煙斗向一邊一指,為對方指出座位,笑這說道:「你來得可不算快,軍士長。」
  
  「因為要去驅散那些惹是生非的小子。」銀發的男人微微一笑,坐下後答道。
  
  就像外面那些傳言中一樣,泰斯特正是戈蘭-埃爾森大公的私生子,不過他的母親是蘇族人,一支傳說中遺失的白銀之民,因此他也自認為自己身上流淌著白銀的血脈。不過與年輕人表面上冷漠、眼高于頂的性格不同,在人後這個泰斯特卻是有著相當精明的一面,否則他也不會成為萬物歸一會的骨幹成員。
  
  只是這一層關係,也不不過只有這當面的兩個人才會知道罷了。
  
  「所以你看到那些人了?」麥格斯克問。
  
  泰斯特點點頭。
  
  年輕人半個身子微微向後仰起,用一種好整以暇的姿態答道:「一個年輕人和那個紅鬍子巴托姆都是黑鐵中下游實力的小蝦米,沒什麼值得注意的,不過驚喜是他們中有一個布契的民兵。團長大人,不消我說,想必你應當比我更早收到消息了吧?」
  
  麥格斯克把煙斗一放:「那個女孩叫芙雷婭,四個名額中,指定有她一個。你怎麼看?」
  
  「有意思。」泰斯特一笑:「你不會要告訴我她是上面某個大人的私生女?」
  
  「得了吧,那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麥格斯克答道:「只是這樣一來這些人當中就要排除嫌疑了,當初殺死『托爾』的是一個人,那麼至少應當是黑鐵上游甚至白銀實力?」
  
  「不知道那個赤銅龍雷托又如何。」銀翼騎兵團團長坐下後,隨口答了一句:「聽說『銀鴿』他們那一派人為此大發雷霆,指責我們為什麼不為那個蠢貨指派一個白銀或者黃金以上的劍手。」
  
  年輕人嗤笑一聲:「一個替身而已,等真正替代了那個大名鼎鼎的『狼爵士』再說不遲,組織上並不需要廢物。而且其實我一直懷疑當天晚上歐弗韋爾說不定已經察覺了一些瑞倪了。」
  
  麥格斯克點點頭。
  
  「另外我的人在調查流民時得到一個消息,當天晚上裡登堡發生了一場騷亂,位置應當就在貴族議院和于加堡一帶。只是那一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可能只有那些貴族們才會知道吧。」泰斯特聳了聳肩:「可惜,那幫蠢貨一個人不剩地把自己的命送掉了。」
  
  麥格斯克問道:「你看,呂克貝松會知道什麼?」
  
  「那頭老虎知道也不會開口,他和我們不是一路人。」泰斯特一語雙關地說。
  
  「的確,無論從白鬃軍團來看,還是在我們看來,那傢伙都是一個異類。」麥格斯克答道。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這件事內部不是讓你負責麼,你反倒來問我怎麼辦?軍士長,你這可有點不太不合規矩?」騎兵團長一怔,隨即笑了起來。
  
  但泰斯特卻搖搖頭:「不,現在它是由你負責了。我到這裡來一方面是來移交相關事宜,一方面是來找你請一個假——以白鬃軍團軍士長的身份。」
  
  「怎麼?」
  
  「獅心劍有下落了。」
  
  麥格斯克微極一怔:「這麼快,他們怎麼得到消息的?」
  
  泰斯特微微一笑,卻不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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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芙雷婭在銀翼騎兵團的軍營之後,布蘭多在布拉格斯『拉貢布恩』市場外約好的地方見到了等待已久的塔瑪。
  
  這位未來的煉金大師估計預料不到他在另一段歷史中也算是在瑪達拉呼風喚雨的一號人物,可這個時候他穿著一件古怪的花格子長袍站在市集外六七月份火辣辣的太陽底下,看到布蘭多時還是一如既往地露出恭敬的神色來。
  
  「大人,你要的東西已經誰備好了。」塔瑪背著一個沉重的背包,拉著自己的兒子,恭恭敬敬地站在布蘭多一邊。
  
  他這種恭敬倒不是因為布蘭多是貴族老爺,而是出于對于救命恩人的尊敬而已。不過他兒子倒不沒有這份拘謹,而是一臉崇拜地望著布蘭多——難民裡出來的孩子沒有幾個不崇拜這位騎士大人的。
  
  「你買到了?」布蘭多一愣,他還真沒料到布拉格斯一般的市集上還真能買到正品的精靈工藝的煉金術器皿。他讓塔瑪來看一看,不過時隨口一提而已,反正自由港安培瑟爾那些商人出品的精製品煉金術器皿一樣能勉強使用。
  
  塔瑪看了這位年輕的騎士一眼,答道:「我從當地的煉金術工會租出來的,他們要價二千托爾。」
  
  這位未來的煉金術士答是這麼答,但心中難免腹誹,一般煉金術哪裡需要這麼優越的條件。他以前在貴族議院時也不過使用一套二手的煉金術器皿而已,這位騎士大人什麼都好,就是花錢太大手大腳了一些。
  
  布蘭多一拍腦門,他竟忘了這一齣,不過能買下來就更好了。反正等這一段時間之後他就應該不會太缺錢了。
  
  不過不同于塔瑪的想法,他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要煉製一套15(Oz)的樹精毒液的淬毒匕首,以及32(Oz)的一套詛咒弩矢,雖然現在他已經有了一些基礎實力,可是沒有一點隱藏的殺手鐧,實在是不符合他的風格。
  
  淬毒匕首可以賣給那些貴族,樹精毒液無色無形,中毒而死的人會和暴病而亡一個徵兆,對于黑鐵實力以下的人來說這無疑是陰謀詭計的最好輔佐手段。
  
  而詛咒弩矢號稱低級角色殺人放火必備法寶,當然是布蘭多首選自用的目標。這種弩矢有一定幾率在命中敵人附帶疲憊、衰弱與傷害加深等詛咒,雖然在高級時容易抵抗,但對于白銀上游以下的敵人效果都非常明顯。
  
  這東西的唯一缺點就是材料太值錢,中級以上屍巫的靈魂,在四十級以下都難以入手,布蘭多這一次也是託了裡登堡那些廢物貴族的福而已。
  
  當然,煉製35(Oz)的裝備需要高達8級煉金術,對于布蘭多來說這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不過好在上天保佑,入手的精靈工藝的煉金術器皿+1級煉金術等級,如果有一個專業的煉金術士協助的話還能+1級。再租一個附魔的煉金作坊,剛剛8級,基本夠用了。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三十七幕 布蘭多的準備工作(下)
  





  布蘭多把十一把手工藝品一樣的匕首一字排開,然後用一柄銀錘將來自枯萎獸體內的樹水晶打碎並融于煉金液體之中,然後他回過頭,說道:
  
  「塔瑪,不如你來試一試?」
  
  「我?」站在布蘭多背後的中年人微微一愣,但面上卻露出躍躍欲武的神色來。這位未來的煉金術大師平日裡雖然沉默寡言,但一提到煉金術方面的東西,就忍不住高談闊論起來。
  
  不過說得再多,也不及親手一試。塔瑪在貴族議院雖然掛著一個煉合術士的名頭,但平日裡也不過幫忙提純一點無關緊要的材料而已——畢竟稍有一點身份的貴族們大多有自已的煉金術士,不會輕易將自己的秘密外露。
  
  因此要說親手鍊制魔法物品,這還是塔瑪頭一次。因此他看著那十一把匕首,一時之間喉頭都忍不住動了動。
  
  布蘭多笑了一下,點點頭。塔瑪的煉金術技能上升很快,初次見面時他根據對方的實際能力和經歷猜測他應該3級煉會術才是,而現在估摸著已經快有5級了。
  
  按照這樣的速度下去,要不了多久這位未來的煉金術大師估計就能超過他進入專業的煉金術士行列,這讓布蘭多不得不感嘆天賦的力量。
  
  當然這也是得益于一個月以來對于月見草、螢光苔和黑法師提純的大量練習——布蘭多自己的煉金術技能被平民身份鎖定在五級,乾脆把所有練習的機會都丟給這位未來的煉金術大師,這才導致塔瑪在這一個月以來進步神速。
  
  但這位煉會術大師對于自己的天賦似乎毫無知覺,以至于布蘭多流露招慕的意向時,後者因為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雙重感激之下欣然同意,甚至還主動減少了絕大部分佣金。布蘭多本來提出三萬年金,但這位未來的煉金術大師死活只要象徵性的六分之一。
  
  五千年金雇傭一位煉金術大師,就是家臣也不只這個價。不過布蘭多也不擔心,反正貴族的煉金術士是非常私人的,一般不會脫離契約,再說他也相信自己即使是將來也出得起留得下塔瑪的階錢來。
  
  因為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這位煉金術大師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好,我試試。」中年人只考慮了片刻,當即應下來。
  
  布蘭多笑了一下,他欣賞的就是對方這種在自己的專業領域上的自信。
  
  當煉金實驗室內靜下來後,年輕人毫不在意地隨手從一邊的書架上扯下一本貴族歷史類志書閱讀起來,他的貴族知識和紋章學知識這幾天以來已經達到6級,學者等級因此達到11級。
  
  他由此多出的技能經驗除了把軍用劍術提升到(6十1)級,急救到4級.白鴉劍術到2級以外,還兼修了武器精通(僱傭兵),十宇弓專精(僱傭兵),隱匿與樹木豎韌。
  
  武器精通是僱傭兵和戰士的專有技能,也是僱傭兵的核心技能。它只有一級,核心介紹也只有一句話:擁有這個技能的角色如同系統學習過一切軍用、簡易武器的使用方法,即使之前他從未進行過相關訓練。
  
  這個技能說白了就是節約大量的技能徑驗,並且也符合傭兵這個戰場上的多面手角色。有好事者曾計算過如果一個角色想要精擅所有武器,不修習這個技能會浪費多少技能經驗。最後的結果大約是一萬二千到一萬三千,這個消費即使在遊戲後期也是一筆巨大的投入。
  
  因此在遊戲中許多其他職業兼職傭兵,戰士很多時候就是為了這個技能。不過換句話說,除了戰士和僱傭兵之外,也很少有其他職業會用到那麼多武器。
  
  而十宇弓專精是關于弩的深化訓練,不同的職業往往擁有不同的武器專精,但僱傭兵幾乎擁有除了魔杖、權杖與法杖之外的所有武器專精技巧。這方面他甚至比戰士更進一步,畢竟傭兵就是多面手的代名詞,他甚至還可以修習法術,可是面面俱到的結果就是無所精通,這也是傭兵職業最大的缺陷。
  
  隱匿技能來自于常常在暗處活動的夜鶯等職業,而樹木堅韌則來自于德魯伊。這是一個主動開啟的自我保護技能,也是德魯伊最實用的非核心拱能之一。它可以再一段時間內轉化法力將全身皮膚化為樹幹狀,每等級增加50%天生防護。
  
  這個技能配合大量的天生防護護身符極為實用,也是布蘭多後期幾種最常用的戰術構架之一。
  
  當然主要還是這兩種技能在布拉格斯的王立地理學會明碼標價.年輕人自然不會放過。學習跨職技能的機會本來就不多,更何況這樣不需要作任務的。
  
  當然,把這些技能一一補齊之後,好不容易從學者職業上榨來的幾百點技能經驗又消耗一空。其實布蘭多也知道遊戲中技能經驗本來就是一個補償手段,遊戲更多地要求玩家們通過練習與使用來升級技能——只是布蘭多現在沒有這個美國時間。
  
  想他在尖石河谷好一揚大戰,劍術也不過才將將要變成6+2而已。
  
  不過布蘭多這邊手上的書才嘩嘩沒翻幾頁,那邊塔瑪的煉金術就完成了。這位未來的煉金術大師一臉興奮地拿來一把匕首,彷彿是一個小孩炫耀他的玩具一樣說道:
  
  「大人.完成了!」
  
  「這麼快?」布蘭多悄悄看了一眼時間,沙漏才落了三分之一而己:「沒有廢品?」
  
  「沒有。」塔瑪自信地搖搖頭。
  
  布蘭多忍不住驚嘆,第一次試作魔法物品一把廢品都沒有,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記得他在遊戲裡一百次煉金之前失敗率都高達46%,這還算在新手裡比較出色的。
  
  他一邊感嘆一邊接過匕首看了一眼,一邊打開屬性顯示,這些小玩意兒都是從鐵匠作坊買來的1-2傷害的白鐵武器,但這回已經在後面加上了(1-1毒素)的後綴。匕首的名字也變成了『樹精淬毒匕首』。
  
  標籤是黑鐵級。
  
  布蘭多把匕首放回鐵盤,想了想,這小東西大約每一把能賣到兩千托爾就非常了不起了。畢竟他的主顧大多應當是一些下層貴族或者游賊而已——大貴族有自己的私人煉金術士,是看不起這些小玩意兒的。
  
  兩萬托爾,這離他答應小小羅曼的數字差距可還有點大。
  
  不過年輕人並不著慌,他拿出來自于黃金魔樹的高品質樹水晶,以及一把巴托姆買來的矮人短劍。
  
  「接下來這個稍微麻煩一些,塔瑪,我們一起完成吧。」他答道。
  
  「一起?」塔瑪微微一楞,煉金術士大多獨立完成任務,但最多和巫師聯手。還從未聽說兩個煉金術士能在一起工作而魔力波紋不會互咱干擾的。
  
  但布蘭多卻沒有這個顧慮,他用粉筆在地上畫了一個環形法陣,然後在法陣周圍開始補描數字與符文。塔瑪看著他完成這一切,眼裡逐漸變為驚訝,他看出那些數字都是男巫們使用的星座坐標。
  
  然後布蘭多抬起頭,在法陣第二節的位置上一指對塔瑪說道:「你到這裡來。」
  
  此刻塔瑪看到地上完成的法陣,心中震撼難以想像。他呆了半晌,竟脫口問道:「大入,這是環之儀式?」
  
  「環之儀式?」
  
  「聽說布加的巫師們才掌握著這種秘術,站在主星位置上的大導師可以借助多人的力量來完成法術或是煉金術,大人,這是——?
  
  「差不多,這是十六人的簡化版,有機會我畫一個三十二人和六十四人的完整環陣給你看。」布蘭多這才點點頭,在塔瑪眼裡看來不可恩議的東西,在他那個世界卻是每一個玩家都必然掌握的技巧。
  
  中年人眼中立刻放出在熱的光芒來,這位未來的煉金術大師趕緊點點頭,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站到法陣中,彷彿比布蘭多更等不及要見證這個法陣的力量。
  
  布蘭多笑了笑,他拿起那把劍——矮人的短劍被按照那些山脈之民的審美風格被打造成漂亮的長尖梯形,表面被注入了岩石的魔力。年輕人將手指放在上面體會了一下,察覺出是岩石之鋒一類的法術。不過還好,大地的魔力與自然的魔力並不衝突,因此並不太影響他接下來的工作。
  
  因此他拿起一把精金鑿子,叮一聲在短劍上打了一個孔。
  
  「哎喲。」巴托姆這個時候終于忍不住在門邊叫了一聲。
  
  「你在鬼叫什麼,巴扛姆。」布蘭多差點被這傢伙嚇得手一抖,要不是他手上功夫還過得去,這一下這把加值一千五百托爾的寶劍就要報廢。
  
  這會兒布蘭多可沒有第二份錢去再買一把。
  
  紅鬍子的傭兵心知自己差點闖了禍,因此也老老實實地不答話。只是他心裡在滴血,一般的工匠著到這位騎士大人這麼糟蹋矮人鐵藝家的作品估計會痛心疾首吧?可惜布蘭多卻沒這個覺悟,他拿起鑿子就又敲了下去。
  
  這一下幾乎敲在巴托姆的心坎上。
  
  可布蘭多卻不理會他,他拿起寶劍,將黃金魔樹的樹水晶鑲入孔中,然後對塔瑪點點頭。兩人一齊分別在短劍兩面開始繪製符文,大約半小時時間一晃而過,一柄全新的魔法武器才出現在三人的視線之中。
  
  布蘭多拿起那把尖梯形的寶劍,金色的大地符文與新綠色的自然符文交相輝映,不過更重要的是它的屬性,屬性變戒了3-4攻擊(3-3毒素)。
  
  也就是說這把劍單從殺傷力上幾可與湛光之刺相匹敵——當然除了鋒利程度稍有不及之外,還有一點就是沒有額外的魔法屬性。
  
  但就憑這把劍,已經足以打上黃銅的標籤,在地下黑市出價十萬毫無問題。因為無論是貴族、冒險者還是僱傭兵,都不會介意擁有一把好劍的。
  
  甚至某些不受世俗條約約束的騎士也不會例外。
  
  布蘭多看著劍抹了一把汗,這還是他在這個世界第一次煉成15(0z)以上的魔法裝備,十四層符文幾乎讓他虛脫,不過所得亦很豐富。
  
  先不說劍本身完美得超過他的想像,他甚至感到自己的煉金術技巧也隱隱有突破的跡象。
  
  布蘭多幾乎可以肯定,只要他一拿到騎士貴族的身份,煉金術就立刻會突破現有層次達到(5+1)級。
  
  而他抬起頭看看塔瑪,只見這位未來的煉金術大師仍舊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他雙眼放光地向這邊說道:「大人,我覺得我似乎想通了一些東西。如果不出意外,掌握高一級的符文和法陣應該只是時間問題了——」
  
  專業煉金術士。
  
  布蘭多一陣欣喜,看來自己手下也要添加一個專業的煉金術士了啊。對于非玩家來說五級是一個瓶頸,只要突破了五級那麼十級煉合術也是指日可待了,一旦抵達十級煉合術就可以製造屠龍箭(40Oz)了。
  
  這倒是一個好消息。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三十八幕 跛子
  





  瑪塔意外的達到了6級煉金術,憑藉器材和場地優勢布蘭多已經可以以放心地將煉製詛咒弩矢的事情交給他。然後年輕人帶上淬毒匕首和矮人寶劍,叫上巴托姆一起就準備去和黑椒巷的跛子見上一面。
  
  他期待與這個被人稱作『洛恩』的跛子見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尤其是他迫切地想知道風后指環究竟有沒有後續任務。而且據他所知跛子和布托格斯那些灰色領域或多或少有一些聯繫,說不定他還能指望他給他引薦一下,聯繫上那些地下的拍賣場。
  
  巴托姆的紅鬍子太過醒目,因此兩人一前一後地被上掩人耳目的斗篷出了門。布蘭多倒是沒有看到說好要跟過來的商人大小姐,估計又不知道『冒險』到什麼地方去了。
  
  不過他才剛剛拉下兜帽的邊沿,就聽到巴托姆在後面說道:
  
  「騎士老爺,我想了想,覺得大人您那個辦法還是不夠穩妥。」
  
  「什麼?」布蘭多把精靈寶劍藏在斗篷下,回頭問道。
  
  「當初見過我們的難民不少,雖然你們讓他們三緘其口,但這人一多起來,心思也就多了,難保這裡面沒有心懷不軌的傢伙。」巴托姆將自己的鬍子收到兜帽下面,左右看了看,一邊小心地回答道。
  
  「這本來就不瞞有心人,不過貴族們只要一個結果就夠了。我不出風頭,他們更樂見其成。」布蘭多想了想,答道:「而我需要的一段不被人注意的時間,巴托姆。」
  
  「可我還是覺得當初就應該把那些難民都留下。」
  
  布蘭多笑了笑,這才是這傢伙的真心話吧。他搖搖頭道:「光明正大地聚集難民,未免太招人嫉恨了,再說也不是人人都願意真心跟我們走。巴托姆,人會因為落難而去抓住稻草,但卻不會時時刻刻都抓住不放——」
  
  巴托姆點點頭,心下卻有些不以為然。他想說不定還有更好的辦法,從布蘭多的行事手段來看,一直跟在這位年輕騎士左右的他當然最容易看清楚,布蘭多其志恐怕不小。因此他才更希望布蘭多更注重自己實力的培養。
  
  但布蘭多考慮的卻不是這個問題。他更擔心萬物歸一會的注意力,當初在裡登堡見過他的人如今活著的並不多,可如果他表現的太傑出難免會引起猜疑。
  
  不過當初他斬殺白騎士時身邊只有親密的幾個人。這是他最大的依仗。一般人很難把他這樣一個黑鐵下游實力的人放在眼裡吧。
  
  但無論如何,總之還是時間。只要迅速強大起來,萬物歸一會也不過是躲在暗處的魎魎鬼魅之徒而已。
  
  黑椒巷是布拉格斯數個貧民區中最大的一個——
  
  在布蘭多的記憶中他並不是第一次到這個髒水橫流,老鼠滿街亂竄的地方來。但無論如何在夏天悶熱的氣候之下,這兒那股縈繞在鼻端惡臭難擋的氣息還是讓他極為不習慣。
  
  反倒是巴托姆一副極為自然的樣子,他們傭兵作為灰色人群本來就是這種地方的常客。布蘭多倒知道在這條巷子的黑暗之中隱藏著許多齷齪的營生——鬣狗一樣的賞金獵人和粗俗的低級妓女,傭兵、竊賊與不法商人混跡在此地,彷彿這片土壤天生就是為了萌生罪惡和腐賬的氣息的。
  
  不過在這裡,在貧苦人家之中,偶爾你也能見到人與人之間最真摯的一幕。
  
  年輕人無法評價這樣的地方,也無意于評價。他看到那些穿著髒兮兮衣服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從自己身邊繞開,然後躲在兩側貪婪地看著這個方向,還有周圍那些若有若無不懷好意的目光,就下意識地提高了警惕。
  
  布蘭多在一處陳舊的木門前停下來。他抬起頭,看到橫樑上那個三角形的刻痕,確認了這裡就是那個跛子的家,然後才敲了敲門——
  
  篷篷篷,木門就像是隨時要裂開一樣,上面抖下一層灰來。
  
  巴托姆在一邊忍不住都皺了皺眉頭,忍不住說道:「真難想像,這種地方竟然會住著人。我在科威瑪的貧民窟會見那些倫希克人,都沒見過這麼寒磣的地方,你知道嗎,大人,那些傢伙已經像是穴居人一樣了——」
  
  可他話還沒說完,布蘭多手下那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這位傭兵只好張了張嘴,把後半句話堵回肚子裡。
  
  門後一道陰鶩的目光落在巴托姆身上,停了片刻,才用一個沙啞的聲音開口道:「布蘭多?你什麼時候從布契回來了?對了,你竟然沒死,真可真出乎我的預料之外!」
  
  「我死了你有好處嗎,跛子?」
  
  布蘭多冷冷地答道。他看著這個尖嘴猴腮的老頭子。這傢伙頭上僅有的幾抹稀疏的毛髮似乎都要因為整天彈精竭慮去算計別人而落光了。
  
  不過跛子似乎樂此不疲,他低沉了笑了兩聲,用一對白眼仁多過青色瞳孔的三角眼盯著兩個人,說道:「怎麼,布蘭多,現在你發達了?給我帶了一個新客人?」
  
  布蘭多在離開布拉格斯之前在跛子這兒當掉了不少私人的東西,因此才和這個面子和裡子都壞透了的傢伙拉上了關係。這傢伙一直對布蘭多祖父老宅中那幅油畫垂涎三尺——事實上以前布蘭多也不知道跛子是怎麼知道有這麼一回事的。
  
  年輕人掃了他一眼,目光中的凌厲竟讓跛子忍不住向後縮了縮。
  
  「你……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布蘭多。」那個老頭兒猶豫了一下。
  
  「經歷了這麼多,是個人都會變的。」布蘭多答道。但他不願意過多廢話,而是直接問道:「你是不是還想要我祖父那幅油畫?」
  
  跛子一怔,小小的三角眼裡立刻放出光來:「當然,當然。怎麼,你帶來了?布蘭多?」
  
  可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感到一柄寒光閃閃的寶劍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這個整日裡放高利貸,滿肚子壞水算計其他人破家的傢伙忍不住立刻打了一個哆嗦,腿一下就軟了下去。
  
  「我耐心不多,告訴我祖父的油畫是不是被你們的人偷了?」布蘭多冷冷的問道,他盯著這傢伙,眼晴都像是要放出寒光來。
  
  巴托姆回過頭,看到幾個人轉身就要跑開,他從地上撿起幾塊石頭丟過去。頓時打得那些人哭爹喊娘,然後他和布蘭多打了一個招呼,就沖那邊走了過去,
  
  跋子看到這一幕心中更加沒底,忍不住尖叫道:「布蘭多,你聽我說,當然不是我。我怎麼敢得罪……」
  
  他忽然意識到不對,趕忙住嘴道:「布蘭多,你知道我的,雖然我這個無利不早起,但是我不會壞了規矩。」
  
  布蘭多看了這傢伙一眼,看到他那雙小小的三角眼一個勁地轉個不停,就知道這傢伙已經反應過來了。他不可能真的殺人,雖然心中有一些失望,但還是拉開劍:「你的解釋我接受了,下面我們該談別的生意。」
  
  「別的生意?布蘭多,你這種生意多來幾次我可受不了。」跛子摸了摸脖子,彷彿是在確認腦袋是不是還在上面一樣,忍不住心有餘悸地說道。
  
  「哼,那東西丟了,我老頭子要我的命,我也只好要你的命了。」布蘭多半真半假地答道。
  
  跛子趕忙否認:「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會幫你打聽這方面的消息的。」不過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腹誹,是誰那麼大膽子壞了規矩也要去動那個東西。
  
  他忍不住向布蘭多的手上看去,但那裡如他所想一樣空空如也。
  
  他想了一下,又問道:「說到你老頭子,布蘭多,你家人恐怕正在打聽你的消息,你不回去看看?」
  
  布蘭多掃了他一眼:「暫時不敢,等我找回東西再說。」他說是這麼說,卻是怕這個時候回去給家人帶去麻煩,畢竟這個時候多事之秋,還是先忍忍再說吧。
  
  想到自己的父親,布蘭多忍不住嘆了口氣,他雖然擁有一半另外的靈魂,可他身體中原本的靈魂,卻在呼應著這份感情。
  
  「好吧。」跛子像是確認了布蘭多真的不會找他麻煩了,才開口繼續說道:「你想要做什麼生意.布蘭多?」
  
  「我急需要錢,我要賣一些好東西。」布蘭多看了跋子一眼,心想對付這種欺軟怕硬的傢伙果然像是雷托說的,要先給他一個下馬威才好辦事:「當然,你就別想再用以前對付我那一招了,我告訴你跛子,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布蘭多了。」
  
  跋子果然縮了縮脖子。
  
  「你放心,以前當給你的東西我是不會再追究了,不過這一次你再要花招,就沒那麼好辦了。」年輕人將一個錢袋子丟到跛子腳邊:「我只需要你引薦,報酬一如既往,另外我還有兩件事要你幫忙。」
  
  「你說,你說。」跛子忙答道。
  
  「第一件事,幫我我一個人。女人,大約三十多歲年紀,這個地區非常少見的紫色的頭髮和眼晴,一週以內,如果你有她的消息就立刻到『拉貢布恩』市場來我我。」
  
  跋子聽了趕忙點點頭,想了一下,但隨即又搖搖頭,彷彿他印象中沒有見過這樣一個人一樣。
  
  布蘭多到不指望他立刻就有消息,于是又說道:「第二件事.我還要我另外一個人——這個地區以前有一個小貴族叫做博格.內松,你是布拉格斯最出名的地頭蛇,這樣的落魄貴族你一定會知道,對嗎?」
  
  跋子一聽,猶豫了一下,答道:「布蘭多,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不過他幾年前就失蹤了。」
  
  「沒關係,我我的是他的妻子。」
  
  「妻子?」
  
  「沒錯,他妻子和他的女兒,她們住在什麼地方?」
  
  「他妻子已經過世了,就在兩年前。他女兒我倒是知道,就住在離這裡不這的地方。布蘭多,這個人是你親威?」跋子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
  
  沒料到這句話卻引來精靈寶劍在他面前一晃,跛子一縮,布蘭多乘勢收劍入鞘,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想知道?」
  
  「不,布蘭多,沒必要。我告計你怎麼去——」跛子立馬搖頭。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三十九幕 安蒂緹娜
  





  博格.內松的妻子已經亡故的消息倒是讓布蘭多有些吃驚,本來他還指望著這個小貴族留給他的那張遺囑能為他帶來一筆意外的收入——埃魯因有些貴族家族的歷史源遠流長,若博格.內松祖上顯赫一時也未嘗可知。指不定遺留下來的財產會是一大筆出人預料的財富也說不定。
  
  而且布蘭多想若非如此,想必遺囑中也不會專門提及。
  
  不過誠如跛子所言,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只能落到了對方尚還健在的女兒身上。
  
  跛子『洛恩』告訴他們,那個小貴族的女兒名叫安蒂緹娜,有傳言說她一個人住在聖安東尼區的灰鼠人大街,正在黑椒巷的隔壁。這些年一個人深居簡出,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面。雖然柔弱女子一個人獨身深居看些奇怪,但畢竟是貴族之後,在等級制度森嚴的埃魯因,一般人想來也不敢輕侮。
  
  何況這樣的貴族千金在布拉格斯算不上特殊,尤其是像跛子這樣販賣消息為生的傢伙,道聽途說的消懸大多也有八分可信。
  
  布蘭多分析了一下,也認為跛子可能所言非虛——
  
  當然,在布拉格斯上過『跛子』洛恩大當的人據說比黑椒巷的老鼠還要多,以至于旅店中常常有謠傳,說跛子連巨龍和巫師都敢欺騙,足見此人無法無天。年輕人也很清楚這一點,因此他乾脆把銀光閃閃的寶劍往這禿頂的傢伙脖子上一架,好讓這狡猾的老狐狸親自帶路。
  
  倒是跛子洛恩篡養的那幾個遊手好閒的少年被紅鬍子巴托姆教訓了一頓之後,終于明白過來兩人不是一般的人物,這才乖乖老實下來,讓三人暢通無阻地離開了跛子的老巢。
  
  ***************************
  
  三人抵達灰鼠人街時時間巳經接近傍晚。
  
  古銅色的陽光越過這條古舊的街道一側的建築之後,將濃濃的陰影塗抹在一排排木質的建築的另一側。因為沒有人來點燃路邊的油燈,整條街道沉寂在一片寂寞無聲的黑暗之中。布蘭多從寂寥無人的街道上走過,斗篷掃過石板帶起的微風吹得落葉四散。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
  
  後面的巴托姆看到這一幕活見鬼的景象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揪了一下自己火紅色的鬍鬚咒罵道:「我幾年前來這兒還不是這樣的。」
  
  灰鼠人街在今天的騎兵大道附近,位于貴族議院舊址所在的聖安東尼區。這裡屬于布拉格斯曾經繁榮的舊城區,以前也算是貴族聚居的富人區域,不過在這座城市上一次規劃時早已冷清下來,如今這條街道和黑椒巷並無什麼區別,同處僻靜之處,甚至更加冷清。
  
  因為比起後者來,這兒甚至沒有僱傭兵、冒險者和妓女的光顧。
  
  但還不至于人煙凋敝。
  
  布蘭多呼吸著充斥著塵土氣息的空氣,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答道:「想來是因為地下公墓的原因。」
  
  「正是如此。」跛子笑得有點結巴,脖子上的劍鋒讓他感到有點冷颼颼的:「大人你可能不若我們這些當地人瞭解情況。兩年前地下公墓出了一件怪事,往日裡按例進去清掃墓穴的一行哈維爾教派的僧侶和聖徒進入篡穴後神秘地失蹤,因為涉及到了兩個高級僧侶和一個牧師,這件事情當時轟動了布拉格斯。」
  
  「然後呢?聖殿沒有找納金那個老傢伙的麻煩,這我可不相信。」巴托姆問。
  
  「當然不會,伯爵大人迫于聖殿的壓力督促銀翼騎兵團派遣分隊進入拙索,不過他們遭受了怪物襲擊,最後只剩下一個人精神失常地跑出來。」跛子答道。
  
  「活見鬼。」巴托姆嘀咕了一句。
  
  三人一邊說著,一邊在跛子的帶領下沿著一條漆黑的樓梯走入一棟古舊的公寓。這三層樓高的木質樓房有點像是患了嚴重的哮喘,讓人一踩上樓板就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來,彷彿整個兒樓道都在哆嗦著打著冷戰、隨時要坍掉一樣。
  
  看到這樣的光景布蘭多忍不住停下來,用湛光之刺在佈滿蛛網的天花板上捅了捅,疑問道:「跛子,這是什麼地方?我沒記錯的話博格.內松雖然失蹤了好多年,但是以他的家境應該還不至于落魄到這種地步罷?」他一邊說著一邊咳嗽起來。
  
  「他女兒一年多前就搬出自己的家了,好像是因為被騙了的緣故吧。」跛子答道。
  
  「貴族千金。」巴托姆嘀咕了一句。
  
  布蘭多看了跛子一眼,沉默不語。
  
  三人最後停在走道最角落的一扇門前。布蘭多收起寶劍,敲了敲門。他幾乎懷疑那個狡猾的老狐狸又是在欺騙自己,只是不多時,門後件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之後,傳來一個低柔的問話聲:「誰?」
  
  布蘭多一怔,回頭問道:「她身體不好?」
  
  「不清楚。」跛子搖搖頭。
  
  布蘭多想了想,在門外答道:「安蒂緹娜小姐嗎,我是你父親內松先生的朋友!我有他的一些東西要交給你。」
  
  門後沉默了一陣,那個低柔的女孩子的聲音隨即答道:「什麼東西?」
  
  布蘭多拿出那封遺書來。
  
  「他的信。」
  
  門後是一聲椅子被拖開的輕響,然後是長時間的猶豫,接下來伴隨著一陣腳步聲和輕輕的咳嗽聲那個聲音來到門邊。少女在門後用略帶一些期待地嗓音小聲問道:「抱歉,但請問可以把信從下面送進來麼?」
  
  布蘭多看了看下面的門縫,心想這小姑娘的警覺性倒是蠻高的。不過想想對方這幾年來一個柔弱的女孩子獨身深居的經歷,也就釋然了。他點點頭,答道:「我理解——」
  
  「謝謝。」
  
  信從門縫下遞了過去,那邊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拆信紙的聲音。然後又是長時間的沉默,正當布蘭多疑慮對方要耍什麼陰謀詭計的時候,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了。
  
  後面站著一個穿著月白色睡衣的少女。
  
  她纖細的雙手扶著門,有些氣喘,但面色還算平靜,個子不高,只到布蘭多的胸口。少女有一頭漂亮的瀑布一般的黑髮,映襯著房間內微弱的燭光邊沿像是鍍了一層金光——長發邊際一直垂到齊腰;她用溫潤如水的黑色眸子看著門外三個人,有些緊張。
  
  「我父親他——?」她的目光最終落在布蘭多身上。
  
  布蘭多點點頭。
  
  少女刷子一樣又濃又密的睫毛垂下去。
  
  她想了一下,答道:「其實我早應當有所預料了。但也好,父親和母親至少在一起了,這樣想我或許會安心一些。」
  
  安蒂緹娜的鎮定讓布蘭多有些驚訝,他原本以為這應該是一個柔弱不堪的貴族小姐,沒有什麼處事的能力。他的目光越過少女向後看去,對方居住的這間蝸居可算不上舒適——昏暗的房間中陳列著一張破舊的床和一張書桌,書桌上昏暗的燭光已經燒了一小半,映著地面上那些散落的紙張。
  
  這幾乎就是全部的家當。
  
  看起來條件很差,就像他想像中一樣。不過這個小姑娘還是個學者?布蘭多看到書桌上的那些厚厚的書籍不由得想到。
  
  「節哀順變,安蒂緹娜小姐。」布蘭多想了想,答道。
  
  安蒂緹娜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咳嗽兩聲,問道:「你是想問我父親遺書中提到的財產問題嗎,先生?」
  
  一旁的巴托姆與跛子聽得雲裡霧裡。
  
  「正是。」布蘭多猶豫了一下,隨即選擇了坦誠——完成一個任務對他來說就像是達成一筆交易那麼自然而然,或者反過來說也是一樣,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恥于開口。再說他認為拿到這筆錢,無論是對他還是對這位小姐都有好處。
  
  可安蒂緹娜將信折起來,好看的眉尖兒微微一蹙:「可我從沒聽母親提起過那樣的地方。」
  
  「原來是欠債——」跛子好像聽出來一點味道了,一聊到這個老本行一下就讓他精神百倍:「布蘭多,這件事你交給我來辦。」
  
  他一邊尖聲尖氣地說道,一邊用眼睛去瞟布蘭多的臉色。
  
  他可算是看出來了,這位以前的毛頭小夥子現在也是一個人物了,尤其是跟在他左右那個高大的傭兵,身手更是不凡。跛子在自己有限的認知裡也找不出幾個人能有這樣的力量——他忍不住把對方和幾個他認識的貴族護衛比較,得出的結果仍然是前者猶勝一頭。
  
  不知道這樣的人物為什麼會甘願為布蘭多效勞,這會兒跛子忍不住有點越來越小心翼翼了。
  
  「不必了,跛子。」布蘭多擺擺手謝絕了他的好意。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跛子卻在後面一個勁地答道,不過他看到布蘭多手指一觸劍柄,立刻脖子一縮,把後半句話吞到肚子裡去。只是還是小聲嘀咕道:「行有行規,行有行規……」
  
  布蘭多看著少女清澈透亮的眼晴,像是在辨識她有沒有撒謊——女孩的眼中有一些憂慮,不過目不斜視——看起來不像是在刻意欺騙。可要就這麼離開,布蘭多又有點不太甘心,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可想來想去,最後他也只能付諸一笑:「算了,沒關係。舉手之勞而已。」
  
  布蘭多畢竟不能認同跛子那種觀點,為了一點利益可以把人逼上絕路。本來安蒂緹娜就失去了雙親,現在生活也算得上困窘,讓人心生惻隱,他又能要她怎麼樣呢?當然跛子倒是有的是辦法,只是他那麼做的話小小羅曼不一口咬死他才怪,何況被芙雷婭知道那就更不得了了。
  
  可少女卻咳嗽起來,但一會兒她又強忍著直起身子,並搖搖頭:「先生,我不需要你的施捨。」
  
  布蘭多一愣。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29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四十幕 魔樞
  





  少女的回答讓不僅是布蘭多怔了怔,連巴托姆與跛子也抬起頭來看著她。
  
  安蒂緹娜盯著年輕人,答道:「先生你放心,無論是出于完成父親大人的承諾還是我私人的感謝,我都會完成這份囑託。」
  
  布蘭多吃了一驚,他忍不住著著這位貴放千金,像是要分辨出對方究竟是出自驕傲還是倔強來這樣回答。不過他從對方那一張堅定、乾淨的臉蛋上,讀出兼而有之的信息,甚至還有一些自信。她的自信源于何方?布蘭多一時竟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件事的發展倒是有些越來越脫離他的預料的方向了。
  
  「你打算怎麼完成呢,小姑娘?」巴托姆在後面問道,他上下打量了安蒂緹娜一番,忍不住用他們傭兵一貫粗俗、調侃的語氣答道:「雖然說模樣還算是一個俊俏的小娘兒,可我們大人已經有未婚妻了呀,小姑娘。」
  
  安蒂緹她作為一個貴族干金,雖然此刻落魄,但深居簡出的她哪裡聽過這樣粗俗不堪的話,幾乎被氣得一僵,她蒼白的臉蛋因為生氣而泛起一棟微紅,可又不屑于和一個粗俗的護衛,只能看了布蘭多一眼一一眼神中寫滿了失望。然後她回過頭,轉身走到書桌邊打開抽屜,從裡面取出一張捲軸——猶豫了一下,可最終還是走過來交給布蘭多:「我相信它的價值不會比你預計得更低了,先生。」
  
  她想了一下,如此簡單地答道。
  
  「這是什麼?」布蘭多問。
  
  「我的作品。」安蒂緹娜這麼說時有些忐忑,可馬上又變得自信起來。
  
  跛子在一邊嗤了一聲。巴托姆看著這傢伙,忍不住捅了捅他,小聲問道:「你覺得這個小姑娘應該欠我們大人多少錢?」跛子一愣,忍不住抬起頭瞄了這傢伙一眼——雖然巴托姆長長的兜帽遮掩了他的容貌,可矮小的跛子『洛恩』還是能看到對方一臉的絡腮鬍子。「你不知道?」他反問道。
  
  「當然。」巴托姆小聲答道:「我為什麼要知道。」
  
  「我以為你知道呢,」跛子瞟了他一眼,然後立刻為他一一計算起來:「像搏格這樣的貴族,即使落魄一些,也至少能留下一筆一兩千托爾的年金吧。換算一下,也有接近十萬托爾,這筆錢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了,老夥計。」
  
  「那的確是一大筆錢。」巴托姆點點頭:「你是說大人手上那張捲軸價值十萬?」
  
  「我可沒那麼說過.不過那要是名家的畫作到有可能,有一些大師的作品價值百萬也不足為奇。只是——那個小丫頭已經說了,那是她的作品。和你說句老實話,我不認為她的什麼作晶能值到這個價,否則這個小丫頭還會住在這種地方麼?」
  
  「你倒是狗眼看人低。」
  
  「這只是合理的推測而已,大人。」
  
  安蒂緹娜聽到他們兩人的對話,忍不住攥了攥拳頭。
  
  布蘭多一隻手托著捲軸,沒有阻止跛子和巴托姆之間的交談。他在一刻之間也有些疑惑,這張捲軸究竟是什麼:長長的羊皮紙上記載的魔法?還是抄錄的古代文書?或者正如跛子所說,是安蒂緹娜的畫作?他在上一世接觸過許多這樣的捲軸,有一些價值連城,有一些一文不值.因此他盯著這卷表面被烤得焦黃的羊皮紙——應該說是厚厚的一疊,它的紙質並不好,但拿在手中反而更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他一時之間也亦些不敢確定,安蒂緹娜的自信究竟來自于什麼。
  
  「我能打開看一下麼?」他問道。
  
  「它已經是你的了。」
  
  布蘭多這才點點頭,小心地翻開捲軸。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副複雜的線圖,大量的線條構成一幅幅機械圖案,神秘的花紋與法陣充斥在圖紙之間,每一處空白處都用娟秀的宇跡作了連篇累牘的註解。布蘭多只看一眼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那似乎不是驚喜——而是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他立刻心跳加速地合上捲軸。
  
  這是最原始的魔力輸導裝置的設計圖。
  
  圖紙相當粗糙,可以說比不上這個時代大多數的成熟產品。由圖紙上可以看出,它的設計者幾乎可以說並沒有太多這方面的天分,甚至說得上拙劣,正是這樣,這就是一件拙劣的作品。
  
  可此刻布蘭多心中卻是一片瞭然。
  
  原來如此——
  
  當年『琥珀之劍』中十大玩家勢力之一的『起源』究竟是如何從當時各大帝國王室壟斷的魔力輸出裝置的生產與設計環節中得到的那張原圖,並且拉開了屬于玩家的『獨立』時代的序幕?
  
  原來答案竟然在這裡。
  
  布蘭多完企沒料到自己來這裡之前會遇上這麼一件事,他從沒有把這個柔弱的少女和上一世『琥珀之劍』中的十大謎題聯繫起來過,這看起來像是完全不相干的兩件事情,他甚至連一丁點可能性也沒往那個方向去考慮過。若要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應當是毫無先兆,措手不及。
  
  原來『起源』的大團長『Stazz』根本沒有潛入過任何一個帝國,他一開始就完成了這務隱藏的任務線而已。
  
  布蘭多幾乎是動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讓自己的臉色沒有太大改變,他手中這張圖紙可以說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在這個世界上擁有三種力量。
  
  第一種力量被稱為要素,或者說更上一級的存在性力量。火、風、水、土、真理與法則,時間與空間,甚至物質本身都是存在性的一種,能夠掌握這一力量的人被稱為戰士、元素使、巫師以及一切大能力者,只是不同的力量在他們身上表現不同的特質,但它們有一個共同的衡量方式也就是『0auth』——能級。
  
  要素的力量在不同的人身上是呈現隱性存在的,一直到他孕育的力量超過500個能級(Oz),在炎之聖殿的描述之中,則稱之為『開化要素』。自此之後,這些人才會被冠以『聖殿騎士』的頭銜。
  
  這將是一個漫長甚至無法觸及的過程,因為在沃恩德,大多數人出生時身體中蘊合的力量只及0.3個能級(Oz),他們即使是窮盡一生的時間也無法達到這樣的高度,但上天總是眷顧一些人,在這個世界上不乏這樣的人,他們生而具備這樣的資格,因此被稱為天選之人。
  
  而第二種力量,是非人的力量,被人們稱之為的『神之力』,也是信仰的力量。
  
  沃恩德的神們早已分化為希爾瑪與艾因卡兩個神系,希爾瑪世俗,艾因卡高傲,但神們掌握著大地之上日月星辰以及萬物運行的規律,因而被稱之為神。他們的存在依託著這個世界,或者說是規則在天穹之上的投影,他們不需要人們的膜湃,但渺小的凡人因為畏懼而對于這些強大的存在而產生了信仰——神們亦回應他們的子民。
  
  這種回應就是『神之力』,神官們掌握的力量——力量的源泉是神對于這個世界的改造的意願,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對于自己的孩子的眷顧。
  
  正因此,大地才會有諸多教派日夜爭論不休,他們之間的爭論源自于世人對于神屬意的曲解,或說神們本身對于改造這個世界而產生的困惑。
  
  至于第三種力量,是智慧的力量,也是凡人改造世界的力量。
  
  布蘭多手中的魔力輸導裝置又稱『魔樞』,它是這個世界上一切魔導動力的源泉。通過非人工(機械)地轉化魔力,元素水晶之中的能量,來為小到魔法火槍、大到戰艦甚至浮空城提供動力——它最早來自于布加工匠巫師們的創意,並很快為各大帝國的王室所秘密掌握。
  
  這種全新的,由凡人所到造的力量很快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格局。從生產力的長足發展開始,由此導致的巨大變革,以及接踵而來勢力、資源衝突,以及持續數十年的聖戰、十一月戰爭,都讓這個世界在過去的一百年中變得動盪起來。    而布蘭多現在就手持這場動盪的根源——
  
  甚至跟進一步,這張圖紙劃時代的意義在于——雖然它在技術上並不領先于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同類型的魔樞,甚至可以說是大大的落後,轉化效率至少落後三十年以上——但它卻改變了由少數人壟斷『魔樞』秘密的本質。
  
  在『琥珀之劍』中,由安蒂緹娜設計出的這一台名為『星辰』的魔樞在二十年後才第一次在玩家的領地中被製造出來,也是後來玩家崛起于NPC之下的標誌。
  
  而此時此刻,這個標誌就在他手心中。
  
  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設計的?」
  
  安蒂緹娜面上原本有一些忐忑,但聽到這樣一個問題卻反而一楞。
  
  「你、你能看懂?」她忍不住問道。
  
  她的一切知識都來自于書面上,雖然長期以來她的所有興趣與精力都投注到魔導器的設計上面——雖然她過去的導師也告訴她,她的天分並不在于此,若要在這一條路上走下去,恐怕她的成就注定有限。可是安蒂緹娜還是投入所有的金錢與心力在這條道路上,尤其是雙親逝世之後,她更是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她變賣了家產,甚至有一次差點上了一個口花花的商人的當,若不是貴族的身份保護了她,恐怕她現在已經淪為別人的玩物了。
  
  可是安蒂緹娜還是沒有放棄。
  
  尤其是,她堅持認為或許自己已經發現了一條路通向『魔樞』的道路。她設計了許多圖紙,這不過是其中一個構想,它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就是消耗太多以至于甚至使得成品看起來顯得有些不太現實。不過小姑娘還是倔強地認為自己的設計值那個價錢。
  
  可她本來已經做好了被布蘭多嘲諷準備,鼓起勇氣,但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回答。
  
  他能看懂?
  
  「很粗糙,但至少是一個成品。」布蘭多答道。
  
  「不不,先生,你並不明白,」少女咳嗽起來,一邊答道:「這張設計圖其實是一件半成品,它的輸入和產出根本不成比例——」
  
  「什麼?一件半成品你也敢拿來抵債!」跛子在後面一聽,立刻跳了起來。
  
  但布蘭多卻示意巴托姆攔住這傢伙,然後看著安蒂緹娜答道:「沒關係,在我看來這筆買賣是划算的。你實現了你的話,安蒂緹娜小姐——你的確支付了足夠的報酬.甚至更多。」
  
  他並沒有說謊,的確是更多。比起博格的寶藏來,這更像是一個意外收穫。
  
  少女忍不住瞪大眼晴——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四十一幕 突發事件
  





  「那麼我就告辭了。」收起捲軸,不過他看了看對方現在的狀況,安蒂提娜窘迫的境況和遭遇讓他有些于心不忍。他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嗎?」
  
  安蒂堤娜搖搖頭。「不必了,謝謝你」她扶著門小聲答道:「謝謝你為我帶來父親的消息,先生」她咳嗽了兩聲。
  
  布蘭多忍不住想到這真是一個自信而固執的女孩子,他想了一下,其實他自己手頭也算不上寬裕,縱使要想幫助別人估計也得等跛子為他聯繫的拍賣會之後。想到這裡他正準備告辭離開,可不遠處的樓梯上忽然響起一片凌亂的腳步聲。
  
  幾人一怔,同時向那邊回過頭。
  
  「人不少」巴托姆一隻手伸到斗篷底下:「七個,不,八個。」
  
  「不用緊張,這裡是布拉格斯。」布蘭多攔住巴托姆,盯著那個方向。可他話音剛落,樓道下面就傳來一陣咒罵聲:
  
  「他媽的,真不願意來這個鬼地方。那丫頭那麼倔,我看我們這次又是白跑一趟。」
  
  「噓,這些貴族千金小姐都這個樣子。表面上高傲得不得了。只要嚇一嚇她們,保證就跟瑟瑟發抖的小動物一樣,叫她們幹嘛,她就得乖乖把東西交出來。」
  
  「依我說,反正男爵大人說好了,真把她辦了也不會怎麼樣。不就是個落魄貴族麼,不給那死丫頭一點顏色看看,她不會知道我們是干什麼的。」
  
  「你懂個屁,貴族說的話也能相信?他們比地下的魔鬼還要口蜜腹劍——」
  
  一行人爭執著出現在樓道的拐角,正好與布蘭多、巴托姆等人打了個照面——正好是八個人,人人都穿著嶄新的、治安騎兵的淺灰色制服,他們明顯沒想到上面會有人,幾乎每一個人臉上都露出始料未及的神色來。
  
  他們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到後面的安蒂堤娜身上,然後又回到布蘭多和巴托姆身上,最後才看到了被擋在最後面的跛子。
  
  「是你!跛子,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帶頭的人皺了皺眉,問道。
  
  布蘭多攔住跛子,回頭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胡德區的混混,沒想到幾天不見也變得人模狗樣起來了,還混了這麼一身皮穿在身上。」跛子目光一閃,盯著對方身上的治安騎兵制服答道。看起來他和這些人也不大待見。
  
  「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對面一個人咒罵了一聲。
  
  但那個帶頭的人卻攔住他的同伴,布蘭多的動作已經表明他正是三人中當頭的身份。這人一時之間不禁有點疑惑起來,黑椒巷的跛子雖然不是什麼了得的人物,但他一貫獨來獨往,在他們這個圈子裡也是出了名的。今天卻和這兩個來路不明的人攪合在一起,是什麼意思?
  
  尤其是,他們還和那個落魄貴族的女兒在一起,事情這就變得有點麻煩起來了。
  
  「幾位是?」他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先試探一下。
  
  布蘭多看了他一眼,並沒有理會這傢伙。
  
  他回過頭,看到安蒂提娜雙手緊抓著門框,關節都有些發白。少女低著頭,雖然沒有開口,但這些細微的動作還是讓年輕人察覺出她內心中的害怕與惶然。他想了想,問道:「他們是來找你麻煩的嗎?」
  
  安蒂堤娜點點頭。
  
  「怎備回事?」
  
  「他們說,我父親欠他們大人的錢。」
  
  「你父親不會是賭鬼吧,怎麼個個都借錢——」不明真相地跛子在後面嘀咕了一句,不過他馬上就面對少女一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嚇得一怔,下意識地把後半句話吞了回去。
  
  「你父親欠他們錢嗎?」布蘭多問。

        安蒂促娜雙眉緊蹙,搖搖頭:「我父親怎麼可能和他們那種人打交道。」
  
  布蘭多想了一下,這才回過頭:「你們又是誰?」
  
  他的話平穩有力,再加上那個帶頭的人看他說話有條有理,本來心中就先怯了三分,此刻更是咯噔一聲,心想這個年輕人一定有所依仗——他雖然看不到布蘭多兜帽隱藏在陰影之下的容貌,但卻能根據聲音分辨出對方的年紀來——他猶豫再三,不敢追究剛才布蘭多忽略他的無禮,想了又想才組織語句答道:「我們是哈德爾治下的治安騎兵,我是『貓頭鷹』喬恩,這些都是我的兄弟,我們受......泰斯特子爵的委託,前來追討欠款。」
  
  「治安騎兵什麼時候還負責幹這個了?」巴托姆雙手環抱,忍不住冷冷地在後面嗤笑一聲。
  
  對面七八個人一時尷尬不已,他們在幾週前還不過是個市井之徒,沒見討什麼大世面,此刻在顯得神秘莫測的年輕人面前既不好發作,又無力反駁,一時之間竟有些進退不得。
  
  而那個帶頭的人只想給自己一巴掌,他猶豫再三才一開口沒想到還是被人家抓住了痛腳。
  
  好在總有一個人忍不住抱怨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吧。」
  
  布蘭多看了他們一眼,問道:「你們打算找誰討債?」
  
  這些『治安騎兵』又一次沉默下來,他們互相看看,最後那個帶頭的人才硬著頭皮答道:「就是先生你身後那位小姐,她叫安蒂堤娜,她的父親欠泰斯特子爵一大筆錢。」
  
  布蘭多撓了撓耳朵,泰斯特這個名字讓他又點耳熟,不過一時之間又不是太記得起來。他想這種人一定是在『琥珀之劍』中有一定名氣,但又偏離故事的主線——這種人,要麼是金果勛爵那種無關緊要的小角色,要麼就是隱藏得比較好的緣故吧。
  
  他回過頭問道:「泰斯特子爵是誰?。
  
  「一個和你差不多的年輕人。他是銀翼騎兵團長麥格斯克的副手,外面有傳聞他是大公的私生子」。跛子臉色變了變小聲提醒道:「布蘭多,我們最好不要在這裡和這些人起衝突——他們泰斯特的人,你可惹不起那些大人物。」
  
  這小老頭子這麼說,心中忍不住暗自抹了一把汗,還好他剛才沒有太過出言不敬,不然那還真是惹火燒身。但一回過神來,這個狡猾的老狐狸就開始考慮如何從這場麻煩中脫身了。
  
  不過布蘭多卻聽出他話中有話,微微一笑。「跛子,好像你很想我和那個素未謀面的泰斯特子爵起衝突的樣子?」他問道。
  
  「哪裡,哪裡,不敢,不敢跛子『洛恩』尷尬地笑了笑,他沒料到對方一眼就拆穿了他的小把戲。只是他或許怎麼也不會想到,布蘭多根本就是對他那些小心思瞭若指掌。
  
  布蘭多又看了安蒂堤娜一眼,卻發現少女臉色發白——她顯然聽到了跛子的話,的確比起她父親來,無論是麥格斯克還是戈蘭一埃爾森大公都是高不可及的人物了。如果這些人要找她的麻煩,她可能也只有閉目待死一途。
  
  不過布蘭多想到的卻是,銀翼騎兵團團長麥格斯克那傢伙表面上是正兒八經軍人出身的貴族,實際上卻是萬物歸一會的走狗。只是那個泰斯特公子,在『琥珀之劍』中到是名聲不顯,唯一出名的大約就是他私生子的身份了。布蘭多這才恍然自己為件麼對這人的名字如此不敏感
  
  只是讓人疑惑的是,在汰恩德貴族與貴族之間很少趕盡殺絕——即使王室奪權也往往只在檯面之下,泰斯特不會不知道安蒂堤娜的境遇,只是他這麼步步緊逼又有何深意呢?
  
  祖上有仇怨?看起來不像。
  
  布蘭多忍不住想那傢伙是不是看上了安蒂提娜,這也不是沒有可能,貴族們常常玩這一出。不過這就有點麻煩了,先不說安蒂堤娜願不願意,就是布蘭多也不願意啊,魔力輸導裝置的設計者,這樣一個人的價值幾乎無法衡量——布蘭多絕對不會放任安蒂堤娜從自己手上溜掉,起先他並不想這麼急迫地表達出這樣的願望——是為了讓這個少女放下警惕,二是商人做生意討價還價的本性作歹而已。
  
  但現在看起來計劃要更改一下了。
  
  他回頭問道:「你父親認識泰斯特子爵麼?」
  
  安蒂堤娜趕忙搖搖頭,她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子,立刻和布蘭多一樣想清楚了對方可能的企圖。她從沒見過那個泰斯特子爵,不過從對方的行事手段上來看也讓人感到厭惡,于是下意識地想到了依靠最近的可能依靠的人——她忍不住看了看布蘭多,心下有些忐忑。
  
  不過布蘭多並沒有讓她失望。
  
  年輕人聽了之後立刻拔出劍,銀光閃閃的精靈寶劍讓對面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寒,亮出武器就表示談判已經破裂。然而那個帶頭的人還想挽回,他潤了潤發乾的嗓子,準備開口希望讓對方可以考慮一下泰斯特子爵的影響力,可在那之前布蘭多已是一劍揮出——
  
  一道波紋「呼」一聲從所有人身側越過,就像是一道無影無形的風,風壓帶起每一個人的頭髮向後飛舞。那只是一瞬間,然後天花板上「咔嚓」一聲開了一條接近五米長的鈕子。
  
  昏暗的樓道內一片寂靜——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四十二幕 新成員
  





  「劍、劍氣……」跛子臉色一下就變了。
  
  他忍不住仔細看了看布蘭多,疑似這個年輕人不是他所認識的那一個。他所認識的布蘭多不過是一個從民兵隊出來的小青年而已,或許劍術造詣上小有名氣,但還不至于大半年不見就變成一個開化了要素之力的劍術大師了吧?
  
  安蒂緹娜抓緊了門框,又鬆開,突如其來的變故幾乎超越了她想像力的極限,少女咬了咬唇,怎麼也沒有想到為自己帶來父親消息的竟然是一位荊花劍士(黃金後階),那麼年輕的大劍士,她忍不住想到這個年輕人難道其實是一個生來就有第一級力量的啟示者?
  
  巴托姆雙手環抱,還算從容不迫,他把其他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忍不住在心中嘿嘿一笑:他第一次看到這位騎士大人施展這樣的劍技時,何嘗不是驚為天人?當然,他更有一種隱隱的優越感,因為他知道布蘭多真正的實力還不止于此。
  
  而至于對面那幾個『治安騎兵』早就嚇呆了,他們已經儘可能地去猜測布蘭多的身份——可窮盡他們貧乏的想像力,頂多也只能想到對方可能是一個貴族,更近一步或許是某個大家族的後人子嗣。再向上,他們就不敢去想了。
  
  可誰又能想到一個如此年輕的荊花劍士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呢?
  
  當然,或許布蘭多壓根就不是什麼大劍士。可是他倒不介意在這些人面前造成這樣的錯覺,而就像是他所期望的,此刻這種印象這一刻已經深深刻在了這些人心中,足以讓他們萌生退意。
  
  布蘭多這才收回劍,答道:「聽到了嗎,這位小姐說了,她父親並不認識什麼泰斯特子爵。」
  
  「可……」那個帶著人終于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一臉糾結,下意識地開口。
  
  布蘭多悄悄給巴托姆打了一個手勢。
  
  「可什麼,還不快滾!」紅鬍子的傭兵看了布蘭多一眼,立刻回過頭厲聲命令道。
  
  幾個人面面相覷,對方擺明了不想和他們講道理——這個態度他們倒是熟悉,只是平日裡一般都是他們不屑于和別人講道理罷了。他們倒是想直接動手,可對面站著的可是一位荊花劍士——甚至不消他那個保鏢出手,就是那個年輕人一個人也能在十秒之內把他們全部放倒。
  
  那個帶著的人幾乎被梗得一窒,不過他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忍下來,答道:「我明白了,先生是打定主意插手這件事了,那麼我希望先生能讓我們明白,是什麼人準備和泰斯特子爵大人作對?」
  
  布蘭多看了這傢伙一眼,心想這倒是個人物,竟然用話來擠兌他。他要真是個貴族,可能還會上當,可惜『玩家』從來沒有這種屬性。不過他也暗自警惕,因為若他拒絕回答——就可能會引起這些人懷疑他的身份。
  
  這個帶頭的人倒是有點小聰明,這種擺上檯面的心計已經說得上是陽謀了。『貓頭鷹』喬恩,布蘭多暗自記下這個名字。
  
  他想了一下,心中一笑,從懷裡拿出一張紙片來,然後對折再丟過去:「把這東西交給你們的子爵大人,至于我的身份,你們還不夠資格知道。」
  
  對面的幾個人微微一怔,看著地上那張對折的紙片愣了愣。
  
  沒辦法可想之下,這些人也只有乖乖拾起紙片再灰溜溜地從原路退回去,他們只是深深地看了跛子一眼,甚至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多說。當然本來主動權完全在布蘭多手中,再開口也是自取其辱而已。
  
  看到最後一個人消失在樓道轉角,布蘭多才回過頭。他首先看到的是目光閃爍的跛子,忍不住笑了笑,似有意似無意地問道:「你在想什麼,洛恩先生?」事實上現在幾個人當中除了巴托姆,就只有這個跛子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巴托姆自然可以信任,但這個狡猾透頂的老狐狸就不好說了。
  
  「沒,沒什麼。」跛子趕忙否認。
  
  這小老頭子心中卻是一片苦澀,沒料到一次帶路竟然引出如此大的風波來,早知道如此就是布蘭多真的一劍刺死他也不會來趟這次渾水了。得罪了泰斯特自不必說,對方最後那一眼無疑表明他們至少已經記住了他,以後估計在布拉格斯的日子就不會那麼好過了。
  
  而這還是其次,他明白這一點,他相信身邊的年輕人自然也明白這一點。
  
  至于布蘭多信不信得過——恐怕連跛子自己都信不過自己,可偏偏他又恰好知道布蘭多的真實身份。他會不會去找泰斯特子爵解釋,吐露布蘭多的真實身份?不用考慮,因為他之前就是這麼想的。
  
  可他忍不住看了布蘭多一眼,這個年輕人想必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吧。
  
  布蘭多會怎麼做呢?如果是以前那個布蘭多或許還說不好,可是現在這個身為荊花劍士的年輕人,性格顯然要比他在離開布拉格斯之前果決得多,跛子一想到這一點就忍不住背心發寒,他幾乎可以想像得到自己的下場。
  
  他越想越害怕,最後竟然有些哆嗦起來。
  
  「布、布蘭多,你殺了我的話,他們一定會懷疑你的身份的。」跛子忍不住結結巴巴地答道。
  
  「失蹤也是一樣。」布蘭多一笑。
  
  「正是,正是。」跛子滿心苦澀地答道。
  
  「可你不是要我們相信你吧,洛恩先生,你覺得這可能性有多大?」布蘭多問。
  
  「有……那麼一點吧。」
  
  布蘭多看了這傢伙一眼,有些厭惡,但還是搖了搖頭:「我不會殺你,跛子。」
  
  跛子『洛恩』微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布蘭多。他小小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精光,似乎在考慮這個年輕人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騙他?這看起來沒有必要,但此刻的布蘭多看起來又不像是那麼天真的人。他苦苦思索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
  
  難道這個年輕人竟有玩弄獵物的惡趣味?他這麼一想就忍不住有點毛骨悚然了。
  
  但布蘭多卻答道:「你聽說過投名狀這個東西嗎,跛子。」
  
  「什麼?」
  
  「你不知道?沒關係,你只需要明白,你只要交一個這樣的東西,我們就是一夥的了。」布蘭多微微一笑,答道。
  
  「你要拉我下水?」跛子倒吸一口冷氣,年輕人的微笑在他眼中也變得和魔鬼的有點類似起來。他猶豫了半天,想想也只有這個辦法,總之先騙過這個年輕人一時再說。不過要怎麼才能取得對方的信任呢?
  
  告密?可他根本不熟悉那個泰斯特子爵。
  
  去幹掉一個對方的人?貴族之間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
  
  跛子猶豫了半天,卻等到布蘭多一句輕飄飄的話:「跛子,你在幹這一行之前,是不是在安列克犯過什麼事?」
  
  跛子心中好像閃過一道驚雷,他臉色一下就變了,忍不住看著布蘭多像是活見鬼了一樣:「沒……沒有。」
  
  「那個貴族是叫做——」
  
  「不要說了!」跛子尖叫一聲,他臉色灰敗,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他大口地喘著氣,舉起一隻手大聲喊道:「我明白了,布蘭多,你不要再說了。我明白該幹什麼了。見鬼的,布蘭多你一定是個魔鬼,我可沒得罪過你——!」
  
  布蘭多笑了笑,這跛子十年前在安列克殺了當地一個貴族一家,改名換姓跑到布拉格斯的事,在『琥珀之劍』中是一條著名的任務線。這傢伙未來的下場也說不上好,終究是被處于絞刑——不過說起來這件事其實不是跛子的過錯,那個貴族在故事之中也不見得是什麼好東西。
  
  不過此刻他把這件事情說出來,無非是逼迫跛子上船而已。在埃魯因,跛子犯下的事幾乎僅次于選擇謀逆了,他相信縱使是泰斯特子爵也無法在這件事情上庇護這傢伙,只有依靠這樣的把柄,他才能控制住這個狡猾透頂的傢伙。
  
  不過他看跛子情緒有點不穩定,于是開口安撫道:「好了,跛子。你放心,我不是想用這件事情來脅迫你。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我都清楚,過錯並不在你,但我無意當正義使者,只是為了自保而已。至于你跟著我,我至少保證泰斯特子爵不會找你麻煩——我希望你記住,這是一件雙贏的交易,而不是一方對另一方的服從。」
  
  跛子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相信?我給他們那張紙片就說明一切了,跛子。」布蘭多答道。
  
  「那張紙片是什麼?」巴托姆忍不住問道。
  
  「一個小習慣,我想泰斯特根據那張紙條一定會懷疑到他一個合情合理的對手身上。」布蘭多微微一笑。他不知道泰斯特子爵是不是和萬物歸一會有染,不過不管有沒有染,先把他和『牧樹人』之間的矛盾挑起來再說。
  
  他摺紙片並丟到地上的動作出自一個名叫『斑鳩』的大劍士,『斑鳩』伯爵,這傢伙是『牧樹人』的核心成員之一,更是戈蘭——埃爾森公爵的主要政敵。同時私下裡還是泰斯特未婚妻的仰慕者。這宿敵兼職情敵的身份,布蘭多想應該足夠我們的子爵大人頭痛一陣了。
  
  或許泰斯特子爵大人最終會撥開迷霧,不過沒關係,反正他布蘭多又沒有損失。他不是炎之聖殿的聖堂騎士。犯不著面對敵人還要說真話。
  
  跛子聽完之後忍不住有點發愣,然後抬起頭深深地看了布蘭多一眼,忍不住答道:「我真懷疑你是不是魔鬼變的。布蘭多,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
  
  「這也是情勢所逼。」布蘭多聳聳肩。這才把目光放在一邊聽完他們說話的安蒂緹娜身上。
  
  你有什麼打算呢,安蒂緹娜小姐?他問道
  
  少女低下頭,心知走到這一步上選擇權已經不在自己手上。她不禁有些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是不是錯了。畢竟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似乎也不像她想像中那麼彬彬有禮,她想了想,只能有些不情願的小聲答道:「你不是都為我考慮好了嗎,布蘭多先生。」
  
  布蘭多微微一笑,安蒂緹娜的聰明應當讓許多同樣的貴族千金都自慚形穢,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成長環境才能造出這位一位女孩來。不過安蒂緹娜不介意,他也用不著矯情,他拍了拍懷裡的捲軸,答道:「安蒂緹娜小姐,其實我是看中你的天賦和能力,希望聘請你為我效力。我需要你的能力,以此為回報,我願意支持你在魔導技術研究上繼續走下去,當然,作為我的人,我自然會保證你不受之前那些傢伙的騷擾。」
  
  安蒂緹娜咳嗽了兩聲,然後她抬起頭來看著布蘭多,一對明亮的眸子直視布蘭多的雙眼像是在確認對方有沒有說謊——
  
  「你要我為你製造這些機械?可我的導師說過,我在這方面的天賦並不算出色。」
  
  「的確,」布蘭多點點頭:「可是製造和設計魔導裝置的工匠有很多,但在設計『那個』上有所造詣的人,我能找到的,卻只有小姐你一個。」
  
  「那只是一件半成品。」安蒂緹娜變得認真起來,打斷他道。但她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忍不住低下頭向後縮了縮。
  
  可布蘭多並不介意,他反問道:「安蒂緹娜小姐,你將一件半成品的設計圖作為答謝送給我,這就是肯定了它的價值。那麼為什麼不允許我給予這張設計圖更高的評價呢——在我的家鄉有一句老話,叫做萬事開頭難。這句話就足以評價你這個設計的價值了。」
  
  少女微微一怔,眼睛裡亮了亮:「萬事開頭難?」她再一次抬起頭來,有些試探性地問道:「那麼,布蘭多先生你真的願意資助我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嗎?」
  
  「坦誠的說,我現在沒有這個資金,甚至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不過我想很快就有了。」布蘭多坦率地答道:「是嗎,洛恩先生?」
  
  「正是,正是!」不明究理的跛子趕忙點頭。
  
  安蒂緹娜想了想,咬了一下嘴唇。「那好。」她點點頭,明亮的眸子裡多了一份決然:「我接受你的聘請,布蘭多先生。不過我不願意閒下來,在你擁有足夠的實力之前,我願意當你的幕僚,只有親眼看到——我才會放心,何況,我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她直勾勾地盯著布蘭多答道。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四十三幕 布拉格斯的地下交易(上)
  





  七月,布拉格斯的空氣裡似乎充溢著一種叫人蠢蠢欲動的燥熱。
  
  平靜的表面之下暗流湧動,可以預見大小貴族在這半個月以來焦頭爛額——在他們的圈子內,可以看到戰爭結束的徵兆已經越來越明顯——雖然底層市民的生活依舊一如往常,可那些想要趁機撈一筆的人逐漸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市民們常常看到信使的馬一匹接著一匹進城,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戰事吃緊,但這些信箋一封封傳遞的是冬薔堡內談判的進展。
  
  以至于使民眾日立惴惴不安,貴族們眾裡也惴惴不安。
  
  只是這一切都與布蘭多沒什麼關係,年輕人正平穩地按照自己的日程表行事——他花了三天時間買通關係拿到一張開拓騎士的註冊證書——那是一張上面寫著騎士與君主相互之間應盡的忠誠與責任,然後上面加蓋了印章的文書。
  
  這薄薄的一張羊皮紙早一些年間貴比黃金,可隨著埃魯因逐漸衰落,騎士階級墮落成地方上的死硬勢力,冒險者也轉而從事非法的事業,反而無人熱心于為這個古老的王國開疆擴土,以至于「開拓騎士」這個頭銜也逐漸變得籍籍無名起來。
  
  自從先王即位以來,早先通過開拓騎士身份發家的貴族們已經逐漸開始為這個頭銜明碼標價轉讓,而這張紙自那時起就變得越來越不值錢起來。
  
  布蘭多為了拿到這個身份,就像他以前在遊戲中干的一樣,前前後後也不過托巴托姆為某個小市政官員的妻子買了一件漂亮的長裙而已。
  
  他拿到文書時已是十一日,這一天跛子給他帶來了另一個好消息——他等待已久的地下交易會終于來了。
  
  就像是某些地區定期存在的市集一樣,布拉格斯的灰色領域會在月旬舉行地下交易。只是這個市集上出售的東西大多是一些見不得光的賊贓、違禁品甚至人口貿易,不必為此驚訝。因為參與這個交易會的人——除了傭兵與冒險者、不法商人以外,更多的是布拉格斯規則的制定者。
  
  即貴族們。
  
  毫無疑問,在背後掌握這個地下市場的無疑是本地的地下勢力,但難免沒有某些貴族插手其中,這本來就是公開的事實。
  
  而只需要瞞過那些需要一個平和、安定的表象的社會的小市民就足夠了。
  
  布拉格斯的地下交易會定期在胡德區的瑪利亞市場、或是東城區的牧羊人市場舉行,舉辦者可以挑選人口稠密的地方,反而更好掩人耳目。但有心人往往會發現,到這兩個時間這兩地就會出現大量陌生的面孔,互相詢問,攀談,然後在第二天一早又匆匆離開。
  
  尤其是這兩個市場還有一個用于租賃的小型拍賣場——當然,這其實也只是表面上的藉口。實際上這兩個拍賣場除了偶爾的用途以外,幾乎就是為這個定期的機會專門修建的。
  
  若你去查它們的主人,只會查到附近某個平凡無奇的商人頭上。但若深入調查,你會發現這兩處建築其實都是由地方貴族議會出資的。
  
  當然,這些都是題外話。
  
  當巴托姆引著布蘭多從馬車上下來時,布拉格斯的夕陽就像是在同名的那幅油畫中一樣,如同一枚橘紅色的火團掛在天邊,燒紅了周圍的一圈雲霞。
  
  迎著映著這火紅色的霞光,年輕人穿著一件騎士制服,熨得筆挺,巫師學徒夏爾站在他身側,以便于兩人偽裝成他請柬上那個身份——來自于卡拉蘇的高地騎士和他的學徒扈從。
  
  當然,還有布蘭多隨後從馬車裡下來的他的妹妹——化名安的安蒂緹娜,以及他的未婚妻羅曼小姐。
  
  安蒂緹娜一下馬車就不著痕跡的把手從布蘭多手上移開,她帶著一張黑色的面紗,穿著一襲黑色的禮服長裙,眸子裡瞼著一層淡漠的光彩盯著小型拍賣會場外的人來人往。
  
  少女輕輕抿著嘴唇,氣質已于幾天之前天翻地覆。若說她第一次與布蘭多相見時,給年輕人的感覺是我見猶憐的柔弱,但此刻就變得冷冰冰的,身上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來。
  
  此刻別說是泰斯特的探子,恐怕就是「貓頭鷹」喬恩親自到安蒂緹娜面前來,估計一時之間都不敢貿然相認。
  
  何況在在這個風口浪尖的當口,像是一個人在偌大一個城市裡失蹤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會引人注意。公墓區本來就是叫人談之色變,以至于市政人員都是在幾天後才從同僚的行動中發現了自己的疏忽——
  
  本來人口失蹤這種事情就應該歸屬到市政下轄的警備隊的工作,可在那之前治安騎兵已經大張旗鼓的搜索過了。以至于規模都算得上是破格,三個中隊的騎兵部隊幾乎把東城區翻了一個個兒,差一點驚動了布拉格斯本地的貴族議會。
  
  不過事後泰斯特子爵似乎不想讓這件事落入其他人耳中成為把柄,至此偃旗息鼓,整個事情的定論最後劃屬到差不多半年之前那次「公墓襲擊事件」中去,成為一段無頭公案。
  
  因此安蒂緹娜現在才能放心地在外面出現。
  
  站在她旁邊比她高出額頭一線的是羅曼。商人小姐此刻正聚精會神地盯著不遠處桌子上的一排水晶球。她蹙著小小的眉頭,彷彿要拿出一種學者刻苦專研的精神來——想要弄明白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但讓布蘭多有點哭笑不得的是,水晶球上並沒有寫一個字,而起縱使是盯得再久、再認真,上面也是不會長出花來的。
  
  他知道,她這麼做不過是想引起安蒂緹娜的注意罷了。
  
  幾天以來小小羅曼與安蒂緹娜倒是相處得相得益彰,她有一種天生的敏銳嗅覺可以嗅出一件尋常現象下機遇的味道——但安蒂緹娜正好具備她所缺欠外面世界的常識,與一些必要的知識。
  
  就像是,若沒有人告訴這個未來的商人少女安澤克地區一直以來承擔著布拉格斯輸送酒類和食物的職責,想必這位出生在布契的鄉下姑娘也不會看出裡面所蘊含的商機。
  
  但安提蒂娜現在就充任了這個角色,雖然她的一切知識都來源于書上,可也總比羅曼小姐一切知識都來源于想像好一點,不是麼?
  
  「那是什麼東西,安?」羅曼終于忍不住了。
  
  安提蒂娜的注意力其實也放在那一排拇指大小的水晶球上,它們的主人是一個穿著黑色禮服的男人:在埃魯因不是人人都有資格穿著那樣的禮服,那是一個僧侶。
  
  少女不由得把目光放到布蘭多身上,可這個年輕人卻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她了、怔了一下,不由皺了皺眉頭。
  
  「那是『火種』。」安蒂緹娜一邊側不過頭,輕聲答道。
  
  「火種是什麼?」
  
  「火種就是人們在荒野中傳播文明的聖物,沒想到再這樣一個拍賣會上能看到這樣的東西。」安蒂緹娜答道。
  
  「我沒聽明白呢。」商人小姐直白地回答道。
  
  安蒂緹娜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幾天的相處下來,布蘭多倒是沒有讓她失望。她沒想過聘請自己的人當真是一位貴族騎士,而且還是傳說中的高地騎士。況且布蘭多大多數時舉止都彬彬有禮,處事也冷靜自若,倒是符合她想像之中的領主形象——
  
  可他這位未婚妻就讓人有點頭痛了,倒不是說羅曼不好相處,相反,商人小姐的性格在大多數時候都說得上討人喜歡。可是讓少女有點頭痛的是,對方好像當真把她當成了一本移動的百科全書,總是戴著一副好奇的表情問這問那,
  
  可她還無法拒絕,只能答道:「你對我們的世界知道多少?」
  
  「不知道。」
  
  「……」
  
  少女咳嗽了兩聲,答道:「那麼我儘量講膚淺一些。在克魯茲人的史詩中,他們的神『埃希魯』(瑪莎)從一片混沌之中創造出了以火、風、地、水、生命與暗六種元素構造邊界的世界。四位精靈王的契約達成之後,世界的邊界就成型了——」
  
  「這個邊界不斷將魔法的力量從混沌之中抽取出來,形成一片無限向四個方向上延伸的大地,也就是我們生活的世界——因此世界的形狀應當是天圓地方,並且無限向四方延伸的。」
  
  「但這個世界總是不斷偏向混沌的,因此瑪莎大人用法則來約束,將秩序固定在凡人所行走的土地上。在這些區域,日月星辰正常運行,因此凡人才可以繁衍,文明才可以延續下去——」
  
  「但在瑪莎大人守護的土地之外,是元素與混沌的戰場,之間還有廣袤的過渡區域,這些區域就是我們所說的『蠻荒』。但秩序之地與蠻荒之地之間不是不能互相轉換的,開拓騎士和『魔潮』由此而來。」
  
  「而火種,就是將法則種植在大地上的關鍵。一片建立在蠻荒之中的領地,必然有一個火種。」
  
  安蒂緹娜一邊咳嗽,一邊在解答完畢後問道:「聽懂了嗎?」
  
  羅曼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乖巧地答道:「我只聽懂了前面第一句話——啊!痛、痛,布蘭多放開我——」原來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布蘭多扯著臉拽了過去,然後挾在懷裡。
  
  「小羅曼,看來你注定沒有成為巫師的天賦,就不要去關心這些了。還是關心一下拍賣會我們能賺多少錢吧。」布蘭多一邊對她說,一邊回頭向安迪提娜遞過去一個抱歉的眼神。
  
  少女微微一笑。
  
  她快步走上來,問道:「那些火種,你不在意嗎,布蘭多先生?」作為幕僚,她當然知道布蘭多買了一張開拓騎士的證書的事情。
  
  布蘭多看了那些水晶球一眼,同時出現如此多的火種的確讓他有些興趣,不過在意這件東西的人一定不只他一個,他想自己待會估計也只能試試看而已。何況他要去的地方有一個沉睡的火種,他並不是很急用這樣的東西。
  
  于是他答道:「我明白,一會可以試試看。」
  
  安蒂緹娜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有些不太放心地點點頭。布蘭多在她看來是那種離家出來開闢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青年騎士,他能否有所成就全仰仗是否能擁有自己的領地——或者在戰爭中建下功勛。
  
  而少女也明白,她自己的路有多長,也同樣完全依託于此。畢竟,此時此刻也只有布蘭多欣賞她的才能而已。
  
  因此布蘭多的一舉一動,不由得她不擔憂。
  
  布蘭多也看出少女的擔憂,還想說點什麼,可他突然看到跛子正躲在暗處向他打手勢,告訴他馬上交易會就要開始了,讓他和其他人趕快。年輕人微微一怔,抬起頭,果然發現周圍聚集起來的人已經開始進場了。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31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四十四幕 布拉格斯的地下交易(下)
  





  瑪利亞市場的拍賣所內部空間並不大,它就像是一個光線昏暗的小型劇場。圍繞著中央的『舞台』一排排椅子呈梯形向上分佈,不過這些是一般客人的座位。環繞著『劇場』四壁,大人物們用絲綢和段子裝點起來的包廂一個緊挨著一個分佈著,一共有三層,包廂內有一支裝在紅木架子上的黃銅千里鏡,以方便貴族們仔細端詳檯子正中央的商品。
  
  跛子倒是有門路為布蘭多預約到一個包廂,不過年輕人拒絕了。他來的目的不是為了引起注意,至于參與都是其次,只是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預料之外的收穫而已。
  
  一行人在入口領了號碼,然後依次對號入座。布蘭多雖然表面輕鬆,但實際上他騎士禮服底下隨時綁著一支連發手弩,塔瑪煉製的詛咒弩矢荷槍實彈地壓在匣子裡,以待突發情況。
  
  沃恩德的手弩是一件精密機巧的器具,它的瞄準具就像是一個立起來的匣子,新手很難靈活地干脆利落這種小東西。不過布蘭多的『僱傭軍人』職業使他具備『熟悉武器』的技能,這個技能在他腦海中生成的知識可以讓他像是一個老練的傭兵一樣使用這精巧的武器——他甚至在戒指上作了一個簡易的瞄準裝置,以便在實際射擊中校準。
  
  布蘭多才剛剛坐下不久,交易會尚未開始,喬裝打扮過後穿著一件長長斗篷的跛子就來到他們一側坐下。跛子小心地左右看了看,然後答道:「大人,淬毒匕首和那些藥水都賣出去了——匕首被兄弟會的人看中了,你放心,他們出手很闊綽,一柄匕首兩千五百托爾,也沒有詢問賣家。」
  
  在地下交易上,並不是每一筆交易都是在拍賣場上達成的。其實大部分交易都是私下裡完成的,賣家和買家通過像是跛子這樣的中間人達成交易——有些時候甚至有好幾個中間人,這樣既安全又隱秘——只需要為中間人付一筆小錢作為報酬和封口費就行了。
  
  在布拉格斯的灰色領域,沒有人比這些人的嘴巴更大,也沒有人比這些人的嘴巴更嚴,一切都是相對的。
  
  「藥水呢?」布蘭多假意觀察下面檯子上的工作人員佈置,口裡卻問著不相干的事情。他清楚地下交易會的規矩,像是淬毒匕首和法力藥水這種打上偽魔法物品,一般是不會擺上檯面來的。
  
  「藥水稍微麻煩一些,星與月之塔的負責人一直在追問這些藥水的製作者,他們的意思似乎是法力藥水的製作方法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在外面流傳了——他們是這樣說的:『巫師公會歡迎專業的練金術士入駐。』」跛子一邊說,一邊用小小的眼睛去留意布蘭多的神色。
  
  他想看看布蘭多是什麼反應,年輕人要是覺得這個信息有用,說不得會誇獎他兩句——每當他在對方這個團體中的地位變得穩固一些,就更叫他安心。
  
  若布蘭多感到問題棘手,跛子又會感到一種報復的快感。他雖然和對方可以說是在一條船上,可除了忌諱與畏懼,也還有一絲心有不甘。
  
  只是跛子未必沒有懷著與安蒂緹娜一樣的想法,他看著布蘭多,既希望跟著對方發達,但又隱隱有點想看到後者倒霉。
  
  不過布蘭多只是搖搖頭,不著痕跡的答道:「我朋友對這個沒有興趣,你還是直接說說交易的情況吧,跛子。」
  
  看來他沒有估計錯,法力藥水在這個世界上果然比在『琥珀之劍』中罕見多了。
  
  「每瓶藥水一千托爾,一共三萬托爾。」跛子並沒有把自己心中的失望表現在臉上。
  
  布蘭多點點頭,匕首的價格比他預計的高出了百分之二十五,法力藥水的價格也遠遠地超過他的想像——月見草、黑法師與螢光苔不過是很普通的魔法材料,可依照這個價格一瓶法力藥水的利潤超過百分之兩百。
  
  這簡直是暴利。
  
  他馬上就把這個東西在心中劃歸為一棵長期的搖錢樹。布蘭多忍不住回頭看了羅曼一眼,若是以法力藥劑作為品牌,看起來小小羅曼就是建立起一個商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呢。
  
  我們的羅曼小姐當然留意到了布蘭多的目光,她忍不住揚了揚小眉毛,雙手在胸前合十,毫無保留地讚道:「十萬的一半了喔,布蘭多,就像你說的一樣呢!我就知道布蘭多一定能行!」
  
  「好戲還在後面呢,羅曼小姐。」夏爾在布蘭多身後坐下,微笑著答道。
  
  「不,夏爾,你可能誤會了!我們的商人小姐不過是為了提醒我,這十萬托爾是她的本金罷了。」布蘭多看著下面的檯子上,面不改色地說道。
  
  商人大小姐像是被說中了心事,倒是一點也不覺得不她意思,反倒像是一隻佔足了便宜的小狐狸一樣,一臉得意地捂著小嘴吃吃地笑。
  
  後面在夏爾身邊的安蒂緹娜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輕輕揚了一下眉毛,她生在貴族家族,幾萬托爾的現金也不是沒有過手過。不過像是布蘭多和羅曼這樣談笑自若,全然不當一回事,卻是不可能。
  
  畢竟她的家境雖然曾算得上是殷實,但也僅此而已。
  
  因此這一幕落在她眼中,反而從側面證實了這位年輕的騎士領主雖然一個人出來闖蕩,但想必家境一定不會簡單。
  
  不過這位千金小姐顯然錯了——羅曼是壓根就沒有概念,布蘭多是在遊戲中經手過成百上千萬的金錢,這些小打小鬧自然不放在他眼中——但硬要說他有什麼背景,那也是說不上的。
  
  『環形劇場』內的燈光忽然一暗。一行人回過頭,這才注意到周圍的工作人員將四壁上的火炬熄滅了一半,看起來交易會要開始了——
  
  跛子在一旁壓低聲音說道:「若是在包廂裡,這個時候拍賣的清單就應該送到那些貴族手上了。大人,你有什麼想要的?」
  
  「還不知道。」
  
  布蘭多看著中央檯子上的光線亮起來:「說起來,那之後他們找過你麻煩嗎?」
  
  跛子搖搖頭:「如您所料,那天你和巴托姆先生脅迫我前往灰鼠人大街在人所共知的事情,事後泰斯特的人來找過我,我就推說不認識你們——」
  
  「聽起來好像你挺不樂意?」巴托姆在一邊調侃道。
  
  「不敢。」跛子現在已經瞭解清楚了巴托姆的地位,在他面前自然不像之前那麼低三下四。他看了看下面檯子上,岔開話題道:「說起來領主大人你那把劍的心理價位是多少,在我看來那真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布蘭多知道他說的是那柄用矮人寶劍打造的黃銅級別的魔法武器,他想了一下,估算道:「至少十萬到十五萬托爾吧。」
  
  他話音剛落,後面的安蒂緹娜就輕輕地『啊』地一聲。大夥兒都是一愣,回過頭才看到這位貴族千金紅著臉擺擺手道:「抱,抱歉,沒關係。」
  
  她忍不住輕輕按住自己的胸口,以免心臟跳得過快。少女淺藍色的眼睛閃爍著一種明快機智的光芒——十五萬托爾就是一百五十個埃魯因小金幣,她作為幕僚是瞭解布蘭多的財政狀況的——可以說他們進來時還是兩手空空,沒料到轉眼之間就有了筆可以媲美一些小貴族終生積蓄的財產。
  
  二十萬托爾,就是在偏僻的鄉下買一個騎士領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在安蒂緹娜這樣一個出生在貴族家庭中、又擁有一定頭腦的女孩子看來,資金就應該投入進一步的再生產中才能被稱之為流動的財富,以前她沉迷于自己的設計中以致于虧空了家產,但一個聰明人畢竟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犯再次同樣的錯誤。
  
  她飛快地計算著,二十萬托爾能幹什麼事情。有了這麼多錢,無論是從事商業活動還是向上發展看起來都是一條開闊的道路,她預計有這樣一筆錢,自己最短能在一年之內讓它增值百分之三十。
  
  但她隨即又皺了皺眉頭,她自薦為布蘭多的幕僚,這個年輕的騎士也沒有反對,可這麼大一筆錢對方會不會讓她任意差使,這可不好說。
  
  但布蘭多卻看到了這個自己的新下屬臉上變幻的神色,忍不住問道:「安蒂緹娜小姐?」
  
  「什麼?」安蒂緹娜一愣,抬起頭。
  
  「你在考慮我們的資金問題?」布蘭多問道。
  
  安蒂緹娜臉微微一紅,但隨即恢復如常。少女認真地點點頭,答道:「是的,作為先生你的幕僚。我覺得我有必要考慮這方面的問題——」
  
  她一邊說,卻又有點沒有底氣地去看了看羅曼,畢竟作為布蘭多名義上的未婚妻,似乎在這方面更有發言權。
  
  不過這位商人小姐倒是笑兮兮的,一如既往地甜。
  
  布蘭多聽完之後卻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又看了看其他人,才答道:「如果你有想法的話,我就把這筆錢一分為二,你一份,羅曼一份,你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支使這些資金,不過——」
  
  他放還沒說完,安蒂緹娜就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騎士先生,你是認真的?」
  
  布蘭多理所當然的點點頭,這是他在『琥珀之劍』中當團長的習慣,一向是用人不疑——或者說,通過放任來考察一個人的能力。
  
  少女吸了一口氣,認真地點點頭:「我一定會為你好好運用這筆錢的,騎士先生,我已經想到一個計劃,可以讓這筆資金在短時間內增值……」
  
  布蘭多打斷她的話道:「不,我給你這些錢,是要告訴你。我交給小小羅曼去幫我賺錢,而安蒂緹娜小姐,我要你幫我用錢——」
  
  「用錢」安蒂緹娜愣住了。
  
  這個時候下面交易會的鐘聲叮叮叮地響了起來,布蘭多一邊回過頭,一邊答道:「你很快就會明白,當然,如果安蒂緹娜小姐有心的話,倒是不妨幫我們的商人大小姐來參考一下,她接下來可是有一個大計劃呢!」
  
  布蘭多想到的首先是領地的事情,小小羅曼若是建立起一個商會的話,倒不合適和領地明面上聯繫在一起,若是這樣,他就需要一個管家了。
  
  現在既然安蒂緹娜自告奮勇,他也樂得坐享其成。
  
  「大計劃?」安蒂緹娜愣了愣,她實在想不出這位整天好像都精神十足的『商人大小姐』會有什麼計劃——說實在話,布蘭多要把賺錢的重任交給這樣一位大小姐她還有一些想要勸阻的衝動呢,只是一時之間不太好插上話而已。
  
  不過她馬上放下這個心思,因為忽然想起了什麼。
  
  少女眼睛裡微微一亮,她馬上將這位商人大小姐這幾天以來纏著她講過的關于布拉格斯歷年來舉行祭典的情況這件事聯繫起來——她幾乎是立刻從細節整理出了整件事情的大概。
  
  她仔細想了想,側過頭小聲問一邊的夏爾道:「夏爾先生,你們進城前,瑪達拉的大軍在什麼地方?」
  
  「在德拉格斯地區駐足不前已有快半個月,」夏爾隨口答道,他一怔,馬上又問道:「你想到了?安蒂緹娜小姐?」
  
  這位巫師學徒不禁有些驚嘆,僅僅從一句話就推導出整件事的前因後果,看來領主大人找的這個幕僚還真不是一般人呢。
  
  「羅曼小姐的計劃如果行得通的話,利潤起碼是八成以上啊——!」安蒂緹娜忍不住看了前面和布蘭多講話、笑兮兮的商人小姐,彷彿第一次認識到對方的另一面。
  
  「以前羅曼小姐計算的可是一倍。」夏爾答道。
  
  「那是因為沒有計算過渠道的問題吧——」安蒂緹娜暗自咬了咬牙,感到自信有點受到打擊。她想了想,一字一頓認真地說道:「不過如果我們努力的話,因為跛子先生在,即使達到十成也不是沒有可能……」
  
  前面的布蘭多當然沒留意到自己的兩個下屬的悄悄話,因為此時此刻這場地下交易會的重頭戲——拍賣會已經拉開了序幕,他沒有料到的是,第一件商品就引起了他的興趣。
  
  那張平坦地放在燈光之下的羊皮捲軸,上面用四族元素語寫著一個古老的契約。它的四個邊角微微向上捲曲,是因為風、地、火、水四種元素的魔力驅使這張法力捲軸的邊際向中央彎曲的緣故。
  
  這張捲軸,它的存在是為了開啟那些天資不佳的人通向元素使的道路。許多貴族運用這樣的東西為自己的家族子弟撕開通向魔法世界的大門。
  
  毫無疑問,它價值不菲。
  
  但對于此刻的布蘭多來說,這東西更是貴比千金。
  
  因為在他眼中,它只有一個名字:
  
  『元素池開啟捲軸』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四十五幕 岩石兵團項鏈
  





  被拍賣方稱之為『啟示捲軸』的羊皮捲出現時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道漣漪,低沉的驚嘆聲像是波紋一樣傳開,很快傳入布蘭多一行人耳朵裡,讓人知道拍賣者至少已經成功地在一開始就吸引住了大多數人的注意。
  
  不過人們雖然竊竊私語,但大多都按兵不動。願意競爭這張捲軸的貴族一般都有一定的家底,這些人好整以暇地坐在上面的包廂裡,等待第一個出價者。
  
  「元素啟示捲軸大多是水晶苔原的妖精們的作品,每一年都有定額,原本是為了族群內補充更多的下級元素使——但像這樣私下流出的捲軸,其實每年都有不少。」跛子在一邊解釋道。
  
  「那為什麼他們不多做一點呢?」羅曼在一邊問。
  
  「製作元素啟示捲軸需要消耗元素池的魔力,對于高級元素使來說,可不是無關痛癢的一件事情。」夏爾在一邊答道。
  
  「何況,啟用元素捲軸來強行達成元素契約,雖然普通人也能成功,但一生成就終究有限。也不會比一般人強到哪裡去,這樣的捲軸並不是越多越好的。」他繼續說道。
  
  巴托姆、安蒂緹娜和羅曼聽得出神,沒料到小小一張捲軸也有如此來歷。夏爾和布蘭多是早有耳聞,不過布蘭多還是答了一句:
  
  「只是沒料到會在布拉格斯看到這東西。」
  
  跛子的嗅覺就像是偷腥的老鼠一樣靈敏,從布蘭多的話中聽出他的見識遠遠不只限于布拉格斯這種小地方的意思——雖然對于羅曼和安蒂緹娜來說,這兒幾乎是她們見過最大的城市——他想了想,問道:「大人,你對那東西有意思?」
  
  「有一點。」
  
  「那我讓我的人出價如何?」跛子問道。
  
  布蘭多考慮了一下,點了點頭。啟示捲軸的地價是五千托爾,每一次加價都是底價的百分之五,于是在跛子的示意下,他的手下很快在另一邊舉了牌子。
  
  五千。
  
  不過有了第一個先行者,價格很快往上走高,第二層和第三層包廂中很快傳來新的報價,並一輪輪刷新,拍賣師還沒來得及舉起錘子,價格已經到了八千托爾的位置。
  
  報價幾乎在這個『小型劇場』內走了一圈,然後又回到了布蘭多手上。跛子回過頭,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他想了一下,點點頭比了一個數字。
  
  那邊的人舉起牌子——
  
  八千五百。
  
  安蒂緹娜神色微微變化。
  
  小小羅曼無動于衷。
  
  巴托姆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不過第二層的包廂中很快傳過來新的聲音,拍賣師的助手讀出新的報價:九千托爾。包廂的貴族們已經變得有些不耐煩起來了。
  
  第二輪的爭奪失去了明顯的試探的味道,幾乎見了血,讀出報價的聲音一個比一個冷峻,數字也逐漸走高;從九千托爾開始,幾乎每一次都在原價上向上翻百分之一十,一萬,一萬一,一萬二……
  
  拍賣師與助手都顯得有些冷靜,只是此刻已經不需要什麼介紹,爭奪正進入白熱化階段。但價格顯然還沒有到這些人心目中的位置上。
  
  最後左數第四個包廂傳出一個淡淡的聲音,一萬五。
  
  就像是暴風雨中的最後一聲鼓點,當最後一陣雨過後,風聲和雨聲都停息下來。下面就坐的黑壓壓的一片人就像是劇院中的觀眾一樣感到一窒,心想這是定音一錘。
  
  跛子咂吧了一下嘴,再回過頭。
  
  布蘭多皺了一下眉,這是一個用一萬六千托爾換兩千點經驗是否划算的問題。但他只是猶豫了一下,就輕輕拍了拍手背。
  
  跛子的人再一次舉牌:
  
  一萬六千托爾。
  
  人群再次感到一窒,明白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了。
  
  那個拍賣師的助手看到『觀眾席』上立起來的牌子,忍不住嘀咕:「跛子是不是瘋了,我們可沒讓他那麼作,那些貴族們恐怕會不高興的——」
  
  拍賣師衝自己年輕的助手努了努嘴:「他背後有人。」
  
  在布蘭多作出手勢時,安蒂緹娜和巴托都回過頭來看著他,他們不明白這位年輕的騎士為什麼會對那張捲軸情有獨鍾,難道他想要成為一個元素使?
  
  可那個巫師學徒不是說了麼,即使是用啟示捲軸開啟的下級元素使,終究也成就有限。這種東西其實是為了有天賦的人準備 的——可以節約那些有天分的人在元素的積累階段浪費的時間。
  
  不過布蘭多並沒有解釋。
  
  夏爾也不用解釋,他當然明白年輕人為什麼會對那張捲軸情有獨鍾。
  
  跛子的出價讓上面包廂內的聲音微微一頓,貴族們似乎是在考量這個忽然殺出的競爭者是何方神聖,但只片刻,新的出價又落到下面的眾人頭上。
  
  一萬八千托爾。
  
  仍舊是左數第四個包廂。跛子把嘴貼到布蘭多耳邊小聲說道:「唐納爾男爵,家族在布拉格斯附近有幾處莊園,他本人在布拉格斯也有一些產業,同時還是布拉格斯地方議會的議員,他父親和祖父都擔任過這個角色——」
  
  布蘭多點點頭,這些地方士紳在埃魯因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能見到許多,不過像是一個小小的男爵還不至于為了一張捲軸爭個頭破血流,對方可能是某個大人物的代理人。
  
  他微微一怔的當口,報價已經漲到了兩萬一,第三層包廂內的一個爵士和這位男爵大人顯然卯上了。   在兩人的唇槍舌劍之中,報價一路上升到兩萬六千托爾,然而第一層包廂中的大人物們終于接手了,報價在這一刻彷彿變成了一把刀子,一刀刀揮舞在下面這些觀眾頭頂上,轉眼之間就到了四萬托爾這個天文數字上。
  
  其間在兩萬托爾左右時布蘭多又參與了一次,但立刻被貴族代理人刷新,最後這張捲軸以四萬二千托爾的天價成交,讓年輕人有點小小的可惜。
  
  畢竟是兩千經驗,若能用兩三萬托爾的錢買下來,也是好的。不過四萬多就有點傷筋動骨了,甚至會對他的計劃造成影響,因此布蘭多一咬牙,只能放棄了這筆買賣。
  
  只是他面上不動聲色,沒叫安蒂緹娜和跛子看出什麼端倪來,只當這個年輕人家境豐厚,不把這點錢當錢罷了。
  
  拍賣會的第一波小高潮之後,就進入布蘭多預料之中的平衡過渡期,隨後接連成效了幾件商品,價格都在幾千到一萬托爾之間。
  
  交易平平無奇地,在場的人都顯得有些無聊。不過跛子倒是能找到事幹,他一一為布蘭多等人介紹這些東西的來歷——他或許說不出一個能夠像是蠟燭一樣放出光來的魔法戒指是那個工坊的產品,但他至少能說出——這是什麼地方的賊贓,那又是哪家貴族私下裡流出來的東西。
  
  安蒂緹娜、小小羅曼以及巴托姆都聽得津津有味,只有布蘭多和夏爾更多地討論那些東西的原產地是什麼地方。
  
  他們有一次提到塔瑪,不禁有點可惜這位煉金術大師因為一心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沒有能夠前往,否則之前成交的幾件魔法物品估計會有他喜歡的東西。
  
  然後拍賣會的第二個高潮很快來臨,這一次參拍的是一根項鏈,確切的說應當是一根粗糙的繩子串起來的幾枚石子,若是不識貨的人或許會錯過這個好東西,但布蘭多看到這根項鏈時差點沒叫起來——
  
  岩石兵團項鏈。
  
  這東西和十七級練金術製造的『石之巢穴』是配套使用的,它可以讓『石之巢穴』內生產的石像傀儡消耗的材料減少百分之五十,也就變相提高了產量。
  
  他一邊和其他人解釋這條項鏈的作用,羅曼和夏爾還好,巴托姆和安蒂緹娜眼中卻很快放出光來。他們是一個常年接觸戰爭的傭兵,一個是接受貴族教育的千金小姐,當然明白這條項鏈對于一個領地的作用。

       在沃恩德,戰爭依託著三種資源展開。
  
  一是人,二是琥珀原石,三是一切其他戰略物資,四是『巢穴』。
  
  人自不必解釋,沃恩德近乎無限的廣袤大地上,魔導的力量帶來的生產力孕育出遠遠超過這一時代侷限的人口,他們是國家與國家之間、領地與領地之間戰爭潛力的基數。
  
  而琥珀原石從索米爾原礦中分離出來,它是白銀、黃金、銅一系列金屬的伴生礦,這種通體透明形似琥珀的結晶體擁有儲備魔力的能力,安蒂緹娜的『魔力輸導裝置』正是為了轉化這種原石的力量而被設計出的——
  
  它是大地上一切智慧生物的魔恃體系之所以興盛的基礎,也是這一『工業體系』的血液。
  
  而其他資源,糧食、金屬、木材與石料,即使是在布蘭多原本身處的地球上也是最常見的戰略資源,本身就為戰爭而儲備。
  
  但最後一點,『巢穴』卻是一個複雜而迥異于我們所熟知的戰爭的概念——只是布蘭多身為玩家,卻很熟悉這個東西——
  
  但凡說到巢穴,就不得不從沃恩德這個世界的起源說起。
  
  混沌是如何存在,秩序又怎樣產生?
  
  魔力通過什麼樣的方式作用于大地之上,魔物又是從什麼地方誕生,它們的『巢穴』,又是如何為人類所用。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四十六幕 『巢穴』
  





  眾所周知,沃恩德的形成來源于克魯茲人的神埃希魯、或者是埃魯因人的母親瑪莎與四位精靈王定下的契約約束混沌(也稱為世界之外的混沌之海)使之在六種元素的基礎上形成邊界。
  
  這邊界之內,外層是元素韁域,內層是無限大地。
  
  引導世界規則的眾神的力量倒映在大地之上的天穹上,就形成日月星辰,因而生命由水中誕生,繁衍于大地之上,受風庇佑,由火焰賦予智慧,凡世就成了。
  
  然而在神埃希魯定下的一億三千萬條法則——神人法典(元素法則)——之外,混沌之海並不臣服,它同樣映射在天穹上,被邪教徒們稱之為第三輪月,牧樹人口中的聖月或者白銀天蛇、萬物歸一會典籍裡描述的魔力之月。
  
  相傳無影無形的魔力之月每十年中的夏儱之月,書卷之月,復甦之月幾個月中從西半天空注視著大地——因此這幾個月也是巫師、女巫們魔力最盛的時期,也是元素使最衰微的時期——魔力之月在這一時刻引起的魔力潮汐在混沌之海上掀起波瀾,從而致使黑暗中孕育中受這些魔力影響的怪物。
  
  也就是人們口中的魔物——魔力潮汐驅使它們襲擊文明地區,造成埃希魯守護之地向內坍塌——文明的版圖相應收縮,在混沌紀元的早期——魔力之潮幾乎是每一個文明都要面對的死生大敵,而這也正是開拓騎士之所以存在的原因。
  
  即使到了近現代,一個國家所儲備的戰爭潛力也要為應付文明的衰退而準備。
  
  不過魔力之潮十年光臨一次,上一次光顧才剛剛過去兩年,百年一次的大潮也還尚早,因此這一時代的人們並不太過擔心。
  
  只是魔力之潮退去後,生成魔物的巢穴卻不會消失。它們一樣會經年累月地製造出由魔力構成、或者異變野獸形成的魔物,因此大城市周邊地區偶爾會傳過來道路被魔物截斷的信息。
  
  在埃魯因,清剿這些魔物和巢穴,就是警備隊和炎之聖殿的工作。
  
  然而,並非所有的巢穴都會被摧毀。在長期與『混沌』的戰鬥中,人們就像是他們的祖先如何發現馴養野獸的方法一樣,學會了如何馴化『巢穴』,讓它裡面的產物為自己所用。   甚至長久的研究以後,人類、精靈及至于矮人等種族自身也摸索出製造類似的『巢穴』的方法。
  
  比如布加的石像鬼巢穴就是一個典型的例證。

      (註:一個典型的石像鬼巢穴,每年的產量是兩隻石像鬼,但構築這個巢穴,以及維持巢穴的魔力需要消耗到大量的資源,因此即使一個依靠『巢穴』作為戰爭儲備的國家,他的戰爭潛力也並不是無窮無盡的——)
  
  而馴化型的巢穴,類似於埃魯因飛龍騎士的坐騎,以及克魯茲人的獅鷲。以及人們時常所見的地行龍、戰爭蛇蜥或是黑狼。
  
  但仍有另一種巢穴,守護之穴,是由瑪莎(埃希魯)定下的秩序法則陣營力量,或是光明、黑暗、火焰、風、水或是岩石等陣營力量影響下誕生的產物。
  
  譬如聖奧索爾的風之深淵,教會騎士團的天界之門,瑪達拉的陰影峽谷。
  
  當然,這些巢穴也分為三六九等——
  
  譬如銀翼騎兵團和警備軍營內大多也有的獵犬巢穴,這東西雖然每年的產量高達十六條,可惜戰鬥力也僅僅超出一般的獵犬一線而已。
  
  而且魔物的壽命隨著構成它們身體的魔力逐漸衰退,往往短暫,即使是壽命較長的龍之一族,區區百年後也會煙消雲散——與真正的龍族相比,天差地別。
  
  而此處布蘭多提到的這個石之巢穴,就是一種人工巢穴,它是煉金術的產物,生產的怪物是石像傀儡,戰鬥力大約于七八個成年人相當。這種巢穴是一種相當低級的巢穴,不過勝在大眾化,許多貴族的領地中都有這樣的東西,石之傀儡雖然智力低下,卻一樣可以充當士兵使用。
  
  因此安蒂緹娜看到岩石兵團項鏈時,首先想到的就是這一點,如果布蘭多有意建築一些石之巢穴的話,這條項鏈能為他們節約多少錢?
  
  而巴托姆則是考慮到了那變相提高的產量。
  
  因此三人同時下定決心一定要將這條項鏈『搶』到手中——
  
  底價很快就亮了出來,岩石兵團項鏈當然不及元素啟示捲軸那麼珍貴,因此它的標價只有兩千托爾,每一次加價一百。
  
  因為有心拿下,這一次布蘭多反而不急著出手,他等著看看其他人的出手,以免過早暴露了自己的想法。
  
  第一個出價者在人群中誕生,那個舉著牌子的同樣是個年輕的騎士。安蒂緹娜和巴托姆都看了下那邊一眼,但表面未動聲色。價格在幾次競爭後翻到了三千,出價的人開始變得少了起來。布蘭多明白之前參與總價的人大多懷著一種參與性的心態,其實他們中的大多數並不是真的對這枚項鏈感興趣。
  
  但到此刻開始,競爭開始變得表面沉穩,但內裡卻激烈起來。
  
  出價權很快由第三層包廂中的小貴族們接過,跛子和他們說了這些人當中的幾個。大多數是布拉格斯外面的貴族,有自己的領地。
  
  價格上升到了四千托爾,對于這根項鏈來說已算不上低,真正的獵手們這一刻開始加入角逐。
  
  從四千四百起,右邊第三個包廂給出了五千的報價。
  
  一時間全場幾乎都靜下來。
  
  不少人都在想,莫非那些貴族是瘋了?而更多的人忍不住蠢蠢欲動,這個突如其來的報價讓某些投機份子認識到這條項鏈或許能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利益。
  
  人群中再一次起了漣漪,這讓布蘭多感到有點不妙。他明白必須用事實讓這些投機主義者打消念頭,因此他讓跛子出手了。
  
  六千托爾。
  
  再一靜。
  
  躍躍欲試的人立刻嗅到了戰爭開始的氣息,一個個都小心謹慎地收回了手。
  
  七千。
  
  這一次出價的是白鬃軍團的某個中隊長,然後被城內某個貴族用七千五百的價格接了回去。
  
  布蘭多毫不猶豫地讓價格上升到八千。
  
  巴托姆嚥了一口唾沫。
  
  八千一百,右邊第三個包廂的報價。
  
  布蘭多讓跛子把出價提升到八千五百,他看著檯子方向,沒有絲毫要放棄的意思。安蒂緹娜都忍不住在他身後抓緊了椅子的把手,手指關節隱隱泛白。
  
  光線昏暗的拍賣場鴉雀無聲,連貴族們都沉默了。在這裡沒有人是傻子,為了一條岩石軍團項鏈,他們也會考慮這究竟值不值得。
  
  但布蘭多的考量不一樣,他對于軍隊和領地的需求比任何人都來得急切,安蒂緹娜手上的資金就是為了領地而存在的,這也是之前他、巴托姆和那位貴族千金一致達成的意見。
  
  拍賣師錘了一次錘子。
  
  那個白鬃軍團的中隊長似乎躍躍欲試,準備再掙扎一次,但他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沒有出手。
  
  三聲錘響之後,布蘭多如願以償地獲得了那根項鏈。跛子的人早已用他的錢結了帳,然後把東西送了過來。
  
  布蘭多左右看了一眼,留意到並沒有注意他這個方向,才小心地將項鏈收起來。畢竟這東西要石之巢穴才能用,現在只能暫時當展覽品。
  
  岩石軍團項鏈之後,拍賣會逐漸升溫,首先加入了幾件藝術品在貴族之間造成了一番爭奪,然後是兩套青銅一級的魔法甲冑,這兩套甲幾乎點燃了冒險者、僱傭兵和那些旅行的騎士的熱情,場面一時火爆,兩件甲冑最終以四萬托爾以上的價格成效。
  
  然後又是一系列撩撥人心的商品,布蘭多又再一次拿到了一套號稱擁有魔力的撲克牌。不過他倒不是為了要這套牌,而是要掩人耳目地拿到混夾在這套撲克牌中那張命運卡片而已。
  
  當時拍賣師將這套牌一拿到平台上,他背包裡的幾張卡片立刻產生了反應,他和夏爾對視一眼,當機立斷把牌買了下來。
  
  這一次他沒有什麼強勁的對手,只胡幾個喜歡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的貴族和他爭奪了一番,最終叫他以兩千五百托爾的價格成功將那張卡片買了下來。
  
  布蘭多從那疊撲克牌中抽出那張命運卡片時發現這是一張青色的卡牌,牌立起來的正面繪製著一群從旋風中生出的青色小蜘蛛,牌面的序號是III,支付費用為相應的風元素——
  
  風精蛛群 (愛西亞的預言Ⅲ)

        風1/X

      【生物——元素/昆蟲,5級生物】
  
  支付X,將X個青色衍生物(風精蜘蛛,五級),放置進場。
  
  風精蛛群死亡,指定一個目標燃燒其X點法力。
  
  『由漩渦中產生,回歸于法力漩渦——』
  
  布蘭多掃瞄這張卡的描述時不由得微微一愣,首先召喚5級生物的卡就讓他有一絲感到虧本的意思,而那個費用標示與描述更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了想,忍不住側過頭去小聲問夏爾道:「這是什麼意思?」

        一邊的夏爾瞟了那張卡片一眼,微微一笑。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四十七幕 末尾的高音符
  





  夏爾看到那張卡片時微微一笑,答道:「領主大人,這可是罕見的風系卡,六系命運卡牌中就是風系最少見。風系卡牌法術靈活多變,善于防守與反擊,施展起來難于掌控,但卻威力強大。」
  
  「你還不如直接告訴我它應該怎麼用。」布蘭多翻了個白眼。
  
  夏爾嘿嘿一笑:「這張卡的意思是,領主大人你在施展這張卡時——除了從元素池內支付1風元素之外,還需從你的法力池中額外支付法力——每一點法力可以召喚出一隻風精蜘蛛。」
  
  布蘭多一怔,他現在可是有2.9個能級的意志,法力15點,那豈不是一次支付的話他可以召喚十五個五級的風精蜘蛛?
  
  但夏爾還沒說完,他繼續說道:「而死亡的風精蜘蛛會產生法力漩渦,每一隻都會吸收一點你敵人法力池內的法力。」
  
  布蘭多聽完倒吸一口冷氣,這哪裡是召喚的蜘蛛,這分明是一群活體法力炸彈啊。他想想要是自己以後有個幾百點法力,那不是一次可以召喚出一隻蜘蛛大軍來?
  
  而且要是運氣好,得到那傳說中的魔力之源寶珠,那他豈不是隨時隨地都擁有一群可拍的法力燃燒大軍了?
  
  他砸吧砸吧嘴,起先還以為這張卡是一張雞肋,現在看來非但不是雞肋,還是可怕的大殺器啊。
  
  不過他還沒來及興奮完,後面的巴托姆就忍不住拍著手叫了一聲:「好戲終于開演了——!」
  
  布蘭多這才抬起頭,這才看到下面的檯子上已經放上了那把熠熠生輝的矮人寶劍,寶劍表面上那層幽幽的綠光已經幾乎說明了它的屬性,不過拍賣方顯然是把這東西當做壓軸的幾件拍賣品來處理的——
  
  只見拍賣師拿起寶劍,說道:「這是一把矮人鍛造的利劍,它本身就像是一件藝術品,就價值不菲,這自然不必我多言。然而在這完美之上,一個傑出的煉金術士更將它打造為一把出色的魔法寶劍——」
  
  「魔法寶劍。」他重複一遍。
  
  拍賣場內靜了片刻。
  
  那些微光魔法物品、偽魔法物品事實上在公開場合一般都叫做煉金物品,但只有那些真正威力強大的寶劍,才能標上魔法寶劍這個名頭,拍賣師這麼說,顯然就證明他手上正是這樣一柄寶劍。
  
  沒有一個冒險者、僱傭兵或騎士不為稱手的武器而心動,因此這句話讓他們不得不屏住呼吸。
  
  但就像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話,拍賣師反手一劍。劍砍在他身後的鐵氈上,火花四濺,諾大的拍賣場上幾乎每個人都聽到嗤一聲輕響——一劍過後,一條深深的口子已經出現在了金屬的表面,甚至不但如此,切口上一道道腐蝕的痕跡如此令人印象深刻。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甚至連上面的包廂一時間都鴉雀無聲。
  
  拍賣師放下劍,拍拍手:「這柄劍叫做樹之心,低價二萬五千托爾,每一次加價至少是底價的百分之五。」
  
  「現在開拍——」
  
  安蒂緹娜聽到這個報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會不會高了一些?」她畢竟是一個貴族千金,不瞭解一把好的武器對于那些常年出生入死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當然不會,」巴托姆果斷搖了搖頭:「如果我不是知道那是領主大人的作品,恐怕我也會出手。在座的冒險者和同行們大都小有積蓄,魔法寶劍,我想他們是不會錯過這樣一個機會的。除非他不用劍。」
  
  就像是呼應他的話一樣,他話音剛落,第一個出價者就舉起了牌子。
  
  然後接二連三地有人依次舉起牌子,甚至不需要拍賣師去鼓動氣氛,參與這把寶劍的爭奪就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價格幾乎是以眼花繚亂的速度達到了六萬托爾,然後場面上就只剩下四五個互相回應的聲音。
  
  跛子只認出其中一個,他告訴布蘭多那是銀翼騎兵團的副團長的代理人。
  
  布蘭多心想最好是銀翼騎兵團的團長也來參與,將來方正他早晚都要干掉那個萬物歸一會的走狗,正好原物歸還。
  
  他這麼想的時候,價格已經攀升到七萬托爾,這個時候又有兩人退出。只剩下銀翼騎兵團副團長,以及另外兩個第一層包廂中的貴族。
  
  銀翼騎兵團副團長將價格提升到七萬五千托爾,逼退了自己的另一個對手。不過他最後剩下的對手似乎並不打算放棄,在短暫的沉默後,拍賣師的助手重新讀出那個人的報價。
  
  九萬托爾。
  
  『觀眾席』上已經像是結了一層冰一樣。人們忍不住回頭去看,想看那個包廂中究竟是何方神聖,連跛子都忍不住猜測裡面是不是納金伯爵的代理人。
  
  「如果是納金那老傢伙的話,這就成了白鬃軍團和地方貴族之間的意氣之爭了啊。大人,這可是個好消息。」跛子眨眨眼睛,微微一笑說道。
  
  但正是這個時候,下面人群中卻又傳出一個聲音。
  
  十萬。
  
  布蘭多一行人都忍不住轉過頭去。巴托姆看到那人時忍不住臉色一變,還沒等跛子說話,他就說道:「騎士大人,那是泰斯特子爵的人。」
  
  「他怎麼在下面?」布蘭多問。
  
  「天知道。」火紅鬍子的傭兵搖搖頭。
  
  不過布蘭多到不介意這把武器落到自己潛在的敵人手上,在巴托姆等人看來這是一柄難得的利劍,但在他看來也不過如此。
  
  在自由港安培瑟爾,這樣的交易幾乎每天都在上演,不過是布拉格斯太過偏僻而已。
  
  銀翼騎兵團的副團長,想了一下,最後提了一次價。但最終被泰斯特子爵用十一萬托爾的價格擊退。
  
  接下來第一層包廂中的貴族再次迎戰,價格一度攀升到十三萬托爾。
  
  「似乎不是納金伯爵大人的代理人。」 安蒂緹娜說道。
  
  布蘭多點點頭,心中微微鬆動。他的心理價位是十萬到十五萬托爾,目前已經可以說是得到了讓他比較滿意的結果,即使付了手續費,前前後後也能拿到將近十六萬托爾,至少對于實行下面的計划來說,已經綽綽有餘了。
  
  不過老天像是刻意要在這一天給她一個驚喜,正當泰斯特子爵萌生退意的時候,一個新的獵人又加入了角逐。
  
  對方開價是十五萬五千托爾,這一次連拍賣師都忍不住放下錘子抬起頭驚異的看著貴族包廂的第三層,忍不住心想在那裡面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布蘭多已經回過頭在問一邊的跛子了,但跛子想了半天也沒得出一個所以然來。
  
  第一層包廂中的貴族終于猶豫了,對方考慮了半天,給出了十六萬的價格。但第三層寶箱中的神秘人物立刻還擊,價格被提升至十七萬——
  
  十七萬。
  
  布蘭多、安蒂緹娜、巴托姆、夏爾、與跛子面面相覷,縱然是一柄魔法寶劍,也不應當值這個價了。
  
  良久無人應聲。
  
  不僅僅是參拍者,以至于下面的『觀眾席』也是一片死寂。
  
  拍賣師在吸了一口氣後,幾乎才反應過來。他顫顫巍巍地舉起錘子,三聲錘響,這場扣人心弦的演出才終于在所有人的疑惑中落下帷幕。
  
  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十七萬?」巴托姆拍了拍一邊跛子的臉蛋:「跛子你見過這麼多錢嗎?」
  
  縱使是以見多識廣著稱的跛子,此刻也有點不真實的感覺。雖然他在這個拍賣場裡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幾十萬托爾的高成交價,可是那些錢都和他沒什麼關係,但這一次,這些錢或多或少與他有那麼一點兒聯繫。
  
  這點兒聯繫,就足以讓這位黑椒巷的奸商有點語無倫次了。要知道他放高利貸營生已有二三十年、所有的積蓄也不過幾萬托爾而已。
  
  而安蒂緹娜更是抓緊了自己的衣襟,刻意讓自己不表現出震驚的神色來,不過這位貴族千金此刻的表現真是彆扭極了,讓一邊的夏爾忍俊不禁。
  
  倒是布蘭多去看小羅曼時,商人小姐倒是一副開心得很的樣子,她高興地拿著一個小本子一邊記一邊說道:「布蘭多,我們有本錢了唷。」
  
  布蘭多微微一笑。
  
  而另一邊,似乎是拍賣方有意讓這場拍賣會在激動人心的你爭我奪中結束,布蘭多的樹之心才剛剛撤下去,新放在台上來的東西又讓所有人都在一刻內幾乎停止呼吸。
  
  「火種!」
  
  「天那,火種!」
  
  「有人拍賣火種!」驚嘆聲在並不開闊的拍賣場中響成一片。
  
  布蘭多回過頭,對夏爾說道:「這才是這次拍賣的壓軸好戲,可惜了,不然我們的樹之心倒是可以成為壓軸的。」
  
  夏爾點點頭。
  
  但布蘭多的言下之意卻並不是為了這件小事而感到可惜,他繼續說道:「埃魯因的每一枚火種都是炎之聖殿生產的,哈維爾教派這麼正大光明的擺出來賣,看來是為了籌錢呢。只是世人皆知哈維爾教派一面傾向王室,不知道王室這一次又有什麼樣的舉動,竟需要用到這樣的方法去籌錢——」
  
  夏爾想了一下,答道:「說不定和這場戰爭有關?」
  
  布蘭多想了一下,但他記憶中並沒有相關的記載。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然後抬起頭,感到四周的氣氛已經儼然變了一個樣子。
  
  一陣緊張感已經在四周瀰漫開來,感到這種變化的他忍不住想——看來某些人是早已得到消息,早有準備了。
  
  「我們要參加嗎?」 安蒂緹娜在後面問道。
  
  布蘭多想了一下,決定還是不參加這場大魚吃小魚的遊戲,至少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那才入手的二十多萬托爾在這場競爭中恐怕一點也不佔優吶。
  
  他搖搖頭,正要說什麼,可突然感到四周的光線再次一暗。
  
  「這些人又在搞什麼?」 巴托姆忍不住罵了一句。
  
  但布蘭多與跛子已經看到了下面檯子上的拍賣師變了臉色。
  
  有問題!
  
  年輕人和老辣的黑心商人同時將手伸向最近可以夠到的武器——
  
  然後毫無任何先兆的,四壁上的火把驟然熄滅,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四十八幕 騷亂
  





  四週一剎陷入黑暗之中——
  
  女士們的尖叫聲立刻響徹一片。布蘭多和跛子來不及四下環顧,已從斗篷下抽出長劍。巴托姆和夏爾的反應僅慢一線,紅鬍子的傭兵從背後解下巴掌大的巨劍,一隻手按住不遠處跛子的肩膀——生怕這傢伙耍花樣,然後與年輕的巫師學徒一左一右地將女士護在中間。
  
  跛子輕哼了一聲,表面上沒有介意。
  
  女士們驚慌失措之後,然後男人們怒斥與疑問的聲音從四周、上面響了起來。
  
  但反倒是一樓大廳內顯得沉寂一些,因為在座的多是經驗豐富的冒險者或傭兵,他們中的大多數經歷過多次戰鬥,足以沉著下來讓騷亂沒有進一步擴大。
  
  「布蘭多,出什麼事情了嗎?」商人小姐的聲音在黑暗裡好奇地問,只是聲音裡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
  
  安蒂緹娜坐在她後面,緊張地抓住自己膝頭的裙子,手指尖都發白了。可她眯起明亮的眼睛,並沒有將自己心中的恐懼表現出來。
  
  「噓——」布蘭多說道,他已經看到不遠處有一些毛毛躁躁的年輕人、小貴族點亮了火柴、或是手杖上的發光寶石。
  
  但有一些光亮起來又熄滅了。
  
  初級的光系法術在沃恩德平常人的生活中並不罕見,甚至在一些大城市,街道兩邊的路燈都是由附魔過光系法術的水晶構成。
  
  跛子就擁有一個可以發光的戒指,但他沒有急著去擦亮它。在黑暗中舉起光源,只能成為醒目的目標而已。
  
  但有些時候往往事與願違。
  
  正當布蘭多與跛子在警戒四周有沒有危險的時候,年輕人手中的寶劍卻閃了一下,他微微一怔,然後看著自己手中的長劍發出幽幽的光芒來。
  
  期限那光就像是附在劍刃上的一層螢光,但下一瞬間就光明乍現,舉起的劍上射出光芒就將四下照得一片雪白——
  
  藉著這一片通明的光,布蘭多和跛子還沒來得及驚訝,就看到四個身披斗篷的不速之客正迅速通過一排排座位之間狹窄的過道,衝他們這邊直奔而來。
  
  他們的手掐在斗篷之下,那個動作顯然是握著下面的武器。
  
  是敵非友。
  
  「布蘭多!」巴托姆已經在後面喊了出來。
  
  布蘭多一語不發,果斷舉起左手,袖口下『嗖嗖嗖』一連串弩矢迎面射出,當即釘在當首那個斗篷怪客身上。
  
  全鋼製的弩矢在如此近的距離上帶著巨大的衝擊力,當首的斗篷怪人悶哼一聲仰面就倒,他向後滾去,他的同伴紛紛從兩側讓開,然後抬起頭向布蘭多這個方向看過來。
  
  而布蘭多恰好看到了他們兜帽下深深藏著的一對燃燒著的橙紅色火焰。
  
  「是亡靈……」他怔了一下,這些見鬼的玩意兒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以及這種時候?但情況已不允許他多想,三個斗篷怪客一直埋在斗篷下的手伸了出來——那是一隻乾枯、附著甲冑手——它緊握著一柄奇形單手鐮刀。
  
  布蘭多其實不知道那詭異的武器應不應該叫鐮刀,因為它看起來更像是一隻雪亮的、半環形的海星,只不過上面的倒鉤與尖刃讓人猜出這東西顯然不是一件裝飾品那麼簡單。
  
  詛咒對于亡靈只有微弱的效果,因此年輕人在一瞬間就放棄了浪費詛咒弩矢的打算。他一把把小羅曼拉到自己身後,同時退向巴托姆與跛子之間。
  
  但三位斗篷怪客已經掀開擋在前面的人衝了過來,它們的目標顯然正是布蘭多——三把單鐮沒有任何猶豫地向他回了過去。
  
  布蘭多舉起劍『當』一聲架住其中一個斗篷怪客的鐮刀,劍上會迎來的巨大力道差點讓他連退三四步,幾乎將後面的座位撞到。
  
  小小羅曼尖叫醫生,但已經被那邊的安蒂緹娜抓住手拖了過去。這位貴族千金抱住商人小姐,壓低身體趴在地上就朝另一個方向爬過去。
  
  她緊張極了,但腦子裡卻異常明白,彷彿這一舉一動都是下意識的行動一樣。
  
  巴托姆從後面伸出長劍擋住一個斗篷怪客,不過他隨即悶哼一聲,顯然也感到不太好過。
  
  「黑鐵上游實力。」紅鬍子傭兵大叫一聲。
  
  「靈俑!」布蘭多這個時候也認出了對手的身份。
  
  靈俑是傀儡生物的一種,只是亡靈巫師將武士的靈魂注入空空如也的甲冑之中,生成的邪惡生物而已。在遊戲中31-33級的靈俑是瑪達拉二線軍團的主力,但身手敏捷、善于隱匿氣息的它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瑪達拉的刺客。
  
  布蘭多感到和自己正面對上那個靈俑至少是隊長級別,實力已趨近白銀級。這在瑪達拉的二線軍團算不上高手,但放在布拉格斯對面因斯塔龍那隻亡靈大軍中,也是精銳一線的部隊了。
  
  它們的目標是他?
  
  布蘭多一時之間有些搞不清狀況,但大廳內潛伏的靈俑已經開始四處出擊,遭到攻擊的僱傭兵、冒險者驚慌失措的怒吼一時之間響成一片。
  
  而布蘭多感到自己的力量不如對方,乾脆身子向後一縮,拉起椅子向對方砸過去,那靈俑隊長將奇形單鐮反手一揮,椅子頓時四分五裂。但年輕人已藉著這個機會一劍刺向它的心臟部分——也是靈俑的靈魂之火的核心部位所在。
  
  靈俑隊長發出一聲沙啞的怒吼,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布蘭多的精靈寶劍。銀白色的火焰立刻從它的指縫之間升騰而起,淨化之火深入靈魂與骨髓的刺痛讓這具亡靈立刻尖叫起來。
  
  不過它非但沒有鬆手,反倒一鐮刀向布蘭多的胳膊揮過來。
  
  「好傢伙——」布蘭多咬了咬牙,他在『琥珀之劍』中不是沒和靈俑交過手。不過那已經是非常高級以後的事情,不過即使如此對方的悍不畏死還是讓他印象深刻。因此靈俑隊長一抓住他手中的湛光之刺就讓他感到不妙。
  
  他立刻鬆開手往後一退,讓開對方幾乎必中的一刀。
  
  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失去了湛光之刺布蘭多幾乎失去了一切進攻的手段,風后指環倒是可以使用——可他很難保證不傷到一邊的羅曼和安蒂緹娜。
  
  聖劍卡片沒有足夠的地元素可以支付,能量流失也排不上用場。風精蜘蛛倒是可以使用,可在這個距離上只怕還沒等他把風精蜘蛛召喚出來,對方就已經先把他大卸八塊。
  
  猶豫只是一瞬間。
  
  布蘭多馬上埋低重心忽然向前一躍,雙手抱住對方的腰猛力向下撞去,那靈俑隊長頓時站立不穩。與布蘭多一起仰面而倒,兩人噼裡啪啦一連撞翻了三排椅子,布蘭多只感到全身痛得像是要散架一樣,不過他腦子卻清醒得很,馬上與那靈俑隊長幾乎是一起翻身爬起來。
  
  靈俑隊長去抓自己的單鐮刀。
  
  布蘭多則立刻將落在一邊的精靈寶劍握在手中。
  
  靈俑隊長似乎掙紮著站起來想要重新掌握主動,但布蘭多比它更快,他發動了衝鋒技能一頭撞在那具亡靈胸口。十倍速度的力量何其可怕,那空空如也的活動甲冑幾乎是立刻相反方向飛了出去——但即使如此,擁有接近白銀實力的靈俑隊長還是在最後一刻反手一鐮刀斜刺向布蘭多的肩頭。
  
  「樹木堅韌!」布蘭多心中狂喊一聲。它的表皮迅速木質化,但那之前靈俑隊長的鐮刀已經突破了他身體四週一層淡淡的藍光——那是衝突光環提供的魔法防護——然後深深地切入他木質化的表皮下。
  
  一時間鮮血飛舞。
  
  布蘭多咬緊牙關才沒有慘叫出來,但也是痛得額角直冒冷汗。他一把拔下鐮刀丟到地上,然後看著落入人群中的靈俑隊長,不敢怠慢,立刻從懷中抽出風精蜘蛛卡。
  
  「展示,命運卡牌——風精蜘蛛。」
  
  一排屬性立刻在他的視網膜上投梟出來:
  
  風精蜘蛛,8點生命,4點法力,力量1.9,靈巧2.7,體質1.0,後三項屬性都是「一」,攻擊方式是噬咬(基傷害1-1),特殊能力是虛體化。
  
  虛體化的生物一般攻擊僅能造成三分之一的傷害,這樣一來失去了武器的靈俑隊長就是一擊也很難殺死一隻蜘蛛。而布蘭多卻明白對方要面對的還不僅僅是一隻風精蜘蛛而已。
  
  而是十五隻。
  
  他向前一指,大大小小十五個青色的漩渦立刻在他身後浮現,一頭頭張牙舞爪,半個身體都有旋風構成的蜘蛛立刻從漩渦中射出,這些小東西像是一道道青色的光一樣——在地上幾個轉折就直射向剛剛站起來的靈俑隊長身上。
  
  一頭風精蜘蛛就擁有接近2個能級的力量,十五頭蜘蛛的力量雖然不能簡單的累加,但已足以阻撓一具只有接近白銀實力的靈俑隊長的行動。
  
  它們吊在它身上拚命地撕咬著。靈俑隊長發出憤怒的尖叫,一邊將這些蜘蛛從身上拔下來丟到地上,可它的動作顯得有些徒勞,因為布蘭多已經抓住了這個機會。
  
  乘靈俑隊長因為風精蜘蛛而分心的時候沖上去一劍刺入對方的胸膛,那可怕的亡靈在最後一刻還想要反抗,但它因為蜘蛛的拉扯而走形的動作在布蘭多眼中是如此的漏洞百出。
  
  一劍穿心。
  
  靈俑隊長發出一聲不甘的吶喊,要害部位的重創讓湛光之刺上的淨化之火一瞬間造成了近乎四倍的殺傷力。布蘭多幾乎是看著那具亡靈搖擺著在純淨的火焰中化為一堆灰黑色的鎧甲殘骸。
  
  700點經驗入手。
  
  他回過頭,看到巴托姆、夏爾與跛子聯手在兩具靈俑的攻擊下正在連連後退,而安蒂緹娜已經拉著羅曼躲到了另一個方向上。
  
  然後拍賣場上方傳來一聲巨響——
  
  布蘭多抬起頭,看到一具黑影從上面的包廂上落下,轟然墜地。那個方向上靜了一刻,然後響起一陣陣尖叫。
  
  「羅薩爾爵士!」
  
  「瑪莎在上,是治安騎兵隊的副隊長羅薩爾先生!」
  
  「它們殺了他!」
  
  布蘭多聽到這裡心中一緊,看起來這些該死的甲冑架子並不是完全衝著自己來的。因斯塔龍想要襲擊布拉格斯的高層,他想要幹什麼?歷史上可沒有記載這樣的事情。
  
  他正疑惑,卻忽然看到梯形向上的『劇場』一側的大門忽然齊刷刷地打開了,一共五道門,一排排雪白的骨頭架子舉著弓箭從門後面走了出來。
  
  年輕人的瞳孔一瞬間就縮小了。
  
  這麼多亡靈?拍賣場的管理者在搞什麼?治安騎兵在搞什麼?銀翼騎兵團和警備隊又在搞什麼?
  
  它們怎麼進來的?
  
  布蘭多這一刻簡直想要罵娘!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四十九幕 渾水摸魚(上)
  





  雪白的骨頭架子齊刷刷地停下,向上舉起弓,鐵鑄的弓箭發出嘎吱嘎吱一片亂響。下面的僱傭兵、冒險者們這一刻終于意識到大事不妙,可是大廳內四散出擊的靈俑拖住了他們,讓他們脫身不得。
  
  布蘭多首先想到的是羅曼,不過他向上面環視,已經找不到商人小姐與安蒂緹娜的身影,心中一急,反手一劍掃出——銀白劍刃在昏暗的環境下留下一條殘影,風壓接連劈開三張椅子後正中與巴托姆交戰的靈俑。
  
  那具亡靈身子一偏,紅鬍子傭兵正好捉住機會,掄起巨劍將那具靈俑連帶半個身子劈開。
  
  嘩啦一聲響,靈俑分崩離析,數個銀色光球從它的殘骸上升起射入布蘭多身體中。
  
  與此同時,跛子也在夏爾的幫助下將另一具靈俑逼退,他們回過頭,正好看到下面布蘭多在喊:「看到羅曼了嗎?」
  
  「我們在這裡!」安蒂緹娜牽著羅曼在另一邊站了起來,商人全然不知害怕為何物,還使勁沖這邊揮了揮手。
  
  「趴下!」布蘭多她們喊道,然後對夏爾吩咐道:「夏爾,牆!」
  
  年輕的巫師學徒心領神會,立刻舉起紅寶石,無數線條從寶石上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出——夏爾傾盡全力施術,心神與法力像是流水一樣注入其中——法則之牆延伸至五十米,將另一頭的安蒂緹娜與羅曼囊括其中。
  
  然後成百上千根線條微微一亮,瞬間消失,一面空氣牆憑空成形。
  
  而此刻骷髏弓箭手也完成了它們的準備工作,弓弦齊聲震顫有如一場風暴,平射的箭矢帶著一條條黑線散射向下面,第一排客人齊刷刷倒下去一片,後面的也接二連三的發出悶哼滾倒在地。
  
  但夏爾救了更多的人,空氣牆上被箭矢每擊中一次就閃現一團白光,前前後後這面牆閃爍了數十次,最後起伏不定的光芒連成一片。
  
  但這面牆終于喚醒了那些處於受到突襲的、驚愕的人群中,他們中不乏巫師學徒與下級元素使,甚至有一兩個中級巫師。這些人中的大多數一開始還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這會兒也明白過來。他們站起來,或者轉動手指上的戒指——或者乾脆大聲吟唱。
  
  巫師們伸出手,人群中出現了一條條折光延伸向拍賣場上面的大門外,甚至還有一兩發弱效火球。
  
  然後是一連串的爆炸,氣流、骨頭碎片、渣滓、木屑與灰塵四散飛舞,至少布蘭多就看到好幾個骷髏頭彈跳著從自己不遠處滾落下去。
  
  然後煙塵在整個大廳內瀰漫開來,布蘭多咳嗽了兩聲,不過咳嗽聲已經淹沒在四周嘈雜的人聲中。他隨手推開一個莽莽撞撞過來的僱傭兵,然後沖上面喊道:
  
  「夏爾,羅曼,下來!到我這邊來!」
  
  布蘭多還擔心自己的聲音有沒有被上面的人聽到,不過很快他就看到巴托姆夾著已經昏過去的跛子破開煙霧衝了出來,他後面是夏爾,再後面是安蒂緹娜與小羅曼。我們的商人小姐這會兒正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好像是一隻花了臉的小狐狸,鼻子尖上抹了厚厚的一層灰——她看到布蘭多在看她時,忍不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我還以為在夏爾的牆後面就不會被波及呢,布蘭多,對不起啊。」她雖然是一副心有餘悸的口氣,但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寫著:「好刺激啊,真想再來一次。」
  
  布蘭多沒好氣地一拍她的額頭,他看了安蒂緹娜一眼,答道:「等下你再好好感謝安蒂緹娜小姐,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現在跟我來,我們先離開這個地方。」
  
  貴族千金卻在後面咳嗽起來,小聲答道:「不必了。」
  
  不過少女微微抬起下巴尖,心中還是有一絲隱隱的自豪,她生為貴族的一員,或多或少還是繼承了埃魯因先古貴族的那種驕傲。
  
  安蒂緹娜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博格.內松家族的繁複家徽上有一個醒目的百合花標誌,雖然只是在盾徽的最上角,但這個標誌卻與科爾科瓦王室的百合花如出一轍。
  
        這表明這個貴族家族在數百年前某個時期曾經是王室的一支支系,雖已沒落,但血脈中潛藏的高貴依舊存在。

  事實上她設計那個魔力輸導裝置,靈感也是來自于家族地下室一張塵封的設計圖,否則她並不突出的天賦,又如何能想到走這條路。
  
  只是安蒂緹娜從沒有想過向自己認輸,家境越落魄,她就越想要重振先祖的事蹟。與她的小貴族父親不同,她自小就是一個好強的女孩子。
  
  但巴托姆的話卻打斷了她的思路,這個紅鬍子的傭兵小心地問道:「我們從哪裡離開,騎士大人?不知道外面有多少這些怪物,不知道它們怎麼潛進來的,跛子還說地下交易會防備嚴密,真是該死——」
  
  「我們從後台走。」布蘭多看了煙霧濛濛的四週一眼,答道。他心中早有成算,看起來瑪達拉的目標是參與這次拍賣會的布拉格斯方面高層貴族,那麼它們的首要目標應當是上面的包廂。
  
  不過讓他有點不寒而慄的是,之前那三具靈俑明顯是直奔他而來。但他不明白自己是從什麼地方吸引了瑪達拉的注意,年輕人想了又想,最後懷疑的範圍只能鎖定自己領導那些難民的事情是不是通過什麼渠道傳出去了。
  
  但他不過是殺了對方一個中隊長而已,因斯塔龍至于這麼睚眥必報嗎?要收集自己以及其他人的情報,並謀劃這一次行動,想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嗎?
  
  甚至說是興師動眾也不為過。
  
  布蘭多只能希望自己在這一次行動中只是作為一個額外的目標存在,但無論如何,他都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已經逐漸開始影響整個歷史的進程了。
  
  這讓他更產生了一種緊迫感。
  
  否則他的優勢會逐漸消失殆盡。
  
  夏爾也贊同布蘭多的看法,不過他的意思顯然更進一步,這位年輕的巫師學徒顯然深刻地分析過關于上一次布蘭多和他關于裝備、屬性以及經驗的討論。他的建議是,從後台走時顯然更利于渾水摸魚一把,那些還沒有來得及轉手的拍賣品與錢,顯然是一個巨大的寶藏。
  
  若是芙蕾婭在此,肯定會對夏爾的提法表示不滿——可惜這位心地善良而正直的未來女武神這會兒正在銀翼騎兵團總部等著被嘉獎。
  
  而替代她成為布蘭多副手與幕僚的安蒂緹娜,雖然出身貴族家庭,但貴族的本質在這個時代很多時候本身與強盜就沒有太大的差異——更不要說這位小姐一向是個實用主義者,她一聽到夏爾的提議,非但沒有阻止,還立刻以自己的智慧加以補充,力求讓計劃變得可行起來。
  
  至于小小羅曼與巴托姆,前者巴不得參加一切刺激又驚奇的冒險,才不會管這件事情本身是不是違法。何況地下交易本身就不是什麼合法的勾當。
  
  而後者,作為布蘭多的『家臣』更不會反對。
  
  不要說昏迷中的跛子,即使他不昏迷,恐怕也會舉起雙手雙腳贊成。就像是布拉格斯酒吧中所流傳的小道消息和傳聞中所描述的——如果有什麼事情讓黑椒巷的跛子比佔便宜更高興,那一定是佔大便宜。
  
  看到自己名義上的『部下們』在如此危機重重之中,首先想到的仍舊是如何賺到一筆再說,布蘭多一時之間不禁有些不知道這究竟是好還是壞。
  
  不過說起來,這種風格倒是和他在『琥珀之劍』中的表現如出一轍——當年,『為了錢不要命的蘇菲』在一段時期內可是響噹噹的名頭。當然那也是因為遊戲初期他實在是太過窘迫而留下的後遺症——後來隨著埃魯因煙消雲散,他加入教會騎士團之後這個名聲也逐漸遠離他而去。
  
  但是行事風格中那種喜歡冒險的因子,還是深深地紮根他的血液之中。無論是蘇菲也好、布蘭多也好,現在他們都是一個潛在的賭徒。
  
  而他的這種行事風格,或多或少也影響了巴托姆、羅曼以及夏爾等人。倒是安蒂緹娜,
  
  他回過頭看了這個姑娘一眼,性格倒是和他有一絲相像呢。
  
  幾人一定好計劃,就立刻向下面拍賣台上靠過去。不過他們很快發現和他們抱著一樣想法的人並不少,只是在靈俑的阻撓之下,能夠像他們一樣靠兩個擁有接近『黑鐵上游』實力的戰士、以及十五隻風精蜘蛛開路的隊伍並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沒有。
  
  因此只有他們最先突破瑪達拉的『刺客』的阻攔,來到下面的平台上。
  
  布蘭多首先看到是倒在血泊中的拍賣師和他的助手,而平台上本該放著火種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那件價值連城的寶物早已失去了蹤影。
  
  這讓他皺了皺眉頭,這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亡靈擄走了火種——而另一種情況就有些值得推敲了。
  
  他和夏爾互相看了一眼,看出對方的疑惑。
  
  火種對于大多數智慧生靈來說都是一件無法估價的寶物,但對于亡靈來說卻不然。瑪達拉通過靈魂之火與通靈塔來擴張疆域,火種對它們來說幾乎等同于沒有價值,這些信息一般人或許不會知道,但卻瞞不過一個遊戲中的老手與一個巫師學徒。
  
  譬如說他與夏爾。
  
  「有問題。」布蘭多立刻把劍攔在胸前,對後面提醒道。
  
  而夏爾也在同一時刻護住了隊伍的後方。
  
  「怎麼回事?」巴托姆問道。
  
  但他話音剛落,一具紅色的龐然大物已從天而降,轟一聲踩入平台上,『咔嚓』一聲巨響,這東西將木質的平台踩出一個巨大的窟窿,讓整個平台上一時間煙塵瀰漫。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32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五十幕 渾水摸魚(中)
  





  紅色巨物落下時木台頓時崩裂,碎屑向四周飛射。布蘭多一隻手擋著臉向前看去,正好在煙塵瀰漫中看到一具差不多有三人高、穿著血色甲冑的巨型骷髏站起來——它戴著一面巨大十字軍頭盔,上面繪著火紅色的九頭蛇花紋,布蘭多一看就倒抽一口冷氣。
  
  這就是瑪達拉的將軍衛隊,十字軍劊子手。
  
  布蘭多只感到頭皮一陣發麻,那種感覺就像是被從頭到腳潑了一盆冷水一樣,連心都變得冰冷,更不要說之前還有渾水摸魚的心情——這會兒也一點都顧不上了。
  
  他差點一口氣沒說出話來——但咳嗽了一聲,一絲也不敢猶豫,馬上對身後的人說道:「退後,退後,離開這裡,跟我走——!」他的聲音少有的嚴厲,甚至在當日面對亡靈大軍時,他也沒有如此緊張過。
  
  如果可以的話,他幾乎要大罵布拉格斯那些混蛋衛隊在搞什麼,這東西都放進來了,他們怎麼不乾脆直接開城投降算了?
  
  巴托姆與安蒂緹娜或許有一絲不解,但布蘭多卻清楚十字軍劊子手究竟是什麼東西。在這個地方,說它是死神恐怕也不為過。因為這可不是一般的亡靈生物,它甚至不是一種由亡靈巫師喚起的亡靈。它是巢穴生物。瑪達拉的僅有幾類上級地面、實體亡靈之一,和它們同級的實體亡靈事實上只有血肉傀儡與黑騎士。
  
  它是高級亡靈。
  
  白銀中游實力。
  
  布蘭多看到這頭十字軍劊子手似乎一時之間還沒有從高空跌落的衝擊中回過神來,什麼也不想,立刻拉著其他人往左邊跑去。那邊的檯子下面有個通向後台的小門,那本來就是他的目標。
  
  巴托姆與夏爾的反應也很快,這個久經戰陣的僱傭兵在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十字軍劊子手身上散發出那種令人感到絕望的氣息。那是一種充滿了殺戮意味的氣息,大約也只有他這種久經戰爭的老手才能品嚐這個味道出來,這頭身披紅色甲冑、手持巨斧的巨型骷髏絕對不好惹。
  
  「那個東西很厲害嗎?我們怎麼辦?」巴托姆問道。
  
  布蘭多冷靜了一下,答道:「我想想,我或許會有辦法。」他一邊說,一邊保持鎮定地放出風精蜘蛛,讓這些小東西沿著房間中的縫隙爬了出去。他一瞬間心中就有了一個腹稿,但他有些猶豫,這樣做是不是太過于危險了。
  
  他最大的期望是那頭怪物最好是去找其他人,畢竟大廳裡還有那麼多人,它犯不著來追他們一行人。
  
  可他還沒來得及想完,鐵門就猛然一震,門上回應來的巨大力量讓他一下子向前撲了出去。其他人駭然,巴托姆與夏爾趕忙衝過去頂住門。布蘭多也從地上爬起來,回到原位,這一刻他終于放棄了所有的抵抗,下定決心說道:
  
  「辦法只有一個。你們先跑,分頭走。我來拖住這傢伙。」
  
  「布蘭多!」羅曼第一次看到年輕人露出那種心中沒底的表情,心中冒險的興奮感頓時就像被水淋洗了一樣——她的擔心與當時在布契的老宅時表現出的如出一轍,商人小姐想要留下來和布蘭多一起面對強敵,但這一次年輕人卻要她先走。
  
  這不是屬于她的戰鬥。
  
  布蘭多卻知道,十字軍劊子手擁有接近47個能級的力量,絕非現在的巴托姆與夏爾可以抗衡。讓他們與這怪物交上手估計只有被秒殺的份,夏爾還好,頂多就是一段時間無法使用高地侍從卡而已,但巴托姆、跛子、安蒂緹娜與小小羅曼其中任何一個他都損失不起。
  
  他在一瞬間就已經想清楚,這個時候只有他自己才能借助對這頭可怕怪物的熟悉引開它,並尋求機會逃脫。但他看著這頭才剛剛回過頭——黑洞洞的眼眶中兩團紅色的靈魂之火已鎖定他們一行人的龐大怪物,心中一點把握也沒有——畢竟是接近白銀中游實力的怪物,可不是靈傭隊長與這個時代的艾伯頓那種還未及白銀、或者是初晉白銀位階的實力。
  
  布蘭多不是沒有想過放棄巴托姆和跛子,甚至安蒂緹娜,讓這些他名義上的下屬為他爭取時間。他完全有能力這麼做,因為除了他之外他們並不熟悉這頭可怕的亡靈生物,有時候一個小小的判斷錯誤就足以改變很多事情了。
  
  事實上這樣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年輕人幾乎是打著寒顫拒絕了這個充滿誘惑性的想法。他無法容忍自己會這麼做,甚至是想一想都讓他感到不寒而慄。他想,如果他可以違背自己的承諾放棄巴托姆、放棄跛子甚至安蒂緹娜,那麼將來有一天他也可以放棄更多人。
  
  芙蕾婭,羅曼,公主殿下以及一切他所堅持的東西,變成一個僅僅為了自己,冷血的怪物。
  
  布蘭多甩甩頭將這個陰冷的想法丟出自己的腦海——只是一瞬間,他就像經歷了一場天人交戰一樣大汗淋漓,沉聲說道:「你們先跑,分頭走。我來拖住這傢伙。」
  
  巴托姆腳步一停:「大人你是領主,我們怎麼能棄你而去?」這個有著火紅色的鬍子,有些善于察言觀色,老練的傭兵這一刻把自己完全代入了家臣的角色。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這一點,自然而然。
  
  「領主大人,這是瑪達拉亡靈大軍中的將軍衛隊,你不是它的對手,請讓我來為你爭取時間。」夏爾將手按在胸前,認真地答道。
  
  「你認識它?」布蘭多一愣。
  
  「布蘭多,」安蒂緹娜將手從巴托姆手中抽回來,她回過身一臉嚴肅地問道:「我們不需要你逞英雄,我們把理想寄託在你身上,至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對于一個弱女子的承諾!」
  
  「你在說什麼,安蒂緹娜。」巴托姆一把抓住少女的肩膀,發火。
  
  但第二次衝擊很快來到,三個人這一次都感到了門上那可怕的力量。布蘭多意識到時間不多了,他一揮劍指向後面,沉聲說道:「什麼時候男人的戰鬥輪到女人來插嘴了,巴托姆,把他帶下去。」
  
  「布蘭多先生,你。」安蒂緹娜一愣,但她吸了口氣,好像是忽然明白了布蘭多的意思。他停下來,複雜地看了這位騎士大人一眼。
  
  「布蘭多,我呢?」羅曼眨眨眼睛,問道。
  
  「你不是女人嗎?」布蘭多沒好氣地回道。
  
  「哦——」小小羅曼有些失望。
  
  既然是命令,巴托姆也就沒有了違抗的餘地,他只能點點頭帶著安蒂緹娜與羅曼從檯子的另一邊離開。他回過頭,已經看到布帷幕後面有個隱秘的小門,大多數地下拍賣場都有這樣一個緊急通道直通向陳列室——有時候是人工或者魔法驅動的升降機——一方面是為了方便搬運貨物,一方面也是為了對付可能出現的盤查。
  
  當然,後一種情況發生的幾率把幾乎小于零。
  
  同時布蘭多也鬆了口氣,要是在「琥珀之劍」裡他敢說出女人不應該參與戰爭這樣的話,那個一直帶著他的學姐兼團長一定會把他打成豬頭,不過不知不覺之間,原來他自己也成為了一個稱職的團長。而那些與他一起走過風風雨雨的老玩家和前輩們,反而一個個離開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孤軍奮戰。
  
  在遊戲中是這樣,在這裡也是一樣。
  
  布蘭多雖然有羅曼。芙蕾婭這樣的紅顏知己,有巴托姆與雷托這樣的屬下,還有一個智慧出眾的安蒂緹娜作為他的幕僚,可心中還是忍不住感到孤獨,恐怕沒有人會理解他這樣的努力是為了什麼——
  
  他回頭看著夏爾。
  
  這位巫師學徒仍舊堅定的看著他,他答道:「領主大人你明白我的身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的安全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因為我即使消失,只要領主大人你還活著,那麼我就又再一次出現的可能。反之,一切對我來說都毫無意義。」
  
  「好吧,你說服我了,」布蘭多點點頭:「既然如此,你就留下來吧。」
  
  門終于咔嚓一聲開了一條口子——血紅色的斧子從門後伸出一個刃尖——門劇烈地震了一下,將壓在門上的夏爾與布蘭多都向後彈開。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有再擋上去,布蘭多向夏爾招了一下手,喊道:「來,我們去另一邊。」說罷,他站起來一把拖起來自己的扈從,往後看了一眼,然後邁開步子向另一邊的門跑過去。
  
  十字軍劊子手再一斧,終于破門而入。它低著身子鑽進來,才剛剛準備環視四周,一道白光已經打到它的腦門上——法術瞬間分崩離析——可怕的亡靈轉過頭,立刻看到了一邊的「在這邊,你這個沒腦子的亡靈。」布蘭多嘲諷道。
  
  穿著血色甲冑的骷髏咆哮一聲,馬上向這邊追過來。它直起身,木石製的天花板就像是豆腐一樣被它撞個粉碎,十字軍劊子手有22個能級的靈巧,因此雖然看起來龐大笨拙,但實際上速度快得驚人。它一動,伴隨著『咔嚓咔嚓』的崩裂聲,龐大的身軀就已經到了布蘭多面前。
  
  但布蘭多更早就明白這點,因此他一看到夏爾的攻擊沒有效果,立刻拖著後者一個打滾,側身滾進那扇門後。他們才剛剛脫身,十字軍劊子手就已經嘭一聲將門框打得粉碎——這頭怪物踩著石屑飛舞走進屋子,看到布蘭多與夏爾已經在另一頭爬了起來。
  
  布蘭多喘著氣站起來,但已經不像在布契逃亡時那麼緊張——相反,他心中此刻一片清明。他清楚自己和夏爾根本沒辦法對這頭高級亡靈造成任何傷害。但他也不是毫無生機。至少他知道自己還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是堅持直到銀翼騎兵趕來,銀翼騎兵團長雖然是萬物歸一會的走狗,但和瑪達拉卻也說不到一邊去。何況他作為黃金下游實力的騎士,對付這種怪物不過是輕輕鬆鬆。
  
  甚至不需要他親自出馬,銀翼騎兵作為白鬃軍團的精銳,中隊長各個是白銀以上實力,其中任何一個都能輕鬆幹掉這頭沒腦子的亡靈。
  
  不過十字軍劊子手就在對面,他很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堅持那麼久,說不定下一刻就要身首分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想來想去,布蘭多發現還是依靠自己比較現實,這樣一來他就只能選擇第二條路了。
  
  那就是找到那張元素啟示捲軸。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五十一幕 渾水摸魚(下)
  





  找到那張元素啟示捲軸。
  
  事實上用元素啟示捲軸開啟元素池消耗不了多少時間,而且第一次開啟元素池,因此在開啟時吸收捲軸中所蘊含的豐富的元素之力,四種元素在這時會注滿開啟者那個嶄新的、幾乎不成形的『小池塘』。
  
  只要有了那些元素,他就可以支付『聖劍』的費用——
  
  有了聖劍,不說對付這東西,至少自保應該沒有問題了。
  
  而這也是他之前放出那些蜘蛛的原因,他想由元素與法力而生的風精蜘珠在找這樣一件東西時應該比自己更優秀吧。
  
  布蘭多一瞬間就想清楚了整個計劃,他回過頭喊道:「夏爾。」
  
  「我明白,領主大人。」
  
  年輕的巫師學徒回過頭,微微一笑:「加油啊,領主大人。我希望更早一些重新見到你——」
  
  布蘭多認真地點了點頭,他的巫師扈從已經舉起了手中的紅寶石。無數白線一瞬間從他拇指與食指之間的寶石上延伸而出,這些白色的線條,或者說世界另一面由瑪莎定下的一億三千萬條法則之中屬于防護、阻擋以及反作用力那一部分瞬間被挑選出來,明亮起來,互相交織,堅實的牆面發出金色的光芒,然後又消弭于無形。
  
  穿著血色甲冑的骨頭架子掄起斧子一擊掃在牆面上。
  
  波紋一圈圈蕩漾開來,夏爾手中的寶石咔嚓一聲裂開一條縫隙,但這個小小的巫師學徒以透支媒介為代價持續維持著自己的法術。
  
  「走。」他低喝道。
  
  布蘭多回頭看了一眼,轉頭推開另一面的門衝了出去。元素啟示捲軸此刻不知在誰手上,但雖然說地下交易會可以現場交割,但貴族們要維護他們的矜持,因此一般會讓拍賣方在結束後直接將拍賣品送到他們的府上。
  
  因此他有機會。
  
  他快步穿過走廊,陳列室在巴托姆他們之前離開那個方向上。不過這樣的建築一般都會有緊急通道,如果他能找到那裡就好辦多了,可是他一扇扇打開兩邊的門,隨著不斷地失望,逐漸變得焦躁起來。
  
  很快他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那是十字軍劊子手製造出的聲音,看起來它並沒有放棄追擊他。
  
  夏爾已經死了。
  
  布蘭多忍不住檢視了一下自己的狀態,高地扈從那張卡正呈現出一種罕見的灰濛蒙的色彩,陳列在他所有的卡牌中央。風精蜘蛛卡也是一樣,之前的損失讓這張卡灰了一半,看起來召喚類的卡都會面臨一個墳墓場的威脅。
  
  他猶豫了一下才收回了將剩餘的風精蜘蛛召回的念頭,現在他一個人很難在這所拍賣場中找到正確的目標。但由元素與法力而生的風精蜘蛛想必比他更容易找到那個元素啟示捲軸存放的位置,或是拿著它的人。
  
  但他回過頭,後面的聲音又追了上來。
  
  看起來那頭可怕的亡靈並不打算給他這個時間——
  
  而同時,一隻風精蜘蛛從一間房間中射出,瞬間落到他腳邊—它停了一下,然後馬上向另一個方向竄過去。找到了?布蘭多心中一驚,立刻追了上去,他的靈巧遠超風精蜘蛛,跟上這小東西並不費力,只是身後那個沉重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他的心也忍不住怦怦跳起來。
  
  還有多遠?
  
  會不會被追上?
  
  究竟是不是元素啟示捲軸?
  
  可以確定的因素太少了,但布蘭多只能咬牙賭一把。
  
  他和那隻青色的小東西一起轉過轉角,看到一側的過道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看起來都是這個拍賣所的工作人員的。
  
  還有敵人。布蘭多心中一下警惕起來,不過他馬上看到幾具穿著黑沉沉的鏈甲、手持長劍的骷髏士兵搖搖晃晃地從兩側的門後走出來,頓時鬆了一口氣。衝鋒技能一瞬間啟動,年輕人就像是一陣風一樣越過這些低級亡靈——大約一個多月前這些骷髏還是他的生死大敵,但現在在他前面就與真正的炮灰無異。
  
  第一個骷髏在布蘭多眼中以一種緩慢的速度向他遞出劍,但布蘭多出手的速度比它快十倍,它的劍還在半空——骨手就已經與關節分離,斷口處冒萬一道白色的火焰,這道火焰很快就被一縷銀光引向它全身,並使之燃燒起來。
  
  布蘭多一瞬間穿過七具骷髏,他一收劍,這些骨頭架子立刻在他身後分崩離析。
  
  不過年輕人來不及高興,因為他已經看到那個血紅色的身影追到了轉角處。
  
  22個能級的靈巧對抗不到10個能級的靈巧,十字軍劊子手舉起斧子像是一道影子斜刺過來——天花板在他身前崩裂,不過這點阻力抵消不了幾個能級的靈巧。布蘭多根本避無可避,他只能硬著頭皮反手爆發力量一記豎劈架上去。
  
  精靈寶劍與巨斧相交時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尖銳刺鳴,劍身立刻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向後彎折,布蘭多感到自己的右手簡直像是寸寸斷裂一樣,一瞬間就失去了對于那個方向的知覺。他只感到自己和自己的劍一起倒飛回去,砰一聲撞在牆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正好落在風精蜘蛛停留的那扇門邊,他馬上咬著牙爬起來,一邊命令風精蜘蛛撲上去,一邊打滾滾進房間中。他這一刻簡直無比希望瑪莎保佑,房間裡陳列的正是元素啟示捲軸。
  
  不過他一滾進來,懷著滿心的期望抬起頭,卻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一具靈俑正從一個僱傭兵的屍體邊上回過頭,它顯然沒想到外面會有人,這具亡靈生物手持滴著血的單鐮,回頭用眼眶裡的幽幽綠火盯著布蘭多。而年輕人則看到了它另一隻手上緊握著那個東西。
  
  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內裡燃燒著熊熊火焰。
  
  火種。
  
  靈俑下意識地舉起單鐮,但布蘭多比它的反應更快,他用左手扶起毫無知覺的右手——劇痛幾乎讓他哆嗦起來——但他還是咬著牙喊道:「0ss!」
  
  巨大的風壓在一剎那之間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微微一縮,然後轟然一聲爆發開來。狂風幾乎構成一道道筆直向前的線條,靈俑的甲冑一瞬間乾癟、變形、然後崩裂向後飛去撞在牆土。牆也向內坍塌,崩解,砰然一聲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強風向前構成一道放射形的衝擊波,擋在它前面的一切障礙物皆自粉碎,靈俑不過是黑鐵上游實力,又不是石像鬼那種注重防禦的怪物,自然像是于松堡冉那個劍士一樣瞬間被擊碎。
  
  卡擦一聲,失去了上半個身子的靈俑跪倒在地。
  
  布蘭多然後才向前一撲,從它手上搶下火種。他不知道這東西是否有用,但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回過頭,果然看到十字軍劊子手一隻手抓著被捏爆、還向下滴著青綠色液體的風精蜘蛛出現在門邊。
  
  那可怕的亡靈看到布蘭多無路可逃,忍不住咧嘴一笑——這個笑容不是代表著它的智慧,而是黑暗生物對于殺戮本能的渴求而已。
  
  「笑你妹。」布蘭多左手舉起火種,咬牙一捏
  
  水晶球頓時破碎,一道火紅色的光環從內部擴散而出。這道光環最先越過布蘭多,然後在一息之內擴大了十倍,它經過十字軍劊子手。那怪物正舉起斧頭,但一瞬間停滯下來,彷彿是中了定身術一樣。
  
  那一刻,布拉格斯方圓數十里,所有身體內蘊含魔力的巫師、元素使都在一瞬間面色一變,停下手中的工作,往布拉格斯城方向望過去。
  
  紅色的光環進一步擴大,它越過拍賣所,越過整個胡德區,越過布拉格斯城,又以驚人的速度越過布拉格斯城郊,一直擴散到幾里之外,才緩緩停下來,然後消弭于無形。
  
  這一剎那雖然短暫,但布拉格斯城內所有的銀翼騎兵營地中一士兵們都看到自己的影獵犬在一瞬間氣化,然後消失不見。
  
  那是秩序的力量。
  
  亡靈生物也崇敬唯一真神瑪莎,和人類一樣,它們同樣是身在秩序之中的生物。火種被點燃時的秩序重組本來應該不會影響原本處于秩序之下的一切事物,然而,十字軍劊子手卻不同。
  
  它是巢穴生物。
  
  不管是人為的還是天然的,除了唯一的守護之巢以外。一切巢穴事實上都是混沌的力量,然而在火種點燃時,它們也是最先受到衝擊的存在—像是影獵犬這種低級存在,甚至無法抵禦,直接被氣化。
  
  而十字軍劊子手,也因為陷入巨大的衝擊中,一時之間無法動彈。
  
  就布蘭多所看到的,它在那一瞬間就承受了接近110點傷害。年輕人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至少他賭對了,雖然從沒有人異想天開去用價值連城的火種測試過這樣無聊的事情,但這個世界上某些基礎的規則卻是無法改變的。
  
  譬如說。
  
  混沌與秩序的絕對對立。
  
  年輕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爬起來就沒命地往外跑,留給他的時間看起來不多,至少十字軍劊子手不會無休止地靜止下去。
  
  他必須趕快找到那個元素啟示捲軸。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五十二幕 追,逃
  





  布蘭多才剛剛衝出房間,後面那具穿著紅色甲冑的骨頭架子就吱吱嘎嘎地動起了來,它吃力地扭過半個身體,動作逐漸由緩慢至流暢。
  
  與此同時幾頭風精蜘蛛也陸續從廢墟中爬出回到年輕人身邊,布蘭多發現它們一共還剩下四頭,不過其中兩頭傳遞出的信息清晰地表明它們各自已經發現了相應的目標。風精蜘蛛會使用托尼魯 (*)的風族語,雖然布蘭多並未實際掌握這種語言,但卻似乎可以理解它們的意思——東西離他並不遠。
  
  (*:托尼魯是沃恩德傳說中風精靈王居住的地方,全稱是托尼魯的風之止境,或者風暴止息之山;大量的風元素生物聚集在此,形成個不同的族群,它們的語言來自于古老的符文語系,風之語族,是現今僅存的幾種擁有魔力的文字之一。 因此托尼魯的風族語也是元素使——尤其是風暴使節的必修課。)
  
  這讓他稍微鬆了一口氣。但以這些小東西的智慧,它們是分不清自己找到的魔法物品究竟是否是他所需要的元素啟示捲軸。 布蘭多必須親自作判斷。
  
  一共有兩個目標,一件在南面接近三十米外,一件在西面五十米外。 布蘭多考慮了一下,西邊通向拍賣台下方陳列窒,看起來可能性更大一些——只是原路折返,危險性不言而喻。他一邊想一邊收回其中兩隻風精蜘蛛,以免這張卡也不慎進入墓地。
  
  而另一邊,亡靈黑洞洞的眼眶中正重新燃起了兩點靈魂之火的光芒。
  
  布蘭多明白自己時間不多,可現在他的狀況可稱不上一個好,湛光之刺遺失在碎石之中——他根本沒時間去找出來,夏爾也不在了,右臂幾乎折斷——直到現在還沒有知覺。 風精蜘蛛也幫不上什麼忙,風后指環還處于充能狀態之中。
  
  法力枯竭帶來的疲憊感隱隱伴隨,只是所幸體力還剩下一大半,生命也沒有什麼損失。
  
  他搖搖晃晃地站在走道上,心思如電閃。詛咒弩矢面對亡靈幫不上什麼忙,但或許還有一個選擇是從二樓的窗戶破窗而出,到人煙稠密的大街上去,只是這不能避免那頭可怕的亡靈繼續追擊他——生命波紋對于亡靈來說極其敏感,不存在在人群中找不到一個人的可能性。尤其是,在開闊地帶,他更沒有可能從十字軍劊子手手上逃脫。
  
  他啐了一口,十字軍劊子手並非是全然沒有弱點,只是力量上的絕對差距讓他無計可施。
  
  他幾乎可以聽到背後那頭亡靈重新動起來的聲音了。 布蘭多搖搖頭甩開這個想法,飛快地沿著隨處可見斷牆殘垣的過道前進。
  
  短短一刻之內,這所小型拍賣場簡直就像是遭遇了一場風暴,之前的角逐不可逆轉地改變了這裡的地形。不過這會兒他沒心情關心這些,只要那具亡靈一追上來,他想他就這麼逃不出十米遠。
  
  「必須想一個辦法。」

        他忽然看到不遠處一具骷髏士兵的殘骸,那應當是不久之前他的傑作,他心中一動。
  
  咔嚓一聲。 穿著血色甲冑的巨型骷髏已經倒提著戰斧從房間內走了出來,它半佝僂著龐大的身軀,枯黃色的肋骨像是一柄柄骨質的劍倒插在脊柱上,環繞著中央一團燃燒的火焰。 它僅僅穿著肩甲、頭盔與簡單的裙甲葉,因為在骨骼的保護之下——它經過混沌之力淬化之後的骨板本身就比尋常金屬更堅韌。
  
  它轉過頭,空無一人的過道上寂靜無聲。 它怔了一下,之前生命波紋的狀況告訴他那個弱小的人類正沿著這條過道前進,可這會兒那種感應卻變得微不可察起來。
  
  布蘭多平躺在那具骷髏的殘骸旁邊。
  
  他輕輕吐了一口氣,然後屏住呼吸;他儘量放平心跳,要讓自己的血液循環得儘量放緩,這樣才不至于在亡靈眼中過于醒目。 十字軍劊子手果然慢了下來,布蘭多的生命徵兆在它灰濛蒙的視野中逐漸變弱 了
  
  它有些疑惑,本能中殘存的狡詐讓它放緩了步子。
  
  以免中了圈套。
  
  但它並不是完全看不到布蘭多,年輕人也明白這一點。
  
  他小心翼翼地從那具骷髏士兵爪子上扣下黑鋼長劍來,動作既慢而輕。 布蘭多感到自己的心跳雖然緩慢,但每一下都十分有力,那就像是一面蒙了牛皮的大鼓,敲擊在他脆弱的神經上。不知這是不是一種錯覺,只是巨大的骨頭架子不可避免地向這邊走近了。
  
  不足十米。
  
  這個距離只要這頭瑪達拉的將軍衛士一爆發,布蘭多就要身首分離。他有那麼一兩次忍不住轉了轉頭,好像是下意識地確認自己的腦袋還在脖子上。
  
  亡靈再進了一步。
  
  布蘭多再也無法保持鎮定,遊戲中培養出他冷靜的心態,但現在畢竟使用生命作為賭注。 他看了一眼那具高大的骨頭架子——瑪達拉的將軍衛隊,以快速冷酷和在戰場上貫穿始終的殺戮而聞名。他們手中的巨斧有接近四米長,全力一擊時擁有超過二十噸的力量,每一次在戰場上與它們交鋒,人類就要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代價。
  
  在卡拉蘇的戰爭記錄中,亡靈巫師有用數十將軍衛隊驅散埃魯因整整一個步兵團的記錄。
  
  而在一線戰場上,這些在混戰中像是一座座移動的鐵塔的巨大怪物,關于它們的恐怖傳說比比皆是。
  
  當然,人類也有那些成名的精英部隊可以和它們一對一地匹敵。
  
  可是布蘭多還沒達到那個水平。
  
  當十字軍劊子手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時,他的心臟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動起來,砰砰作響。他的血液無法抑制地開始加速循環,生命力量彷彿重新變得明顯起來,高大的亡靈微微一頓——一股冰冷的頓時籠罩在布蘭多頭上,它看穿他的把戲了。但時間才過了幾秒鐘。
  
  布蘭多感到自己的額頭涼颼颼的,他只要稍微一動就會引來攻擊,可即使是維持這樣下去也堅持不過幾秒。他盯著自己的屬性介面,心想幾秒鐘根本無濟于 事。 他需要更多的時間,更多一點點,他忽然下決定決心,猛地向一側滾過去。
  
  巨大的骨頭架子立刻反應,它舉起戰斧——金屬的一面折射著冷冷的光芒打在布蘭多臉上,讓他的臉色一片蒼白。 這頭巨大的怪物像是一道灰色的幽靈一瞬間掠過十多米,斧頭向旁邊一拖,『嘩』一聲在牆上拉開一條裂口,冰冷的刃鋒像是一道犁犁過磚石,破裂的磚板與嵌入牆體內的木料紛紛向外突起,形成一道飛速向前行進的、深深的溝壑。
  
  拍賣場在地下的通道,兩側的牆壁經過加固,但在十字軍劊子手變態的力量拉扯下卻像是一塊豆腐一樣脆弱不堪。 它向前一揮,風壓與裂口頓時向布蘭多延伸過去。 但年輕人做了一個假動作,他向一側一滾的同時腳往用力往地上一蹬,已經向反方向躍去。
  
  巨型骷髏的斧子注定擊中空地,轟一聲地面的石板崩裂、石屑四射。但布蘭多一個魚躍穿過這具高大的亡靈雙腿之間——十字軍劊子手從空洞的頸骨下發出一聲咆哮,這是靈魂的尖嘯,它收回斧頭想要刺擊腳下。 但布蘭多左閃右躲,已經爬起來抓住它的大腿骨轉向一邊,每一次巨大的骨頭架子想要掉轉斧尖,但天花板又卡住了長長的斧柄。轉眼之間,布蘭多已經連接躲過三次攻擊, 它終于醒悟過來,伸手去抓住這狡猾的人類。
  
  十五秒鐘。
  
  布蘭多支撐的時間已經足夠久。
  
  當十字軍劊子手巨大的骨頭向下一抓,布蘭多馬上低頭避開,衝鋒技能剛一進入冷卻他同時開啟,速度爆發一瞬間讓布蘭多擁有 了超過這頭怪物近乎一倍的靈巧,他像是一道連續的殘影一樣向前衝去,同時左手一劍力量爆發劈向前面的牆壁——
  
  接近20個能級的力量轟擊在牆面上。
  
  黑鋼長劍發出一聲悲鳴,寸寸斷裂。 但牆壁轟然一聲同樣向內凹陷、磚石之間一塊塊變得犬牙交錯。 布蘭多再丟掉長劍,左手補一拳,讓這堵牆轟然倒塌。 他跳進牆內,不出所料這果然是另一側的房風精蜘蛛已經通過下水道繞到這兒來等他。
  
  他離目標近了。
  
  可十字軍劊子手離他更近。 布蘭多不敢怠慢,最後一點加速度像是一道流星撞開房間的門衝了出去。 而他前腳剛剛離開,後面巨大的骨頭架子已經怒吼一聲撞開牆壁,它尖嘯著抬起頭,雙手分開斷裂的牆面——讓塵土沙沙落下沿著頭盔滑落,然後轟然一聲擠了進來。
  
  兩者一前一後在狹小的空間中展開追擊,這所拍賣場就倒 了大黴——十字軍劊子手簡直像是一座人形推土機,木石夾層的牆面在它高達接近五十個能級的力量面前 簡直不堪一擊,它向前,任何牆面就變成粉末狀崩裂。
  
  只是一瞬間,它就穿過三面牆壁。 從拍賣所外面看,這座圓形建築的一部分已經轟然倒塌。
  
  布蘭多心急如焚計算著距離,還有兩間房間,他隨手從腰帶上抽出匕首回頭丟了出去,十字軍劊子手停也不停地直接撞開。銳利的刀刃只是在它的骨頭上留下了一道白色劃痕而已,它抬起頭,迎面撲到的是一隻風精蜘蛛,但巨大的骨頭架子隨手一拳就將這東西打成一團青色的醬汁。
  
  布蘭多又穿過了一間房間。
  
  十字軍劊子手第二次舉起了斧頭,這讓年輕人感到背心發涼,時間上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五十三幕 旅法師
  





  巨大的骨頭架子一步向前舉起戰斧,雖然它還在一堵牆後,但經驗豐富的布蘭多明白自己已經被對方籠罩在攻擊範圍之下,心中不禁一陣發冷。他一時之間幾乎想不出任何辦法來抵抗這一擊,唯一的機會大約是捨棄一隻手來保住性命了。
  
  他本來已經咬牙做出了抉擇。
  
  可正是這個時候,迎面一個銀發紫眸、二十五六歲、面貌英俊異常的年輕人剛抿著嘴唇一臉陰鬱地從轉角走出,與布蘭多撞了個正著。他背後跟著兩個穿著深藍色騎士制服、戴著銀色胸甲,腰佩長劍,肩章上一抹銀鱗的軍士——正是銀翼騎兵團的正規騎兵的裝束。
  
  這個年輕人正是銀翼騎兵團團長的副手之一,銀翼騎兵團的軍士長,戈蘭-埃爾森公爵的私生子,泰斯特子爵。
  
  他看到布蘭多時微微一怔,像是想到什麼,但臉色很快陰沉下來,二話不說拔出腰間的細劍就是一劍向布蘭多左胸刺來。
  
  他出手的速度極快,劍又准又狠,常人視覺已難以捕捉,就像是畫出的一條細細的銀線。但布蘭多何其機敏,他一看到對方的臉色就明白是敵非友,只是他不清楚對方實力如何,又手無寸鐵的情況下只能下意識地護住要害部位並向一旁閃開。
  
  泰斯特子爵微微一怔,他沒料到一個平平凡凡的黑鐵下游實力的傭兵竟然如此機警,失手之下最後才調整了一下攻擊角度,但細劍最終只像是一條毒蛇一樣穿過布蘭多的肩頭,帶起一條血箭。
  
  布蘭多悶哼一聲,翻身就順勢向一側倒去。他心中卻是大駭——泰斯特出手的一瞬間他就看清楚了,中級騎士劍術,出手的人至少有黃金以上實力。還好對方出手時有些心不在焉,不然現在他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了。
  
  他來不及去想自己什麼時候又惹上了一個開啟了第三級力量的超級高手,而且還是這麼年輕的高手,這傢伙年一定是一個啟示者。事實上布蘭多並沒有猜錯,他的對手泰斯特子爵不僅僅是一個啟示者,而且還是萬物歸一會的聖子(萬物歸一會十二個環之長老的候選人),因此比起大多數同齡人,這個年輕人都有足夠的本錢自傲。
  
  只是這種驕傲已在布蘭多身上第二次遇到了挫折,泰斯特以前還從沒有失手這種事情,但自從前幾天以來那個博格.內松的女兒失蹤的事情就一直讓他心煩意亂:他們已經得到消息博格.內松的家族可能和一百多年前的西法赫王朝有血緣上的關聯,這關係到一個巨大的秘密,但他本來斷定一個貴族的千金小姐玩不出什麼花樣來,沒想到這份篤定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蹤了。他做事向來表面輕浮,但內裡卻慎密,但這件事第一次讓他品嚐失敗的苦果。
  
  還有面前這個年輕人。
  
  最近幾天以來所有的情報都指向他們之前在信息收集上的一個失誤,根據各個方面匯聚來的消息,萬物歸一會在布拉格斯的駐點都可以斷定赤銅龍雷托上面還有一個領導者。那是一個年輕人,因此泰斯特第一時間就把懷疑的目光放在了那一天與巴托姆一起出現的布蘭多身上。
  
  當然這只是一個想法而已,泰斯特自己都沒有放在心上,只是他沒料到自己竟然會在這種地方遇上布蘭多。他在看到布蘭多的一瞬間就想到了出手試探,只是他的試探就是出手殺人,反正即使殺錯了,也沒有什麼關係。
  
  不過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僱傭兵而已。
  
  只是他沒想到,布蘭多馬上給了他一個驚喜。一個大大的驚喜。
  
  布蘭多一倒,正好從泰斯特與那兩個軍人之間穿過去,他借勢一滾,已來到三人身後。我們的子爵先生忍不住微微一怔,正想回頭去補上一劍,但他前方的牆壁忽然轟然裂開——十字軍劊子手的血色尖頂頭盔先從那個小小的門下面探出來,然後它向前一伸,巨斧掀起整個牆面頓時讓其向這一側倒塌。
  
  泰斯特吃了一驚,反手一劍將巨斧彈開——劍上爆發出的劍風讓破裂的牆面紛紛倒飛回去,不過他自己也失聲道:「劊子手!」
  
  那具巨大的骨頭架子可不會因為他是萬物歸一會的骨幹人員就手下留情,它燃燒著的眼眶中首先映入是泰斯特架住自己巨斧的細劍,靈魂之火微微一閃,右骨爪一併就順勢刺了過來,直指這位埃魯因貴族的肋部。
  
  這一下如果插實了,一般人恐怕上半個身子都要爆開。不過泰斯特卻並不慌忙地伸出左手架住十字軍劊子手的攻擊,他的動作幅度並不大,但在他左手的抓握下,巨型骷髏的右爪卻不得寸進。
  
  「去抓住那個年輕人!」十字軍劊子手凶名在外,這怪物白銀中游的實力縱使是他這種初晉黃金水準的劍手也不敢輕視,因此他只能沉聲向自己的親隨下達命令,讓他們攔住布蘭多。
  
  可惜布蘭多遠比他想像的更加精明,事實上絡向前翻滾的同時就已經考慮到了讓十字軍劊子手與這傢伙起衝突。而還不等那巨型骷髏發起攻擊,他就已經先一步甩開這些人逃之夭夭了。元素啟發捲軸就在門外的那間屋內。
  
  如果風精蜘蛛沒有找錯的話。
  
  布蘭多『砰』一聲撞開門,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桌子上的一組法力藥劑——他當然認得這些東西,因為這些藥劑都是他和塔瑪一起製作的。那麼這些就是他轉手賣給拍賣場的法力藥劑了,布蘭多心中忍不住一冷。
  
  還是找錯了。
  
  但他一怔,隨即看到放在一旁椅子上的那個盒子,年輕人的呼吸不禁微微一促,他正看到那張熟悉的焦黃色羊皮紙靜靜地躺在盒子中。
  
  就是它,那張可能可以救他命的捲軸。如果通過『聖劍』卡片開啟了第二級力量,哪怕是暫時的,布蘭多也有信心面對黃金級別的力量不落于下風,至少——逃跑是沒有問題的。他馬上撲過去一把抓起捲軸,然後咬破手指,將自己的血塗抹在捲軸中央。
  
  元素契約的達成是如此簡單——
  
  捲軸微微一亮,然後從邊緣開始燃燒起來。它不同于凡界的火,那是來自于火元素的領域——焦獄巴巴塔爾深淵的元素之火,也是契約之火。在沃恩德,無論是天界的天使、還是底下世界的魔鬼都用元素之火來刻畫契約的印記,這種傳統來源于世界誕生的初期,瑪莎與火精靈王的第一契約。事實上這種傳統在整個歷史上並不鼓勵,甚至即使是人類世界中的商人,在混沌的年代之前也用在羊皮紙上烙印的方式來確定契約。也是受其影響。
  
  火之契約確立後,捲軸上同樣的花紋隨機出現在布蘭多的手背上,這就是元素之紋,元素使的象徵。
  
  布蘭多仔細確認自己的元素之紋,發現是埃魯因最常見的火之紋。他不禁有些感嘆,原本他還以為自己好說應當有一些特殊,不說圖門的六元素聖紋,至少來個三系、四系紋理也好啊,單系元素使可說是最沒有前途的一種元素使了。
  
  不過所幸,他也不是為了轉職元素使。
  
  契約成立的提示如同以往一樣投射在他的視網膜上,幽幽的一行綠字。然後他的元素池生成了,每種元素六格容積,火元素七格,沒有光暗元素池。看到這一幕,布蘭多再一次確認了這個身體沒有成為元素使的潛質。
  
  玩家元素使,每種元素十七格,擁有完備的光暗元素池。即使如此,也不過只是啟示者的資質而已。
  
  當然,至少要比布蘭多這個狀態好多了。
  
  如果非要用什麼形容來比喻布蘭多這個狀態的話,那就是最不適合成為巫師、元素使的普通人,撿了狗屎運開啟了一張元素啟示捲軸而已。布蘭多記得施展一個火焰之矢都需要三格火元素,也就是說如果他是元素使——他的元素池每週僅僅足以讓他施展兩次次級法術(十二環法術體系之外,不計入環的法術稱為次級法術。夏爾的魔法箭就是典型的次級法術)。
  
  雖然沒有心思成為元素使,不過看到這個不倫不類的元素池,布蘭多一時之間還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咳嗽了一聲,忽然聽到門外腳步聲傳來。不知道是不是那個黃金實力的年輕人,他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就想要去抓桌子上的法力藥劑。可這一次他卻抓了一個空,他才剛剛伸出手,就發現自己似乎已經不再身處那座拍賣場之中了。
  
  他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房間、桌子、法力藥劑以及一切本來應該存在的景象都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從來沒有見過的廣袤無垠的黑暗。不,布蘭多忽然記起自己在遊戲中見過這樣的黑暗——那就是掛了的時候。他忍不住心中一驚,難道自己已經掛了?
  
  可這可不是遊戲——
  
  那麼這是什麼情況?
  
  他忍不住四下環顧,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是否是中了幻術。
  
  但先不要說這樣是不是多此一舉,至少他聽說過的幻術中,就沒有這樣的。除非是直接影響心靈的幻覺,可是那樣的幻覺會激發不屈天賦,他不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
  
  但下一刻,布蘭多愣住了。
  
  他看到一個黑髮披肩的、有著一雙如同鬼魅一般血紅色眸子的年輕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年輕人看著他,微微一笑,纖美得好像女人一樣的手輕輕拂過自己身上披著的銀色的長袍,然後笑道:「看起來你很疑惑的樣子?」
  
  布蘭多倒是認識這個年輕人身上那件袍子,元素大師長袍,只是那件袍子袖子上的四條交錯的血色花紋讓他微微一怔。高階元素使中,掌握十二環法術的成為精靈使,即為精靈王的使節,元素大師袍上有一條花紋——。
  
  兩條花紋的人是元素王座的大導師。
  
  三條花紋的是那些早已被稱為賢者的妖怪。
  
  四條花紋是什麼?
  
  布蘭多只想到一個名字,元素大帝,圖門。這個年輕人也的確符合神話中對于敏爾人的描述,黑髮血瞳,黑暗之龍的追隨者。可他猶豫了半天,也不敢確認這個年輕人究竟是不是那個傳說中的人物,圖門已經死了好幾千年了不是嗎?
  
  但那個年輕人卻像是看出他心中的疑惑,笑著點點頭:「我正是圖門。」
  
  「你是圖門?」布蘭多驚訝得一時連自己的處境都忘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不重要,布蘭多。」圖門答道:「我的上一位契約者差不多三百年前去世了,而上一位攜帶這些紙牌的人不願意放棄他的騎士之路,只是我沒想到,區區幾十年,就有了一位新的繼任者。」
  
  他停了一下,笑道:「我的意思是,你願不願意暫時停下腳步,聽聽關于旅法師的故事。」
  
  「旅法師?」
  
  布蘭多微微一怔。

4023 發表於 2012-4-4 06:34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五十四幕 超越之路(上)
  





  「旅法師?」
  
  布蘭多幾乎要呻吟一聲出來,他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眼前這個自稱是圖門的年輕人與這個將他引入的特殊空間,還有這些離奇的信息,都讓他的腦子一片亂麻。
  
  他從沒在「琥珀之劍」中聽說過旅法師這樣一個職業。
  
  他首先想到這是不是一個他沒有瞭解過的職業,畢竟在設定如此龐大而複雜、每一天都在自我完善的世界中,他不可能做到全知全能。但隨即布蘭多又感到有些彆扭,直覺告訴他這一猜想並不成立。
  
  布蘭多表面上鎮定,但心中卻一再地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旅法師是什麼?這又是什麼地方?
  
  圖門雙手攏在袖子裡,整個人漂浮在黑暗的虛空中,他看出布蘭多的疑惑,微笑地答道:「看來你還是很疑惑、其實這只是一個折射魔法,它讓我留下的信息可以通過這個在你的思想中投影,所以你不必緊張,這只是你自己的內心世界罷了,這裡的一切都是按照你內在的想法來構造的——」
  
  布蘭多知道他是想說潛意識。
  
  「你是說,這是一個影響心靈的法術效果?可為什麼我的不屈意志沒有反應?」他這才稍微冷靜下來一點,但馬上問道:「我該怎麼離開這裡?」因為他忽然記起自己還身處危險中,可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
  
  「何必急著走,因為這是你思想中的世界,這裡發生的一切就與你的思想一樣快——巴斯託人有一句諺語:『人能在短短的一刻之間做完一個長長的夢』。因為人們的思想快如電光,你一瞬間就可以生出許多個念頭,在這些念頭結束之前,一秒鐘還沒有過去呢。」
  
  圖門笑道:「哪怕下一秒你就要死,但在這裡,你也能活一刻鐘。」
  
  布蘭多仔細咀嚼出這位元素大帝話中的意思,從理智上他更願意相信這種解釋,但本能還是忍不住去顧及外面的危險。他吸了一口氣,問道:「我聽懂了,但我們還是快一些完成這段信息吧,圖門大帝,你想對我說什麼?什麼是旅法師?」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布蘭多開始揣摩這段「夢境」的含義,既然圖門說了這是一段信息的投影,那就說明他有話要留給自己。可有什麼話?布蘭多不認為自己和對方之間有什麼聯繫。
  
  布蘭多本身是血統純正的埃魯因南方人,既沒有敏爾人的血統,也不是巴斯託人,要說傳承,圖門也不會單單找到他身上來。
  
  何況存儲法術一定有什麼媒介,也就是說這段信息原本就是通過一個觸髮型的法術寄存在某個接近他的東西身上的。布蘭多低下頭,忍不住細細回想,想要找出自己身上的那些東西的疑點——首先要排除的普通物品,他隨身的衣服還有一些諸如火柴、火綿一類的小物件。在排除掉他與塔瑪製作的物品,例如詛咒弓矢、聖者雕像(白鹿)和那邊的法力藥劑。最後是自然生成的物品,譬如說黃金魔樹的果實,還有一些魔法材料。
  
  現在他身上稱得上是可疑物件的就只剩下那些從戰場上得來的瑣碎物件,以及風后指環。
  
  但那些瑣碎的偽魔法物品根本無跡可尋,風后指環在遊戲中早就是被鑑定爛了的東西——它是有一個後續劇情,布蘭多已經問過跛子了——那高利貸商人的確是知道油畫中那個戒指,據他所知:那幅油畫過去是由一個商人送給布蘭多的祖父曾經服侍過的那位騎士,而那位騎士隨即又將油畫轉贈于布蘭多的祖父。再後來那幅油畫就一直留在布蘭多的老宅了。
  
  而至于那之前的故事,就說來話長了。跛子說過那套仿製品戒指一共製作了十三枚,雖然不是正品,但每一隻在數百年之後都價值連城。當年那位商人是想要討好當地的領主,只是後來發生了什麼,他就說不清楚了。
  
  雖然布蘭多對于跛子所說的話還是保持懷疑態度,但這至少說明,這東西即便與風賢者奧索爾有什麼關係,可也和圖門無關。
  
  下一個懷疑對象是從博格•內松的屍體上得來的那片神秘的石片,布蘭多一直懷疑這個小貴族背景沒那麼簡單。安蒂緹娜作為一個貴族千金,怎麼會那麼巧合地去學習魔導裝置的設計與製作,在埃魯因,這並不是一件尋常的事情。
  
  而且布蘭多相信自己能覺察這一點,其他人也能,那個泰斯特子爵想必也明白這一點。
  
  他現在已經開始懷疑那個子爵大人的動機並不單純。
  
  而現在看來,也正是這塊石片最值得惹人懷疑。但他隨即搖搖頭,又想起另一件事,他在進入這個世界前還出觸碰了另一件來路不明的東西——那張元素啟示捲軸,布蘭多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形,他清楚地記得那張元素啟示捲軸上有水晶森林的印泥與妖精們獨有的編號。
  
  也就是說,捲軸本身沒有問題。
  
  但他已經醒悟過來,他終于一時到自己觸發這個法術的契機是什麼:開啟元素池、
  
  可這又有什麼聯繫呢?
  
  他馬上想到了命運卡牌,是了,他之前一直將這些神秘的卡牌當做技能而不是物品看待,因此才會一時沒想到它們頭上。但現在回過頭來看,布蘭多卻發現這些卡片真是越想越可疑。
  
  首先,這些卡牌從未在琥珀之劍中出現過。
  
  或許單件的魔法物品布蘭多在遊戲中沒有聽過,這並不值得懷疑。可若是作為一個系列的魔法物品都從未在一個骨灰級玩家的視野中出現過,這就不免令人疑竇叢生了。你可以想像一下:若是一個人在遊戲中沒聽過某一件魔法師的職業裝備的大名,倘若我們假設這個世界極大——因此它並不是那麼不可思議。但若他連「魔法師的職業裝備」這個龐大的概念都聞所未聞,那就顯得有點莫名了。
  
  或許你會說那他一定是個新人。
  
  可是布蘭多不是新手。
  
  而且這些卡牌本身並不是那些可有可無、微不足道的雞肋物品。他們所蘊含的極大的自由性甚至可以讓一個戰士都可以自由地操縱魔法,簡直可以這麼說,它本身就構成了一個完備的職業體系。
  
  這樣一套魔法物品,布蘭多不可能一點風聲傳聞也沒聽說過。
  
  更何況這些東西也不是在某個遙遠的國度出現,比方說「它們」只出現在布蘭多的死對頭——瑪達拉境內,那樣布蘭多或許瞭解的機會變少一些。但恰恰相反,這些紙牌出現的地方至少現在看起來都是布蘭多以前最熟悉的區域。
  
  吉讓德之墓,黃金魔樹山谷,裡登堡,布拉格斯。
  
  這些地區都是布蘭多探索過無數遍,每一個角落與細節都瞭若指掌的地區。甚至布蘭多可以清楚地描述出這個地區在遊戲中前三年中所有著名玩家的傳聞,以及行為,他是如此熱愛這個世界,因此才會對埃魯因的一切感同身受。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確實沒聽說過這些紙牌,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當初怎麼會這麼簡單地放過了這些懷疑——當然,他並未意識到他第一次見到這些紙牌時,正處于連生存都無法保障的條件下,常人在這樣的環境下若是得到一點助力都會歡欣雀躍——而非去懷疑。因此這其實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一旦反應過來,這種懷疑反而加深了。
  
  他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胸口,下意識地想起之前自己腦子裡一閃而過那個概念:「它們本身就構成了一個完備的職業體系」;布蘭多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抬起頭,他有些不可思議地抬起頭,脫口問道:「你說的旅法師是……」
  
  圖門一笑:「你猜得很對,命運卡牌與旅法師之間的確有無法分割的聯繫。」
  
  布蘭多馬上閉口不言,因為他知道面前這個年輕時代的圖門一定會告訴他一切。
  
  「首先我要澄清一個誤會,其實這些命運卡牌並不是我造就的,你也看出來了,他們的年代遠比我們所知的歷史更加久遠。」圖門攤開手,手心中放著一張命運卡牌——不過是背面,上面繪製著那個複雜的聖紋:「你看這個印記,就是聖紋的原始樣本,我根據自己所瞭解的一些皮毛知識簡化了它們,並將這門知識編纂出來傳授給人類、精靈與敏爾人。」
  
  「等等——」圖門舉起手,阻止了布蘭多開口詢問:「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明明作為巴斯託人和敏爾人的後代,一切嚮往光明的生物的死敵,為什麼我要幫助人類和精靈?」
  
  他笑了笑:「其實很簡單,作為一個旅法師,我看問題的方法與一般人已有一些不同。當然,這只是我自己的觀點,但這和我自己的牌組有關——當年我太年輕,一味地想要追求這個世界的法則與至理。因此我的牌組叫做『萬物歸一』,秉承著這個牌意,世界上除了最本質的一切,其他在我眼中也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布蘭多聽完這幾句話,又坐回去,他思索了一下,問出心中的疑問:「說實在話,」他問道:「我沒太明白你的意思,能否說的淺顯一些。」
  
  他這會已經完全沒有回去的心思了,只是隱隱感到圖門口中這個職業可能會給他未來的路帶來巨大的改變。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有這個想法,或許是一個錯覺,也可能是直覺與本能中一宿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圖門點點頭:「當然,我會詳細和你說。」
  
  他又說道:「提到旅法師,就不得不從命運卡牌說起。旅法師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群可以觸及命運卡牌真諦的人——這個真諦,即為世界的力量。每一張命運卡牌,都是一個世界在某一個角度上的展現,它既不是簡單的規則投影,也不是膚淺的複製現實——許許多多這樣的卡牌,又構成了一個小小的世界。」
  
  「這就是我的牌組,『萬物歸一』,這套牌是通過六種元素的諧一來描述世界的本質,因此也是我的牌意:規則的力量。」
  
  「而我所認識的另一個旅法師,我知道他的牌組叫做『無限的力量』,那是一套由大量的紅色與黑色命運卡牌構成的牌組,他的牌意是追求至高之力。紅色的牌組可以看作火,也可以看作力量。黑色的牌組可以看作暗,但也可以代表死亡與毀滅。」
  
  「當然,我們都失敗了。」
  
  圖門笑了笑:「因此卡片的含義其實是由牌組賦予的,命運卡牌的奇妙之處就是他可以從多個角度闡述你與世界之間的想法。甚至你的牌組就代表著你內心中另一個自己。」
  
  「至于為什麼會有這些卡牌,他們又來自何方,其實我們都不知道。最早的旅法師,應當是誕生在黑暗的年代中,在瑪塔塔尼亞人當中流傳,我甚至懷疑這個職業本身就是脫胎于這個社會中的。」
  
  「傳聞瑪塔塔尼亞人是一個旅行民族,他們的部族總是從一個地方遷徙到另一個地方,他們對于世界的理解和我們有一些不同。我們認為世界是一個廣闊無限,包括著無限事物、知識的概念,他們有一個更大的概念類似于我們的『世界』,叫做『UhΔ』這個詞正是精靈語與克魯茲語中無限一詞詞根的由來。在瑪塔塔尼亞人的世界觀中,UhΔ中包含著無數小小的世界,他們總是在一個一個世界中穿梭。」
  
  「我懷疑他們是曲解了守護之地與整個世界的關係,才形成了這種觀念,當然,過去的人類對于這個世界認識有限。」圖門忽然一笑,說道:「一不小心就說了這麼多無關緊要的事情,看來我真是很難改掉這個老毛病了。」
  
  布蘭多想了想,問道:「我也聽說過瑪塔塔尼亞人,或許現在又知道他們是最早的一批旅法師,可這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圖門搖搖頭「你繼續聽完,瑪塔塔尼亞人將一天中分為六個階段,而旅法師的一天也嚴格地分為六個階段。」
  
  黑髮垂肩的年輕人看了布蘭多一眼,繼續說道:「第一個階段,從晨曦初生至上午時分。也就是六到十點,瑪塔塔尼亞人將每一天的這個時段稱為:太陽生長,而旅法師則稱之為『生長階段』在這個階段。旅法師可以橫置他們的地牌,獲得一天之中所必須的法力——」
  
  「等等!」布蘭多大叫一聲:「橫置地牌?」
  
  「正是,橫置地牌,這是每一個旅法師最基本的能力。也是他們力量的源泉。」
  
  「等等。你能否詳細說一下——」
  
  「很簡單,只要你擁有基礎地牌,以及屬于自己的元素池和法力池。你就能在每一天的這個時段中橫置它們。地牌會將它們所屬的『領地』的力量與你們的元素池聯繫起來,將『領地』內一天之中生成元素之力注入其中。」
  
  「等等,可地牌上不是寫明了,一週生成一點元素嗎?」布蘭多忍不住脫口問道。
  
  「那一點元素是游離在元素與法力池之外的,它的作用是卡牌『借』給足以通向旅法師之路的新人們,用以瞭解和接觸這個世界力量的本錢。當你成為正式的旅法師,你就用不著它了。」圖門答道。
  
  布蘭多考慮了一會,這才點點頭:「我明白了,你繼續吧。」
  
  「在生長階段,旅法師還可以獲得皆有其他卡牌上『支付』能力帶來的好處,我記得你有一張名為高地扈從的灰色地/水系卡牌,上面標明了,當高地扈從存在于場上,領主每一天可以獲得一點聲譽。而這一點聲譽,就是在生長階段中支付。」   

        「同時,旅法師可以在生長階段中使用凡是涉及到綠色(生命、自然)、白色(光、庇護、哺育)與紅色(火、活力、生機)、藍色(水、滋潤、灌溉)以及存在以上幾類元素的混合卡牌。」
  
  布蘭多皺了皺眉頭,他以前倒是從沒注意到這個問題。但夏爾其實也和他說過類似的問題,他提到過這裡面的特例,也就是白色無需求的法術牌。
  
  「接下來就進入了一天中的第二個階段:從上午之後至烈日當頭的時刻,既十點至下午兩點。不但瑪塔塔尼亞人將每一天的這個時段稱之為:萬物繁茂,巫師和女巫們也對一天的這四個小時有描述,叫做『落潮』——因為這一刻是日之力最盛,月之力最弱的時刻,也就是魔力的衰弱時期。魔力與元素此消彼長,因此這個階段是元素最活躍、也最富有進攻性的階段,因此旅法師將這個階段稱之為『全盛階段』。」
  
  「在這一階段,是唯一一個旅法師可以毫無限制地使用任何卡牌的階段。而同時他還將可以從牌庫中抽取三張卡牌,進入手牌中。」
  
  「等等,」布蘭多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旅法師的規則,一個旅法師在每一天的開始,手中可以用的牌永遠只有固定的數量。
  
  他或許在這一天中可以擁有抽取超過這個限制的牌數,但每到一天的『重置階段』他就必須棄掉這些超出的卡牌。而我們將這個固定的命運卡牌的數目,稱之為手牌。」
  
  「另一方面,旅法師本身的力量越強,他可以掌握的手牌數目也就越多。而像是你,作為一個初生的旅法師,僅僅只能掌握五張手牌而已。」
  
  「手牌是由我指定嗎?」布蘭多問。
  
  「不,手牌將由你在指定的分牌組中抽取。像是我,我的牌意是六種元素之力的萬物歸一,因此規則將我的牌組分為六等分,因此我就擁有六個分牌組。」圖門答道。
  
  布蘭多皺了皺眉頭:「可這樣說來,不確定性就增加了許多。那麼我只掌握少數幾張強大的卡牌。而丟掉那些無用的卡牌,豈不是能自由地保持自己的卡牌強度維持在一個等級上?」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可這不是旅法師追求的終極目標。」圖門搖搖頭。
  
  「終極目標?」
  
  「你知道在三級力量體系之後有些人可以開化要素,從而使自己變得無比強大起來。但你可能還不知道,在元素開化之後,力量的下一個階段是完美軀體,從黑鐵到黃金,最終一步,卻是要追求只存在于傳說之中的存在性的力量。」
  
  「你知道,火是一種要素,它的最上級表現是火元素,因為火元素是這個世界上一切火焰構成的本源。但事實上一直以來有這樣一個傳聞,在火元素之上,還存在著一個更高級的要素,我們稱之為『物質』。」
  
  「像是『物質』、『時間』,『空間』甚至是『邏輯性』、『力量』本身這樣代表著深刻世界最基礎的含義的要素,我們都稱之為存在性的力量。」
  
  布蘭多盯著圖門,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他當然知道完美軀體,因為他在過去的遊戲中已經經歷了這個階段——一百三十級,白銀之軀。而存在性的力量他也有所耳聞,但傳聞一般玩家升到一百六十級黃金軀體完成以後,經驗就不再寸進,沒有人知道應該突破那個最後的關卡抵達那個幾乎僅差一步的——存在性之力。
  
  但他們所有人都沒想到,竟然還存在著這樣一條路。
  
  「你是說,」他忍不住怔怔地問道:「旅法師最終能通向存在性之力?」
  
  圖門點點頭,指指卡牌道:「當你完善自己的『世界』,當這個『規則』可以自足時,通向存在性之力的大門就打開了。當然,在那之前你還要經歷漫長的道路,」圖門似乎發現了布蘭多的心動,繼續說道:「從構築你最基礎的卡組開始。」
  
  「我要怎麼做?」布蘭多下意識地問道。
  
  「其實從你接觸第一張命運卡牌時,你自己就已經揭示了自己的命運卡組。不過我有些奇怪,你的卡組與我所見過的任意一種都有所不同,它似乎是通過卡組來表現一個龐大的職業體系,我不明白為什麼你會對職業體系有興趣,還有這個想法『全職業制霸』——這是什麼意思?」圖門想了想,有些納悶地問道。
  
  布蘭多一聽,忍不住暴汗。他第一次接觸命運卡牌時還是蘇菲的靈魂,作為一個職業玩家他當時本能地當然是想著就職一個強大的職業,而大凡玩家,誰沒有一點全職業檢修的yy夢想,沒想到竟然被命運卡牌精巧地捕捉到了。
  
  他現在才反應過來,那個騎士之路開啟的意思是什麼……
  
  我去!布蘭多心中大喊,若說卡牌是一種職業觀的具現的話,難道這一次還真要全職業制霸了?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五十五幕 超越之路(下)
  





  站在所有職業的制高點,這倒的確是一條超越之路。
  
  「可我要怎麼才能稱為一個旅法師?」但布蘭多問出了關鍵所在。
  
  圖門一停,準備好的滿腹的底稿就都化為烏有。他上一次遇到的人是一個叫做吉讓德的聖堂騎士,他費盡了口舌也沒說服那個資質極佳的年輕人放棄他信仰的道路,加入到旅法師的行列中來。因此圖門這一次做好了周全的準備,可他剛開口,布蘭多似乎就同意了。
  
  圖們當然不明白,追逐更高更強力量的玩家心理,與騎士心理有什麼不同。
  
  當然,能找到一個合格的繼任者,圖門還是很高興的。他並不是圖門,而是那個天資卓絕的旅法師留下來的一道信息,當他完成了這個委託,就意味著他千百年來的任務總算可以告一段落了。
  
  因此他馬上答道:「要成為旅法師,首先要擁有自己在『Uh△』中的領地。我和你說過,『Uh△』是瑪塔塔尼亞人神話中被稱之為『無限』的世界,這個世界中充斥著無數光怪陸離的半位面,你要第一次橫置你手中的地卡,從而建立起你的第一個領地。」
  
  圖門語調一變:「這就是你的王國的第一片領土,在它的基礎上,修造你牢固的城堡,召喚你忠實的騎士——構築你手上的第一個牌組,從這一刻起,你就成為了一個掌握著獨立世界的旅法師。」
  
  布蘭多聽得心馳神往,忍不住問道:「我可以試一試嗎?」
  
  圖門點點頭:「你當然可以一試,我記得你已擁有一張地牌,那是你最原始的本錢。但問題的關鍵在于,你準備如何構築你的一個牌組。」
  
  「那我該怎麼構築第一個牌組?」布蘭多又問,他對遊戲中這個系統一無所知,聞所未聞,這個時候也只有靜下心來當好學生。不過他忍不住想,『旅法師』這種存在究竟是這個世界所獨有,還是在琥珀之劍中一直未被人們所發現?
  
  可當初他在吉讓德之墓找到那張卡片時並沒有多大困難,是什麼促使他發現了、而別人卻沒有看到?布蘭多想這裡面一定存在某種契機。
  
  只是現在他還沒有發現這種奇蹟,只能靜靜地聽圖門繼續講下去。
  
  「要構築自己的牌組,你首先必須瞭解命運卡牌。命運卡牌除了牌系以外,牌的種類其實大致分為幾類。第一類是生物,包含著人物、英雄、野獸、魔物甚至巨龍,當你展示這種牌,召喚物便從卡牌上具現,他們具有不同的『屬性』,不同的強弱,甚至有一些還具備異能——」圖門答道。
  
  「這一類我已經知道了,」布蘭多答道:「就像是夏爾,還有風精蜘蛛?」
  
  「正是。」
  
  「那麼第二類呢?」
  
  「第二類是法術與異能,法術派系由卡牌顏色決定,紅、綠,藍,灰,青,金,黑,白,紅色進攻,灰色守護,藍色多變,黑色詭秘。不同的顏色的法術牌不但決定法術屬性,而且還決定了它們可以在什麼時間段釋放。其中除了白色和青色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狀態下施展以外,其他的大多有自己的要求。」
  
  「類似于能量流失?」
  
  圖門點點頭:「第三類,寶物,寶物牌必定是白色的,寶物的特質是進場時必須結附在某一個介質之上。這個介質可以是旅法師本身,也可以是旅法師的召喚生物,甚至可以是結界。」
  
  「結界?」
  
  「這是第四類卡牌,結界,結界既有法術的特質,又有場地的特質,結界無法移動,但威力強大。第五類稱之為資源,資源牌與地牌極近類似,它既可以結附于結界之上,也可以結附于地卡上。資源牌是旅法師強大的另一源泉,許多高級的牌組都需要用到資源牌支撐。」
  
  「然後是第六類,儀式牌,這是特殊牌種,但當你逐漸由低階旅法師步入高階,你就會逐漸解除這一類卡牌。第七類,事件,這是另一種特殊牌,事件牌多種多樣,通過觸發,完成來達到牌面上的效果——」說到這裡,他著重提醒道:「事件牌是一種特殊的消耗性卡牌,往往只能使用一次或多次,它們不會進入墓地,而是徹底消失……」圖門滔滔不絕地講了半天,不過後面幾種特殊牌他都沒叫布蘭多去專門記憶。說是這樣的牌隨著旅法師本身實力的不斷增強,就會慢慢去發掘並體會,一開始並不用完全瞭解。
  
  說到最後,他答道:「因此,旅法師的牌組事實上就是通過組合這些不同種類的牌,通過召喚生物、施展法術、構築結界並形成一套完備進攻和防守的策略。不過在這裡,你無法命令他們如何去排序——因為核心規則會根據你心中的某一個想法為你組成牌組,就像我們之前多提到的。」圖門看著布蘭多,問道:「所以說,你是怎麼想的?」
  
  原來如此,布蘭多心中一陣激動,他幾乎可以想像一旦一套牌組構成,他幾乎就等同于擁有了一系列全新的能力。最讓人興奮的是,這一系列的能力還不需要佔用他額外的經驗。等同于說,在原有職業上附加的另外一個職業。
  
  要放在琥珀之劍中,這哪裡是強可以形容的,簡直是超強!
  
  布蘭多忽然感到自己心中湧出一陣衝動,他下意識地答道:「既然是描述一個職業,那麼這套卡牌自然就要具現出一個職業本來的含義。
  
  我的第一套牌組是『騎士』,『騎士』首先要有扈從,這就是這套卡牌中的生物牌——還有他的戰馬和裝備,這是寶物牌;以及構成這個職業的核心的技能,這是法術牌。」
  
  「最後,他的領土與城堡與收入——這是結界牌與資源牌。」布蘭多心中彷彿是有一個念頭驅使他滔滔不絕地說出這些想法,最後甚至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因為他根本沒有料到自己會說出這些話——他只是心裡略微想了一下而已。

        圖門卻並不驚訝,只是微微一笑,事實上他正微笑著看著隨著布蘭多每說出一句話,一張張牌就在兩人之間浮現——漂浮在半空之中。

        第一張牌是已經進入墓地的灰色地/水系混合卡牌高地扈從,另一張是青色的風元素牌,名字叫做『盧比斯的僱傭兵』,牌面用彩色版畫的風格繪著一群手持上面有牛角號徽記燕尾旗幟的一群軍人,他們衣著各異,大多手持弓弩或是戰斧、盾牌。
  
  而牌面的描述為:
  
  盧比斯的僱傭兵
  
  (城邦之盟XI)
  
  風8/法力14
  
  【生物——人類/僱傭兵,15級生物】
  
  一隊十二個盧比斯僱傭兵放置進場。
  
  維持費用:當此牌放置的任一盧比斯僱傭兵在場上時,支付2財富每天。
  
  『自從第一紀172年以來,城邦盧比斯的僱傭兵便以驍勇善戰以及出色的忠誠而聞名——』
  
  而當布蘭多說道戰馬與裝備時,三張卡牌浮現,分別是『聖劍』,『金輝戰旗』以及『白銀馬駒』。當布蘭多說到技能時,兩張名為『白陽之刃』。『並駕衝刺』(*)的卡牌又一一出現。
  
  他在說到領土、城堡與收入,最後一張名為『富庶的金礦』的卡牌憑空翻開。

        布蘭多當然看到了這一張張的卡牌,他無比驚訝,可開了口一時卻自己停不下來。一直到說完,他才長長出了一口氣,驚訝的問道:「這些是怎麼一回事?」
  
  「除了你自己的聖劍與高地扈從之外,其餘這些都是我留給你的財富。」圖門不慌不忙的答道:「當你不由自主地說出你自己的牌組時,這些對應的卡牌就從我的牌庫中移除,來到你手上,他們就是你的第一套牌組最基礎的組成部分。當然,未來你可能會不斷的完善你的『騎士』牌組,不過無論如何,現在你手上這些牌就是你從這一刻開始走向旅法師之路的基礎了。」
  
  布蘭多看著那些牌,嚥了一口唾沫。這可是大豐收啊,想他在拍賣會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一張用處不太大的風精蜘蛛,沒料到這一下就收入了六張牌,而且這裡面有一些明顯比風精蜘蛛強多了:「這些都是我的了,然後呢?」
  
  「然後當然是橫置地牌建立你的領地,好讓你的牌可以得到支撐——不過這兒我要提醒你一句,關于牌組與領地之間的關係。一套牌組可以得到來自多個領地的支持,但同一塊領地卻只能支持一個牌組。也就是說,不同的牌組,都是有自己專門的地牌牌庫支撐的,你不要指望一塊領地就可以支撐起一個牌組,一套完備的牌組往往需要一個龐大的領地系統來支撐。圖門嚴肅的答道。
  
  「因此,你需要去收集更多的地牌以及資源牌,它們才是你實力的基礎。」
  
  布蘭多點點頭。
  
  「那麼我們就著手建立你的領地吧,」圖門繼續說道:「現在將你的『聖樹秘地』拿出來,然後展示它。」
  
  布蘭多依言而行,當他展示那張牌並橫置的一瞬間,他感到自己眼前綠光一閃。但他立刻意識到那是他的精神世界中展開了一抹驚心動魄的綠色,那綠色在向四面八方延伸著,逐漸構成了一片繁茂、生機勃勃的翠綠色森林,而一株高大、神秘的橡樹矗立在這片森林中央,一片水池之中,
  
  那正是聖樹秘地。
  
  布蘭多這才明白這張牌上面那句,橫置用以構造森林的意思,原來這就是領地。他可以清楚的感到這片森林與自己精神世界的連接——他可以看到這片森林,只要他動念。但這片森林並不在他眼前——甚至不在同一世界,布蘭多心中可以感到那種距離上的遙遠。

        那是一種特別的感覺,彷彿既親密,又疏離。 布蘭多不禁帶著一種驚奇的表情抬起頭來看著圖門,在『琥珀之劍』中那麼多年,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感到驚奇了。或者最多是興奮,但絕對談不上驚訝,更不要說如同這一刻這種既驚奇又有一絲期待的味道。

       這種感覺對他來說真是一種愉悅的享受。

      「這張地牌在『基礎地』中已經非常成熟了,你可以看到它的面積很大,領地邊緣已經成形。這是一片相當高級的領地,它每天可以為你提供兩點自然元素與一點水元素——當你橫置的時候。不過未來你會遇到一些『特殊地』甚至『傳說地』,這些地牌會擁有比『基礎地』強大的多的領地。」圖門答道:「不過當你橫置地牌的時候,雖然你收入了法力和元素,但你卻失去了獲得結附在它上面的資源牌、結界牌的好處。」

      「什麼意思?」布蘭多一愣。 「先看看你從牌組中抽到的手牌,當你建立領地的一剎那,你就已經是一個合格的旅法師了。你的牌組會自動進入牌庫,而每天更換的手牌也會進入你的手中。」

       布蘭多張開手,四張牌出現在他手心中,分別是『聖劍』,『盧比斯的僱傭兵』,『富庶的金礦』以及『並駕衝刺』。

     「看看『富庶的金礦』的描述。」圖門像是一個教導學生的老師一樣在一邊循循善誘。

      而年輕人一掃屬性,就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富庶的金礦 (城邦之盟XI)

     地2

    【資源    礦山/財富】

     將富庶的金礦結附于(未橫置)地牌上。獲得4財富。 『石中之金——』
  
  「明白了?」圖門問:「無論是資源卡、法術卡以及生物卡,在正式旅法師的施法規則中任何一張命運卡牌每一天只能施展一次,直到晚上十點到第二天兩點之間,即一天的『重置階段』,前一日使用過的卡牌才會進入重置。而這個時候結附到地牌上的資源牌才會回到牌庫,等待下一次調遣。」
  
  布蘭多再點頭,他覺得自己就是這一個月以來加起來也沒有今天點這麼多次頭。可他在芙蕾婭、羅曼面前是一個幾乎無所不知的神秘的、來自卡拉蘇高地的騎士年輕人,可在圖門面前,他就只有當小學生的份兒了。
  
  「另一點我要提醒你的是——在每天的『重置階段』,所有超過手牌上限或者已被橫置的命運卡牌(維持在場上的生物牌除外)都會被洗回牌庫,然後你會在下一個階段『維持階段』支付生物牌的維持費用,並且將手牌數不足上限的,補足上限。」
  
  說到這裡,圖門忽然停下來。他臉色一變,拍了拍布蘭多的肩膀,說道:「看來這一次只能到這裡了,你的敵人已經找上門來了。我當然不會希望你作為我的繼承者才剛剛上任就一命嗚呼,現在你已經是一個合格的旅法師,用好你手上的資源去對付他們吧。」
  
  布蘭多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外面的世界中還擁有不少棘手的敵人呢。那兩個銀翼騎兵團出來的軍士還好說,那個手上有黃金實力的神秘劍手可是一個要命的敵人,雖然圖門口口聲聲說他現在作為一個旅法師可以輕鬆對付這些人,不過布蘭多到現在還沒想明白這種輕鬆從何而來。
  
  他才剛剛想到這裡。忽然猛的一下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還保持著不久之前那個抓取法力藥劑的動作,而周圍的景色絲毫未變——還是那個一片狼藉的小型拍賣場後側的某個小房間。而之前發生的一起恍若夢境,元素大帝圖門,命運卡牌,旅法師,一切都好像只是存在于幻覺之中的事物。
  
  但布蘭多知道這一切不是幻覺,因為他手上還抓著那幾張卡牌呢——
  
  不過當下的情況容不得他多想,因為他已經聽到幾乎就在門外的腳步聲,布蘭多馬上從四張卡牌中抽出名為『盧比斯的僱傭兵』那一張,然後抓起桌上的法力藥劑一飲而盡。此刻他元素池中有6點風元素,手上還有11枚風元素水晶,法力池回滿15點,要使用這張卡可以說是綽綽有餘。
  
  布蘭多毫不猶豫,立刻展現了卡牌:
  
  十二重召喚陣立刻在房間內出現。
  
  于是銀翼騎兵團的兩個軍士估計窮盡了他們的想像力也不會猜到,當他們撞開那扇門時,後面那個小小的房間中會有七張弩、兩柄長劍和三把斧子一下架在他們的脖子上。瑪莎在上,這些手持武器的匪徒一個個活像是火炬中走出來的人物一樣,留著捲曲的鬍鬚,穿著色彩鮮豔的衣服——外面還套了一層鑲嵌皮甲,披著長長的斗篷,一手持圓盾。
  
  兩個軍人忍不住瞪圓了眼睛,他們並不清楚布蘭多的身份,只是下意識的聽命行事,泰斯特子爵告訴他們布蘭多是在逃的通緝犯——他們自然下意識地如此認為,但這會兒這兩個人卻徹底愣住了:這些該死的強盜這麼一身打扮,莫非他們以為他們是傳說中的盧比斯僱傭兵嗎?
  
  那個可惡的年輕人顯然正坐在這些人中央,衣服有備無患的模樣看著他們兩個——
  
  ……
  
  (ps)這兩天比較忙晚了一點,這個時節大家應該都能理解——這一章和上一章一樣因為涉及到這本書的核心設定,以及主角未來路線的重點描述,所以不是和分章,還是合併在一起。另外補充下今天的卡牌,以後等牌多了我再建立各專門的牌庫。
  
  金輝戰旗
  
  (城邦之盟I,金色)
  
  光5
  
  【寶物——奇物/魔法物品】
  
  當金輝戰旗在場上時,場上所有生物等級提升1(並獲得相應能力)
  
  『布爾萊曼家族的血,從來沒有流乾的時候』
  
**************************
  白銀馬駒
  
  (傳奇之輝V,白色)
  
  法力10
  
  【寶物——奇物/神器生物,7級生物】
  
  白銀馬駒具有浮空能力。
  
  『秘銀打造——』
  
*************************
  白陽之刃
  
  (傳奇之輝III,金色)
  
  光5
  
  【法術——瞬間】
  
  立即對目標造成75點神聖傷害,或者立刻消滅亡靈(40級生物,或以下—)
  
  『一道金色光芒從劍上綻放——』
  
*************************
  並駕衝刺
  
  (城邦之盟XII,灰色)
  
  地2
  
  【法術——瞬間】
  
  選擇場上兩個召喚生物,使他們獲得連接異能(傷害分擔,力量共享—)
  
  『最好的戰術是同心協力
  
  ——執政官查布』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五十六幕 萬物歸一的邀請
  





  戰鬥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布蘭多命令盧比斯的僱傭兵將兩個被打暈的銀翼騎兵團的軍士丟到房間的角落,他轉念一想想到那個劍手可能已經一路追了上來。他摀住左肩——之前刺劍留下的那記傷口火辣辣的作痛,像他現在這樣程度的實力在黃金一階的劍手面前,哪怕一絲一毫的搖擺不定也是致命的:這不比與十字軍劊子手、或是白騎士艾伯頓的角逐,將近二十倍實力的差距之下,經驗產生的作用已經微乎其微了。
  
  換一句話說,如果泰斯特全力以赴,布蘭多的知覺甚至沒辦法捕捉到對方的移動軌跡。
  
  他擦了一下自己滿是汗珠、突突直跳的額角,不禁疑竇叢生,雖然不清楚對方是什麼路數,不過他們一照面就把目標放到他身上讓布蘭多心生警惕。他想對方是不是萬物歸一會的殺手,因為他現在唯一得罪過的就是這個組織。
  
  但又不太像。萬物歸一會的行事風格低調隱秘,就是要報復,也不會選在拍賣現場這種大廳廣眾的地方。
  
  除非他們與瑪達拉勾結。不過那更可笑,萬物歸一會是崇信混沌,是黃昏之龍的秘密追隨者,怎麼可能與黑暗中的秩序——瑪達拉混在一起。布蘭多搖搖頭排除了自己腦子裡雜亂無章的想法,他指著自己幾位『屬下』叮囑道:「你們六個,分頭跑開。」當務之急,還是怎麼保命再說。
  
  他下達了這個命令,但馬上就感到自己有些多此一舉。布蘭多立刻就產生了一種想要把他們叫回來的衝動,不過想了想還是算了,有備無患也好,反正有他們沒他們差別也不會有多少。
  
  放在『琥珀之劍』中,在他這個等級若是有這麼十二個黑鐵下游實力的戰士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那一定是一件很爽的事情。但在這個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真實世界中,現在卻有一個開啟了第三級力量的劍手似乎正打算找他的麻煩,這就讓人有點坐立不安了。
  
  開啟了第三級力量的人,平均力量至少超過一百個能級。布蘭多想對方是一個並不太常見的用細劍的劍客,那麼一定走的是修精靈劍術的靈巧路線,假若他有一百二十個能級以上的靈巧,那麼他的反射速度將達到一般人的二十三倍,爆發速度則是四十七倍。
  
  在這樣的能力的加持之下對方直線前進時,時速能達到七百多公里,超過一級方程式賽車的極限速度近乎一倍有餘,甚至接近早先一代噴氣式戰鬥機的速度。
  
  而他的體質也強韌到足以支撐其在這個速度下前進、抵消阻力牆,以及對于內臟的壓力。
  
  而按照『琥珀之劍』中的計算方式,一個擁有一百二十個能級靈巧的角色,,他的體質至少應該六十個能級以上,這樣的人單憑表皮產生的防禦力就可以媲美超過200毫米的傾斜式裝甲。布蘭多想了想自己現在的最強攻擊之一的『風彈』能對200毫米的斜面鋼板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最多就是一個凹陷吧。
  
  換話句話說——一個三級力量的劍士,那幾乎就是一個人形怪物。
  
  布蘭多忍不住想自己要是于這樣的人交上一劍,是不是整個人都會飛出去把這所拍賣場撞一個對穿。這樣的傢伙若他願意的話,可以在幾十秒之內將整個拍賣場搜索一遍,因此他縱使是把這十二個人全派出去,也最多拖延得到幾秒鐘時間而已。
  
  幾秒鐘時間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但對對方來說卻足以將他來來回回殺個好幾遍了。
  
  布蘭多吸了一口氣,他認為自己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每一件事情基本都還在他設計的範圍之內。他一直小心翼翼,就是為了避開這些高層的存在,整個冒險的過程中,唯一的瑕疵可說是不慎惹到了萬物歸一會,不過他也一直注意避開對方的目光。
  
  只是任他想破頭,也想不到這只是一個不太巧妙的巧合,他一面回頭拔出那個軍士的劍,再返身看了一眼門的方向。剩下的盧比斯僱傭兵們封鎖了走道,走廊裡一片狼藉的空間彷彿抽乾了空氣充溢著一種乾涸的死寂,這種死寂令人不安。
  
  布蘭多展示了聖劍卡牌,張開雪白雙翼、劍身上流動著神秘的金黃花紋的巨劍浮現在他背後;這是他第三次展示這章卡牌,劍上湧動的榮譽的力量彷彿折射進入他的身體中,彷彿彈指之間就能摧牆折櫓。不過布蘭多明白這是一種驟然獲得巨大力量而產生的錯覺,事實上聖劍卡只不過有代償地強化了他的攻擊能力——使他在某一方面進入白銀中游水準。
  
  但這力量只能讓他有一個可以傷害到對手的機會而已,事實上他明白若是真正打起來,自己可能捕捉不到對方的行動就會被一劍穿喉。當然,凡事都不盡然,布蘭多認為自己也不是全然沒有機會。
  
  這個時候他終于聽到走廊上傳來幾聲慘叫,維持在聖樹秘地上的『盧比斯的僱傭兵』卡牌瞬間就暗了一半。
  
  布蘭多心中一緊,抬起頭,恰好看到那個銀發的年輕貴族從轉角處緩緩走出來——那個人穿著一條短黑色斗篷,一手勾著細劍的劍柄,水晶一樣的劍身上掛著幾絲血絲。布蘭多倒是認出那把劍來:晶蠍之刺,在『琥珀之劍』中這把劍的傷害在六十級以上的武器中甚至排不上號,但劍本身的韌性與強度卻是數一數二的。他記得自己還是一個愣頭青的時曾聽某位老手說過,若是有人慣用這樣一類的劍,那麼至少說明他對自己本身的力量非常自信。
  
  對于這種判斷布蘭多不敢盡信,但從這個年輕人之前的表現來看,倒的確像是對自己的手段自信的人。
  
  他在打量著泰斯特的同時,這個貴族劍手也在用玻璃一樣的紫色眼睛打量著他,銀發的年輕人的目光首先落到布蘭多身後聖劍的虛影上,微微一眯,然後他的目光又一一掃過其他人身上。全是黑鐵下游的實力,這個年輕人也算是有一些本錢了,不過在他看來還不在話下。這個時候既然露不露出毒牙都能給別人帶來威懾,那麼還是收起來好了——因此泰斯特收劍還鞘,微微一笑,這一笑甜美得好像一個女子恬靜的微笑。
  
  然後年輕人眉毛微微一揚,問:「我在什麼地方見到過你?」
  
  布蘭多不知道他葫蘆裡買什麼藥,只能強作鎮定,面上不屑一笑、開門見山地說:「自然,因為大約一分鐘前,你才在我肩膀上刺了一劍。而在那之前,我確認從沒有見過你,先生。」他不懷好氣地答道。
  
  他這麼回答時,卻在悄悄打開自喜的屬性面板,一行行數據像是水流一樣垂下來,呈現在他眼前。
  
  首先是空閒經驗:4730。
  
  連番大戰之後,他的儲備經驗已經再一次攀高,何況元素啟示捲軸的入手不但使他節約了近2000經驗,而且關鍵是省略了開啟元素池的系列任務。這對于時間緊迫的他來說簡直是太重要了。
  
  這個時候泰斯特搖搖頭,絲毫不生氣:「不,那是更早之前的事情了。我確認在騎兵總部見過你一面。」
  
  「騎兵總部?」
  
  「正是。」
  
  「你是誰?」布蘭多忽然意識到什麼,但想到這個問題,他反倒放鬆下來,出了一口氣鎮定地看著對方。
  
  「我叫泰斯特,這是我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取的是克魯茲人古代語中『Tinyhd』的意思,意即『抗爭』,」泰斯特笑著答道:「倘若你問身份,在下的身份正是銀翼騎兵團團長副手,白鬃軍團三級軍士長,埃魯因王國的馬諾威爾子爵。不過比起這些冗長的頭銜,我還是更喜歡我的這個名字,簡單,又富有深刻的犧牲性的含義。」布蘭多很少見過一個人可以這麼笑眯眯地圍繞著自己的名字如此誇誇其談,不過現在他就見識了一個。
  
  原來是他。布蘭多心中一陣明悟,難道他們在灰鼠人大街干的事情被知曉了?可這不太可能,除非是跛子把他們給賣了,不過跛子有那個膽量嗎?布蘭多搖搖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免得被對方抓住什麼把柄。
  
  泰斯特子爵。
  
  戈蘭-埃爾森大公的私生子,馬諾威爾地區的泰斯特子爵,這樣一個人物在埃魯因最後一段短暫的歷史中既沒有太過顯眼,也不至于像是平頭百姓一樣籍籍無名。布蘭多對他的印象停留在一個他與一個女吟遊詩人悲情的愛情故事上——當然,那是後來的事情了。
  
  不過布蘭多知道這個人的性格,這位子爵先生是一個表面豁達不拘一格,內心卻細密得近乎刻板的人。布蘭多雖然一度懷疑泰斯特作為銀翼騎兵團長麥格斯克的副手,可能也與萬物歸一會有染。而且這人行蹤詭秘,也從側面證實了這一點。不過他第一次見到這位歷史上的泰斯特子爵時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對方身上並沒有如詩歌、小說故事豐描述那樣因為長期受到排擠、打壓而變得心理扭曲的樣子,對方的坦然表現在臉上,或許他是不懷好意——但這種不懷好意也是很坦然的,不會讓人想到『皮笑肉不笑』,『虛偽』等充滿貶義的詞彙。
  
  他的笑容就像是一條美麗的毒蛇,你明知道危險,卻仍舊感到優雅從容。
  
  泰斯特一手持劍——劍在手杖一樣的鞘中
  
  這種威脅的意味不言之明。但銀發的年輕人卻像是來說:我和你之間有一件事情還待解決,我不排除可能會一劍將你刺個對穿,但除此之外,我們沒什麼不能談的。」就彷彿是對于這種人,生與死早就置之度外了,他有自己的態度與追求。
  
  看到這個樣子,布蘭多知道自己不可能從這樣的人身上找到什麼破綻,但他作為蘇菲的時候就有一種遇強則強的倔強性子,否則也不會和瑪達拉死磕十年。因此這會兒他反而冷靜下來,冷冷笑了笑。
  
  「我不記得之前有得罪過你,子爵先生。」
  
  泰斯特紫色的眼睛裡閃了閃,他一直就覺得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剛才他是突然出手,對方區區一個黑鐵下游級別實力的劍士居然能從容逃脫,這就足以證明對方有一定的能耐。但這會兒他進一步確認了這一點。
  
  簡簡單單一句話,既是反擊,又是套話,對方好像摸準了他的性格。銀發的年輕人忽然感到有點彆扭,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當然不想被牽著鼻子走,可是要他當作沒聽到也不行,他的自信不允許。
  
  「說得好,但這個世界上不是事事都有人選擇的餘地。」他答道。
  
  布蘭多眼睛微微一眯,泰斯特先軟後硬,看起來事情並不如他想像中那麼好。不過要他把安蒂緹娜交出來,那大概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他一邊想,一邊悄悄將經驗毫無保留地分配到僱傭兵這個職業上。後者立刻跨越了11、12級,讓他的總等級第一次達到了20級。
  
  而同時,他的力量也第一次突破兩位數,達到了10點。
  
  雖然這點兒力量還是不夠泰斯特的看的,但好歹也算是進入了黑鐵中游實力的水平。
  
  「你想說什麼?」他一隻手上壓下了聖劍的力量,手心全是汗水,但表面卻鎮定地問道。
  
  「開門見山的說,你和雷托是什麼關係?」泰斯特似乎看到了布蘭多的小動作,但卻毫無表示,而是好整以暇地問道。不過他這個姿態反而讓布蘭多更加如臨大敵,作為一個老戰士,布蘭多幾乎從泰斯特每一個方向上都看到了對方可能的出劍路徑,這讓他忍不住一頭冷汗。
  
  這個泰斯特,表面上毫不在乎,實際上卻是警惕自己得很吶。
  
  不過他這會兒更震驚的是泰斯特的問題,事實上布蘭多聽到這個問題時差點連臉色都變了,還好他身經百戰,好歹心裡素質不是蓋的。才堪堪鎮定下來,不著痕跡地出了一口氣,反問道:「什麼雷托?」
  
  布蘭多表面上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心中卻是驚濤駭浪。泰斯特是出于什麼陣營來問他這個問題的?地方貴族?白鬃軍團?還是萬物歸一會?想想似乎都有可能,但又每一種都缺乏核心依據支持,不過問題的關鍵是,他們已經知道多少了?
  
  布蘭多強迫自己盯著泰斯特的眼睛,這是他的拿手好戲,他在遊戲中不知道騙過多少瑪達拉的頂尖玩家,不過這會兒卻好像失去作用了
  
  泰斯特並沒有從布蘭多身上捕捉到一絲蛛絲馬跡,但正是這樣反而引起了他的懷疑。他笑了一下:「你的回答對我來說意義不大,本來對我來說,殺了你最簡單。不過你的表現讓我起了愛才之心,我不介意你說了什麼,你明白這對我沒什麼意義……」
  
  他用玻璃一樣的紫色眸子看著他,笑道:「你叫布蘭多,對嗎?我只問你一句話,你願不願意加入我們。」
  
  布蘭多這個時候無比想裝傻一樣地問一句:「你們?」
  
  可他看到對方按著劍的手,和手指上那個黑沉沉的環蛇之戒,都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他知道這是泰斯特在給他下最後通牒,要麼答應,要麼就只有去瑪莎大人那裡報到了。
  
  可加入萬物歸一會,這本身對布蘭多就是一種煎熬。在前一世,那可是僅次于瑪達拉的他的生死大敵。
  
  而且這還是其次,布蘭多知道一旦加入了這個臭名昭著的組織,那可就是一輩子都打上了它的烙印。
  
  這不是他要走的路,只要不是完全走投無路,他都不想哪怕一點點往這個方向上考慮。
  
  可加入萬物歸一會和泰斯特的劍,現在他必須選一邊。布蘭多忍不住停止了在屬性上的操作……
  
  一片死寂。

  第二卷 塵封的王國 第五十七幕 砝碼
  





  布蘭多坐在椅子上,面對泰斯特子爵,面上猶豫,但心中卻是一片明鏡。看來萬物歸一會是在懷疑他與『赤銅龍』雷托那一幫人的關係,雖然不知道這傢伙是怎麼認出自己的,但至少有一些消息還是傳到了這些人的耳朵裡。
  
  而且時間比他預料的大大超前了。
  
  布蘭多知道這些極惡之徒的主要目的在于顛覆權威,國家、王室或者政府都是他們的敵人,他們對于雷托一行人感興趣的目的想必源于萬物歸一會看中了他們在匯聚在布拉格斯南方的難民中的影響力。
  
  他唇邊忍不住掠過一絲笑意,既然如此,他就明白自己已經贏得了餘地。這位來自馬諾威爾地區的子爵大人手中的砝碼是他的性命。而他手中的砝碼是匯聚在這一地區萬物歸一會想要操縱的民心。
  
  孰重孰輕,那可不太好說。不過以布蘭多在「琥珀之劍」中的經驗,自然不會像是一個冒冒失失的菜鳥一樣把價碼表現在臉上。他清楚自己的優勢在于掌握了對方的底牌。
  
  因此他可不會輕易把這個優勢讓出去。
  
  想到這裡布蘭多微微一笑,主動放低姿態:「好吧,你贏了——或者說你的劍贏了。來自馬諾威爾的子爵大人,泰斯特先生,不過我和你沒打過交道,既然你認定我與『赤銅龍』雷托有關係,那麼我們不妨開門見山——你要我加入你們,可你們的目的應該不僅僅止于此吧——」
  
  他一邊說,一邊私下裡給自己的召喚生物打了一個手勢:讓他們四下警戒。這是一個小手段,布蘭多清楚自己的動作瞞不過對方的察覺,不過沒關係——旅法師與自己的召喚物之間有心靈上的聯繫——布蘭多本來就是想要讓對方看到而已。
  
  手勢可以傳遞出正確的信息,也可以傳遞錯誤的提示。
  
  得到布蘭多的指示,站在年輕貴族身後的兩個僱傭兵馬上給其他人打了一個眼色,他們取下戰斧,一左一右悄無聲息地靠近門邊。這些戰士是從卡牌上召喚的,代表著『盧比斯的僱傭兵』這個概念的集合體,他們身上囊括了這些傳奇傭兵的一切優點——團結,英勇,忠誠以及極高的戰術素養。
  
  泰斯特一隻手按在細劍上,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布蘭多身上,可也沒放過其他人。當僱傭兵行動時他心中微微一動,忍不住挑了挑眉:
  
  這些傭兵果然如傳聞中一樣精悍,難怪可以從瑪達拉的大軍中殺出一條血路。
  
  布蘭多的誤導馬上生效,泰斯特不由自主地陷入思維的陷阱。由此一來,他更加確認眼前這個年輕人與那些僱傭兵有關係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傳聞中那個隱藏在幕後的頭子。
  
  他的猜測並沒有錯。
  
  可問題恰好出在這僅僅是一個猜測而已,當他不斷加深自己對于自己提出的假設的信任——可事實上布蘭多一句有用的話也沒說。
  
  交談的基礎建立在『布蘭多是雷托一行人的頭子』這個假設的基礎上。
  
  若是泰斯特從這種自信中清醒過來,就會發現布蘭多的話裡沒有任何一個字可以為這個假設作為論據。只是布蘭多利用了這個傳聞中的子爵大人的自信,不著痕跡地在之前的交鋒中扳回一局。

        布蘭多有些緊張地看著對方,生怕對方會提出反對的意見——或者乾脆是一劍刺過來。不過最後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看來「琥珀之劍」中的至少某些傳聞是可信的。
  
  這位子爵大人果然是一個精明而又自我的人。
  
  泰斯特並沒有此刻的布蘭多像是在開外掛一樣擁有近乎『操縱人心』的能力。他反倒笑了笑,玻璃一樣的紫色眸子裡露出一絲讚許。對方願意承認身份,在他眼中就成了有談判的誠意的表現,萬物歸一會不介意許諾優涯的條件——只要他們付出絕對的忠誠。
  
  「你說得不算錯,所以說你覺得呢,我們應該有什麼目的?」年輕的貴族放下劍,好整以暇地問。
  
  布蘭多暗自裡捏了一把汗,心想這傢伙還真是難纏。他抓著椅子的扶手,不動聲色地答道:「我想正常人處于這個位置,他都會想這個。人隱藏在背後,他想幹什麼。要知道數以萬計的難民匯聚在布拉格斯南面,貴族們反應又是如此的遲緩,這些人就像是一個火藥桶,一觸即發。」
  
  「說得好」泰斯特讚了一聲:「你又有什麼目的呢?」
  
  我有什麼目的,無非是找個地方種地升級基地,當種田黨黨魁麼。布蘭多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一時沒想好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乾脆狡猾地反問道:「你們又有什麼目的?」
  
  「萬物歸一會能幹什麼,我就干什麼。」泰斯特子爵微微一笑,彬彬有禮地答道。知道萬物歸一會的環蛇戒指與這個組織真正章程的人不多,可聽過這個組織名字的人卻不在少數。
  
  事實上萬物歸一會作為一個臭名昭著的名字早已傳遍淵海沿岸地區,他們在好幾個地方釀成的幾次慘劇,每一次都叫人談之色變。不過比起在平民口中這個組織僅僅是個魔鬼的化身,在貴族眼中,一個萬物歸一會的成員大概要被想像為一個口吐毒蛇、身上散發著硫磺臭味的惡鬼了。
  
  因為這些萬物歸一會的成員的所作所為任何傳統權威組織都無法容忍,他們幾乎代表著最本原的罪惡。
  
  布蘭多當然也瞭解這一點。不過他卻裝出一副將將瞭然的樣子,打了個哈哈:「這麼說來我們總體上不算一路人,不過在這一件事上,我們倒可以達成一致。」
  
  他口不對心地答道。
  
  泰斯特回過頭去看其他傭兵,這些人都是一臉漠然的樣子。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哪怕是最細微的表情變化也逃不過他的觀察,也就是說這些這個年輕人的追隨者並不反對他的話——這證明布蘭多至少在某方面或許沒有說謊。
  
  當然,泰斯特要知道這些只是布蘭多的召喚物,一定會想找塊豆腐撞死。前提是這個世界上有豆腐的話。
  
  但他還是思考了一下,只是沒有明白布蘭多的意思:「怎麼說?」
  
  布蘭多有一句從他的團長那裡得來的寶貴箴言——「欺騙他人的最好手段,是讓他們聽他們想聽的話」這句話到不見得有多高深。但布蘭多心想人說漂亮的女人會騙人。他的學姐團長算是「琥珀之劍」數一數二的大美女,這話不見得會沒有什麼見地吧?
  
  他一邊想著這些不相干的事情,但也理清了思路:「簡單的說,你們在和這個國家作對,我也是。但你們是理想主義者,我是野心家,就是這麼簡單。」他半真半假地答道。
  
  「理想主義者    」這句話讓泰斯特產生了好感:「看來我們的確不是一路人,不過我聽明白你的話了。你並不想加入我們,反而想拉攏我們,可萬物歸一會並不需要盟友。」他拇指摩挲了一下劍柄:「你這麼說,倒是不怕我殺你?」
  
  「你殺了我,這個垂垂老矣的國家不過是少了它眾多潛在的窺探者中的一個,無傷大雅。可我活著,我們之間有潛在的利益聯繫,你們說不定可以從我這裡得到援助,當然,雖然並不是無償的  」布蘭多坐在椅子上答道。
  
  「可你必須知道,萬物歸一會的工作不是在廢墟上建立起新的王國。」泰斯特子爵笑眯眯地說。
  
  「請容許我自我介紹一下,那正是我的工作。當舊的體系崩潰,新的體系必然在它腐敗的屍體上營生,你明白這是必然的。」
  
  不得不說,睜著眼睛說瞎話也可以臉不紅心不跳,布蘭多也算是天賦異稟。
  
  「真是大膽吶。」年輕的貴族忍不住拍拍手鼓起掌來:「埃魯因各方勢力雲集,地方上的貴族們處心積慮想要謀取更多的獨立,但他們想必沒想到此刻一個小小的年輕人竟口出狂言。我問你,你準備用什麼來取代科爾科瓦家族在這塊土地上數百年來的統治?」
  
  布蘭多自信地一笑,只是這笑容難掩他的心虛。只是泰斯特完全沒想到他面前竟是一個虛張聲勢之徒,先入為主的心態佔據了他的認知。   

       「賭徒們從沒有必勝的信心」回報足夠大的時候,剩下的就是膽量的問題了。你明白,風險這個因素在亡命之徒手上從來沒有被真正地考校過。」布蘭多面不改色。用一句商人中的諺語回答道。
  
  倘若是羅曼在這裡,一定會真心實意地認同這句話,不過她對此沒有系統的認識,就像是一隻由好奇心驅使的小動物一樣依靠本能來發現危險。
  
  「可這麼說來,我們豈不是在做無用功咯?」泰斯特雙手環抱,身子一斜。他口中的『我們』正是指代萬物歸一會。萬物歸一會的主旨是重回混沌,但布蘭多卻明確地告訴他秩序總是在不斷被摧毀與自我完善中循環。
  
  「沒有好處的事情,你認為我會幹麼?」他問。
  
  「當一個國家陷入內亂時,文明就會衰退,這不正是你們的目標?」布蘭多用對于萬物歸一會無人能及的瞭解,一語直切對方要害。
  
  泰斯特微微改變的臉色像是映射出他心弦一動:「看來你很瞭解我們。」
  
  「我瞭解我一切潛在的朋友和敵人。」布蘭多一語雙關地答道。
  
  他額頭已見了汗,明白成敗在此一舉。
  
  而另一邊這位來自馬諾威爾的子爵大人第一次忍不住陷入思考,他一開始居高臨下的姿態早已蕩然無存,第一次感到這個年輕人恐怕比他想像的還要不簡單。
  
  他並不相信布蘭多的話。可布蘭多的篤定卻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的手按在劍柄上,心裡清楚歷史上的大多數事例證明放虎歸山的禍患。
  
  可這個年輕人的威脅到他什麼呢。
  
  「其實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去過于松堡嗎?」泰斯特最後抬起頭,鬼使神差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布蘭多面色一變,現在他最擔憂的就是對方發現那個死在于松堡的萬物歸一會的高級成員是他殺的。雖然他有一個天然的優勢就是本身只有黑鐵中下游的實力,其他人一般很難懷疑到他頭上來。
  
  不過世事也不絕對,當時他殺人時一開始沒留意到那個戒指。因而讓萬物歸一會的人察覺了他的氣息。
  
  他還沒來得及想完,就看到泰斯特手中寒光一閃,劍已經向他刺了過來。
  
  他發現了?布蘭多心中一寒,他下意識地啟動了衝鋒技能,但馬上就壓下了反擊的衝動。因為他在十倍速度提升之後立刻看清了泰斯特的劍——
  
  一般人很難如同布蘭多那麼熟悉劍的走向,但他只看一眼就認出泰斯特是在試探。
  
  果然,寒光閃閃的細劍嗤一聲刺入了他身側的椅子靠背上。
  
  布蘭多還是忍不住出了一頭冷汗。
  
  「黑鐵中游」泰斯特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嘀咕了一聲,他皺了皺眉頭:「看起來不是那個廢物的對手。不過真奇怪,從時間上來說如此巧合。」
  
  這個房間中大約只有布蘭多與泰斯特兩人明白他在說什麼,布蘭多一語不發,心中卻在大罵對方變態,這個時候竟然還在懷疑他欺瞞實力。
  
  泰斯特收回劍,深深地看了年輕人一眼:「就在最近,你能給布拉格斯的貴族們製造出多大的麻煩?」
  
  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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